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個消息,袁賜福開始忙碌起來。
只見她從緊鎖的櫃子裡一一翻出成疊的卷宗,滿心希望在他抵達嘉菱集團的第二天,這些資料就能夠幫助他盡快進入狀況。
只是這些文件實在不方便在公司裡面整理,要是被哪個好事者知道了跑去跟上層告密,屆時只怕她這兩年辛苦搜集的資料整個被收走……老天,那麼她這些日子就過得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如果你擔心在公司裡不安全的話,不如到我租賃的小套房整理吧,我不但可以幫忙,還可以順道替你看一看哪裡有遺漏或是失誤的地方,」
下班的時候,Peter突然這麼建議。
袁賜福戒備地瞅著他那一副拙眼鏡。
老實說這個提議她是滿心動的,因為這傢伙進公司的時間雖短,但是記憶力驚人,對於嘉菱集團的事務比她還要瞭若指掌!但是到他的小套房……妥當嗎?孤男寡女的……
像是看穿了她的遲疑,他雙手一攤,「別忘了你是個空手道高手呢,我若是想對你伸出魔爪,你一記迴旋踢也許就把我踢到牆壁黏著悔過去了。嚴格說起來啊,我才怕你呢!」
也對。「那走吧。」
就這樣,他們抱著成疊的文件夾,趁著下班時間偷渡到他租賃的小套房裡。
地點還算幽靜的住宅大樓嶄新而先進,看得出居住的檔次還頗為高級,相信租金也不會太便宜吧?她回頭睇了他一眼。
「好吧,坦白說我的家境還不錯。」Peter笑容可掬,「這不稀奇吧,你別忘了我從國外留學回來呢!」能出國留學幾年,家境不至於差到哪裡吧。
袁賜福點點頭,「快開門啊。」
「遵命。」掏出鑰匙打開大門,他側身做出一副歡迎入內的模樣。
她撇撇小嘴抱著文件夾踩了進去,約莫三十幾坪的空間儼然經過專業設計師的巧手規劃,造型典雅的燈飾散發出溫暖的光芒照亮整個客廳,深咖啡色的沙發組安靜地坐落在一片米黃色調中,置身其中讓人自然地放鬆了心情。
「你家滿漂亮的。」
「謝謝,很高興這種格調還合你的意。」
「我們快點開始吧!」她將資料放在桌面上,輕輕坐了下來,飛快揚睫睇了他一眼。
這實在沒道理,就像他說的,她是個空手道高手啊!可是為什麼光是想到要和這個男人獨處一室,她就覺得心慌意亂,自己到底是怎麼啦?哎呀,夠了,別再胡思亂想了!竇天官就要回來了,這些資料得趕快整理好才行啊!
Peter從廚房裡端了兩杯咖啡出來,其中一杯輕輕放在袁賜福手邊,接著靜靜坐在她對面,默默啜飲著香醇的咖啡,悄悄瞅望她認真專注的臉龐。
「你看起來很高興。」
「有嗎?」
「眼睛鼻子都在笑。」
鼻子也會笑?是不是真的呀?袁賜福摸了摸自己的臉,聳聳肩繼續勤奮的做檔案的最後整理。
「而且看得出來你特地打扮過了。」
Peter的嗓音此刻低沉得有些陰惻惻的,就不知道那一雙藏在鏡框後頭的眼神是否也同樣陰鬱?
「誇張,我只是抹了一點透明唇彩而已。」
「髮型也換了,紮成馬尾看起來沒那麼老氣。」
她撇撇小嘴,「髮髻扎得我頭痛嘛。」
「藉口。你是為了竇天官即將回來,特別為他裝扮的吧?」
「厚,你很無聊耶!到底要不要幫我整理資料嘛?是你自己開口說要幫忙的,既然說了你就認真一點好不好?一直在我耳朵邊吱吱喳喳的,你如果不想做就早說啊,我又沒有強迫你一定要幫我!」
他瞟了她一眼,推推眼鏡轉開臉,「哼,惱羞成怒。」
「我哪有?!」這個死傢伙,就知道吐她槽!除此之外,他還有沒有其他更有看頭的本事啊?
