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公子和小朝來到後花園,第一件事就是封了她的啞穴。
再給她叫下去,府裡的人都要耳聾了。
廚娘突然無法發聲,嚇得面色發青。她又是比、又是跳的,顯然很不滿意,明明犯錯的不是自己,為什麼最後倒楣的會是她?
「閉嘴。」嚴公子瞪她一眼,頓時有些明白為什麼一堆人喜歡請不會說話的戴禍水做事。起碼耳朵不會受罪。
小朝把她帶到一邊,解了她的穴,低聲問著:「不許再大驚小怪,發生什麼事,慢慢說。」
廚娘恐懼地嚥了口唾沫,驚疑的視線不住射向渾身冒著火氣的主子。
「公子討厭笨蛋,你還不快點把尖叫的原因說出來?」小朝恐嚇她。
「不關我的事。」廚娘拚命搖頭。「是戴姑娘……」
「戴禍水。」聽見她的名字,嚴公子也好奇過來探問。「你剛才跟她在一起?」
廚娘忙擺手。「我跟戴姑娘一點關係也沒有……不是,我是說,我沒跟她在一起……」她緊張得話都說不清了。
嚴公子朝天翻了個白眼,他最厭惡愚蠢的人了。
為免新廚娘被剝皮拆骨,小朝忙插嘴提問:「主子問話不要結結巴巴、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重點。」
廚娘給嚇得倒吸口氣,急喊:「戴姑娘把水塘裡的錦鯉偷走了。」
「咦?」嚴公子和小朝一起走到慕月池一瞧,裡頭本來近百尾的錦鯉,現在只剩區區十來尾。
「她撈錦鯉幹什麼?」一句話顯示出嚴公子對戴禍水的信任,他不認為她會偷東西,頂多只是隨手帶走,忘了問候主人一聲。
小朝揮手將廚娘打發掉,走到嚴公子身邊。
「公子,我稍微點算過,各式錦鯉約少了八十餘尾,損失金額大概在十萬兩左右。」他最在意的還是錢。
但嚴公子比較感興趣的是,戴禍水為什麼要撈走錦鯉?
「難道她看出府裡的錦鯉都是名種,隨便一尾都價值千兩,所以把它們撈出去賣了?」小朝想,戴禍水一定不是第一天撈魚,她不曉得偷渡多少出去了,可恨,他們之前都沒發現。
「小朝,禍水不是你。」要嚴公子說,戴禍水是重食物勝於金錢的。「該不會……她把錦鯉都撈去煮來吃了?」
「不會吧?」一尾價值千兩的魚,誰啃得下去?「我去看看。」想像白花花的銀兩就要消失,小朝可是比誰都急。
「小朝?」他知道上哪兒去找人嗎?「枉費我花這麼多心思培養你,還是這般定不下性子,真是有欠磨練。」一句話注定了小朝日後的多災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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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朝果然沒找到戴禍水。
不過嚴公子找到了,完全如他所料,她把錦鯉烤來吃了。
他沒想到錦鯉能吃,瞧它們一身紅艷艷的,不覺噁心嗎?
偏偏戴禍水吃得津津有味。
「我以為府裡的食物很充足,看來還是不夠你吃。」否則她不必辛苦地去撈錦鯉果腹。
戴禍水聞言,抬眸望見莊園主人,亮閃的眼釋出疑惑。
「不了,我不想吃這麼古怪的東西。」嚴公子讀出她眼底的問題,搖頭以答。
她一手拿著烤魚,一手在身旁的沙地上畫著。「鯉魚會很古怪嗎?很多人都喜歡吃鯉魚的。」
「如果是一般鯉魚當然不古怪,但錦鯉……」他還不曾見人吃過,她是第一個。
「錦鯉不也是鯉魚的一種?」
他想了一下。「也對。」雖然價錢差很多,但錦鯉確實也是鯉魚。
「你要不要試試?味道挺不錯的。肉質既鮮又美,而且沒有一般鯉魚的土臭味兒。」
「這是當然的,它們吃的東西不一樣嘛!」這些錦鯉每一尾都嬌生慣養,只差沒有餵食人參、茯苓以增其價。
「那你更要試試了,它們……」她的字未完。
「哇!」天崩地裂的慘嚎一路從走廊那邊飄揚過來,可不正是小朝。「你你你……」他指著戴禍水,一張臉呈青黑色。
戴禍水拿著烤魚對小朝揚了揚,以眼神詢問道:「你也要吃魚?」
小朝猛地衝過來,搶過她手中吃剩的魚。「你知不知道這些魚一尾值多少銀子?」
她聳肩,誰在乎那個?只要東西好吃,又不會吃死人,價值多少有差別嗎?
