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尚書和郭御史。」皇帝神情不悅的開口。
「遵旨。」張公公轉身朝門口朗聲道:「宣王尚書、御史大人覲見。」
「宣王尚書、御史大人覲見。」門外的太監火速將旨意傳達至大殿,不消多時兩人已進入御書房。
「兩位卿家不必多禮。」皇帝揮手打斷欲行大禮的兩人,劈頭便問:「王尚書,你一定要這麼堅持嗎?」
「啟稟皇上,臣年歲已大,近來輔佐皇上甚感力不從心。況且昨日老臣壽宴之日卻昏厥過去,年老體衰至此若還眷戀權位,著實令人覺得可笑。」
「這……這事不能怪你呀。」說到這個,皇帝只得訕訕回答。
郭靖平忍不住輕笑一聲,惹得皇帝惡狠很的瞪他一眼。
「你從朕仍是太子時就擔任朕的太傅,朕還有許多要學習的地方,希望你能留下來輔佐朕成為聖明的君主。」
「皇上英明果斷天下有目共睹,老臣就算九泉之下見到先帝也有個交代了。」說到這裡,王尚書忍不住垂淚。
見王尚書感傷,郭靖平連忙勸慰,並頻頻向皇帝使眼色,暗示他此時不宜過度勉強。
皇帝見王尚書心意已決,他沉思了半晌,終於歎息一聲,「好吧,既然王尚書執意如此,那朕也不好勉強。」
「謝主隆恩。」王尚書連忙歡歡喜喜的退下。
「郭卿,依你看來這是怎麼回事?」皇帝語氣苦惱的問道。
「恩師功成身退,這是很正常的事。」恩師的脾氣他是知道的,一旦決定的事情,就算十個皇上來勸,也不見得勸得動。
「可是近來朝中元老大臣一一請辭,這未免有些奇怪。」尤其最近告老辭官者大都是他身邊重要的大臣。
「皇上可趁此機會廣納人才,吸收新進勢力和太后抗衡,況且朝中也需要新血,而年輕有抱負的人才不正符合皇上的理想嗎?」
「對啊!朕怎麼從沒往這個方向想呢!」皇帝立刻令人草擬詔書。
「對了,那件案子你調查的如何了?」草擬完詔書,皇帝壓低嗓子問道。
郭靖平大略稟報他的調查結果。
皇帝蹙起眉,「你認為這事為宮內之人所為?」
這三個多月來,宮女接二連三失蹤,搞得宮裡人心惶惶,縱使讓御林軍加強巡更,但失蹤的宮女人數還是不停的增加。
「根據臣的調查,這些宮女失蹤的時間多是在月圓之時,而且失蹤者皆是十四至十八歲的少女,依臣推測,這或許和某種巫蠱儀式有關。」
「巫蠱?可是宮內禁止這類邪門歪道的東西呀!」
「話雖如此,但還是有人鋌而走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后妃宮女在歷史上早有前鑒。
「誰會做這種事呢?」後宮若真出現這類妖惑情事,傳至朝中只怕會引起一陣風暴。
「這只是臣的推測,不一定是事實。」他語帶保留的說。
「可最近朕也有這種感覺,老覺得宮內有種陰沉沉的氣氛。」因為這個原因,最近他往御史府跑的次數才會增加,至少那邊讓他覺得呼吸自在些。
「皇上,臣斗膽……」郭靖平猶豫著該不該問些私人問題。
「有話直說無妨。」
郭靖平猶豫一下,才開口問:「敢問皇上近日後宮內可安穩?」
「你的意思是朕和後宮妃子們的情況嗎?」對他涉及個人隱私的問題,皇帝不以為忤。
「正是。」
「後宮很平靜,朕相信那些嬪妃應該對朕的床上功夫很滿意才是,若是能懷上龍種,說不定還可以母憑子貴,所以誰能不滿意呢?」皇帝自信滿滿的說。
「臣問的不是這個……」見皇帝如此坦率,郭靖平反而漲紅了臉。「臣的意思是後宮妃子們爭風吃醋的情況可有變得嚴重?」
「你問的是這個啊!」皇帝恍然。
「是。」郭靖平暗自翻個白眼,誰會對皇帝的床笫之事感興趣呀!
