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沒有被人吃死的經驗,無法用叫警察來威脅他離開的這點,令她很沒有安全感。
「大部分和我說話的人都沒有這種感覺。」徐秀巖露出無辜的表情,「會不會是你自我感覺過剩了?」
「你!」她吐不出反駁。
討厭、討厭!這個男人真的很討厭!
徐秀巖沒有理會她,專心切切剁剁,調製沙拉醬的同時還看著濃湯的溫度;製作法士達的面皮時,又把切成細條狀的牛肉絲、洋蔥絲、甜椒、油放進炒菜鍋裡拌炒均勻,然後加入調味料;再準備法士達的醬汁,把做好的料理一一裝盤,動作行雲流水毫不含糊,頗有「型男大主廚」的風範。
原本張了張嘴,想再諷刺他幾句,可史嘉蕾從食物的香氣開始散發後,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僅能默默觀察他的動作,眼底不自覺散發飢渴的光芒。
好吧,這個男人是討厭了一點,但是做的料理看起來很好吃……
「我可不是在等你做給我吃。」發現他替她弄了一份,她立刻仰起下顎,高傲的來到餐桌前,坐入他拉開的椅子中,驕傲地說。
徐秀巖在她身後彎下腰,對著她的耳朵嘲弄似的低語:「我中午忙得沒空吃飯,相信我,這些食物我一個人吃都嫌不夠。」
好聽的男嗓鼓動她的耳膜,她的心跳漏了拍,然後開始加速。
不得不說,他擁有連身為歌手的她都心動的聲音,非常、非常誘人的嗓音。
她可以想像如果他要勾引一個女人,根本不用花太多手段,只需要在那女人的耳邊說幾句話就可以了。
而她,向來喜歡好聽的聲音。
「……你說是嗎?」問句竄進耳裡,沒仔細聽的史嘉蕾一頓,趕緊拉回心思,暗罵自己胡思亂想。
她假裝什麼事也沒有,冷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說的是事實,不過語氣聽起來像是訕諷的反問。
徐秀巖直起身,走到她對面坐下,別具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才說:「吃飯吧。」
「我最討厭別人命令我。」史嘉蕾厭惡地瞇起眼。
「這句話相當於『開動吧』,每位廚師把料理端上桌後都會這麼說,如果你硬要聽成是命令,那也沒辦法。」徐秀巖一點也不在意,逕自開始用餐。
史嘉蕾雙目一瞪,已經提起一口氣要說些什麼,偏偏肚子發出咕嚕咕嚕聲,害她困窘的低下頭,抓起湯匙用左手舀著濃湯。
「如果我會做菜,才不需要你。」她小聲嘀咕,努力讓自己的動作看起來如同平常一樣自然優雅。
她是個要求完美的人。
試了幾次後,她懊惱的放下湯匙,推開還有八分滿的濃湯,抿緊唇,氣鼓鼓的瞪著自己的左手。
徐秀巖觀察她的舉動。
真是有趣。
儘管她不斷表現出任性、暴躁的一面,但不會把每件事都推到別人的頭上,就像現在,她只是痛恨自己做不到,並沒有遷怒他……其實這只噴火龍不如表現出來的不明理。
雖然彆扭,卻也很可愛。
察覺她又開始生起悶氣,徐秀巖跟著擱下湯匙,拿起餐巾擦擦嘴,開玩笑道:「看來你不只不會做菜,連吃東西都要人餵了。」
「我吃飽了,不行嗎?」她撇了撇嘴。
「如果你仔細留意,應該不難發現這裡只有我。」他從玻璃碗裡夾出一些沙拉放到她面前的盤子裡。
「我又沒瞎!」她不耐煩的回嘴,目光停留在叉子上,片刻後才瞭解他的話意。
他是要她別在意嗎?
