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仙坐在餐廳的櫃檯後面,雙手交叉安適的放在櫃檯上,下巴頂在手背上,她的腳在椅子下快樂的踢呀踢,不時就著吸管吸取一口冰涼的冷飲。
這裡正是昨天令她淚灑當場的傷心地,如今事隔一夜舊地重遊,一切已改變,想起早上,她發現自己竟然在外面度過一夜而沒打電話回家,心裡上上下下的,後來元烈跟她說,他昨天已請餐聽的經理打電話回家通知她父母,因為調班關係,所以昨晚她得留在餐廳,她這才得以放心。
一問之下她才明白,原來這間餐廳正是元烈個人所有的餐廳,今早吃完早餐,他先帶她回她家一趟,下午又到她家把她載出來。
沒想到元烈一載就是將她載到昨天他倆相遇的地方,他解釋說昨天餐廳還有些事還沒處理完就被她打斷,今天得再來一趟。
沒多久元烈出現在櫃檯前,他輕聲一喚「水仙。」
「要走了?」白水仙笑咪咪的問他。
他點點頭作為回答。
飛快的跳下椅子,她穿過櫃檯的出口閃出來,「那要去哪裡?」
「去走走。」元烈挽著她的手臂推開門出去。
望著他們的背影,餐廳的經理大大舒一口氣,老闆昨天在倉卒的情況下帶著潑了老闆一身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剛到餐廳打工不久的小姐出去,令他為自己捏一把冷汗,惟恐老闆怪罪下來可不是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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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元烈將車停靠在海邊,白水仙早迫不及待推開車門奔向前,不顧西斜的夕陽是否會刺傷她的眼睛,她踮高腳向遠處眺望,「那裡有船!」她指指遠處一點白白的地方。
陽光在她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的人影,令他看得人迷。
徐徐海風吹拂而過,她的發、她的衣衫都為之飄揚起來,白水仙撩撥她的長髮,敞開雙臂迎著風佇立,深吸口氣,「海的味道真香。」
就這樣,兩個人站著動也不動良久。
「我們下去看看。」說完她奔向海灘。
元烈只是笑著看她的身影輕巧的穿過沙灘,留下一排足跡,他緩緩踱步,延著她留下的足印追隨她的腳步。
白水仙銀鈴般的笑聲清亮的響起,原來她已脫下腳上的鞋子,撈著海水把玩,「水好涼哦!」
她的臉孔被自己的影子籠罩,讓他無法看清她,但他可以由她快樂的笑聲中知道她是快樂的。
他一接近她可及的範圍內,她早伺機而動,準備好要潑他水。
迎面而來是一記水花,撥去臉上的水珠,元烈嘴唇往上畫出一個弧度,沒有預警的向前衝,不管有沒有穿鞋,一腳踩進海水裡,掬起一手的水噴得她全身是水。
「哇!你偷襲。」她嘟嚷,連忙彎下腰,掬更多的水襲擊他。
海邊的兩個人影快樂的玩著互相潑水的遊戲,直至累了,笑得沒力氣再「報復」,白水仙退至沙灘上,不管是否會弄得全身是沙,一屁股就坐上去,「沒力氣,我不玩了。」
跟著她,元烈在她身旁坐下,他伸手摟住她的腰。
「在海邊約會滿好的對不對?」她有感而發的問。
他沒有出聲,只是將頭探向她的頸項間,汲取她的芳香。
「好癢!」白水仙撥撥頭髮,側向另一側躲避他,「不要啦!」
沒想到他卻順勢乘機側向她。
她清亮的笑出聲,「你好壞。」她推推他,「起來啦!你好重,快壓死我了。」一時支撐不住他,她整個人歪歪斜斜例偏在沙灘上。
元烈稍稍移開他壓在她身上的重量,拉正她的身體,極具深情的凝視她。
「烈?」
「噓」他要她噤聲。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粗重,他的氣息隨海風的吹拂夾帶著海洋的清新刺激她的感官,他壓在她身上的重量更令她難以忽略。
沒有預警,他的唇貼上她的紅唇,他緩緩舔舐她的唇,像是在品嚐香醇的美酒由淺入深,很有耐心等待她柔柔的一聲嚶嚀,他舌頭寸長驅直入與她的舌頭相遇,並挑逗她,良久,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白水仙急促的呼吸新鮮空氣,她的心跳正快速的跳動著,直到她的心跳恢復正常,她才敢注視他。