「皇后淑德兼備,和朕感情甚篤,對於妃子間的爭風吃醋倒也調解有方。」皇后無論是容貌、出身、氣度各方面,皆足以母儀天下,無可挑剔的。
「那其它妃子可有爭風吃醋過於嚴重的情況?」後宮內的女人為得到皇帝的聖眷,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何況是幾條人命。
皇帝再度蹙眉,「你的意思是?」
「臣猜想或許有人藉著巫術進行血祭。」那些宮女的屍體無明顯外傷,只是體內的血被放得涓滴不剩。
「荒唐!後宮不可能有這種事發生。」皇帝龍顏震怒,若是他的後嬪做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他肯定不會輕饒。
「臣說過這只是猜測,不一定是事實。」郭靖平無畏的直視皇帝。
「若真如你所言,就算是朕最寵愛的妃子,朕也絕對不輕饒!」他言下之意便是要郭靖平秉公處理。
「臣遵旨。」
◇◇◇
御史府花園中,「好男人養成訓練班」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再吃一塊玫瑰糕,御史府的糕點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另外這個核仁蛋糕也不錯,是廚子從洋人傳教士那裡學來的,要不要再嘗一點?」郭靖平愉快的招呼著王晴雯,彷彿餵飽她是他人生中第一要務。
「郭靖平!」王晴雯一手扠腰,一手指著他的鼻子說:「你到底還要不要我指點你怎麼追姑娘呀?我這本書裡可是集城裡最高貴的千金大小姐們的意見而寫成的。」她晃了晃她的寶貝筆記書。
「唔,味道不錯,妳真的不試試嗎?」他才懶得管那些矯揉造作的千金小姐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只要他能天天和這有趣的小妮子相處在一起,他就心滿意足了。
「你再這樣敷衍下去,我就不理你了。」她撇過頭,大有懶得雕郭靖平這塊朽木的架式。
「好好好,我們馬上開始上課。」郭靖平連忙正襟危坐,一副乖乖聽訓的模樣。
見他正經的模樣,王晴雯忍不住噗哧一笑。
「好男人養成守則四,要懂得送花。」她翻開書本朗誦。
「送花?送花做什麼?花不能吃又不能穿。」他真是搞不懂女人心。
「唉,你怎麼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她有些氣結。
「因為我喜歡看妳吃東西的模樣,乾脆我把府裡的廚子送妳,讓他給妳做些妳喜歡吃的食物。」瞧她纖瘦的模樣,就知道尚書府的廚娘廚藝不精。
「你送我廚子做啥?廚子我家也有。送花是表示浪漫,不是一定要實用才行。」他怎麼就是不懂女人的心情呢?
「浪漫?」
「反正女孩子就是喜歡有人送花給她。」她一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無奈樣。
「如果妳喜歡,我可以把整座花園的花都送妳,隨便妳摘個夠。」他還是不懂送花有什麼了不得的。
「不是這樣啦!」王晴雯跺了下腳,這人怎麼笨成這樣。
「不然是哪樣?」郭靖平傻傻的問道。
「你以前追女孩子都是這樣追的嗎?」難怪從沒成功過。
「呃……」老實說,他從沒認真追過哪個女人。
「你可以邀喜歡的姑娘來這裡喝茶賞花,然後你就摘一朵最美麗,最適合她氣質的花送給她,順便幫她簪在雲鬢上,我保證,女孩子一定會被這招吃得死死的。」她轉述某個姊妹淘的話。
「真的嗎?」就這麼簡單?
「你不相信嗎?那我們找個人驗證一下。」
他點點頭,「好啊,就用妳當實驗品好了。」
「不成,這樣實驗就不准了。」王晴雯隨手指著一個經過的婦人說:「就拿陳嫂當實驗好了。」
「陳嫂?」不會吧?郭靖平暗自叫苦。陳嫂是個福福泰泰的中年婦人呀!