「它們一尾要近千兩白銀耶!」小朝氣得猛啃烤魚。多吃一點,一口可能值個幾十兩呢!嗚嗚嗚……他的心在滴血。不過……「奇怪,是我的錯覺嗎?這魚的味道還真鮮。」
「好吃吧?」
小朝瞪了戴禍水一眼。「是好吃,但……太不划算了,拿這一千兩銀子可以買幾萬條普通鯉魚了!」
「可它們的滋味不會如此鮮美。」
「唔!」小朝一時無言,發狠把魚啃完。「不管它多好吃,它太貴了,不准你再去撈錦鯉吃。還有,你要把之前吃的補回來。」
前一項她可以照辦,但後一項……「抱歉,我沒錢。」
「那就去賺啊!」不是他小氣,那值上萬兩啊!
賺錢並非難事,但……「我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錢。」
「沒關係,我准許你分期付款,一萬兩就分十年攤還。」
一年一千兩啊?看來她又得故技重施,去「賣身」了。
「可以嗎?」小朝問她。「我……」雖然這樣讓他心好痛,可瞧在同是嚴府中人的分上,他還是咬牙承諾了。「我可以不算你利息。」
嚴公子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瞧著他們討價還價。嚴府不養廢物,若戴禍水一丁點保護自己的本事都沒有,被吃死活該。
可另一個人卻看不下去了。「那麼第一年的錢應該由小朝來付。」
「為什麼?」小朝跳起來大叫。
一名高壯結實的女子倏忽出現。「因為剛才你也吃了一尾。」
「原來是你帶他來的。」難怪小朝這麼快找到地頭。嚴公子向那名高大女子招招手。「過來,我介紹你們認識。」說著,他一手指向戴禍水。「這是戴禍水,人家送我的禮物。大朝,小朝的雙胞胎姊姊。」
大朝向戴禍水彎腰行禮。「你好。」
小朝腳底抹油準備溜之大吉,他可不想留下來被人質問有沒有吃下一尾價值千兩的錦鯉。
戴禍水雙眼在小朝與大朝間流轉片刻。「他們是雙胞胎姊弟!」不會吧!大朝、小朝兩人的眉眼、五官差別很大耶!
「我們並非同對父母所生。」大朝回答。
異父異母,這樣也能叫雙胞胎姊弟?戴禍水還是頭一回聽說。
嚴公子朝他們兩人投過去一抹眼神。
小朝落跑的願望落空,不甘不願地轉回來與大朝並肩而立,並半轉過身子。
戴禍水瞪大了眼。大朝、小朝的五官確實差異頗大,但他們側面的線條卻意外地相似,簡直就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實在太神奇了。」她以指寫道:「他們的側面好像。」
「所以我說他們是雙胞胎姊弟。」嚴公子一派他說了算的表情。
原來如此。大朝和小朝是被嚴公子勒令成為雙胞胎姊弟的,戴禍水禁不住投給他們一記同情的眼神。
「這有什麼好可憐的?他們都是被親人所賣,孑然一身,我為他們尋個親人在身邊,也好互相照應,當是好事才對。」嚴公子很理所當然地說。
「但他們若彼此喜愛呢?」戴禍水在地上寫著。「你強迫他們成為兄妹,豈非破壞了一樁好姻緣?」
見字,大朝、小朝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往旁邊一跳。
小朝拚命擺手。「戴姑娘,你別開玩笑了,我為什麼要喜歡大朝?」她足足比他高了一顆頭,像根拴馬樁子一樣,跟她成一對,他還要不要做男人啊?
「當然走因為你們長了一張夫妻臉啊!」她回得迅速。
大朝與小朝嚇得逃得更遠。
「我們只是意外生得有一些些相像而已,哪裡稱得上夫妻臉了?」小朝邊跑還不住地回嘴。
倒是大朝逃得很安靜,一溜煙閃個無影無蹤,動作之俐落讓嚴公子拍手叫好。「不愧是我的貼身護衛,功夫確實不錯。」
大朝是他的貼身護衛?戴禍水這還是頭一回聽聞。
「我沒告訴你嗎?」
她搖頭。
「那我現在說了。」
戴禍水無聲歎口長氣。「既然大朝一直貼身保護你,為什麼前日我們餓昏過去時,她沒出面救人?」就算不救她,也該救嚴公子吧?還是……大家都已瞧出那是一場戲,懶得與她一塊兒戲耍?