「臉蛋紅艷艷的,還說沒有?」這女人知不知道她這樣看起來著實美麗至極?嗟,她露出這嬌羞的模樣想給誰看啊?「可惜哦,我叫Peter,不叫竇天官,倒是浪費了你這麼可愛的表情。」
「你夠了沒有?」啪的一聲,文件夾打在他後腦勺發出巨大聲響。
力道雖然沒有太大,但是因為這撞擊來得突然,讓Peter毫無防備的,頭重重往前點了一下,鼻樑上的粗框眼鏡差點滑落……
他趕緊捏緊眉心上的膠框往上推。
那狼狽的拙樣逗樂了袁賜福,「哈哈,你實在不是普通的笨拙耶!你到底幾歲啦?感覺好像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隻溫熱大掌突然伸出拍住她纖細的手腕。
「你幹麼?」
「我不是小孩子,我跟你同年。」
「不是吧?」他跟她一樣大?
袁賜福太驚訝了,以致沒發現自己被Peter拉了過去,臉幾乎與他距離不到五公分。她詫異的眨眼,好像能夠透過鏡框上那一圈又一圈的鏡片看見他深深掩藏的眼睛——為什麼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熟悉得彷彿……揪她的心?
「和你相處這麼久了,你對我卻一點也不瞭解,對不對?」
「你、你指的是哪方面?」
這一回,袁賜福發覺自己是真的不敢抬頭看他的臉。為、為什麼啊?她覺得臉好紅、頭好重,被他握住的手腕也熱得發燙……掙脫不開?他看起來高高瘦瘦的,沒想到力氣卻這麼大。
「你別把著我的手啦!你這樣我要怎麼做事啊?」
「我重新自我介紹一遍,我剛從美國留學回來,名叫Peter。」
「你不要這麼無聊啦!放手啦你。」也不知道是因為掙扎還是有其他因素,那張俏臉更加緋紅了。
「我和你同年,今年剛好都二十五歲,事實上我還比你大了幾個月。賜福,二十五歲的男人,其實也可以很成熟的,你知道嗎?」
「放……開我……」
「為什麼你的眼裡看不見別人?」
「我沒有!你馬上給我放手聽到沒有,唐敬軒!」
「叫我Peter。」
「劈你媽個頭啦!」袁賜福快氣死了,老早忘了自己這兩年來所保持的少言、少動怒的最高處世原則,「你這是在幹什麼?我警告你別碰我,你應該知道我是個空手道的高手,只要我……唔——」
她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置信。
他他他……他竟然吻她?!而且,該死的……「你的醜眼鏡壓得我好痛!」
砰的一聲,她粉拳一揮,筆直地打在Peter的左眼角,讓他痛歪了頭,連忙伸手搗住作疼的左眼,黑膠鏡框飛落到一公尺外的地毯上。
「你這個王八蛋!」
袁賜福惱極了,抄起桌面上的文件夾就對著他的背猛打。「混帳東西,那是我、是我……」
「你的初吻?」
他半搗著臉沒有回過頭,但是她就是輕而易舉地聽見他話裡隱約流露的笑意。她心中的怒火轟的一聲燒得更熾烈了,文件夾起落的動作越來越快。打死他、打死他,最好把他打成殘廢、打得變白癡,以後見到人只會傻兮兮的笑,世界上就少了一個會偷人家初吻的採花賊。
「喂,你再這樣打下去……」
「怎樣?」打死你這只偷吻的臭蟑螂!
「我又想要吻你了。」
她倒抽一口氣,像是不敢相信人世間怎麼會有道德如此淪喪的賊人?而且還不幸被她給遇上!下一秒,只見她突然扔下手中的文件夾,反身抄起自己的皮包衝了出去。
款,跑啦?
