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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鹽的小春宮 第2章(2) 作者:湛露
    只聽胡掌櫃和皇甫瑄說道:「在我們店中寄售的畫,都是出自名家之手,不知道公子想找哪種畫風或哪位畫家的作品?」

    皇甫瑄問道:「會不會有人專門找你們訂製畫?」

    「專門訂製?也有的,一些大富之家可能會給家中的宅院或是特別的人、物,請人作畫,但是名家一般是不會接這種畫的,即使畫,要價也不菲。」

    「擅畫山水畫的有哪些畫家?」皇甫瑄又問道。

    胡掌櫃想了想:「山水畫?青州的素山道人,涼城的萬鵬舉,或是蕭山的白千里,都是山水畫的高手。若只京城本地,那就是華府現在的當家大小姐,新任的首座畫師華蘭芝了。不過華家向來只在宮廷作畫,外人可是一畫難求啊。」

    「華蘭芝?」皇甫瑄想了想,「她也是山水畫的高手?」

    「是,要說山水畫乃重寫意之風,而華家向來專精工筆人像,能出來一位華小姐兩者皆擅長,實在是百年不遇的奇才。」

    華如意在一旁聽得暗自想笑,便端著茶杯側過身去,以免被皇甫瑄留意到她的笑聲。

    皇甫瑄又思忖片刻,問道:「你們店中,是否有人曾訂製過數件內容一樣的山水畫?」

    「數件一樣的?那怎麼可能!」胡掌櫃笑道,「任何一幅畫,若是有一模一樣的,之前那幅也就不值錢了。這不像年畫,家家都要貼一樣的。」

    華如意聽得好奇,皇甫瑄的話繞來繞去,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要訂製幾幅一模一樣的山水畫?

    此時從店舖後院與前店的通門中走出一名青衣長衫的年輕男子,胡掌櫃點頭招呼,「少東家。」

    此人是琉璃齋的少東薛庭軒,他和胡掌櫃點點頭,看到皇甫瑄時微微一怔,憑商人的精明嗅覺,初見便知皇甫瑄絕不是個普通人,本準備親自招呼,但無意間看到坐在旁邊喝茶的華如意,便微笑著迎過去。「如意,怎麼今日有空過來?」

    華如意一驚,暗暗叫苦,只好起身微笑點頭,卻笑而不語。

    「來買什麼東西?」薛庭軒好意問道:「若是買紙,就叫夥計給你送回去,何必你親自跑一趟?」

    華如意小聲說道:「只是買些筆和色墨,紙也不用太多。」

    「那就到後院去吧,我那裡的茶總比這裡好些。」

    自從三年前華如意在琉璃齋認識薛庭軒後,兩人就成了朋友。薛庭軒為人真誠、待人熱情,雖然知道華如意是華家很不起眼的一位小人物,但既不會對華如意有特別的好奇,也不會有任何輕視。每次在店內遇到她,都會親自招呼她。

    華如意心中感激,也把他當好友相待。

    今日為了躲開皇甫瑄,聽到薛庭軒的邀請,她只想了一下便立刻點頭應允。

    可剛和薛庭軒走過皇甫瑄身邊的時候,皇甫瑄忽然側目看了她一眼,問了句:「你在華家也畫畫嗎?」

    華如意全身大震,怎麼千躲萬躲,還是被他認出來了?自己剛才說話可是特別壓低了聲音,這樣他都能聽出來?

    既然被識破,明擺著皇甫瑄沒想在她面前特意掩飾,而自己明知他是太子,又豈能不回應?