「大人,你叫我?」聽見有人喚她,陳嫂立刻走過來。
「陳嫂,我想請妳幫個忙。」王晴雯在陳嫂耳朵旁嘰哩咕嚕的不知說些什麼。
看著一老一少嘰嘰咯咯地笑成一團,郭靖平忍不住上前拉住王晴雯,悄聲問:「我們一定得拿陳嫂當驗證對象嗎?」
「如果你連陳嫂的心都征服了,那全京城的閨女莫不是你的囊中之物啦!」王晴雯拍拍他的肩,給他一個迷人的微笑以示鼓勵。
「是喔。」他無奈的苦笑。
「好了,陳嫂,妳就站這兒,來,這手絹借妳。」王晴雯辦家家酒似的幫陳嫂擺了個優雅的賞花姿勢。
「準備,一、二、三,開始!」王晴雯拍拍手,興奮的準備看好戲。
「大人,呃……不對、不對。」陳嫂極不自然的捏著粉紅色手絹,尖著嗓子裝出嬌滴滴的聲音說:「靖平少爺,你看那朵花多美呀,呵呵……晴雯小姐,是這樣嗎?」
「沒錯,陳嫂,妳做得很好。」王晴雯用力點頭讚許,見郭靖平還愣頭愣腦的站在一旁,她用力拍拍他的手臂,「換你了。」
「我?我要做什麼?」郭靖平手足無措的問道。
「我剛剛不是教過你了嗎?採花幫陳嫂插在髮鬢上呀!」王晴雯跳腳。
「對喔,我忘了。」郭靖平隨手折下三枝帶著葉子的花,插香似的插在陳嫂略顯斑白的發上。
俗麗的圓仔花亂糟糟的插在陳嫂左鬢,另一枝花則彷彿被狂風摧殘過般,只剩下兩片葉子,最糟的是他還笨手笨腳的把陳嫂的髮髻勾拉掉大半邊。
「是這樣嗎?」郭靖平得意的瞧著他的設計大作。
「郭靖平!你是故意搗亂嗎?」王晴雯握拳捶了他一下。
「搗亂?我沒有啊。」他無辜的傻笑說:「我覺得陳嫂這模樣還滿好看的。」原來女人就是喜歡這種樣子啊,他瞭解了。
「大人,沒事的話我先下去了。」見小兩口打打鬧鬧,陳嫂高興都來不及,哪還在乎自己現在瘋婆子似的模樣。
「你這個討厭鬼!」王晴雯轉過身子不理他。
「陳嫂都不介意,妳幹嘛那麼在意?瞧妳,臉腫得像只小面龜似的。」郭靖平故意捏捏她漲得通紅的臉蛋。
「人家才沒在意呢,我只是覺得對陳嫂不好意思。」
「那這次我們拿妳當實驗品怎麼樣?我保證一定達到妳的要求。」
「我才不要!」王晴雯雙手護著頭髮,一溜煙的逃走。
「別跑!」郭靖平立刻追上去。
平日寂靜的御史府,傳出難得的笑語聲,彷彿在預示眾人,幸福就在不遠的地方等待著。
◇◇◇
「皇上,您找臣有事?」
「沒錯,有件要緊的事非要你處理不可。」
「不會又是皇上看中哪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要臣去打探人家的家世背景了吧?」偶爾他也得接下這種包打聽的工作,偏偏皇上特愛這種風流艷事,害他還得客串花鳥使。
所謂花鳥使,就是專門替皇帝在民間搜尋美艷女子的使者。
「沒錯,你果然瞭解朕。」
郭靖平翻了個白眼,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十分後悔沒事常讓皇上跟著他四處去查案子。
「這回要拜託你幫朕去探探口風,看看那位姑娘可有意思進宮。」皇帝畢生最大的樂趣就是讓身邊隨時圍繞著許多有才華、有個性的才女。
「皇上,上個月臣已經幫您探了好幾個。」回想起那些官小姐個個興奮的嘴臉,他就覺得不舒服。
他對皇帝此舉頗不苟同,入宮的女子只是擔任女史、女官的職務,也可經由皇帝之手再行婚配,甚至有些沒落士族的閨女,會冀求通過此管道尋得如意郎君,畢竟以宮中女史身份下嫁,不但可以為自己掙得一份豐厚的妝奩,也可讓夫家面子十足。
「這種事您讓張公公或是花鳥使去還不是一樣。」
「朕只相信你,其它人朕怎麼知道會不會在背後搞鬼?」
「再這樣下去我的名聲都臭了。」郭靖平不由想起王晴雯,以前怎樣他可無所謂,不過既然有了喜歡的女子,他也得留點名聲給人家探聽啊。
皇帝挑高一眉,「什麼時候你也注意起名聲來了?有問題喔!」
