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門的那天,二娘拉她到閨房內說了許多為人妻該注意的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就算有再多的苦處,都得自個兒承擔下來。二娘說的對,她不小了,也嫁了人,是不能再像以往一樣任性妄為,為人妻就要有為人妻的模樣。
甚且她是冷家的媳婦。
她知道全城都等著看她的笑話,所以她盡量安分收斂,努力讓自己習慣生活中多了他的存在。
她一直以來都知道他並非外人看到的那樣簡單,但嫁了他之後,她才真的瞭解到這個人的精明幹練和城府之深。
每天一早起來,他便已去上早朝了;第一次聽到他無官職竟也需上早朝,實在是讓她訝異萬分,不懂他是以什麼身份入朝。退朝後,他卻仍留在宮裡,據婆婆所言,他是在和聖上商議國家大事。午後,他便至四大分行巡查,跟著才回到風雲閣書房,和各管事開會研商。
用完晚飯後,就開始了他的花街之行──當然,這是指成親之前。成了親之後,他多少還替她留了點顏面,沒有在新婚期便在妓院流連。
所以這一個月來,一到了晚上,他通常會繼續留在書房,要不然便是去看看他的兒子。
對,她知道他有個兒子,還沒嫁過來她就知道了,她還見過那娃娃好幾次。
當然,她也知道他不清楚兒子的娘到底是誰,甚至還不承認那是他兒子。
不管那真的是他兒子,或是有人栽贓嫁禍於他,反正都說明了這男人至少在感情方面真的不是個好東西──不過,這點她當然也早就知道了。
縱觀他一日的行程,實在教她佩服他旺盛的精力和聰明的腦袋。在應付政治方面的勾心鬥角時,他還能同時顧及風雲閣的營運,而且夜夜還不忘和她行房!
最後這點,證明了他果然是天下第一大色狼。
小樓的臉紅了一紅;其實她也不奢望他寵愛她,比起時下一些王孫貴族夫妻的相敬如冰,他對她還算不錯,至少他還算尊重她。
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得到愛情?大部分的人都像她和他一樣迫於無奈而成親,甚且有更多人在洞房之前未曾見過對方;她應該感到幸運了,至少他長得還算不錯,文才也高,身家更好,只是風流了點而已。
她在冷家的生活,便是當個安分守己的冷少夫人,整天就是呆在大屋子裡無所事事;嫁為人妻的感想除了無聊,還是無聊。
婆婆有她自個兒的生活圈,下人有他們各自該做的事,他的夫君則整天忙得不見人影,而宋氏夫婦更是為人看病忙個不停;一個月下來,她已經開始覺得自己像是疊在床上的被子,每到月兒高昇時,才會被打開來使用,其他時間,她就像個寢具一樣被閒擱著!
天……她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快發霉的廢物了。
嫁進風雲閣的第三十天,小樓終於決定要走出如風小築的庭院,找事情來充實自己的生活。
第一件事,便是前往大屋的東廂房,去看他的兒子。
如果那孩子的娘不出現,她很有可能得成為他的娘親的,去看看她平白無故多出來的兒子,就當作是練習好了,因為照她看來,小鬍子在外頭的私生子,恐怕不只這一個。
來到目的地,她一眼就愛上了那個滿臉笑容的可愛傢伙。
粉嫩嫩的臉蛋,胖嘟嘟的小手小腳……
「呀,你好可愛哦。」小樓笑咪咪的看著在床上爬來爬去的嬰孩,他像是聽得懂似的,也咯咯咯的笑著,還往她這兒爬來。
「他叫什麼名字?」小樓伸手將他抱起來,轉頭閒在一旁照顧這娃兒,冷如風千辛萬苦找來的奶娘。
「叫冷知靜,知道的知,安靜的靜。」
「姓冷?」小樓有絲詫異,他不是死不承認這孩子是他的?