只有嚴公子肯陪她一起瘋,看來,他真的無聊得很徹底。
「問題是,大朝雖是我的貼身護衛,卻經常不在我身邊啊!如果我沒算錯,她應該是一個時辰前才回府的。」
「一個不常待在主子身邊的護衛,又哪稱得上貼身護衛?」
「『貼身』不過是句形容詞,何必計較這麼多?」
有這種說法嗎?戴禍水很無奈。
嚴公子卻朝她勾勾手指。「別管大朝了,你不是要讓我吃魚,魚呢?」
他還記得這檔子事啊!她只得伸手去刨那沙地。
早在撈魚被廚娘發現、引得她尖聲大叫後,戴禍水就知道吃錦鯉的事八成瞞不住了,可惜,如果再多給她十天半個月,應該能夠吃光池裡的魚。
反正以後再沒這麼好的機會吃錦鯉了,她索性一口氣撈了五尾,打譜今兒個要吃個過癮。
其實她沒想過隱瞞吃錦鯉的事,只是一直懶得去講破。
當她把魚烤好,立刻拿荷葉包了四尾埋進沙地裡,只留一尾當場食用。
果然,不多時嚴公子尋來,然後大朝、小朝也來了。小朝還搶了她手中的魚去吃,真可惜,那一尾她才啃了兩口。
不過嚴公子一向吃得極少,所以她也不小氣,大方挖出四尾魚,揭開荷葉攤在地上。
嚴公子只聞到一股淡雅的香氣在鼻間繚繞。
那味道似蓮、似風、似草……竟似包容了天地,薰得他幾乎心神俱醉。
「好香。」他情不自禁拾起一尾吃了起來。
戴禍水見他陶醉表情,心下大驚。向來不愛吃東西的嚴公子不會被一尾魚給吸引了吧?以防萬一,她也捉起一尾魚猛啃。
讓荷葉包著埋在沙地裡悶燒的魚,竟比現烤好的更鮮美甘甜。
戴禍水吃得眉開眼笑,狂吞猛咽的同時不忘把爪子再探向地上兩尾魚。
嚴公子本來還吃得頗斯文,卻見戴禍水想獨吞,忍不住也伸出手去搶那烤魚。
有人搶,戴禍水吃得更急了,只恨爹娘少生給她兩隻手,否則她就可以一把將所有的魚都抓在手中了。
嚴公子當然也不想搶輸人,手口並用,總算在最後一刻佔得先機。
他又搶到了一尾魚。
辛苦撈魚、烤魚,最後卻只吃了兩尾,戴禍水好不甘心。
她憤怒地瞪著他。「你不是不喜歡吃東西?」
他頷首同意,口裡還不停啃著魚。
眼看著他手中的魚只剩半尾,戴禍水的心在掉淚。
「那你為什麼還吃這麼多?」
「因為這些魚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甘美。」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個理由是,他不想事事如她的意。
已逝者難以挽回,戴禍水只好努力啃最後一尾魚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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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公子的臉色不大好。
雖然又談成一筆大生意,預計百萬兩進帳跑不掉。
雖然周圍的人對他奉承有加,半絲不敢違背。
雖然酒樓的飯食美味可口。
雖然陪侍的姑娘們個個嬌艷動人。
雖然……
他算是擁有了一般人渴求的所有事物,但他還是覺得不開心。
人人都覺得好吃的菜,他只感到膩口。
那些姑娘講的甜言蜜語讓他反胃。
台前的輕歌艷舞看得他頭都暈了。
突然,他想念起那日的燒烤錦鯉,一尾價值千金,他一口氣吞了兩尾。
本來他還想找戴禍水去撈魚的,但小朝見機得快,命人將魚換了水塘,而且死不肯透露魚蹤。
他懶得跟小朝一般計較,索性叫人另外購買錦鯉放養。誰知,卻再也養不出那個味道了。
後來他對小朝嚴刑逼供,總算找到那些魚。然而再拿去請戴禍水燒烤,她卻堅決不肯,只表示再不可能燒出那個味兒了。
他不信,這輩子第一回吃東西吃得恁般暢快,卻只有那麼一次,怎麼甘心?