「哪……哪有什麼問題呀。」他這話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自首無罪。」
「別說微臣的事了,說說皇上遇見的姑娘吧。」郭靖平想保留一點純情的甜蜜心事。
「也好,反正朕遲早會知道。」皇帝不介意的聳聳肩,「你還記不記得王尚書壽宴那天的事?」
「皇上這回看上的是恩師的千金?」不知為何,郭靖平心中驀地一緊,但他隨即安慰自己事情不可能那麼巧。
「正是。朕遇見的那名小姐很有才氣,既漂亮又善良,朕猜測她應該就是在壽宴上獻經,讓王尚書興起辭官念頭的那位小姐。」
「皇上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郭請平並未發現自己的聲音語調極不自然。
「晴雯。」皇帝高興的說出她的外表特徵。
「晴雯?!」看著皇帝愉悅的神情,郭靖平如遭雷擊。
「沒錯,就照你以前的方法,先套套王尚書的口風,若是王尚書首肯,再看看晴雯小姐的意願,一切都按宮中的規矩來,若是有機會,飛上枝頭當鳳凰也不一定。」
「臣明白了,恕微臣先告退。」郭請平面無表情的回答。
「等等,朕還沒說完。」他還沒補充關於文字獄那段精采對話哩!
郭靖平完全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御書房,又是如何回到御史府的,他只是怔怔的想著那個說話逗趣,又不拘小節、飄逸出塵的王晴雯。
皇上的形容沒錯,她的確漂亮又善良,身份也是尚書府的千金,一時把她錯看成丫鬟是他瞎了眼。皮膚白皙、頭髮烏黑、穿著紅綾襖子……所有的特徵她都符合,除了那天她瞎編說她不會吟詩作對外,但或許那是她自謙和安慰他的話,不能算數的。
他回想皇帝最後說的話──
一切都按宮中的規矩來,若是有機會,飛上枝頭當鳳凰也不一定。
這是他第一次聽皇上這麼說,想必皇上已動了真情……
想到這裡,郭靖平拿起醒獅棍,走到園中發洩似的練起武來。他像拚了老命般使勁耍棍,直到四肢無力癱倒在地上後,才告停歇。
◇◇◇
「這是皇上的意思,不知恩師的意思如何?」郭靖平面無表情的將皇帝的要求照本宣科的說了一遍。
「宮中不比家裡,老夫恐怕小女難以適應……」王尚書撫著鬚子沉思。他想靜雨性子冷僻,極易得罪人,若入宮得罪皇上、太后,屆時恐怕會很麻煩。
「老爺,這可是莫大的恩典哪!您還猶豫什麼?」見丈夫猶豫,王夫人趕緊遊說。她聽完郭靖平的話簡直樂翻了,因為將靜雨送入宮中,等於除去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可是咱們府裡又不缺這份虛名。」王尚書捨不得女兒進宮。
「怎麼不缺,老爺才辭官半個月,一時半刻間當然感覺不出來,可是日子久了,您就知道那種淒涼了。」
「還有老大、老二擔著,妳緊張什麼?」
「他們兩個一個是六品官,另一個不過是七品,還早得很哪!」她言下之意是送個女兒到宮裡,若能得到皇上恩寵,就是條通往榮華富貴的快捷方式。反正進宮的是別人的女兒,在宮裡的日子過得好不好都與她無關。
「可是宮裡規矩多,又不能常回來,不如讓女兒嫁到尋常人家,至少我們還能常常見面。」王尚書看向郭靖平,憂心忡忡的問:「靖平,你老實告訴我,皇上真的很中意我家的大丫頭嗎?」皇上的風流韻事他耳聞不少,就算靜雨能幸運的得到皇上的恩寵,也不見得可以得到幸福。
「皇上的確中意小姐,他極度誇獎小姐知書達禮,文才敏捷。」郭靖平臉色灰敗的說。
「你看,皇上這麼有心,老爺,您就答應了吧。」
「可這也得問問女兒同不同意啊!」他瞪了王夫人一眼說:「不要以為女兒不是妳親生的,妳就可以欺負她,她好歹還有我這個做父親的在。」