「我們是這麼的合適對不對?」意識到她的眼神,他坐在她旁邊直視遠方道。
順著他,她看向海平面,波光粼粼,夕陽已快接近海平面,染紅蔚藍的海、蔚藍的天、白白的雲朵。
「好美。」她忍不住讚詠。
「喜歡嗎?」
「喜歡。」她點頭,「看,有鳥。」白水仙看到半空中幾隻零零星星的鳥不一的劃過天際,為火紅的天際平添幾許色彩。「難怪古人說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看到這一幕令她感觸頗深,這樣的情形將
深深烙印在她的內心深處。
「水仙,你看飛機。」元烈伸手指向天際翱翔的飛機。
「真的耶。」她抬頭觀看,「好高,不知道要飛到哪裡去,對了,烈你有沒有坐過飛機?」
「坐過。」
「好不好玩?」聽他說坐過,白水仙立即坐正興致高昂的問,「透過飛機的窗戶是不是真的可以看到白白的雲?」
「我沒注意過。」
「聽說坐飛機都會有亂流,遇到亂流會怎樣?」會不會跟地震一樣一直抖一直抖的?」
夕陽、海風、潮水,在三者的相伴下,白水仙不停的問、不停的問,直到夕陽西下,月亮升起,她才依依不捨的向這片悠悠存在幾千年、幾萬年的大海道別。
回到車水馬龍的市區,一時她著實有點難適應,商店為招攪客人的注意各色霓虹燈閃爍,馬路上轟轟的車聲在一趟海邊之旅變得令人難以忍受它的喧囂。
元烈微一偏頭,白水仙坐在他旁邊正睡得香甜。
他體貼的放慢車行速度,朝她家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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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總,你嬸嬸說要見你。」元烈的秘書走進來向他通報,李其芳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自她二十三歲大學畢業進來肯郡企業已有五年,前三年她做的是秘書助理工作,後來元烈人主肯郡企業她直接升任他的秘書,幫他處理一些聯絡及事務性質的工作。
跟隨他將近兩年,他的喜怒不形於色造成各部門幹部對他的困擾,因為見過世面的幹部對於人多多少少都能夠察言觀色取得一些端倪,而他卻在所有人意料之外,任何討好的伎倆很難在他身上獲得發揮。
這一切看在李其芳的眼裡對他更加崇拜與喜愛,她甚至曾暗暗發誓如果有機會的話,她願意不計一切跟他發生肉體上的關係,只可惜他做事太一板一眼,從不對公事以外的事物發生興趣,而他不近女色的傳
聞更是不脛而走。
「那個老太婆又來了?」從文件中抬起頭,元烈的不悅隱隱透露在口中,心想,兩年的時間逾逼近他
們的動作就愈明顯。
瞇著眼,他不帶一絲感情的說:「李小姐,請她進來。」
他這種態度不只是對待部屬,就是他的親戚也是同樣的對待,無怪乎外界會傳聞他跟元氏的人不和,李其芳想,但她是不可能會將她的感想說出來的,「是的,元總。」她領命而去。
李佳儀踩著自信的腳步,手提名貴皮包,雍容華貴的走進來,「咱們元總今天可真忙啊,忙得連見我的時間都沒有。」她的話中滿是挖苦。
「如果你是來提醒我還有兩個月就滿兩年,那就免了,時間一到我自然會給你們一個答案,不過屆時
你們可能會不是很喜歡這個結局。」他像是在敘述一件平常事般不摻一絲感覺。
「你知道就好,不過我今天來不是為這件事。」
「台南的投資案不勞你費心,我會處理得很妥當的。」元烈幫她說。
「你——」她為之氣結。
「沒事了?那你請便。」他說完埋頭於公文中不再理會她。
李佳儀沒得好說只得忿忿然用力踩著地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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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獨楝的房子裡。
「報告首領,根據我的觀察,元烈確實與元氏的人不和,李佳儀多次到肯郡勸說要元烈放棄台南投資案,但元烈一直都持反對意見。」李其芳站在一扇門前面向門內對著某個人報告。