他讓人找了不只百來名廚師烤魚,個個的手藝都屬一流,卻也燒不出那個味道。
最後,他去拜託戴禍水,她拗不過他的請求,終於動手。
但可惜,味道仍與之前相異甚大。
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是同一種魚,用同樣的柴火、由同一個人燒烤而成,卻硬是燒不出他理想中的滋味;之前明明就有的。
害得他現在日也思、夜也想,心情煩透了。
「嚴公子不舒服嗎?還是我們招待不周?」同行的張老闆瞧出了他的不快,開口問道。
「沒的事。」再怎麼樣的大商號,都不可能不與人合作,要跟人做生意,人際關係就不能太差。嚴公於性子雖不好,卻也瞭解以和為貴的道理。
其實在商圈裡,嚴公子的名聲還不壞。他處事圓滑,儘管有些強硬,卻也不曾逼人太甚,比起一般奸商不知好上多少倍。
而且嚴家出品的貨物概掛保證,一旦出了任何差錯,他都會負責到底。這也讓多數商人願意與他做買賣。
當然,嚴府家大業大也是主因之一,大樹底下好遮蔭嘛!
「瞧公子面色青的,定是不滿今晚的姑娘等級太差。」陳老闆自作聰明地招來老鴇喊道:「柳嬤嬤,你也別再藏私了,咱們都知道你這怡情坊近日來了名清倌兒,不只生得貌美無雙,還彈得一手好琴,你就快快把她喚出來吧!」
「這……」柳嬤嬤有些遲疑。「陳大爺,不是我不讓水兒出來,實在是……她不是我的人,我管束不了她,她愛來便來,愛走便走。」
「哪有這種事?」一名藝伎還這樣囂張,誰信啊?
「是真的。往常她初更便會來,五更即離去。但今天,不曉得是什麼事給耽擱了,她還沒到呢!」柳嬤嬤強調。
「柳嬤嬤,你可別撒謊啊!」陳老闆語帶威脅。「你曉得這位爺兒是什麼人嗎?他可是咱蘭陵園的首富,嚴公子。」
「嚴公子!」這名號可讓柳嬤嬤嚇著了。
眾所周知,嚴公子的脾氣不太好,陰晴不定,極難拿捏。當然,他不曾對無辜的路人下手,也不曾隨意傷人;可對於得罪他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他心情好時,任人捏圓搓扁也無所謂。
但他心情不好時,任誰犯到他手上,管他王公貴族,照樣砍得對方見閻王,而且沒人敢辦他。畢竟,論金錢、講權勢,全蘭陵國除了王上外,也沒人贏得過他了。
「嚴公子饒命啊!」柳嬤嬤的身子再也站不穩,啪一聲跪下地去。
嚴公子只把眉一皺。他有說要殺人嗎?而且,這女人的聲音好尖銳,刺得他的耳朵都痛了。
見他面色不善,柳嬤嬤磕頭如搗蒜。「公子請息怒,我……我立刻派人去找水兒,一定把她找出來,讓公平消氣。」
他要個女人幹什麼?有那天的錦鯉好吃嗎?把眼一翻,嚴公子沈聲說道:「不必麻煩了,你出去吧!」
「公子……」柳嬤嬤以為他要砍人了。
「出去,你吵死了。」嚴公子一拍桌子,把柳嬤嬤嚇得連滾帶爬逃了出去。
一旁同行諸位老闆還是頭一回見嚴公子發火,只覺一股強烈氣勢震得人手腳發顫,眾人把腦袋一低,竟無一人敢直視他的眼睛。
嚴公子只覺心裡煩透了,從來冷眼看世情的心波動得劇烈。
他舉杯一口飲盡裡頭酒液,濃醇酒汁沿著喉嚨直燒灼入腹,瞬間燒得全身熱烘烘。
他是喝不醉的體質,怎麼喝,怎麼清醒。
但在這種心煩意亂的時候,他多想嘗嘗人們所言,半醉半醒、恍似夢中的滋味。
唉,又想吃魚了。
生平第一次有東西是他怎麼也求不到手的,那感覺好討厭。
「要怎麼樣才能再吃到那種魚呢?」喝了一整壺的酒,不僅沒壓下他心頭的煩亂,反而讓心湖更波濤動盪。
忍不住,他睨向週遭眾老闆,本想問問他們有沒吃過那種魚,但瞧他們渾身抖得像要散掉的樣子,那話就吐不出去了。
他知道他們怕他。其實,靠嚴府吃飯的商人們誰不忌憚他,但也僅止如此。大夥兒都明白,只要別惹火他,有財大家發,他不是會趕盡殺絕的人。
所以平常大家倒也相處愉快。這大概是第一次,他們畏他如虎狼吧!