「老爺,您說的是什麼話!」王夫人怒氣直衝心口,扯開嗓門嚷道:「天地良心啊!我幾時欺負那丫頭了?這些年來吃的、用的、穿的,從來不缺她那份。誰都知道後娘難為,那丫頭和我也不親,向來就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難道要我這個長輩去巴結她?」
「妳還說沒有?開口閉口就是那丫頭,難道我的女兒沒名沒姓?若是妳對靜雨她娘不滿意妳就直說,別把氣出在小孩子身上!」
「什麼你女兒我女兒?難道晴雯不是老爺親生的?這些年來老爺心裡只有一個女人,好,我豁出去了,今天趁郭大人在這裡,咱們就讓郭大人評評理。」王夫人哭哭啼啼的喊道。
「妳真是氣死我了!有外人在這裡,妳給我安靜點。」
「呃……恩師,我看我改日再過來拜訪好了。」見這對老夫妻為此大動干戈,郭靖平也不好意思。
「郭大人,你別走,留下來給咱們評評理。」王夫人紅著眼委屈的嚷著。
「夠了!」王尚書用力拍了下桌子,「妳去把靜雨叫來,讓靖平問她願不願意就得了,省得妳老怨我偏心。」
「真的嗎?老爺,我馬上去。」王夫人破涕為笑,轉身欲去叫人。
「等一等。」郭靖平急忙喚住她。
「郭大人還有什麼問題?」
「兩位方才討論的是哪位小姐?」
「不是說靜雨嗎?」王夫人狐疑的瞧了眼一臉茫然的郭靖平,尚書府裡知書達禮,文才敏捷的除了靜雨那丫頭還有誰?
「不不不。」郭靖平猛搖頭,「皇上和我提的是晴雯小姐。」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心上人的名字。
「晴雯?!」王尚書吃驚的喊,說了半天原來皇上中意的人竟然是晴雯?!
「晴雯?!」王夫人險些跌倒在地,原來皇上要她的小雯子進宮?
◇◇◇
「靖平,你怎麼來了?我以為我們是約明天見面呢!」見他造訪,王晴雯掩不住內心的興奮。
「我來府上辦點事。」郭請平頹喪的回答。
「怎麼啦?一副沒精打彩的模樣,是生病了嗎?」她邊說邊伸手按著他的額頭。
郭靖平有些厭惡的揮開她的手,語帶諷刺的說:「別再裝好心了,妳就快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鳳凰?什麼鳳凰?」他今天是吃錯藥啦?王晴雯不解的看著他。
見她不明就裡,郭靖平面色凝重的將事情的始末說一遍。
「怎……怎會這樣?!」王晴雯腦中轟轟然,傻傻的看著他,「你再說一次。」進宮當女史?有沒有搞錯?
「皇上希望妳能進宮,隨侍在側。」郭靖平不動聲色的重複一次。
「不不不,我是說皇上是如何形容我的?」
「他說妳既善良又漂亮,頗負文才,又寫得一手好字。」
王晴雯聽完他的話,忍不住掩嘴笑道:「一手好字?嘻嘻……皇上一定是弄錯了。」
「不,皇上沒弄錯。」見她高興的樣子,郭靖平有些懊惱。他實在不願相信心目中天真無邪的小女孩,竟然也是趨炎附勢的女子。
「女史是做什麼的?」長這麼大,她從來沒聽過這名詞。
「就是記錄皇上或太后的詔令,或是依皇上的命令謄寫經文、貴重的書籍等工作的女官。」他強壓住怒氣,咬牙切齒的說。
「要寫字喔!」若是他見了她龜爬蛇行的字恐怕會笑出來吧。王晴雯有些好笑的暗忖。
「嗯。」他心不在焉的回答。
「可是我的字根本就不好看啊!」
「妳不必謙虛了。」和前幾次不同,這回他見到她如花綻放的笑容,感到有些噁心。他見多了那種表面故作謙遜,實則巴不得插翅飛入宮中的官宦千金,他曾私心希望她是不同的,可是現在他感到失望。
「你何必這樣挖苦我?我是說真的。」見他一臉不以為然,她忍不住惱火,「我告訴過你我不會吟詩作對,所以皇上口中的人肯定不是我,你怎麼不相信?」
「如果不是妳那又是誰?」
「我怎麼會知道?那天我的確只見過你一個人。」
「取筆和紙過來!」郭靖平肝火上升,喊住一個經過涼亭的小丫頭。
「你要幹嘛?」王晴雯大驚。這個男人怎麼搞的?前幾回見面與她有說有笑,怎麼這回卻動不動就發飆?
