「小姬。」
「我沒什麼事啦。」不待他有機會就那一天的事情發表任何辯辭,靳姬迭聲搶著聲明,「真的,我很好。」
如果剛好旁邊有人,聽了她的聲明,絕對會嗤之以鼻的撇下嘴唇。
很好?一個人眼睛紅腫、鼻音低緩凝重、而且是紅通通的像極了小丑的鼻頭,外加憔悴的神情、恍惚呆滯的眼神……如果這林林總總的表徵是「很好」的代表神色,那不好的神色鐵定是相當的不堪入目。
「你要不要……」
「好,我要喝柳橙汁。」不待他說出目的,靳姬就已經先搶了話講。
許正揚滿心挫敗,他想解釋,想極了、想透了,但她不想聽。每次只要他一臉凝重的張開嘴,她立刻就顧左右而言他的逮機會逃竄,分明就是存著鴕鳥心態嘛。
「我真的想喝柳橙汁,口好渴哦。」
「好,我去幫你端杯飲料,你別亂跑。」若不是顧及她染了兩三天的重感冒尚未完全痊癒,他絕不輕易讓她推三阻四的逃避溝通時機。
他根本就不想來參加這個無聊的生日宴會,縱使壽星是連翠萍,且她再三的邀約。但誰知道神通廣大的連翠萍竟一通電話找上了小姬,幾句就叫小姬點頭應允了這次的出席。而他呢,哼,沒好氣的橫了眼淨拿著面紙擰鼻子的小姬,心疼這像是隨時都會倒在地板上的傻丫頭,他哪可能讓小姬自個兒一個人到處跑,只好眼巴巴的跟著來了。
可是,真該死,看著簡直是強顏歡笑的小姬,他就惹了滿肚子氣,火死人了,好不容易他將自個兒的心結解開了,卻換上她剛替他打上的新結。
「乖乖的。」臨走時,他仍不太放心的撫了撫她蒼白的頰,叮嚀著。
「哦,這時候還有誰比我更乖?」靳姬病懨懨的眸子瞅著他,抽氣的律動沒調妥,瞬間迷濛的瞳眸便遮上了一層霧氣,然後是接二連三的噴嚏與咳嗽。
慌著手腳,但他就只能將她虛弱的身子摟進懷裡,不住的撫順著她的肩頭,緊繃的胸口有著心疼。
「阿正,我口好渴哦。」水分快流光了,她得多補充一些。
「我去替你端杯溫開水。」
「溫開水?我不要,我要……」
「你只能喝溫開水。」許正揚態度強悍的將她壓進牆邊的椅子裡,「坐好,待會兒喝完水,我就送你回家。」該死,他竟蠢得同意她拖著這種爛身體跑出來招搖現世。
「我……好吧。」委屈的看著他橫了眼不准她再多嘴的兇惡眼神,閉上嘴,靳姬乖乖的癱坐在椅子上。
杵在一旁將這一幕全收進眼中,覷著許正揚沉著臉走開,連翠萍神態雍容的走向腦子渾渾沌沌又開始發起呆來的靳姬。
「靳小姐,你還好吧?」
「呃……」赫,是她——連翠萍,「我很好。」要擠出笑容來有些艱難,尤其是在體能狀況不佳的時候,靳姬笑得很勉強。
不懂連翠萍為何堅持要邀她出席,她不想來的,可是,連翠萍說若她不來,阿正也就不會來。那麼多年了,想見見阿正,也想見見她……連翠萍想見阿正的心境她能理解,可是,想見她?連翠萍想見她做什麼?靳姬心中有著疑惑,她沒問原因,也竟然呆呆的答應了這次的邀請。
好難過哦、好想哭哦,不該來這一遭的,鐵定是因為感冒的關係,才會將腦細胞中的理智部分給燒光了。
「會跟正揚分手,錯全在我。」連翠萍幽幽的道。
當年,是她著了陳亮宇的道,除了在感情上背叛了許正揚,還將身體給了陳亮宇,也讓陳亮宇套去了許正揚公司的不少商業機密,她的愚蠢差點毀了他辛苦撐起的事業,他不輕言原諒她,她能體會,如今她也只是想幫幫他。
「是我對不起他。」
聽到她這突如其來的輕聲低述,靳姬怔了怔,「你說什麼?」
你很愛正揚吧?」似在回憶的連翠萍嘴角浮上一抹苦笑,「正揚是個好人,若不是我傷他太重,他不會變得這麼冷漠。以前的他很風趣,常愛逗人開心,是個挑不出毛病的好情人,對你,他應該是百依百順吧。」
百依百順?「呃,還好啦。」她唯唯諾諾的發出一聲乾笑,真格兒說來,還不知道是誰對誰百依百順呢,看來,阿正的心畢竟與她還是有著一段距離。
「他很細心的,剛認識他時,他是理平頭的,只因為我一句欣賞男人留長髮,他竟然就真的將頭髮留長了……」說著說著,連翠萍倒真的是陷入了帶著苦澀的甜蜜回憶中。
靳姬卻什麼聲音都聽不進去了,原來,阿正的長髮是因為連翠萍的喜歡!