史嘉蕾忍不住瞥他一眼,神情複雜。
真是個怪男人。
難道他以為裝作一副不介意的樣子,就能博取她的信任?她已經受夠別人假惺惺的接近自己,無論背後打著什麼樣的主意,最後受傷害的都是她。
縱然一時間趕不走他,也不代表她逐漸信任他。
只是想看看他圖什麼而已,不是因為她貪圖別人的陪伴……
史嘉蕾忽視心中小小的反駁,告誡自己別再被騙了,也不准動搖。所有的動搖都是錯覺,他做的事是見縫插針,利用她的脆弱,找機會扳倒她而已。
「不用你雞婆。」想是這麼想,史嘉蕾卻忘了最重要的事——徐秀巖根本沒有把她推到谷底的理由。
也許是想不出他對自己好的原因,於是很自然的就往反方向想了。
徐秀巖聳聳肩,也不生氣,端過她喝過的湯喝完,接著吃了一半的沙拉,才開始吃墨西哥法士達和塔可,從頭到尾都沒有等她的意思,也不問她想不想吃,維持流暢的速度,優雅進食。
史嘉蕾完全跟不上他的動作,又因為拉不下臉,只好不吭一聲,握緊雙手,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熾。
他能感覺出面前有一座快要爆發的活火山,分神瞧了她一眼,眼神像在說:我早說過自己很餓,是你不信。
這可讓「史氏火山」到達爆炸的臨界點,熱燙的岩漿——不,是被岩漿般滾燙的怒意驅使,史嘉蕾一手搶走他包好的法士達,送到嘴中,大口咬下,還故意用鼻子哼了聲。
徐秀巖笑著看她示威的舉動,進食的速度放慢了些。
沒喝到濃湯和吃到沙拉的史嘉蕾不再顧忌儀態和吃相,大口大口的咀嚼,連嘴上沾上醬汁都不理會,不讓他繼續囂張的念頭漸漸轉化成對食物的驚歎,盈滿心頭。
這是什麼?
她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打定主意餵飽她,徐秀巖的動作已經從吃變成包了,「哪種醬?」
「綠色的。」說不出醬料的名字,史嘉蕾指了指,然後吮了吮指尖,好久以來第一次因為吃,漂亮的眼裡閃動著光芒。
「鱷梨醬。」他三兩下就包好她指定的配料,目不轉晴的瞅著她。
看過照片裡以前的她,現在這麼說是很奇怪,但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很美,至少在他眼中是。
也許是因為真實許多……
史嘉蕾不知從何時起,開始指揮他,眉心的怒痕也少了些,反倒是將注意力放在他做的法士達上。
回想起來,她已經好幾年沒吃得這麼開心了。不管車禍前的體重控制,還是車禍後被告誡不可以吃的一些東西,能像現在這樣大口的吃,竟是令人如此滿足的事,心情也莫名的好轉起來。
史嘉蕾接過他不斷遞來的法士達,吃到最後,鼻子有點酸。
很久很久,沒有吃過別人親手做的食物了,也很久很久,沒有在無人監控下任意進食,為什麼這種看似再單純不過的事,令人如此懷念呢?
為了自己熱愛的工作,她究竟放棄了多少平常人習以為常的自由?
喉頭一陣哽咽,她放下吃了一半的法士達,跑到客廳去,整個人縮在沙發上。
徐秀巖想了想,推開椅子,站起身——
「別過來!」她聲音帶著模糊的哭腔,雖然和車禍聲帶受損的啞嗓比起來並不明顯,徐秀巖還是聽出來了。
他開始收拾餐桌上的狼籍,沒有走過去,二十分鐘後才端了杯熱可可,走到她面前。
「我說了叫你別過來。」把臉埋在雙腿間,史嘉蕾悶悶地說。
徐秀巖沒有答腔,抓起她的左手,把熱可可塞進手中,然後才說:「我要去洗澡了。」
也許是聽到這句話,她沒有把馬克杯朝他臉上扔回去。
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徐秀巖按了按她戴著毛帽的頭,靜靜離開。
聽見遠離的腳步聲,史嘉蕾抬起頭,把熱可可端到面前,凝視杯裡溫暖的顏色好半響,忍不住低語:「都說我不喜歡熱可可了……」
真是堅持的男人。
摸摸被他觸碰過的地方,史嘉蕾想起除了昨晚他無禮的解開她洋裝的扣子之外,其他每次碰她都是在非常必要的時刻,只有剛才這下不是,卻最令她難以忽略。
望了他消失的方向一眼,她舉高杯子,啜了一口熱可可,面容褪去憤怒和怨恨的痕跡,顯得平靜深沉。
他究竟為何而來?
頭一次,史嘉蕾對前夫的行為產生了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