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許久,直到背後的人氣息平穩陷入沉眠,他才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下來。
小春偷偷瞧了雲傾一眼,見雲傾眼眶下泛著一圈黑,一個功力高深的人能睡成這樣,連身旁人起身都沒察覺,不是對環境與身邊的人太過放心,就是操勞過度太過疲累了。
身上黏呼呼的全是奇怪的味道,小春擰條巾子把大腿內側幹掉的東西胡亂擦一擦,擦不起來便用樞的,接著窸窸窣窣把衣衫小心套上,一步三回頭,見床上之人真的睡死不醒,遂打開門一溜煙飛也似地逃,打算暫時離開險地再說。
方纔那情事來得突然,小春整個都懵了。
肢體相纏時情慾立即竄起,肌膚相貼的溫度更讓人感到熟悉,小春不得不大膽推斷自己與那東方雲傾著實「淵源甚深」,否則怎麼雲傾對自己身上每一處都那麼瞭解,知道哪些地方、哪種手段可以讓他受不了大叫出來。
想起之前情景,小春整張臉就炸紅,雲傾雖然看起來美若天仙,可的的確確是個男人。他不曉得自己之前怎麼會和個男人有所纏,現下記憶一片空白,對這事便還有些個難以承受。
男人同男人……
想起方才被翻過來又翻過去,當發饅頭那般揉,小春就抖了起來。
其實那說真格的也不難受,就是有些無法接受……
小春從別院裡出來得匆忙,穿著單衣、披頭散髮、赤裸雙腳,臀間隱患,走路姿勢特別奇怪。
一副十四五歲的小屁孩模樣,邋裡邋遢還在寒山派裡四處亂蕩,嘴角似笑非笑,桃花眼瀰漫水光,寒山派裡巡邏的弟子有些認得了他,從他面前走過時還依依不捨地忘了他幾眼。
小春被看得奇怪,有些尷尬地還笑回去。
山間露重夜風濕寒,他翻上寒山派的正殿屋脊走了幾步,剛一屁股坐下來休息,便聽得琉璃瓦下有些動靜。
忍下住好奇,他揭開屋瓦一角。室內昏黃燭光透了上來,瞇著一隻眼偷偷往下看去,只見一群人躲在屋裡頭,年紀大鬍子白花的坐著,年紀不夠嘴上無毛的小伙子站著,透出的聲音不重,看模樣便似在密商。
「這盟主之位怎能決定得如此草率!」一個拿著塵拂的老道士扭了扭發紅的大鼻子,用充滿鼻音的聲音尖聲道:「三年前寫意山莊之戰想必各位都還記得,那趙小春亦正亦邪,雖曾經相助正道,但說什麼也是魔頭蘭罄的師弟,單是這等身份,便難以服眾。再者千峰石上最後即便趙小春勝出,但他的名字並不在寒山派所發出的英雄帖之上,也不能算數。」
牛鼻子老道才說完,旁邊一個光頭和尚禪仗朝地上一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開口說道:「廖真人言之有理,此次吾等乃是為武林與蒼生將來才秘密舉辦這場比試,趙小春名不正言不順,又與烏衣教多所關聯,往後若與烏衣教宣戰,哪能真正放開前塵與蘭罄決一生死。此等人,自然不適任武林盟主這位置。浮華宮林副宮主技壓群雄,老衲以為此次當由林副宮主勝出,各位以為如何。」
又有人開口道:「在下則是以為林副宮主青年才俊,但論上江湖閱歷則尚未及各大門派掌門之深,雖是勝出,但這盟主之位不可輕率,還得詳加磋商才是。比武之舉向來不在選勝而在選賢,若不能推舉出一名德高望重且大家心悅臣服的人物出來,這回武林大會也是枉費。」
其餘門派眾人紛紛點頭,開口附和,然而其間卻還是有幾個沒反應的。
小春摸了摸下巴。韓寒和穆襄一臉有所思的模樣,偶爾交頭接耳偷偷講個幾句話,沒插嘴,也不知心裡頭正想著什麼。
小春覺得有趣,原來那天的比試是武林盟主之爭啊!可幹啥如此藏頭露尾、神神秘秘的,選盟主也不說清楚,連塊紅布條都沒掛上。
他以為應該要敲鑼打鼓張燈結綵,越熱鬧越招搖越好的!哪知這些人竟然連商議大事也躲在間密不透風的小廳裡,不但人擠人,門窗還閉得緊,像生怕給人知道他們正在開武林大會一樣。
若讓人從屋頂上放一小撮毒下去,這些正派巨擘不就全得死光了嗎?