「二爺說雖然這孩子不是他的,但孩子是無辜的,所以讓他跟著姓冷。」
「是嗎?」小樓不以為然,但也不求答案,反正是不是都沒啥差別。這娃兒真的好可愛,抱起來熱呼呼的,又軟又舒服。看他笑得挺開心的,肥嘟嘟的小手興奮地抓著她的黑髮玩。
「知靜乖,我們到園子裡走走好不好啊?」她抱著他親了他臉頰一下,笑著道。
「夫人,外頭天氣冷——」奶娘想反對。
「沒關係啦,整天呆在屋子裡,是人都會悶壞的。我剛才過來路上,看見池旁有座亭子,你去泡壺熱茶來。」她交代其中一位婢女後又問:「對了,他可以吃糕餅之類的小點心嗎?」
「小少爺牙還沒長齊呢,只能吃些湯水小粥類的東西。」
「哦,那就弄些他能吃的過來。」她披上大紅氅,再將他包得嚴嚴實實的,然後向目標前進。
奶娘和一旁的婢女們相對無言,只得趕緊跟了上去,其中兩位則忙去廚房弄些熱湯小粥。
一下午,小樓就和這娃娃泡在一起,一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
從四大分行回來,冷如風因為衣上剛不小心沾到染布房的染料,所以回房換衣服──當然,心底多多少少是想看看她。
這幾天,他發現自己漸漸習慣她的存在,也越來越喜歡見到她,一反成親前對她的反感;
他實在沒想到他們竟能如此和平相處、相安無事。
豈料當他興匆匆的回到如風小築,卻不見她的蹤影。
「夫人呢?」他邊讓小廝幫他換衣,邊假裝不怎麼在意的間。
「夫人去看小少爺了。」
他聞言愣了一下,她去看那小子幹嘛?
糟糕!冷如風思緒一轉,雙眉不由得聚攏。婦道人家最愛胡思亂想,她要是信了流言,怕是漸入佳境的平靜生活便要付諸流水了。
換上乾淨的白長袍,他趕緊往東廂房去。
行至半途,卻見池旁亭上傳來笑語聲,走上前一瞧,就見他新娶的媳婦將那小子放到石桌正中,然後諄諄告誡。
「你不要亂爬,娘娘彈琵琶給你聽,好不好啊?」
那小子坐在石桌上笑著,胖胖的小手在空中揮舞,嘴裡呻呻呀呀的說些大家都聽不懂的話。小樓開心的摸摸他的頭,然後抱起琵琶彈奏起來。
她懂音律?冷如風可詫異了,他以為像她這般被長上縱容的女子,定是什麼也不懂!但聽她一曲彈奏下來,雖比不上宮中樂師,可也不差。
「好不好聽啊?」她抱著琵琶將粉臉往前湊,指著右臉道:「給娘娘香一個。」
冷如風才在心中笑她,這小子僅僅幾個月大,怎麼可能聽得懂人話?沒想到那小子真的爬到小樓面前,湊上小嘴親了小樓一臉口水,然後還笑得亂開心一把的。
「哇,你好乖。來,娘娘也給你香一個!」她快樂的也回親他臉頰一下,一大一小和樂融融。
看樣子他是白擔心了。冷如風鬆了口氣,玩心一起,施起輕功無聲無息的到了亭裡小樓的身旁,俯身就親了她左臉一下。
「呀!色狼!」小樓被嚇了一大跳,還沒看清來人,右手便反射性的揮出去,打向那個偷親他的登徒子。
「啪」的一聲,冷如風左臉登時多了五指紅印。
巴掌聲過去,小樓方瞧清眼前那位「色狼」,她頓時俏臉發紅,手足無措,「這個……
你……對不起……我以為……怎麼會是你呀?」
冷如風咬牙笑道:「這裡是風雲閣,你是我娘子,除了我,還有誰敢非禮你?」這女人是笨蛋啊,竟然連他都打,還打得挺順手的。
「你……你也知道這是非禮呀?那……那我回手也是應該的啊!」小樓退了一步,不甘心的抓著他語病回話。
「我是你相公!」他親她本就是理所當然。
「那又怎麼樣?非禮就是非禮,是你自己說的嘛。要不然下次有人親我,那我是不是要站著讓他親呀?」她不悅的嘟著嘴,「那好,我以後都不回手了!」
什麼?不回手?那豈不是要教他戴綠帽?!