    她於是只好輕聲說:「也畫幾筆。」

    「華蘭芝和你什麼關係?」

    「堂姐妹。」

    皇甫瑄又盯著她看了幾眼,華如意不知道他在看自己的什麼地方。是臉嗎?他應該不認得她的五官。

    「如果你想在一幅畫上藏一個秘密,你會藏在哪裡?」他忽然又拋出一個讓華如意吃驚不已的問題。

    藏秘密?該不會那麼巧,自己在春宮圖上隱藏簽名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吧?她的春宮圖皆是在青樓裡作畫,堂堂太子殿下豈會看得到?雖然狐疑,但她仍小心應對。

    她仔細回答道:「要看畫的內容是什麼,要藏的內容又是什麼。」

    「畫的是山水,藏的……也許是字,也許是圖。」

    她細細想著,「山水畫……若是藏字,山谷丘壑,流水紋路,甚至是密林之間,都可以藏字;若是藏圖,就要看整幅畫的佈局了。」

    皇甫瑄又問:「若這畫拿到你面前,你能看出其中端倪嗎?」

    「這個……不好說。」她直覺自己可能要招惹麻煩了,態度登時變得含糊。

    皇甫瑄似是察覺她的閃爍其詞,忽然幽幽一笑,說道:「你跟我出來。」

    華如意頭皮一麻,只好跟著他往外走。

    薛庭軒不解問道:「如意,這位公子是?」

    華如意也不好解釋皇甫瑄的身份,只能含糊地說:「這位是……黃公子……薛大哥,我先走了,改日再來。」見他走得極快,她急匆匆說完後便立刻追上前去。

    皇甫瑄走出琉璃齋,逕自往前走,華如意不明白他的意思,又怕跟不上他的步子,便努力快走,直走得氣喘吁吁,臉頰都開始出汗。

    皇甫瑄一連走過三條街,這才在一座府邸前停下。

    看門的家丁見他氣勢不凡,客氣地上來招呼,「這位公子有事嗎?」

    「何騰在府內嗎?」皇甫瑄問道。

    家丁愣住,又上下打量了他幾遍,「我家大人方才外出歸來,現在正在休息,請問公子可有拜帖?」

    皇甫瑄淡淡道:「沒有。不過請代為轉告,就說皇甫瑄前來探望。」

    那家丁一聽到皇甫瑄的名字,立刻驚得腿都軟了,堂堂太子爺的大名,京城中有哪個不認得的?連忙轉身跑回府裡。

    不一會兒的工夫,兵部侍郎何騰就心急火燎地跑出來,納頭便拜,「太子殿下,不知道您會駕臨寒舍,何騰有失遠迎,還請殿下治罪。」

    皇甫瑄淡笑道:「只是想出來轉轉,無意走到你府前,覺得口渴,就來討杯水喝罷了。」

    何騰急忙將皇甫瑄迎進府裡,華如意跟在後面,不知該如何是好,但皇甫瑄不發話讓自己走,她只好繼續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後。好在何府上下都以為她是皇甫瑄隨身帶來的宮女,也沒人對她多說什麼。

    「前兩日你沒有上朝,說是病了,父皇還幾度問起你,說要叫太醫過來看望,人來過了嗎?」

    皇甫瑄關懷備至的殷殷詢問,讓何騰顯得受寵若驚,連忙點頭。「來過了、來過了,是太醫院的張太醫開的藥方,微臣已經喝了兩帖,精神體力都好多了。」

    「那便好。最近朝廷與武伯侯的關係時好時壞,我也不知道幾時這壞事會變到最壞,你們這些朝中棟樑可是一個都不能倒下啊。」皇甫瑄感慨地說著,已經走到何府的正堂,他放眼望去,堂內牆上的確掛著幾幅畫。