「是嗎?我已經請人調查元烈,過幾天我們就能徹底掌握元烈的身份,相信這份資料對我們十分有用。」在門內暗處的人說,刻意造成的陰影阻擋門外的人看進裡面。
「首領,那我們要再展開第二波的行動嗎?」
「該怎麼做相信你比我還清楚,你跟在元烈的時間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多,不是嗎?」回她的是門內一陣乾笑。
李其芳不喜歡這種笑聲,這種笑聲好像是算計某個人很久了,她知道門內的人對肯郡企業垂涎很久了,至於他的真實身份她無從得知,她更沒見過他的真面目,每次他都是躲在門後發出聲音並指揮她下步動作,她的權限只限於站在這扇門外聽從他的指示。
「首領,你的意思是?」
「暫時先按兵不動,該如何動作我會再通知你,現在你可以走了。」
「是。」李其芳僅遵命令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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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元烈的誘騙下,白水仙在餐廳的打工變成他的助理,隨時跟在他身邊。
「好想喝可樂,今天真的熱死人了對不對?」雖然是在冷氣室裡,但仍抵不住外頭白晃晃的太陽,白水仙坐在電腦桌前打電腦遊戲,視線不離電腦螢幕對元烈說,「唉!討厭,又死了,真難玩。」她對眼前的電腦遊戲下評語。
「天氣真的是有點熱,我也想喝點冰的飲料,水仙,你去幫我買冰咖啡。」元烈順水推舟找了個藉口給白水仙機會買她想買的可樂。
「那我要順便買可樂回來喝。」她高興的跳下椅子,領命而去。
「水仙,慢慢走就好。」
回他話的是一記關門的聲音。
對於她蹦蹦跳跳的個性他拿她莫可奈何,只有搖頭接受的份。
聽見開門的聲響,元烈頭也不抬的問:「買回來了?」
回他的是一陣沉默。
等好久等不到他預期活潑清脆的嗓音,他抬頭看向門,一張堆滿笑容、面容俊逸灑脫的臉孔迎向他。
「烈,你在等人嗎?」東方逸問,他人如其名,不凡的外表無論走到哪裡皆是眾人注目的焦點,溫文
儒雅,一口標準的國語更增添他的魅力。
「是你!」面對半年不見的好友,元烈有點訝然。
「我才下飛機就耳聞不少你的消息,滿紅的嘛。」東方逸打趣。
東方逸的專長就是打聽消息,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沒有一樣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就因為如此,知道他人的人都不叫他東方逸,而改叫他東方諸葛,他的名聲之大令黑白兩道不得不退讓三分。
「你的耳朵挺利的。」
「嘿!你對你自己的豐功偉業還是這麼不屑?」東方逸大搖大擺的拉了張椅子,不待主人招呼自動自
發為自己卡了一個最佳位子——元烈的正對面。
「你在說肯郡?區區一家小公司又何足掛齒?」元烈嗤之以鼻,他已經開始厭煩這個遊戲了,不管是對元氏的人也好,肯郡企業也罷,他都懶得理會。
「對啦!只不過台灣排前十名的企業而已算得了什麼。」
「你有意見?」
「在你的地盤我哪敢有意見,不過我最近接了一件案子很有趣,」東方逸用手指畫著桌子,「不曉得你有沒有意思要參與一下。」
「我對你的案子沒興趣。」撇開視線,元烈將注意力放在門上。
「沒興趣?那好,能麻煩你提供一下你目前的個人資料嗎?早餐你都吃什麼?你最常去的地方是哪裡?你最喜歡做的是什麼事?」東方逸一連串問下一堆問題。
沒給他好臉色看,元烈手指向門,「如果你是來問些沒營養的問題,門沒鎖,請你自動滾蛋。」
「你好不通情理,我這是受人之托問的,你還趕我出門?」東方逸講得一副委屈樣。
「是元家的人?他們想調查什麼?調查我有沒有去偷、去搶?懷疑我名下產業的來源?」他不在乎,就算他們要查他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是元家,聘請我的人如果沒錯的話是南部的人。」
聽完東方逸的話,他不帶笑容的扯扯嘴,「把他們想知道的事全告訴他們。」
他露出滿意的笑容,「烈,你自己選吧!你要用哪種身份?」說著,東方逸不知打哪弄出來三份用牛皮紙袋裝得很是精緻的資料。