「你敢!」冷如風伸手攬住她的細腰,將她抓到身前,掛著假笑的臉湊上前,咬牙切齒的威脅她。
「回手也不行,不回手也不行,你究竟要我怎麼樣?」小樓忿然的問。
「這──」他被問得一時啞口,突然就道:「你可以看清楚再打!」
小樓聽了可火了,「拜託,你們這些武功高強的男人一個個高來高去、來無影去無蹤的,等我瞧清,早不知被人家吃了多少豆腐了!」
呃……這倒也是。
「好吧,那這次算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這下她說話可大聲了。
冷如風一挑眉,「給你點甜頭,你倒爬到我頭上來了。」
「我哪敢啊。」看情況不對,小樓吐吐丁香小舌,立時轉移話題,「現在還是大白天的,你怎麼回來了?」「這是我家,你是我娘子,我不能回來看你嗎?」習慣性的甜言蜜語未及細想就冒了出口,冷如風說完才發覺自己怎麼如此肉麻。小樓頓時心頭如小鹿亂撞,俏臉一紅,低頭小聲地道:「當……當然可以。」
驀地,琵琶被人撥弄,雜亂無章地響了幾聲,打散了曖昧的氣氛。小樓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原來是冷知靜那娃兒已爬到桌邊,好奇的玩著琵琶的弦。
她這時方意識到兩人周圍還有五、六個奴僕在旁看戲呢,而小鬍子的手還緊攬著他的腰,絲毫未有放開的意思。
「你可不可以……先放手啊?」她有點不安的動了動,想退開。
「為什麼?」
「現在是大白天的,這樣不好。」
冷如風見她無措的模樣,知道她不好意思,可他又捨不得放開軟玉溫香,便抬頭對眾人道:「都下去吧!」
「可是二爺,四大分行的管事們都還在書房等著哪!」平常跟在冷如風身邊的小廝忙提醒著。
「讓他們都先回去吧,休息一天不會死人的。」他揮揮空出來的手,要人都下去,順便也把那小子帶回房裡去。
「這樣不好啦!」說話的是小樓。這男人到底在搞什麼?這樣人家一定會認為是她耽誤了他的正事;她原本的名聲已經夠難聽了咄!他是不怎麼在意啦,問題是她都已經嫁入了,還要給戚家添上一筆教女不淑的壞名聲……呃,雖然大家早就知道了,可這次事件不是她攪出來的,她才不要背上無辜的罪名。
可惜眾奴僕並未因他的開口而留下,一個個在冷如風有點恐怖的微笑下,加快腳步的撤退。
「有什麼不好的?」等所有人走得一乾二淨,他才吊兒郎當的問。
「當然不好,我可不想外頭又傳我誤了大老爺您。」她表面上是低著頭唯唯諾諾的,語氣可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別裝了,我可不知你何時變得這樣為我著想。我早想問你,咱們成親前那個瘋瘋顛顛的姑娘跑哪去了?可是藏在這樣文靜優雅的表相之中?」他看著石桌上攤開的漢樂府和擺在一旁的幾本書,不由得又挑起眉,「你識字?看樣子你並不像我想像中那般任性無知,也不像城中傳的那樣瘋狂,對嗎?」
小樓睜著大眼,直言道!「我從沒說我不識字,也不認為我的行為是瘋狂。」
很多事都是他自個兒自以為是,她不過稍加誘導而已。
冷如風對她後面那句話無法苟同,嗤笑著質疑:「不瘋狂?」
「本來就不瘋狂。如果我今天是男兒身,那樣的行為,還會被人稱做瘋狂嗎?」她輕停了一聲,不屑的自問自答:「根本不會!如果我是男的,人們不只不會說我瘋狂,搞不好還會稱讚,說是好學不倦!」
冷如風聽了她忿忿不平的言論,呆了一呆,過了一會兒才啞然失笑。她說的是,今日若換個男子四處求教,恐怕傳言是正面評價多於負面吧。如此想來,她的行為的確是稱不上瘋狂,只不過他是個女子,以女子而言,他的思想及行為實在是太過大膽了,才讓一般人一下子無法接受。
「除了識字、彈琵琶,你還會什麼?」
「你問這種問題,我怎麼回答呀?」她瞟他一眼,一副他是笨蛋的模樣。
「有什麼不能回答的?」他不懂。
「不是不能回答,是不好回答!要不然我問你,除了吃喝嫖賭玩女人,你還懂些什麼?」
「這──」冷如風正要回答,才發現答案可多了,從騎馬射箭到從政經商,他會的東西一下子還真是數不出來。他回過神來,只好說:「算了,當我沒問。」
「你要真想知道也可以,反正時候到了,遇上了事,你就知道我會不會啦。」
小樓聳聳肩回答得輕鬆,然後再度意識到他的手還未離自個兒腰上,只得伸手推推他的胸膛,「喂,你到底要不要把我放開呀?」
「我還有事情要問。」
「你問歸問,手一定要擺這裡嗎?這樣我很難站耶。」她不喜歡自己整個人貼在他身上的模樣,那讓她覺得自己很嬌小,而且弱不禁風。