「林副宮主以為如何?」有人出聲,問起了最後一戰卻不慎敗北的林央。
小春視線移向林央,只見那個公子哥兒似的人正玩著自個兒侍女白蔥蔥的手指,聽見有人問話,才回神過來,掛笑淡淡應了句:「在下倒是覺得,輸便是輸了,該怎麼便是怎麼,這當初都說好了不是?既然上去拼性命打擂台,贏的人便得得到該有的獎賞,否則以後再辦,鬼才會上去打。」
此言一出,滿室嘩然。
小春也吒異了,林央說出這番話,不啻是自己認輸,把到手的東西拱手相讓。
他可沒想到林央會如此大度說出這番話,搔了搔頭,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他那天可把這人打得不輕啊,是說,自己也被打得吐了一筐血便是。
小春嘴角微揚,也笑。這人雖然手法陰了點,可還挺有趣的。
不想再聽下去,他放下那片琉璃瓦躡手躡腳往了別處挪。
武林盟主幹啥的他也不知道,烏衣教聽起來便很黑的模樣,兩者都不該沾。他不算太笨,這點自是知曉。
小廳裡吵得越來越烈,八大門派分成三方,一方屬意趙小春,一方屬意林央,一方則推舉頗具威望的華山掌門。而寒山派和寫意山莊卻遲遲不表態。
「趙小子的性子不適合坐這個位置!」韓寒低聲說:「要他帶頭去攻打烏衣教,他不曉得先會將各大門派搞成什麼樣!」
穆襄卻是說:「趙兄弟有能耐,這世上能與蘭罄抗衡的人不多,他便是其中一人。」
「阿襄,你老是與我唱反調!」韓寒氣得說。
「我是在就事論事!」穆襄苦笑。
於是八大門派堂面上吵,寒山派與寫意山莊私底下吵,整個小廳混亂一團。
其間幾個輩份較低的弟子打著呵欠揉著眼睛。
然後有人發覺屋頂上落了些灰塵下來,那人撞了撞旁邊的同門,下巴抬了抬,跟著兩人目光相對點了點頭,趁小廳正亂,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
◆◇◆
小春離了小廳,踏著房瓦徐行,沒多久便將方纔所聽的東西拋到腦後去。
他選了處無人之所一屁股坐了下來,仰頭凝視天上又圓又大的月亮,搓著冷到失去知覺的手,心裡頭,不自覺再度浮現雲傾那抹淡然的身影。
離去時雲傾那臥榻而眠的模樣頗為憔悴,他似乎找了他很久了,累成這模樣,難不成從未好好休息過?小春想起那人動怒想打人,又捨不得傷他的模樣,心裡便酸酸漲漲的有些酸楚。
前塵往事俱飛煙,不堪記。明明就是見了他幾眼而已,怎麼情緒翻絞得如此難受,一顆心飄啊蕩啊撞地,靜不下來。
而後想起雲傾喚著自己的那幾句「小春」,嘴角莫名地勾起,心裡竟有些暖。
小春將下巴放在膝蓋上彎腰坐在屋脊高處,凝視那皎潔明月,笑了。
「雲傾……」他喃念著這個名字:「雲傾……東方雲傾……」
心裡頭,怎麼就這生甜滋滋地。
然而再想起被壓上桌、壓在門板上、渾身還黏膩膩都是那東西時,小春笑容稍微一僵,搔搔頭,無法適應。
一陣衣衫震聲響起,四周氛圍漾起些許騷動。小春正認真地在想著雲傾的事,兩名男子卻突然一前一後躍上屋頂,站到他的面前,將他嚇了好大一跳,屁股差點坐不穩,從屋脊上滑下來。
「小兄弟。」來人笑嘻嘻地在小春面前蹲下,兩個人四顆眼珠子溜溜地在小春身上掃過來又掃過去。
他們長得相貌堂堂,兩個人兩張臉生得一模一樣,是雙生子來著。
小春看清楚後,竟有些發愣,這樣的臉有些熟悉,自己好像就曾經看過。腦海裡突然閃過兩個相似的身影,小春頭一疼,突然地就喊出了:「五師兄、六師兄!」
二人相視互望一眼,而後道:「小兄弟認錯人了吧?我二人乃是華山派弟子,排行一、二,更不記得有像你這般的師弟。」
這二人說說笑笑,言語間略顯浮氣。其中一人翻手出現了壺酒,另一人拿出杯子斟了點給小春。「不過小兄弟這麼晚一個人在屋脊上賞月,可真是好興致。相逢不如偶遇,喝杯酒,一起迎風賞月也好。」
緩緩回過神來,小春鎮定心神後,朝那杯中物嗅了嗅。