「寫字。」他冷冷的說。
「我為什麼要寫?」她一臉倔強的頂撞他。
「因為妳在說謊。」他生平最恨有人在他面前胡扯。以往辦案,若有人在他面前心口不一,他一定能一眼看穿,所以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出錯。
「我為啥要說謊?」她指著他的鼻子抬高嗓門喊:「我看你才被豬油蒙了心哩!都跟你說皇上遇到那位小姐不是我了,你還是不信!」壽宴那天,她除了遇到這塊笨木頭外,就沒遇過別人,這會又從哪冒出一個鬼皇上?
「少說廢話,給我寫就是了!」他接過小丫頭遞來的文房四寶,沉著臉開始磨墨。
「你那是什麼態度?我都說我的字不好看了,皇上見到的人一定不是我,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王晴雯見他態度惡劣強硬,忍不住紅了眼眶。她不喜歡有人誤會她,尤其是眼前這塊大木頭。
「隨便寫幾個字吧。」見她紅了眼眶,郭靖平有些不忍,但仍將筆硬塞到她手上,狠下心別過頭不去看她梨花帶雨的小臉。
王晴雯接過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寫了又怕字丑被人笑,不寫又像她真的撒謊似的,最後她只能閉著眼睛寫下「笨蛋」兩個字。
「給你!」她將紙往郭靖平懷中一塞,賭氣道:「若是皇上看了我的字,仍然希望我進宮,那我也不反對。」說完,她將毛筆扔到他簇新的白袍上,跺腳跑開。
郭靖平拿起紙看著,看清上頭寫的字後,發了好一會兒愣,才緩緩的開口說:「這字真的……很醜。」他釋懷的大笑。
原來她真的沒有騙他,也沒有說謊,一切都是誤會,他相信只要拿這張紙給皇上看,皇上應該會明白王晴雯不是他遇到的那名女子,也不會硬要她進宮了。郭靖平一掃陰霾,愉快的離開。
◇◇◇
「這真是晴雯姑娘的字?」皇帝瞪大眼睛,瞧著紙上歪七扭八的字,這簡直和初學寫字的小孩兒沒兩樣嘛!那天他看到的明明就不是這怪模怪樣的字呀。
「是的,晴雯堅持皇上弄錯人了,臣不信,硬要她寫幾個字來證明,臣想皇上看了這字應該會明白。」郭靖平的語氣裡帶著一份親暱。
「除此之外她還說了什麼?」皇帝有些不悅的問道。自傲慣了的他不相信自己會弄錯,況且他還親耳聽見丫鬟叫她的名字。
「恩師和晴雯已經對臣表示不願入宮之意。」
皇帝目光深沉的瞧了他一眼,無法相信平日他最信任的臣子竟會臉不紅氣不喘的對他扯謊。
「張公公,傳朕的旨意,讓王尚書的千金晴雯小姐下個月月中入宮,封四品女史,賞黃金一百兩,白銀二百兩。」
「皇上?!」郭靖平腦中轟然,完全不能理解他這次為何強人所難。
「朕絕對不會看走眼,這字肯定是晴雯姑娘隨手亂寫的。」那天他明明就見她寫得一手好字,這張紙上的字肯定是她拿來誆人的。
「皇上,請三思!」郭靖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朕絕對不會認錯人,況且你應當瞭解犯下欺君之罪的嚴重性。」
見郭靖平開口閉口晴雯長晴雯短的,皇帝顯得有些惱火,加上這女人竟然讓他平素最信任的臣子當著他的面睜眼說瞎話,更使他決意要瞧瞧這女人有什麼特別之處。
「皇上,微臣和晴雯已──」
「不必說了,朕念你是初犯,就不和你計較。」話一說完,皇帝臉色陰鷙的走出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