「是嗎?」他不以為然,不過還是換了個姿勢──坐下,然後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小樓勾著他的脖子維持平衡,臉卻還是臭臭的,因為這姿勢讓她覺得自己更嬌小了。
冷如風裝作沒看到她那張臭臉,又間:「成親前,你為何要誤導我?」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因為我不想──」小樓心直口快的說出實話,到了後頭才發現不對,趕緊停了口,然後傻笑的想打混過去。
「不想怎樣?」他微笑,眼底卻無笑意。
「喂,你道樣笑起來像隻狐狸一樣,皮笑肉不笑的,很醜耶!」
有那麼瞬間,他竟下意識的想收起笑容,但終究還是沒有。那笑容便僵在臉上了;他只得硬撐著道:「別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你不想怎樣?」
「你……」小樓見打混無效,乾脆將事情攤開來講,「反正說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想你也早知道了,成親前我便說過了。沒錯,我是不想嫁你。
因為不想嫁你,所以才故意變本加厲。」
「嫁給我不好嗎?」長安城裡想嫁他的姑娘也不少,怎她就特別不一樣,他親自送上門她還不要?
「當然不好!」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為什麼?」他皺眉,心中隱隱感到不悅。想想這女人千方百計的搗蛋,只為不讓他娶她,這下他怎麼高興得起來?知道她不想嫁是一回事,知道地想盡辦法逃避這門親事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問你,哪一名姑娘在知道自己將來的夫婿非但風流花心又小人,還有一海票私生子後,會興高采烈、快快樂樂的嫁過來?何況一進門便要幫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娃娃把屎把尿,相公搞不好還一天到晚窩在外頭的溫柔鄉里,自己只能窩在這屋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癡癡的等著相公偶爾的臨幸,大半的青春便葬送在這深宅大院之中……這種生活能稱得上好嗎?」她振振有詞的評論道:「簡直就是恐怖!」
冷如風再度啞口無言,停了半晌才找到話說:「我沒有一海票的私生子。」
「你確定?」她很懷疑。
這次他倒是很篤定,「沒有。」他從不玩良家婦女,而花街女子從不會讓客人的種留下的。
「那冷知靜從哪冒出來的?」她對他的篤定嗤之以鼻。
「那小子不是我的。我當時人在宮裡,宮中的女人是碰不得的。」他可不想惹來殺頭之禍。
「是嗎?」見他毫無不安的神色,小樓其實有一點點相信了。
「你不信?」他心中有一丁點的挫敗。不知為何,他就是想聽她說相信,想要她信任他。
「好吧,我信你。」她直視他看起來突然變誠實的雙眼,如果這樣的眼睛會騙人,那她也認了。何況嫁都嫁了,她還能改變什麼?只能信他了。再說,他也沒必要騙她,不是嗎?
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而他,卻是相公看娘子,越看越歡喜。
自從和她將一些事情攤開來說明白後,他是越來越愛和她在一起了;他發現她對一些事有很奇怪的見解,和她說話聊天很有趣。
像是一般文人總是極為推崇三國時代的諸葛先生,她卻對其行為不怎麼贊成。
「那傢伙早期還滿聰明的,晚年卻太過愚忠。阿斗本就不是當王者的料,他明知道還硬要勉強輔佐,是逞一時之快。如果他真是為國為民,便當在看出阿斗的資質不行時,明白告訴劉備,另立明君,也省得之後他鞠躬盡痺,人家也不感謝他,使得戰事又拖了幾年,勞民傷財的,最終還是落得亡國的下場,只換來他個人顯赫的忠義之名。」
她這樣的一席話,巧合的竟和他心中的想法有些雷同,讓他大感驚訝,卻有覓得知音之感。
她歇了一歇又道:「當然也不是說孔明先生這作法便是不對;忠是該忠,但要有遠見。
他的視界看得的確夠透,卻不夠長遠。不過以當時的時代來說,他算是非常厲害的了。」
「你怎麼如此瞭解三國之事?」他忍不住發問。
「看書看來的呀。」她聳聳肩,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我爹也是武將起家,小時候他老人家人在前線打仗,我自個兒和奶娘在長安,整天無所事事,便將爹書房裡的兵書和戰史都翻了一下。」
這樣的回答又讓他差點掉下巴;一般的姑娘是不會去看那些枯燥古冊的吧!