不知道他們的腦袋是怎麼使的?明知他不會濫傷無辜,還怕成這副德行,讓他懶得再與他們談話。
坐嚴公子對面的張老闆首先察覺他的視線不再那般駭人,遂鼓起勇氣問道:「嚴公子是不是有事想問?」
他是想問,但這些人會有他要的答案嗎?
陳老闆開始敲邊鼓。「嚴公子有事儘管間,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旁諸人跟著點頭附和。
他們都這樣要求了,他不開口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不曉得各位老闆至今吃過最美味的東西是什麼?」
啊!想不到嚴公子居然會提起食物的問題,眾所皆知,嚴公子對吃是不太有興趣的,那他這種表現是不是代表……他其實在想辦法與眾人修好?
眾老闆鬆下一口氣,嚴公子肯讓步,八成就不會事後找他們麻煩了。
張老闆搶先開口。「要說美味的食物嘛……我記得有回在北原國吃過一種面,青綠色的,麵條既有勁道又爽口,配以冰涼的醬汁,在夏天吃,真是人間一大享受。」
「我倒覺得要論到美食,還是以我國為最。秋末時分,暖一壺酒,配上一隻澄黃黃的大蟹、佐以薑醋汁,那才是最棒的滋味。」陳老闆說。
「我有個小妾,每年春天都會採集百花為我釀酒,那酒液亮如黃金、清香撲鼻,我以為那才是至高的美味。」王老闆跟著補述。
嚴公子聽了半天,竟沒人提到烤錦鯉,不免有些著急。
他插口問道:「各位可嘗過錦鯉的味道?」
「錦鯉?」一干老闆面面相覷。
還是膽大的陳老闆開口詢問:「嚴公子指的可是養在池裡觀賞,色澤鮮艷的那種錦鯉?」
「正是。」嚴公子點頭。
「那玩意兒能吃嗎?」王老闆問。
「當然可以吃,那也是鯉魚的一種啊!」嚴公子把吃錦鯉的經過說了一遍。「那滋味鮮美若神仙果,再棒也不過。各位可曾嘗過?」
一尾近千兩的錦鯉,除了嚴公子,也沒多少人吃得起吧!
眾人紛紛搖頭。
嚴公子心頭那陣失落啊!只比當年給爹娘送葬差那麼一點點。
原以為聚集這麼多有錢老闆,總有人可以滿足他的口腹之慾的,結果……
看來還是得找戴禍水才行。越想,他越覺得她是在誆他。有什麼理由,她第一回燒的魚這樣好吃,接下來就不行?
或者他得想個辦法讓她將烤魚的方法說出來,他再讓府裡的廚子照做,屆時就不怕吃不到好吃的魚了。
他心裡轉著千百個念頭,才剛有了決定,一陣叮叮咚咚的琴聲自遠而近傳來。
聲音尖銳到刺人耳膜的柳嬤嬤又闖進來。「各位爺,水兒來了。」
聞訊,其他人都好興奮,只有嚴公子面色不善。
他管水兒來不來,她彈的琴即便是仙樂,在他心底仍比不過一尾美味的錦鯉。
這怡情坊他是沒興趣再待了,反正生意已談成,他起身,拱手告辭。「各位,今晚就由嚴某作東,大家不必客氣,儘管吃喝。嚴某家中還有事,先行一步。」
「水兒就要來彈琴了,嚴公子不留下來聽嗎?」又是柳嬤嬤的聲音。
嚴公子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聲音可以難聽到這種程度,渾似針刮銅鏡,令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下回再談生意,他絕對不來怡情坊,除非這兒換了老鴇。
「公子,聽說水兒的琴聲繞樑三日、不絕於耳,不聽豈非可惜。」陳老闆也留他。
可惜嚴公子心上只剩一尾錦鯉,再存不下其他了。
「各位告辭。」他走得飛快。
來到房門口,嚴公子正準備開門,一道纖細的身影恰巧闖了進來,兩人撞成一團。
「公子!」
「水兒!」
屋裡一夥人喊得像天要塌下來。
嚴公子輕皺了下眉,望向被他撞得坐倒在地的女子;她也正仰頭望他,遠山似的黛眉,小巧瓊鼻、圓圓臉蛋,竟是……
「戴禍水!」她幾時落魄到要在青樓裡彈琴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