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
「早安呀,香我見。還是一樣早起呀。都還不到早上六點喲!你到底是幾點就到學校來了呀?」
「怎麼……你也會在這裡啊?」
「我早上第一個到美術教室有這麼奇怪嗎?……話說回來,我可是美術社的一員,而且還是副社長喲。美術教室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啊,這一點請你不要忘記了,香我見社長。」
「我應該把門上鎖了才對啊!」
「……啊?」
「在我進來之後電梯的門就鎖上了。古都,你是怎麼進到教室裡的啊?」
「啊……真的嗎。早上七點以前工友是不會來的,教室的鎖也沒有打開。所以除了跟學校借到鑰匙的你之外,誰都沒有辦法進入教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說的也是,從小學開始就囊括一切繪畫比賽及美術展獎牌,打從伸入選新生賽起,學校對你的期待也大不相同。所以不論是從早上五點或四點開始,你想使用一間、二間美術教室都OK……。香我見卓——私立沖波學園高中部美術班的明日之星、油畫的天才。除了美術之外的成績也都是優等,待人接物也很有禮貌!」
「……你是怎麼了?嫉妒嗎?」
「沒有,只是……。」
「只是什麼啊!」
「只是為什麼你不在課外活動的時間裡作畫,卻都還在早上畫畫?」
「——」
「你為什麼不說話了啊,我的問題有這麼奇怪嗎?放學後的課外活動時間,全都浪費在指導學弟妹、撰寫社志、準備畫具,而一大清早就特別努力。從早上六點就開始面對畫布,為什麼?……為什麼晚上不行而早上就可以?」
「——」
「為什麼不說話呀,怎麼不回答我呀?」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啊,古都。你連鑰匙都沒有,到底是怎麼追到教室裡的?」
「喔,這個問題嘛,簡單——鎖是用【魔法】打開的。」
「你說什麼?」
「鎖是用【魔法】打開的?」
「魔法?算了吧。開什麼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鎖是用【魔法】打開的。我想這就像是個小小的『預告』吧。或者是『示範』。因為用【魔法】打開鎖這種事太過簡單了,所以在你還沒問我以前,我就已經忘記這件事了,真是的。」
「古都……這種無聊的借口你到底說完了沒有?」
「這可不是借口喲!我還是建議你稍微留意一下『預告』,或者應該說是『示範』。」
「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你正在接收來自宇宙的不明電波啊……。」
「住口!」
「……古都?」
「不要說了,靜靜地聽我說喲,香我見。我要說出這一切的真相,只有這一次。因為你馬上就會完全忘記我說出的『真相』。因為我會用我的【魔法】讓你忘記。仔細聽清楚了。好讓你想起在不知何時忘記的真相時,讓我所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能像圖畫般鮮明地在你的記憶中甦醒……。」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在說鎖是用【魔法】打開的這件事呀。不過因為你是人類所以無法使用【魔法】。上鎖的門就是要用鑰匙才能打開。如果你想要回憶起我說出來的真相、我讓你忘記的真相,就要找出記憶的『鑰匙』,香我見。找到藏在我身體之中的鑰匙。……在瞭解真相之前,我送你的建議就到此為止。那麼就進入主題吧……。」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帶你進入主題吧。」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你在笑什麼?古都!」
「用【魔法】打開鎖這件事是『預告』將會發生在放學後的事件喲!在今天放學後,就讓你見識見識最炫的【魔法】。這個預告、示範,就是專為你而設的【魔法】啊。因為我愛上了你。因為我比誰都……比誰都愛你。」
「——」
「所以說雖然對你有點殘酷,對我也是件極困難的事,但我還是要和你在花費最多心血、既有趣又壯觀的【魔法】的競賽中一較高下喲!」
「——」
「到底是我先『殺』了你,還是你先『殺』了我,看是誰比較快呀?」
「——」
「就在今天放學後,這間教室裡。」
「——」
「從黃昏到深夜。」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我一感覺到背後有人就立刻睜開眼睛,一個人影透過肩膀落在畫布上。
「……古都?」
為什麼在未回頭前,我的直覺就知道那是誰的人影?
「早安呀,香我見。」
果然是他。
在這三年裡已經看熟了的短小人影,露出與往常一樣的笑容站在那裡。
是古都立樹。
從高一到高三都是美術科的同班同學。也同樣是美術社的社員。頂多只有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從上高中第一次見面之後,感覺就再也沒有長高過。
那張被塞在缺乏色素的頭髮(不是褪色而是天生的淡褐色)中的小臉龐,那雙和頭髮同樣缺乏色素的眼睛,……總覺得稍微有點不協調。
即使距離只有二十公分,我也是很自然地低頭俯看古都立樹,這種習慣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養成的?