每一天,他都從她身上發現更多驚奇,她時而溫婉文靜、時而開朗活潑,明明有時看起來很單純傻氣,有時又聰慧得讓人詫異。
他發現她很喜歡說話,常常一個人在屋子裡,她都能對著花瓶自言自語。
當然,死物不會有反應,所以她更喜歡對著人說話,而且特別喜歡對著未滿一歲的冷知靜發表長篇大論。
關於後面這一點,他覺得是因為冷知靜不會反駁她,而且是個很配合的聽眾。
每次她講到情緒激昂時,那小子雖然聽不懂,也會興奮莫名地揮著小手,跟著她呻呻呀呀的鬼叫一通。
不過,至少他現在不用擔心她會因為這小子的身份未明,而無法接受他的存在或和那小子處不來。這一大一小簡直就像是遇到知音一般,相處得和樂融融,讓他看了都有點不是滋味,弄得他只要一有空,便往這娘兒倆所在的地方跑,然後硬要插進去,不讓他們忽視他的存在。
當他今天下午掛著笑容匆匆趕回如風小築時,突然驚覺到自從和她成親後,他竟已兩個月沒去花街柳巷了,甚至連想都沒想到要去看那些姑娘;事實上,除了正事之外,他腦袋要是一空下來,定是浮現她的面容身影。
冷如風突地停下腳步,對自個兒會有這樣的反應感到萬分訝異;還在發愣時,天上忽然飄下片片白雪,冰涼的雪片如花絮般緩緩而降。呆站在如風小築前,他知道她正在屋子裡面,而且是歸屬於他的。
雪花輕輕的落在他身上,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接那點點雪白。白雪一入他掌心便化了,他對掌心中化掉的雪水視而不見,只從中瞧見她俏麗的容顏。他果果的杵在園子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升上心頭。
突然間,正前方的門被推開,小樓快步的跑出來奔向他,臉上有著燦爛如夏的笑容。
「小鬍子,你回來啦!快看快看,下雪了呢!」她興奮的撲到他懷中,差點因為衝力太大使得兩人一同跌倒,幸好他反應快,穩住了身形。
她抬起小臉興高采烈的說個不停,說她今天做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好玩的情況,小時候她和人玩雪仗又如何如何。其實她那張小嘴到底說了些什麼他完全沒注意聽,只是擁著她玲瓏有致又溫暖的身子,瞧著她嬌憨可愛的小臉,心中那份莫名的感受幾乎滿溢而出。
這名女子是屬於他的呢,是他可愛的小妻子,將和他共同生活一輩子的人!
冷如風說不出話來,只能緊抱著她,抬頭仰望著飄下白雪的天空,深深吸口氣,然後在心底慶幸。
老天保佑,幸好他沒來得及將這門親事退掉。
「小鬍子,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小樓臀起眉,踞起腳尖扯著他的衣襟,不滿他的心不在焉。
他聞言笑出聲,然後低頭輕吻了下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也吻去她因他的笑容而浮現的惱怒。
「有啊,娘子。」他離開她的紅唇時,回答了她的問題。
小樓全身無力,紅著嬌顏癱在他懷中,神智還未歸位,只一臉茫然的說:「什麼?」
冷如風笑捧著他的臉,「沒什麼,你忘了就算了。」
她這時方回過神來,又羞又氣的了他幾下,「討厭!」
他抓住她頻頻落下的小拳頭,笑得更樂,「不是討厭──是喜歡吧。」
「你──死性不改!臭鬍子!」小樓狠狠的踩了他一腳,趁他放手時,嘟著嘴氣呼呼的跑進屋去。
她還真狠。冷如風看著痛腳苦笑,他已經被她踩過好幾次了,看來以後要換雙鐵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