「你愛整人的死性子還是一樣不改。」
元烈的話更使他全身充滿整人的快樂,「人生以整人為目的,這份是黑幫老大出身,作風快、狠、準,格言是『我可負人,不可人負我』。」東方逸點點第一份丟在桌子上,「這份是鐵公雞型,除了錢就是錢,人生目標『一、是工作,二、是工作,三、是工作』。」他描述完第二份往桌上又是一丟。
「這份是女人包養的小白臉,名下的產業全是女人出資,名下的公司只不過是掛名的而已,實際掌權的還是一個女人。」他第三份說完又是同一動作往桌上丟,「你要哪一份?我個人是比較喜歡第三份,我也建讀議你用第三份。」他不懷好意的提供元烈寶貴的意見。
「隨便你。」元烈興致缺缺。
「那我幫你選,就第三份了,我想最慢消息明天就會放出來,你可要記得你的身份。」東方逸交代,說著將三份資料袋一併收回去,早知道他擬一份就好了,還費盡工夫絞盡腦汁努力掰、用力掰。
「沒有別的事你可以滾了。」
正事是講完了,但是私事還沒啊,「我還沒……」東方逸脫口的話才這一半便被別人打斷。
「呼,外面好熱,簡直是在烤人肉,熱死我啦!」拉著衣領,撥去額頭猛冒出汗的白水仙站在門口散熱。「咦!有人,你好。」對東方逸笑笑,她走到元烈桌邊。「你的咖啡。」好討厭,早不來晚不來,害她沒得喝可樂,她不悅的想,不高興將她冒著大太陽出去買回來冰冰的可樂拱手讓人,「可樂給你喝。」
她從塑膠袋裡拿出僅有的一瓶可樂放在東方逸面前。
「水仙,不用給他,他不喝可樂的,再說他馬上就走,用不著費事。」元烈要白水仙收回她貢獻出來的可樂。
活生生的,東方逸看著到嘴的可樂飛了,埋怨的道:「你們公司的待客之道可真特別,達連杯飲料都不給喝。」何時他開始不喝可樂的,他本人怎麼都不知道?
「你該走了。」元烈下逐客令。
「唔,都快十二點了還叫我趕快走人,有沒有天理,好歹也該請我這位客人吃頓便飯才對。」他今天一定要吃元烈一頓,再如何說他們的交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半年沒見他都還沒說到半句「廢話」,況且看元烈雙眼冒火的模樣一定有鬼,他非查他個水落石出不可,否則有違他包打聽的封號。東方逸正思忖著,一疊鈔票
馬上丟上他眼前。
「今天沒空恕不相陪,這點小意思是請你吃午餐的餐費,聊表心意。」隨著鈔票,元烈的話亦緊隨落下。
好無情的人類,虧他們在學校時還是穿著同一件褲子長大的,不理會他的話錢還是照收,東方逸不客氣的收下元烈提供的鈔票,等鈔票穩穩的放在他口袋裡才轉頭,「小姐,中午有空嗎?我請你去麗晶吃午餐好嗎?」
元烈為之氣結,這小子不要命了,要他走人還想拿自己的錢作面子!「你是走不走?」元烈一張板起面孔的臉朝他掃射。
「你雖然是老闆,但是你也沒權利限制你的員工和誰出去吃飯。」東方逸厚著臉皮,對於元烈僵硬的面孔視而不見,轉頭又是熱情的邀請,「小姐,你叫什麼名字?能告訴我嗎?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東方,單名逸,職業偵探,家庭單純,未婚,無不良嗜好,沒有犯罪紀錄,能請你賞光跟在下我這位平凡的男人出去吃頓飯嗎?」他說著還站起來向白水仙做了個紳士型的標準動作。
白水仙被他逗笑的言語及動作噗哧一笑,張口才要說些什麼,元烈已搶先一步開口,「她叫白水仙,她不能也沒空跟你去吃午飯。」
東方逸不理他,一步一步走近白水仙,「白水仙,好聽的名字,我能叫你水仙嗎?中午我請你出去吃,看你想吃什麼,不要客氣跟我說。」
就在東方逸欲成功的接近他的目標時,一隻手不客氣的朝他伸來,用力一撥,他被撥到老遠的地方去。
「我再說一遍,她不跟你出去。」元烈的臉孔在他面前放大、放大,再放大。
迅速閃過元烈擋在他面前的斗大身體,他在白水仙面前站定,「水仙,請你一定要賞光,我是真心誠意的,請你接受我的邀請。」
他話才剛說完,元烈便以極大的手勁將他往後拉,「她沒空,因為她要跟我一起吃。」
「啊?水仙今天沒空?那明天,水仙,我們約明天好了。」
該死,他就不會死心放棄嗎?元烈在腦中大罵,「我再說一遍,她今天沒空、明天沒空、後天沒空、永遠沒空聽到沒?」元烈咬牙切齒的說。
「喔!那水仙,我們的改天好了,改天一定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