這個消息徹底的震撼了她的心,想到自己曾開口建議他將長髮給剪了,那時,阿正回她的口氣很凶,阿正一定很氣她,可是,她怎麼知道那是因為連翠萍喜歡他留長髮呢,而他……阿正竟然也為連翠萍堅持至今!
「對不起,呃,我……我突然想上洗手間。」
靳姬沒有衝向洗手間,而是倉皇的尋了處不顯眼的角落,她蹲在那株壯碩的綠葉盆栽後頭,無聲的淌著酸淚,哀哀慼慼的舔著心窩的新傷。
原來,阿正始終堅持的長髮是為了連翠萍!
***
端著一杯已經涼透了的白開水,繞場一周的許正揚終於找到了縮藏在角落的靳姬,心中不禁又氣又疼。
「你窩在那後頭幹什麼?出來。」
她抽抽噎噎的不知道在嘟噥些什麼,再加上鼻音,簡直就是一團糟。擰緊眉峰,許正揚驀的留意到那雙更加紅腫的眼,還有濕漉漉的白皙臉頰。
「該死,你哭什麼?」
顫著唇,靳姬無法出聲回話,她好難過、好懶得說話。
「出來。」
「不要。」已經有幾個人注意到他們這邊了,如果她這時候出去,臉就丟大了。
「不要?」陰森森的口氣沉得駭人,順手將水杯擱在窗台,許正揚上前一步,命令似的道:「給你三秒,出來。」
他為什麼總是對她那麼凶?為什麼?她敢打賭,阿正以前絕對不會用這種叫狗的口氣對連翠萍說話,他一定都對連翠萍輕聲細語,而且是溫柔體貼的,讓人想到了他的不公平,靳姬的脾氣也拗了起來。
「你別管我。」一半是因為飲了醋,一半是因為往這邊瞧的眼睛又多了幾雙,她肩頭攏緊,往牆角縮去。
「別管你?」許正揚也惱了,「你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又哭成個淚人兒,只不過是離開她幾分鐘去倒杯水而已,到底又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沒什麼,什麼事都沒有。」
她又拿沒什麼這幾個該死的字眼來搪塞他了,不自覺的,他手背的血管倏浮,讓淚眼汪汪的靳姬哭得更凶了。
阿正又生她的氣了。不公平、不公平,他都只會生她的氣,溫柔體貼全都留給了連翠萍。哇!
「別哭了行嗎?」想強行將她扯出來,但他清楚得很,這時候若動用武力,場面就有得瞧了。是該讓她自個兒哭累了,心甘情願的爬出那個角落,但眼睜睜的瞧著她時而輕泣、時而嚎啕大哭的模樣,他的心揪得很難過。
「不行!」難得的,靳姬脫口衝出這句完全具有反叛口吻的拒絕。
而許正揚聽了她的話後,臉都黑了一大半。
「不准哭!」他也惱了。
「你……」見她傷心落淚,他竟然一點心疼、安慰都沒有,還像根電線桿似的杵在那兒,臉色黑沉的瞪著她瞧!靳姬更難過了。「你可以轉過身不看的,我又沒叫你看。」哽咽的輕聲低吼完後,她更加的往裡縮,怕他突然長臂一伸,硬生生的將她拉到日光燈下任人糗嘲。
誰知許正揚當真轉過身,不但是這樣,他更讓她心碎的跨大腳步,走人了。
阿正真的不打算理她了!抽抽噎噎,抑不住心中的悲傷,靳姬自那株藏身好一會兒的盆栽後衝出來,蹣跚的邁向不遠處的側門。
衝到放著衣物的房間,許正揚眼尖的找出他跟小姬的外套,一把將它們扯到了手就又回去找人了。
他不是不理她,只是他該死的火了,外套可以晚點拿,只他需要幾分鐘的時間涼心火。誰知道,就這麼短短幾分鐘後,一回來,方才窩藏鴕鳥的盆栽後頭就沒了人影,花了好幾分鐘,他才察覺到小姬那傢伙又跑了。她竟然又玩起失蹤的遊戲了,天殺的靳姬,怎麼,她是玩上癮了不成?