酒氣沖得小春鼻子有些癢,他忍不住大大打了個噴嚏,那兩個人迎面便是被噴了滿頭滿臉的口水,嘴角頓時抽搐不已,想發脾氣,但又隱忍下來。
「真是不好意思!」小春扯嘴皮笑道:「我這鼻子對奇奇怪怪的味兒敏感些。」
言語間早已不明而喻,告訴對方知曉裡頭摻了什麼東西。他無意和這二人瞎攪和,隨即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衣衫,打算轉移陣地不想眷留。
那兩人臉色一僵,其中一人立即伸手將小春攔下。」小兄弟,別走這麼快,咱有些事想同你商量商量。」
「商量什麼?」小春環胸歪頭,問道。
這兩人突然臉色一悲,變臉速度快道令人望塵莫及,哀痛萬分地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
兩人語氣悲痛,小春插嘴說了句:「我的確不知。」
那兩人臉色一黑,隨即忍著繼續道:
「在下二人師出華山,前些日子在下師父與師娘在外受仇家埋伏,深受重傷武功全失,你知道對習武之人而言,這一身功夫盡喪,實在是最最沉痛的打擊,我二人知小兄弟師出神仙谷,又為藥人,今日在這寒山派遇見小兄弟乃我倆之幸。小兄弟這『妙手回春閻王敵』的名號響徹江湖,所以我倆……」
小春見二人頓了頓,於是接道:「可是我失憶了。」
「嘎?」故作沉痛狀的兩人連忙抬頭。
「我也猜我以前是個神醫來著,但現下什麼都忘光,方子開不出來,藥理沒一樣記得,實在沒辦法幫你們師父師娘。」小春說。
「不不不!」這二人連忙答:「其實不用方子不用藥也成。」
小春疑惑地看著這兩人。「那要怎麼幫?」
「小兄弟身為神仙谷藥人,從頭到腳都是仙藥靈藥,「這兩人笑得諂媚,油溜溜的眼珠子從上而下、再從下而上,來回地打量著小春。」我們也不敢要太多,只要小兄弟你小小給我們一塊骨一塊肉,哪裡都行,讓我們帶回去給師父師娘吃了,他們自然可以多得一甲子的武功,這身體也可以立即好起來。」
小春瞇了瞇眼,道:「敢情這藥人一塊骨一塊肉,吃了可以白得一甲子年功力?」
「是是是。」兩人更加諂媚地點頭。
「但是挖骨切肉會疼,我這人啥都不怕,就怕疼。」小春說。
二人聽到這裡,也明白小春不答應,臉色一變,搖了搖酒壺佞笑道:「這水酒裡有麻藥,只消喝一喝,多少骨多少肉,割下來也不痛了。」
小春摸了摸腰間,發覺出來得太匆忙,軟刀忘了繫上,對面二人見他狀似要拿兵器,隨即先發制人長劍出竅,立即朝小春襲去。
小春連連退後,月色下與這兩人糾纏閃避,一邊提氣忍著肺腑疼痛,一邊想著該從那個方向逃離比較省力。
早知道就別爬上屋頂吹涼風賞月了,方才被雲傾搞得筋疲力盡,現下一雙腿連連發抖站都站不穩,實在無法抗敵。
「你們在做什麼!」屋簷下傳來一聲清暍。
小春往下一看,眼睛遂亮,連忙朝救星吼道:「小寒兒快來救命,這兩個傢伙要挖我骨切我肉去增什麼一甲子功力,我好害怕啊!」
韓寒一聽還得了,眉頭一皺劍一拔,躍上屋頂鏗鏗鏘鏘便和兩人打了起來。
「韓代掌門這可不好,竟管起閒事來了。」孿生兄弟哼了聲。
「寒山派裡的事便是我的事,你二人在我寒山派也不收斂收斂,華山派竟是要丟臉丟到我這兒來了嗎?」韓寒寒著張臉,說那話叫不留情面。
「眾人皆知趙小春是魔教護法,韓代掌門這麼護他,莫不是寒山派也歸了魔教門下,同流合污背離正道了?」孿生子笑道。
「怎麼我不僅是魔頭蘭罄的師弟,還是魔教護法來著?」小春好奇地拉了拉韓寒的腰帶便問。
韓寒對二人打得專心,沒料小春會往他腰間摸來。腰際一陣酥麻,驚訝地叫了聲,腰一縮,臉一紅,踏著琉璃瓦的腳不甚打滑,整個人竟往下落了下去。
小春嚇了一大跳,連忙飛身摟住韓寒的腰,結果兩人就這麼往下一起滾,由屋頂重重摔到了地面,碰地聲,揚起沙塵。
「奶奶的——疼啊——」