Peter頓了一下,抬起頭望了望空蕩蕩的小套房。接著,他笑著搖搖頭,走上前彎身撿拾地上的鏡框。起身的瞬間,玻璃窗上忠實地映出他那一張俊逸颯氣的臉龐。
呼,幸好沒穿幫。
走回方才袁賜福坐的位子上,他癱靠了下來,疲憊地揉了揉被粗框眼鏡折騰了一整天的鼻粱,輕輕喟了口氣,失去她身影的小套房顯得空蕩而寂寥,就見他獨自一人慵懶的支手撐托著弧形完美的下顎,開始把玩起那一副俗到不能再俗的黑膠眼鏡。
「我叫做Peter,剛從美國留學回來。」低沉嗓音輕哺著,低低重複自己方才洩漏的訊息。
是的,洩漏,只是那個唯一讓他心甘情願暴露自己身份的女人卻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我和你同年,今年剛好都二十五歲,事實上我還比你大了幾個月。靜默了幾秒鐘,性感抿起的薄唇驀地逸出一聲似滄桑又無奈的輕笑,「賜福,看樣子你對竇天官的瞭解並不多啊!」
又或者,他應該說——女人,你嘛幫幫忙,遲鈍得過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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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雨後微濕的路面緩緩走回家,袁賜福下意識地撫了撫唇瓣,又仰起螓首對著夜空中的咬潔月盤頻頻歎氣。
怎麼辦?
忘不了他的那個吻啊!
雖然這個吻是那麼的短暫,雖然他只是覆住她的唇,可是……啊啊,那個Peter賤兔的氣息和他唇瓣上的熱度還是這麼清晰的烙印在她心版上啊!怎麼會這樣?不應該是這樣啊!
重重歎口氣、垮下肩,袁賜福所受打擊不小。
其實……哎呀,好啦,她老實承認,其實她守護了這麼久的初吻,是想獻給竇天官的……前提是,如果有那個機會的話。不得不承認,對於這個「中途叛逃」的青梅竹馬,她心中仍懷著一份想望,那是一種屬於少女的不切實際幻想。
挺愚蠢的,她自己都承認。但是……對她來說,竇天官代表的是她從小到大心目中所認定的「完美的象徵」。
是她太過美化他了吧?
也許哦,可是這個觀念已經根深蒂固了,她改不了啊!
而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闖進她生活裡的……Peter賤兔,可惡,居然奪走她的初吻!好,好極了,既然那傢伙已經免不了成為她這輩子無法忘記的死男人,那麼她也應該做些事情回敬他一下。
至少也要讓自己在他心目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或者是烙印?最好是幹一場轟轟烈烈的事情,讓他痛不欲生,從此之後再也忘不了她,這樣才公平!嗯嗯,這個主意不錯,讓她這顆聰明腦袋來想一想。
就在她臆思的當口,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站了出來堵住她的去路。低頭思考的她不以為意,往旁邊繞去,誰知對方又堵了過來,
不耐煩的,她霍地仰起螓首,接著沒好氣的撇撇小嘴,「袁賜壽,你欠扁是不是?」
「姊,我們來決鬥!」
大學慘遭延畢的袁家小弟賜壽先生生得高高壯壯的,幾乎和袁家大家長袁勝平魁梧的體型一模一樣。
在這一對姊弟還小的時候,他們的母親就跟人家跑了,留下身為空手道師傅的父親一肩扛起教養責任,而這一路走來,雖艱辛倒也平安渡過二十幾年的寒暑。
此刻,袁賜壽杵在纖細竊窕的姊姊面前,看起來就像是一頭準備欺負弱小的大野熊。只是,天可憐見,究竟是誰欺負誰啊?是誰從小跟他爭搶食物到大?若不是大部分的食物被瓜分走了,搞不好他現在能長得更壯、更像喜馬拉雅山呢!
決鬥?「不要,我現在沒心情。」
她此刻滿腦子都是那一隻Peter賤兔,想著他那顆雞窩頭有夠丑、黑膠眼鏡有夠拙,還有他那又瘦又平坦像是營養不良的胸膛,可是為什麼他的力氣能夠這麼大?扣著她的手竟然叫她掙也掙不開!
難道說只要是男人,力氣就注定比女人大一點?
「姊,不跟我決鬥的話,我就當你是不戰而敗嘍!」
「囉唆。」袁賜福繞過弟弟準備定回家。
袁賜壽腳步愉悅的超越姊姊走在前頭,眉飛色舞,「那麼老爸今晚煮的紅燒獅子頭三分之二全歸我嘍!」哈,賺到。
「什麼?老爸煮紅燒獅子頭嗎?!」
老天,她的口水要氾濫了。「滾開!」袁賜福一記俐落的迴旋踢馬上將擋在前頭,壯碩有如阿里山的弟弟給撂倒,成功登陸袁家,搶下衛冕者寶座。
餐桌前,袁賜福無視弟弟哀怨含恨的臉,逕自愉快地咀嚼著輕鬆得來的勝利,然後心中不免困惑懷疑。
奇怪,賜壽這一座阿里山都被她輕易點倒了,怎麼Peter賤兔那種低層級的陽明山她會鬥不過?