「正揚,怎麼啦?」瞧見情況有些失控,連翠萍緊張的跟在他身邊。
「我先走了。」
「你?你要走了?那,那,那靳小姐呢?」
「她?」哼,許正揚不耐的眼底有著掩不去的驚駭,像只母鴨般聒噪擾人的連翠萍跟在身旁,但他沒浪費半絲精神去正視她,滿腦子全都只有該被千刀萬剮的小逃犯,「她早就跑了!」他心中暗忖,很好,她的膽子愈來愈大了。
「啊,靳小姐什麼時候離開的?」
許正揚沒有回答她的話,現下他滿心焦急的奔出大門,只想著快點將靳姬追回來。她的感冒還沒好哩,那副虛弱的身子骨遊蕩在外頭……一想到她的沒大腦,他真的是急怒、擔憂全一古腦兒的攻上了起伏不穩的胸口。
幸運是的,這回只花了不到十分鐘,他就瞧到了有一步、沒一步在馬路邊漫遊的逃家小鴕鳥。
「上車。」
「啊?」傻愣愣的,靳姬瞪著那輛車及車裡坐的人,遲疑了半晌。就在許正揚差點快發飆的前一秒,一聲輕歎,她垂下頹喪的肩頭,乖乖的坐上了車。
許正揚一路上強忍著滿腹疑問,直到他們更接近靳家,他斜睨著頭兒低垂的她,握住方向盤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究竟又出了什麼事?」
「沒……」
「不准你再回我沒什麼那三個鬼字,敢再說一次,我就將你的嘴縫起來,現在,說。」
「說什麼?」她可憐兮兮的回道。
「說你今天晚上為什麼又哭了?別想瞞我,我要聽真話。」
「真話?」感受到他的堅持,靳姬的猶豫只持續到抵達家門,她下意識的推開車門,又想逃了,「我覺得,你跟連翠萍……」
「連翠萍、連翠萍,別又是連翠萍了行嗎?小姬,你能不能長大一點?今天晚上是誰鬧著說一定要去連翠萍那兒的?」小姬還好意思哭得淅瀝嘩啦的,原來是跌到醋缸裡去了,「我已經跟你發過脾氣,叫你別理會她的邀請,你還敢拗起性子跟我鬧彆扭?自己身體還沒康復就已經那麼不安於室了,現在還敢拿這事挑釁。」
「挑釁?」多嚴重的詞兒,她哪敢哪。
「不是嗎?一整個晚上淨在那裡眼淚汪汪,問你什麼都不肯說,怎麼,你是存心想讓我心疼死是不是?」
他的話又讓靳姬眼淚汪汪了,他的話裡有著疼愛,這是認識阿正以來,他所說過的話裡,最露骨的一句甜言蜜語了。
「但是,她心裡還有你。」連翠萍的戀戀不忘,她看在眼裡,但這並不致引起她的在意,她在意的是他的心裡是否仍有著連翠萍的影子。
「我的心很小,小得比螞蟻還要小,自從你出現後,我的心裡就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沒有連翠萍、沒有別的無聊女人,只有你,就只有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還想怎樣?」
低沉的嗓音,比平常稍大的聲浪,但卻著實的在靳姬心中掀起了狂濤。
只有她?!怎麼可能呢,阿正不是一直都還在戀著連翠萍?靳姬迷糊了。
「你不是還喜歡著連翠萍?」
「要不要我挖出心臟來讓你檢查?」連翠萍算哪根蔥哪?怎麼女人老喜歡翻舊帳呢?還以為小姬不同於別的女人,沒想到,她還是會在意。瞧她吃了醋的酸澀模樣,若非腦門還滿滿的氣惱,他還真想狠狠的將她吻得徹底。
「你真的……不喜歡……她?」
「我愛你。」斬釘截鐵,他的話逞著不容置喙的霸氣。
她低著頭,一時之間沒敢抬頭望向他,又羞又惱,胸口的怒火全都指向自己不明是非的亂吃乾醋。
「你回去吧。」丟死人了,今兒個她是不可能心平氣和的跟阿正好好的談了。
「就這樣?」
「對,你回去吧。」
許正揚揣不出她的思想,但卻接收到她趕人的態度,下定決心對她的表白竟然落到這種慘遭人漠視的下場,他當下也沒了繼續談的興致。
「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好的想想吧。」他說完,便開車離去。
想想?自一傳來汽車遠離的聲音,又過了好久的時間,等她臉上熱燙的潮紅稍褪後,靳姬這才旋過身,早又已經是淚漣漣的眼望著空無一人的街巷。
***
想了一天一夜,靳姬其實是羞怯的心境未褪盡,想到了自己酸溜溜的醋意,就不知道該拿何種臉孔去見阿正。他會笑她?還是又凶她一頓?