韓寒整個人壓在小春身上,手肘還狠狠地撞上小春胸口,小春肺腑間的氣全都給擠出,一時間劇痛不已,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摸我做什麼!」韓寒紅著臉連忙從小春身上翻下,將他拉起,沒料華山那二人又攻來,弄得他只得摟著小春的腰,帶他避開對方劍勢,以防小春被傷到。
「誰知你那裡怕癢啊,奶奶的,摔死我也!」小春搗著胸口,悶聲道。
韓寒臉色又是大紅。
「你別一直臉紅好不!」小春大吼。「劍來了,劍劍劍劍——看劍啊——」
然而就在兩柄劍閃著銀光往他們這裡剌來之時,那劍勢突然停止了。
月色下,陰冷的寒光一閃,冰冷的森涼之氣瀰漫。
「別傷人!」小春突地臉色驟變,朝孿生子身後大吼。
而後那對孿生子晃了晃,臉上那偷襲就快得逞的表情還來不及轉化,血隨即從脖子處的開口噴了出來,而後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兩人捂著脖子,倒到砂石地上,雙眼圓睜著,身軀抽搐不已。
小春飛奔至雙生子身畔,連點兩人週身大穴,可流血之勢雖稍止,兩人卻仍不斷痙攣著。
小春心裡急,捂著這兩人的脖子,焦慮在臉上顯現無疑。那劍勢再多分毫,這兩人的頭顱怕就給這麼砍下來了。
風起了,白色衣衫被吹得振振出響。
月夜下一抹銀白身影淡如鬼魅,瀰漫森冷之意。
一滴血珠由雲傾手中銀霜劍上滑落,過劍不染血痕,襯著他的臉色有些駭人。
「為什麼……」小春回頭看著眼前僅穿著單衣,髮絲未挽,眼神通紅的人。本想吼出口的話語,下知為何在看見雲傾的模樣後心裡一緊,便再也說下來。
小春知道雲傾是急尋著自己出來的,也知道這個人臉上那冷漠卻帶著痛的神情,是因他而起。
雲傾冷冷地看著急急走到小春身旁,貼著小春說話的韓寒,當韓寒的手碰著小春時,雲傾身上的殺氣撲天蓋地瀰漫而起。
「他們怎樣了?」韓寒焦心問。
「幫我壓著他們的傷口!」小春回神,急忙說道。
韓寒點頭,便照著小春的話做了。
小春抖著沾滿鮮血的手,感覺掌心開始冒汗,氣息亦驟亂,週身開始發冷,可小春顧不了這些,硬是強壓下喉頭那股甜味,捂著腦袋想著,想著接下來該是怎樣。
他們說,他們說他有個外號叫「妙手回春閻王敵」,他是個神醫,神醫本事該是很大的,像這種頭頸分家的慘象對他而言當不算什麼。
他有方法可以救這兩個人的,該是可以的。小春焦急地想著,皺著眉敲著頭,但伴隨著頭痛愈亦加劇,腦袋卻仍是空白一片。
「快想啊趙小春,你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兩條人命啊,趕快想起來!」小春拚命敲著頭,低吼著。
如此混亂的場面,小春早已將雲傾拋到腦後去。他如今眼裡只有這兩個性命岌岌可危的垂死之人而已。
突然迎面一股劍氣襲來,韓寒心頭一凜,緊抓著身旁的小春急急後退。
方才小春眼裡沒有自己,雲傾早已怒不可遏,如今韓寒又抱著小春狀似親密,雲傾眼一紅,劍勢更為凌厲起來。
「東方雲傾你發什麼瘋!」小春抬頭見到雲傾的動作,一時間氣到極點,怒吼著伸手便要抓雲傾迎面而來的銀霜劍。
「笨蛋!」韓寒雙眼發直,拉著小春後頸衣領連忙要退。
雲傾劍若靈蛇變化莫端隨之迎至,韓寒聲音才落,只見削鐵如泥的銀霜劍沒入小春護在韓寒面門的左掌心中,劍勢所至無聲無息,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鮮血沿著手腕緩緩滴低落,而後小春微微顫了下。嘴張了張,話說不出來。
沒料到竟傷了最重視之人的雲傾亦然,滿臉怔愣,微微顫抖。
韓寒抓著小春褻衣的手收勢不及,「嘶」地一聲將小春單薄的襯衣毀了一大半,小春喘了口氣,發紅著眼瞪著雲傾。
他慢慢地、緩緩地,齜牙咧嘴雙指捻著劍刀往後輕推。而那行兇之人這時才猶如突然從夢中清醒過來般,猛地將劍往後抽。