    他雖然有心,但也要裝作無意,只遠遠站著,笑道:「何大人幾時也變得風雅起來,在正堂都掛起畫來?記得上回我來時,堂內只掛了一雙刀劍。」

    何騰笑著摸摸後腦,「都是拙荊的意思,說是家中老掛著刀劍,殺氣太重,宅內會鬧不和。所以讓微臣掛點這東西換換風水。婦人之見……讓殿下見笑了。」

    「家有賢妻,該是我羨慕的,豈能笑話。」皇甫瑄回頭看向華如意,「我的青龍院裡是不是也該掛上幾幅畫?」

    華如意沒預料他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只能勉力響應,「全憑殿下作主。」

    「可我要掛只掛美人圖,你這堂內掛的畫我可不喜歡。」皇甫瑄也不客氣,直接坐到主位上。

    何騰陪笑著,也不敢坐,只站著說道:「若說美人圖,殿下身邊的麗姬聽說是少見的美人兒,何不請華府的當家大小姐為麗姬作一幅畫,殿下掛在書齋之內,也算是室內美人影在,書有蘭香了。」

    皇甫瑄朗聲笑道:「何騰,你果然越來越會說話了,這番話若是出自文官之口還不奇怪,偏偏出自你這個武將口裡,我聽著竟覺得彆扭了。」他對著華如意抬手一指,「你去看看何大人那幅畫,是不是和何大人的脾氣性情都一樣?亂糟糟黑乎乎的一團,我就不愛這些山水寫意,倒是父皇更喜歡些。」

    華如意走到那畫前抬頭匆匆看了一遍,回頭微笑道:「殿下,何大人這幅畫是素山道人的大作。」

    「聽起來是個有名的人?倒是我孤陋寡聞了。」皇甫瑄端起何府奴婢送來的熱茶,喝了一口,忽然說道:「前幾日方華昭和許丹心在宮內大打出手一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何騰忙回道:「知道了。老方就是脾氣爆了些,微臣剛剛已經去他的府裡勸過他了,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和兄弟搞得不和。」

    「你既然已經勸了他,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方華昭向來和你私交不錯,我雖然讓刑部各打他們二十大板,卻也不是一定要和他過不去。」

    「是,微臣也是這樣勸他們的。朝廷大員怎能在宮內大打出手?太失體統了!殿下只是打他們二十板子,算輕罰了。」

    皇甫瑄又喝了一口茶,才站起身,「好了,我今日的來意也已說明,望你保重身體,也免父皇那邊再為你掛心。」

    「不敢不敢,勞陛下和殿下掛心微臣,是微臣之罪。」何騰一邊說著,一邊將皇甫瑄送出大門外。

    皇甫瑄直到又走出兩條街,才回身問道:「那畫真是素山道人畫的?」

    華如意點點頭。「素山道人用筆向來濃重,豪氣干雲,胸中有大丘壑,外人是模仿不來的。」

    皇甫瑄看著她,「你既然知道我是誰,我也不和你多說廢話。今日之事,不許洩露一字。」

    華如意連連點頭,「民女不敢。」

    他忽然又上下打量了她一陣,問出一句讓華如意很是尷尬的話——

    「我在宮中還真不曾見過哪個女子能縱容自己豐腴成你這個樣子,還真是特別。」

    華如意自小聽人嘲笑自己胖,早已經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但是讓皇甫瑄這麼一個大人物也當面指說出來,只覺得這真是莫大的羞辱。

    她紅著臉,咬著唇瓣說道:「民女以為,一人之氣,貴在胸懷,而非皮肉;一人之美,貴在才情,而非容貌。否則就算是傾國傾城,也有色衰之時,誰又能據此榮耀一世?」

    皇甫瑄扯著嘴角哼笑一聲,「真不像是個小女子說的話,不過也算有些道理。」接著,忽然又說道:「華府就在前面不遠,我把你從店裡拉出,害你沒買完東西,府裡人會不會說你?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不敢有勞殿下大駕。殿下若是沒別的事,民女就先告退了。」華如意哪敢讓這位太子爺送自己回府?那還不知要憑空生出多少故事來?

    見皇甫瑄不置可否地只是盯著自己看,她屈膝行禮之後飛快轉身跑掉。

    皇甫瑄今日之事,她不知道目的為何,但看來在某一幅畫中,必然有他想找的秘密。而自己無意中被牽扯進來,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只希望他下次不要再找她陪他一起鑒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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