她心裡忐忑不安,但一天沒見著他,她又像被磁鐵吸住似的尋著阿正的行蹤,找了幾個地方都沒找到人,卻聽到他的助理說他晚一點會到南京東路的那間行銷辦公室拿東西。
找了幾個小時,她也累了,既然阿正「一定」會過來一趟,她也不跑了,決定窩在辦公室裡守株待兔。
緊繃的情緒一待鬆懈,就是整個身心全都癱在長沙發上,睡它個天昏地暗。
睡得專心,靳姬不知道因為施工因素,這棟辦公大樓下午四點就截斷了主要電力來源。唯一知道她在辦公室的助理恰巧下午請假忙自個兒的事去了,留下來的幾個職員沒半個人留意到老闆的辦公室裡還躺了個人,一接到要臨時停電的消息,辦公室裡所有的人全都提早一個小時下班了。
待睡得深沉的靳姬總算是補進了大半的體力,緩緩的睜開眼,她發現到滿室陰寂,微暖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室內。沒有燈、沒有光明,憑藉著柔和隱晦的些許月色,空蕩蕩的辦公室讓她渾身泛起了毛骨悚然的害怕。
阿正呢?不是要過來嗎?
漆墨室內貿然響起電話鈴聲很刺耳,著實將她給嚇了一跳,響起了第二聲時,她就急呼呼的拿起話筒。
「喂。」不管是誰,總之是人類,一則心安,另一則她可以求援。
「小姬?你真的還在那裡?」又驚又氣,許正揚口氣壞透了。
找了她一整個下午,心都躁了,若不是他剛好有事Call自個兒的助理,聽到助理順口提及她出現的地點,恐怕這會兒他還在發著脾氣四下尋人。
「阿正嗎?」
「不是我還會是誰?辦公室的人不是全都走光了?你該死的在那裡做什麼?」職員們以電話知會他提早下班的事,他也應允了,而她卻接了這通電話,這豈不是代表……整間辦公室只有她一個人?
「我睡著了。」緊緊的握著話筒,她的聲音顫抖著。「阿正,你辦公室的電燈都壞了。」她按了好幾個,全都不亮。
「那棟辦公室大樓今天下午全面停電,該死的,沒有人跟你說?」
「沒有。」停電?她倉皇的眼四下張望,黑漆漆的,全瞧不出個究竟,更覺得恐怖了。「阿正,怎麼辦?」
「誰叫你貪睡。」又急又氣,許正揚的口氣陡然森寒。「你給我乖乖的待在辦公室裡別亂跑。」
「可是,這裡面漆漆的……」
「鎮定一點,別怕,我馬上過去。」
「可是……」
「乖乖的,別四下走動,知道嗎?」
整棟大樓沒電,這也代表電梯、電燈全都沒法子發揮效用,整個樓層又黑又靜,小姬膽小,她一定嚇壞了,又急又氣的收了線,許正揚飛快的趕了過去。
起先,靳姬也很聽話,乖乖的蹲在落地窗前,委屈的汲取著不甚明亮的月光壯膽,可是,獨自一個人窩在黑漆漆、冷寂寂的辦公室裡,愈杵就愈覺得——膽戰心驚!
想也不想的,她掰開落地窗的把手,小心翼翼的攀趴在窗邊向下觀察了幾分鐘,沒見到阿正的身影。要乖乖的、耐心的等他,靳姬想起他是這麼交代的,正待縮回來的視線突然又瞟向下方,辦公室在四樓,說高不高,但,說實在話,還是很高,她意想天開的眼睛瞄到了三樓的那方小小天台。
小天台延展到隔壁樓梯的窗口,而沒有闔閉的窗口隱隱滲著亮光。拉長了脖子,她又等了幾分鐘,總覺得那小天台像是個裹上了糖衣的誘惑,誘惑著她鼓起勇氣試試看。
說不定,她有成為蜘蛛人的潛力哩,書上不是也這麼寫的嗎,人的潛力是無窮盡的,只要鼓足勇氣就能激發潛能,放手一搏,說不定她體內真有成為蜘蛛人的潛能。
辦公室裡真的好黑、好黑,黑得嚇人,與其在這裡等,她倒寧願放手一搏!
深沉恐懼令她丟棄了該有的理智,憋住氣,小心謹慎的將右腳跨出去,然後是左腳……嗯,還不算太難嘛,她的身子穩當的粘在窗壁邊。
一開頭的順利讓靳姬的謹慎逐漸喪失,全神貫注的估量著自己和三樓天台的距離,深漆的夜色昏沉,只顧著儲存一切體力冀望能一搏成功的她,沒看見腳前的幾粒細石,深深的突然吸足了氣,放開緊搭在窗台的手,右腳往前一步駐足,揚起左腳一聲驚呼伴隨著重物劃過空氣的刷刷聲……
剎那間,靳姬腦海一片茫然,隱約中只知道自己摔到某種強扯著張力的物品上,身子往上微彈,然後再滾到堅硬的馬路上,然後……她沉入了渾然無感覺的空白世界。刺目的鮮血緩緩的自她摔落地面的身體湧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