這實在沒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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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不知道怎麼搞的,Peter一個早上都覺得背脊涼颼颼。
稍微停下書寫的動作,他轉頭望向後頭那個獨立於業務部一角的總經理秘書辦公室。隔著透明玻璃,他清晰地看見裡面袁賜福正悶頭拿著筆書書寫寫的好不認真,只是那大筆畫來又畫去的模樣實在不像在寫公文,倒像在畫符咒。
不會吧?這就是他今天早上背脊寒涼的原因?
他也不過是偷走了她的初吻。不可諱言,那沁甜入心的滋味即使經過一整夜他依舊還忘不了,昨晚若不是鼻樑上的鏡框礙了事,只怕自己當時必定吻得更深入、更加嘗盡她的清新甜美。
怎麼可能排拒得了這種誘惑呢?
她一直都是他心中最想望的女郎,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不是沒看過比她更漂亮、聰穎的女孩,離開台灣到世界各地繞了一圈,他見過的人不少。
只是,他要一個聰明漂亮的女人來做什麼呢?論才智,他自認不會比別人遜色到哪兒去。論外表,憑他的長相應該也登得上檯面。既然世俗所說的「不錯的條件」他大略都具備了,那麼還需要找另一個優秀的女人來互相陪襯嗎?
不,他要的不是能夠與他匹敵的女人。這種優質對象可以是事業夥伴、可以是交心好友,但不會是他此生的伴侶。
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麼,尤其在見過世面、開了眼界之後,心中更加地確定一件事——
他要賜福,袁賜福!
而事實上,這也是他返回台灣的主要原因……
「你這個偷吻的惡魔,給我自動退散!」
伴隨著一聲清脆嬌喊,二十幾張黃符就像雪花似的從Peter頭頂飄了下來,宛如一場詭譎的黃色雨。
置身紙花飄飛的中央,他望著和自己距離不到一公尺的袁賜福,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是在幹什麼?」幸虧現在是中午用餐時間辦公室裡人員不多,否則她來這一招豈不是引人注目?
有夠孩子氣呵,這丫頭!
Peter覺得自己應該發個脾氣捍衛自己的尊嚴,但是他卻沒有,反而感到一絲欣喜安慰。因為他原以為待在嘉菱集團的這兩年裡,已經完全抹煞掉屬於袁賜福的天真爛漫,但如今事實證明——
她依舊蠢得貨真價實。
而這一點真讓他高興!
「你笑什麼?」可惡,她花了一個早上用盡力氣畫了一堆黃符,用對付惡鬼的方式來羞辱他,結果他卻笑給她看?
笑你從小到大欺負人的伎倆都沒有改進,水準有夠低。「沒什麼啊,笑一下也不行?」
可恨可恨,這只Peter賤兔這麼噗哧一笑,反而顯得搞出這些把戲的她超級白癡!驀地,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側了側螓首。
對了,以前自己也曾經被竇天官這麼輕輕的噗哧一聲給重重地打擊了自尊心。可惡,害她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釘死你,最好釘得你魂飛魄散。撿起散落地上的黃紙,她在他的雞窩頭上貼一張、鼻樑上的黑膠鏡框貼一張,外加前胸後背各賞一張。
他悄聲歎氣,「賜福,你把我當魑魅魍魎啊?」
她眨眨眼,「魑什麼?」
「魑魅魍魎,我寫給你看。」
「哦。」
小臉輕輕湊近,專注地看著那隻大手握起鋼筆在紙張上書寫起來。金筆在他手中看起來是如此小巧,而他修長的指尖剎那間竟讓她覺得有些性感……老天,自己居然對著Peter賤兔的手指發花癡,不會吧?!