「早安呀,香我見。還是一樣地早起呀。都還不到早上六點!你到底是幾點就到學校來了呀?」
「怎麼……你也會在這裡啊!」
「我早上第一個到美術教室來有這麼奇怪嗎?……話說回來,我可也是美術社的一隻,而且送是副社長喲。美術教室可不是你一個人的,這一點請不要忘記了,香我見社長。」
這種不安的感覺是……。
「我應該把門上鎖了才對啊!」
「……啊?」
「在我進來之後電梯的門就鎖上了。古都,你是怎麼追到教室的啊?」
「啊……你是說鎖嗎?這個鎖是……。」——
鎖是用【魔法】打開的。
「用【魔法】打開的……。」
「什麼!你說什麼呀?香我見。」
「啊……這……沒……沒什麼。」
到底怎麼回事,真是怪異。怪異不安定的感覺。
這是怎麼回事?覺得以前似乎也和古都有過同樣的對話。
我曾說過「門上鎖了才對」,然後古都回答說「早上七點以前除了跟學校借到鑰匙的香我見之外,誰都沒有辦法追到教室裡」,然後……——
鎖是用【魔法】打開的。
「香我見?怎麼了?你是不是沒睡飽,腦細胞還沒清醒嗎?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剛剛還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啊……。你是不是太過勉強自己早起了啊?」
「鎖……鎖是怎麼回事啊?你是怎麼打開的?」
「啊!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就生氣了啊?我都還沒搞清楚。」
「快點回答我!鎖是怎麼回事?」
「什麼事也沒有啊,我是從窗戶爬進來的,又不坐電梯。」
古都很順口地回答。
「昨天我偷偷地打開了社會科準備室一個窗戶的鎖。那間教室幾乎沒有人進出,而且即使躲在窗簾裡也不會被人發現。」
「……原來如此。」
沒錯……。當然如此——
鎖是用【魔法】打開的?
當然不會有這種事。
似乎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有過相同的對話,這只是單純的心理作用,不然就是古都所說的,太過早起腦細胞還在打瞌睡吧。
我把視線轉回到畫布上。畫布上刻意用白色調淡的朱紅色,在二個淡淡的人影下舞動著。
「這幅畫……進展的相當快呀!最近不是才剛完成第一百號的大作嗎?你會不會太過努力了啊,香我見。每天都這樣子嗎?早上五點或六點就到美術教室來,一個人作主……。」
隔著肩膀伸過來的手指劃破慘淡的空氣,輕輕地摸著掛在畫架上的畫布邊緣。
「喂,香我見,我在前一天對窗戶動了手腳,還刻意偷跑進教室裡,怎麼你不問問我是為了什麼原因呀?早起是如此地痛苦,而我又為什麼要這麼早就到美術教室來呀?」
「如果有事找我就快說。」
「哈哈……這種說話的口氣真像你的個性。你知道大家對你的印象,大致上是怎樣的嗎?由於你參加比賽得獎無數,所以從小就是美術界的精英。對於一個年級七班而有一班是美術班的沖波學園來說,你是夢想中的人材,眾望所歸的學生,明日之星。體育、音樂與家政,其它學業的成績全部都是優等,生活態度也沒有問題,不論從哪一點來看都是完美的。不過……。」
「不過難以靠近。」
「答對了!可能要說是難以接近他人比較正確。對他人漠不關心……。」
「外表冰冷。」
「沒錯沒錯,外表冰冷。這就是我的疑問。只是外表冰冷?或者是真正的冰冷?」
「下定論的應該不是自己的主觀,而是別人的評論吧!」
「香我見好冷酷喲!」
「……被別人這麼說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對他人、對自己都嚴厲,真是冷酷。」
「你對窗戶動手腳、再起個大清早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當然不是,我想問你的、想給你的、想說的一件一件慢慢來,我不想受到其它人的干擾。」
「那麼就快點問、快點給、快點說。我想早點接著作畫。」
「為什麼你不在課外活動的時間裡作畫,卻都選在早上畫畫啊?」
「——」
「你為什麼不說話了呀,我的問題有這麼奇怪嗎?放學後的課外活動時間,全都浪廢在指導學弟妹、撰寫社志、準備畫具,而一大清早就特別努力。從早上六點就開始面對畫布,為什麼?……為什麼你晚上不畫而早上就OK?」
「——」
「難道黃昏的時機不對嗎?」
「——」