小春一口氣吸得更大,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小春……」雲傾聲音有著輕微的發顫。
小春又是喘了喘,沒事人般地回頭望住韓寒,嘴角牽了牽,白著張臉笑問:
「我說小寒兒,這情況危急的時候你動手撕我褻衣做什麼?我裡裡外外可就只著了這一件啊……」
小春跟著再喘了喘,逞強繼續道:「你若真的忍不住,好歹也尋你家穆襄去,他與你多年兄弟,不管怎麼撕,定是不會計較……可我……」
還想繼續說下去,週身一冷眼前一黑,卻是那壓抑不住的寒氣再度反噬之相。
「……我……我……」我了幾次說不出話來,小春感覺身體搖了搖,腳便要軟下去。
本以為這時不是頭向下磕就是屁股著地了,可什麼都沒有,下一刻,他便被攬進了一個令他感覺萬分熟悉的懷抱裡。
而那人,微微地抖著。
「小春……」雲傾問。
「鬆手。」小春咬牙切齒低聲道。
雲傾身體幾乎不可察覺地抖了一下。
「我叫你鬆手。」小春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怒氣。
「你生氣了?」雲傾問著。
「生氣,生什麼氣?誰敢對你生氣?莫不怕你這劍砍下來,頭都給砍飛了不成?」小春冷冷地說道。
「那兩個人傷你,所以我殺了他們。」雲傾低聲說道。
「那韓寒呢?他哪裡得罪你了?」小春抬頭望進雲傾的眼裡。
雲傾震了震,眼神閃避開來。「他靠著你,他的手放在你身上。」
「誰靠著我,誰的手放在我身上便得罪你?敢問這位大俠您是我的誰?我爹我娘還是我主子,怎麼誰的手放我身上你都得管?」
「不是……我……」雲傾急著想解釋。
哪料小春冷哼了聲,自嘲般地道:「沒錯,你什麼都不是!」
雲傾聽得小春這話,瞬間冰封般完全僵住。
小春卻是繼續道:「可韓寒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在懸崖底下救了我,又不惜耗費功力替我續命,我現在便是一個死人來著。你要想殺他,行,先一劍殺了我,從我屍身上踩過再說。」
說罷,那沾著血的手抓住雲傾握在他手臂上的,慢慢地扳開,而後推離雲傾,晃了晃,往那對孿生子走去。
「小春……」雲傾愣了,喉頭有些熱,急急喚著他的名字。
「離我遠點!」小春頭也不回地說道:「我現下不想同你說話!」
「你生氣了……」雲傾吶吶地道。
「是!」生氣,怎麼不生氣。小春簡直氣堵了。
原本方才被那樣,弄得腳都軟了就有些不悅,可見雲傾也是因與他失散又尋了他許久,那般失控對他也情有可原,況且兩人若是早已相許,那些作為便還可原諒。
可這人如今居然不問分由便在他眼前重傷華山兩名弟子,跟著又想對韓寒下毒手,這讓他怎麼忍得住。
韓寒救過他的命,給他吃給他住,做人簡直好到沒話說。這雲傾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連自己的救命恩人也要砍下去。
自己與他先前到底怎麼回事,這種事又發生過幾回,以前的自己竟也是這般縱容此人在自己眼前行兇嗎?否則這人怎會下手如此狠絕,取人性命毫不猶豫?
況且今時今地非比尋常,此處高手雲集,若雲傾真將事情惹大,怕不是便與了整個武林正道為敵。這人,到底有沒有腦子,想沒想過當前處境!
雲傾已經傷了華山派兩名弟子,若他再動韓寒,小春怕,怕雲傾縱然再有能耐,也難逃被圍剿的下場。
想起來就眉頭心頭一齊跳……怕雲傾真會出事……
可越為雲傾想,卻又越覺悶。
幹啥啊,醒來竟然遇到這麼個大麻煩!剛愎自用、聽不懂人話。
小春越想越氣,越氣頭就越痛,他覺得眼前的光是黑過來又白過去地,叫他要昏不昏頭暈眼花,都快給折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