他沒注意到身旁袁賜福的震驚,沒多久,四個筆畫繁複的字體躍然於純白的紙張上,字跡工整、精神昂揚。
「賜福?」她發什麼呆啊?那傻傻愣愣的側臉看起來好可愛。
Peter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神佈滿寵溺,而袁賜福則是被字跡吸引去了,沒注意。
「我覺得這個筆跡怎麼……有點眼熟?」
性感薄唇淡淡揚起,「是嗎?」當然眼熟了,國中有一段時間她常常借他的作業去抄呢!「可能是這陣子我幫你修改了不少資料的關係吧,你見多了當然覺得熟悉。」
「是這樣嗎?」
她轉頭想要確定他是不是在胡謅,卻不小心淪陷在他嘴角噙起的那抹淡淡笑意裡。
看不到他掩藏在鏡框後頭的那一雙眼睛,但是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這只Peter賤兔的笑容好溫柔?像是專寵著她一人似的……不對、不對,自己今天是來叫他離她遠一點的,可不是來被他迷惑的。
「你以後少出現在我面前,更不准對我動手動腳的,聽見沒有?」
不動手動腳的話……「動嘴可以吧?」
修長的指尖點了點自個兒的嘴唇,性感的薄唇淡淡抿起一個完美的弧度,剎那間竟有一絲邪颯的意味。
袁賜福當然知道他在暗示什麼,不就是昨晚被這個臭男人掠去的那個吻嗎?!努力想忽略自己燒紅的臉,她雙手扠腰,撐起氣勢。
「昨天晚上我那一拳還不夠教訓你是不是?哼,告訴你,我早忘了你對我做過什麼壞事,我就當自己昨晚被一隻野狗咬了。別說我沒警告你,你要是還想對我亂來,以後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深深一個吸氣再緩緩吐出,Peter慢慢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很懂得挑起別人的脾氣?」
袁賜福馬上戒備地往後退,「然後呢?」
「第一,我不是野狗。昨晚的那個吻再怎麼平淡無奇,你也不該當是被一隻狗給咬了一口。」
「我為什麼不能?」
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有些懾於他的氣勢,但是……她反覆提醒自己,眼前這傢伙充其量只是座陽明山,比袁賜壽還要遜,不足為懼。
「因為那會讓我想要再提醒你一遍!」
他驀地伸出長手想抓住袁賜福的手腕,卻被她靈活地閃過。
她跳了開來,昂起下顎對他露出得意挑釁的微笑,那生動鮮活的笑容太燦爛,簡直勾魂懾魄,他喟出滿足的低沉輕笑,繼續邁步,欺近這個淘氣精靈般的女郎。
他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她這種心無城府、單純率性的笑容。
該如何表達他對上蒼的感謝呵?
感謝這丫頭九年來依舊沒有男人緣、感激她恐龍般遲鈍的神經察覺不出別人對她的好感,更加慶幸她如今仍不屬於任何一個男人,當他沒有多加考慮便將她丟在嘉菱這個險惡孤獨的環境裡,她卻依舊堅韌認真的生活著——就像一株不輕易被打倒的雜草一樣,可卻是這繽紛花園裡最吸引他目光的景色。
「喂,你別再過來嘍!你聽見走廊上的聲音沒有?已經有人吃完午餐準備回辦公室了,你別亂來……啊,別過來啦!」
袁賜福趕緊轉身想溜回自己的辦公室將他鎖在外面,誰知道還沒來得及跑回去,就已經被他一個箭步上前給揪住手腕。
「哇啊,放手啦你!」
「噓,小聲點,你引人注意了。」
引人注意的是誰啊?被他拖到樑柱後頭,背抵著方梁勉強遮掩身形的袁賜福睜眼怒瞪他。
可愛的黃毛丫頭!
性感薄唇微微抿起,卻不坦白說出自己對她的萬般眷戀。他親暱地欺抵在她胸前,修長的食指輕輕刮著她白皙靈動的臉龐,俏露憐愛。
「款,聽說竇天官今天下午就會進公司了耶!」
「真的嗎?老天,難道嘉菱集團的權力核心要開始動盪了?」
結束用餐的業務部職員三三兩兩的悠閒走進辦公室,八卦閒聊。
抵靠在方形樑柱上的袁賜福有些心慌卻又有些幸災樂禍。「喂,已經有人踏進辦公室了,你還不趕快放開我?萬一被人家看見怎麼辦?」
這個死男人,沒事幹麼用那種醉死人的神情瞅看她?害她、害她……雙腿都快撐不住自己的身子了。「討厭啦,還不快退開?」
體內翻湧的羞澀情潮太陌生,袁賜福突然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眼前這個男人並不是竇天官啊!可是為什麼自己卻……
笑容輕揚的薄唇勾起一抹邪肆颯笑,「但是我還沒提醒你昨晚那個吻。」
神、經、病!