「……算了,香我見。如果你不想回答,我就不再問了。」
「——」
「……那麼就接著第二件事吧,我要給你的東西。」
「——」
「這個。……是用電磁石做的。」
具有淡淡絢麗色彩、小巧透明的石片項鏈,倏然垂入我的的視線。……我連眼睛都還來不及眨一下,那石片項鏈冰涼的觸感,已經由古都的手指傳到脖子上。
「道是用小巧的電磁石所串成的項鏈,感覺上不像是男生戴的項鏈,而且纖細不引人注目,穿上制服後從外面也看不見,戴在脖子上很輕、也不會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所以請你不要脫下來,戴上一陣子喲……請你寬心。」
「為什麼……要我寬心?」
「這是去百病的幸運符……。」
「——」
「……我要說的話就是,它非常有效。因為相當強的【魔法】就要襲擊你了。」
鎖是用【魔法】打開的。
「不論如何,就算說去百病只是一種迷信,但是我也聽說電磁石具有電磁力不是嗎?可能就好像磁鐵的項鏈一樣,對於消除肩膀酸硬有點幫助吧。香我見看上去就是那種肩膀會酸硬的類型。像你這樣禮禮貌貌、端端正正、規規矩短的生活,絕對積壓了很大的壓力。所以請你把這個收下,戴在脖子上。」
被套在脖子上的電磁石,不斷將舒爽的清涼感傳向肌膚。
去百病的幸運符……。
古都立樹真是討厭的傢伙。
我從來都沒有發覺他如此地敏銳,也從來都沒有發覺他這麼注意我。
「是從什麼時候?古都!」
「什麼什麼時候?」
「你什麼時候發覺的?發覺我晚上不作畫是什麼時候的事?」
「以……前。從很久以前。比你想像的更久更久以前。香我見,眼睛……你眼睛的事……。」
「那件事不是你所想的那個樣子,也不是件需要你費心的事。」
「只是一個月前嗎……?你連續跟學校請了三天假,雖然對外界說是感冒在家昏睡,但是事實上卻是急著四處找醫院不是嗎?為了一絲希望而不斷在多家醫院裡重複檢查……是這樣子對吧?」
「為什麼你會如此認為?」
「我可不是認為,我可是知道喲!」
「為什麼你會認為你知道呀?」
「……這個嘛,該怎麼說呢。因為我一直在注意……我一直都很注意香我見的手,眼光很自然地就會跟過去。」
古都立樹。
討厭的傢伙。討厭的眼睛。討厭的眼神。
「香我見在上課中反覆看著黑板與書桌,在筆記上寫些什麼東西、手肘撐在桌子上發呆、撿起掉落的橡皮擦。在課外活動時間看速描畫冊、將資料照片夾在畫布整理本中、用調墨刀調色、走在走廊上,甚至喝水。
雖然你跟別人比起來,也沒有什麼特別怪異的舉止,但是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我的眼光,就是一直追著香我見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看著筆記、手肘撐在桌上、看速描畫冊、走在走廊上,只要是香我見的動作,看上去就是幅特別的景象。可以讓我感受到色彩特別鮮艷的情景。簡直就像是【魔法】一般。」
鎖是用【魔法】。
「我簡直就像是中了【魔法】般,眼光就釘在你的身上……。」
用【魔法】打開的。
「連眼睛都捨不得離開。你……。」
這就是專為你設的【魔法】,你。
「……只要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只要能一直看著你。」
鎖是用【魔法】——專為你設的【魔法】——尋找鑰匙的香我見——找出記憶的【鑰匙】——尋找的香我見——找出藏在我身體裡的鑰匙——為你而設的【魔法】——那個預告——示範——為了你——因為愛上了……你-因為我比誰都愛……你——比誰都愛比誰都愛——因為我愛上了你——因為我愛上了你——你——愛你——愛你。
喀啷
一堆畫具、水桶及調墨刀散落一地,另一隻手用力地撐在桌子上。我捲起瀏海、不斷地撥動、不斷地搖頭,想要甩開那些突然湧現腦海中、連意義及出處都不知道的胡言亂語。
我到底在……想什麼。今天我的腦海裡儘是一些奇怪的事。是因為受到這些意外的時間、意外的訪客、意外的質問及對話所影響嗎?
意外……?真的是這樣嗎?
為什麼我會在耳朵聽見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這些應該從古都口中所發出來的聲音,
我都會知道。
一個問題、一個禮物、還有最後如同古都所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