袁賜福緋紅了俏臉,決定自己動手推開他,卻見絲毫不為所動的Peter緩緩降下臉龐,一分一毫的欺近自己。
她的腦袋瓜立刻轟的一聲炸開。
「不要,你的眼鏡壓得我好痛!」
話才說完,她馬上懊惱呻吟。老天,這不是重點吧?自己怎麼會冒出這句話?她應該說的是要他不要碰她呀!
淡抿的嘴角笑意更深,「好,順應女士的要求。」
只見他當真扯下鼻樑上的黑膠眼鏡,剎那間又羞又惱的袁賜福震了一下。他這張臉怎麼好像竇天……由不得她細想,溫熱的雙唇已經吻下,徹底攫奪她所有的意識。
「款,我聽以前那些見過竇天官的古董級股東說啊,即將出現的太子爺長得很俊美耶,而且聽說他很有貴族的氣質呢!」
「哎呀,你們這些女人就是愛幻想,有夠不切實際。我看啊,咱們先看這個太子爺有沒有辦法鬥垮他老爸當年的情婦梁秋水吧!別忘了,嘉菱集團現在的經營大權幾乎都落在梁秋水他們手中。太子爺?嗟,喊得太早了吧?」
辦公室裡的閒聊依舊持續,但是袁賜福卻什麼都聽不見、看不見。
Peter的吻好懾魂,徐緩的時候感覺好溫柔、好繾綣,狂烈的時候卻又像是會灼人,生澀的她幾乎應付不了,只能癱在他胸前任他將自己推抵在方形巨樑上,被他緊緊囚困在他臂彎間。
為什麼她會覺得自己被這個男人深深寵愛著?
朦朧迷惘中,這個念頭斷斷續續的飄過,好不切實際,卻讓袁賜福莫名的想落淚。為什麼會有爸爸以外的男人讓她覺得特別?
可是這個特別的男人,卻不是她一直以為的竇天官。自己這樣的搖擺不定,算什麼呢?
溫熱的雙唇緩緩退開她唇邊,躲藏在樑柱後頭的縱情熱吻暫告一段落。
氣息微喘的Peter居高臨下瞅睇著懷裡頻頻喘息、努力想補足肺部空氣的嬌媚女郎,修長的指尖繼續憐愛地輕撫著她漲紅的臉,噙著笑的嘴角盛滿所有未言的眷寵與疼愛。
緩緩戴上眼鏡、戴回他無形的面具,大掌輕輕推著袁賜福的頭枕靠在自己的肩胛上。「順過氣了沒有?」
「還、還沒啦!」臭男人,為什麼自己喘得像頭牛,而他卻好像絲毫不受影響似的?
「可是你再這樣喘下去,我又會想吻你了。」在他懷裡這樣頻頻嬌喘,她以為天底下有幾個男人抵受得住這等誘惑?
「你……滾開啦,好色鬼!」羞惱的推開他的胸膛,袁賜福用力撥抓著自己的頭髮掩飾尷尬。
仰起螓首瞪了他一眼,她看見他那一副粗框眼鏡已經戴回鼻樑上,心中不免有些悵意。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在那一瞬間居然覺得這一隻Peter賤兔長得很像竇天官,是錯覺吧,一定是錯覺啦!
「我警告你哦,你下次……不准再偷吻我!聽見沒有?尤其是不准在這種地方,萬一讓人看見怎麼辦?」重重哼了一聲,她挺直了腰桿轉身走回總經理秘書辦公室。
彷彿感覺到身後那兩道緊緊追隨的興味視線,她的肩膀挺得更直了,不可一世地打開玻璃門走進去,再輕輕關上門,以極其僵硬的姿勢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然後拿起薄外套裹住自己的頭,懊惱呻吟。
怎麼又跟那只Peter賤兔吻在一起了?老天,真想把自己這顆蠢頭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