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害怕這個嚴肅而冷漠的老人。這個凡事以家族利益為重的老人,無論什麼時候都表現得那麼鎮定、冷漠。而這個家,給她的感覺就和杜老太爺這個人一樣。一樣的冷漠,一樣的嚴肅,一樣的死氣沉沉。
在杜家,除了那個大半時間都不在家的杜白石外,似乎就沒有會笑的人。
偌大的杜宅,相較她那清貧的家——只是一個飾著金銀的冰冷的牢籠。
她真的很懷念嫂嫂刻薄的嘮叨,即使她在那兒也並不快樂,但至少也有些人氣,讓人有活著的感覺。
「愔愔,你起來坐吧!」杜威海看著她,冷凝的目光全無半點溫度。
「是,爺爺。」林愔愔垂著頭,順從地起身。還未嫁到杜家,就已經知道在杜家,杜老太爺的話就是命令了順從,別無選擇。
「白石昨天又沒回來?」他明知故問。
林愔愔沒有說話。嫁到杜家月餘,她從不多事,但冷眼旁觀,卻已清楚夫君和老太爺子間有極深的隔閡,或者,該說他們相互仇視才對。
有時候,林愔愔甚至覺得,杜白石之所以會放蕩形骸到這種地步,完全是為了報復老太爺。而老太爺,雖未暴跳如雷,但絕不是像他外表那樣毫不在乎。畢竟,杜白石的所作所為,已令赫赫有名的杜家蒙羞。
這情形,愛面子的杜老太爺絕不會樂見。但他還會保持多久的沉默?
「為什麼不回答我?』
林愔愔低著頭,聲細如蚊:「一個有教養的女子不該在背後論人是非。」尤其是不可說自己丈夫的是非。
「這就是你的回答?」杜威海看著她,犀利的目光隱約露出一絲笑意,「你知道我和杜白石之間的事?」
林愔愔垂首道:「愔愔只知道要做杜家的好媳婦,白石的好妻子。至於不該知道的,愔愔絕不會多問。」
杜威海笑了,一向嚴肅的臉帶著笑,竟和放蕩不拘的杜白石有幾分相像。「你很聰明……」很久沒有人敢這樣含糊地回答他的話了。選擇她,不止是因為她的家世是他所需要的,更因她的聰慧和藏在她柔順的外表下那顆堅強的心。
合上眼,他靠在軟榻上,不再說話,久得林愔愔以為他睡著了,他才悠悠一歎:「人老了,就會常常想起過去的事……」
林愔愔的心一跳,慌忙低下頭去。
「我知道你會明白的……你一向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杜威海一歎,「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希望帶著遺憾死去……」
林愔愔沒有回答,只在心底歎息。關於杜家的事,這些日子,她已經聽得夠多了,可是,即使她什麼都知道,她又能做什麼呢?
她抬起頭,難掩心中悲傷。
當他歎息時,全無平日陰森懾人的威嚴,只是一個普通的悲傷的老人。面對這樣一張衰老虛弱的面龐,她怎忍拒絕?
或許,她該試著化解這段仇恨。畢竟,那是她的夫君——即使有名無實,但卻是她所深愛的呀!
她苦笑著,只能在心底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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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爺對夫人說了什麼?」紅紗追問,冷漠的神情總令她覺得似曾相識。
「沒什麼。」雖然無意,她還是有所隱瞞。
紅紗冷笑,折好手中的衣裳。忽然道:「少夫人要小心了,他可是一隻老狐狸!」
林惰惰一怔,愕然望她。真不敢相信紅紗居然會說出這這樣的話。
紅紗不看她,只笑了笑,「林少爺來了,老太爺和公子都不在。還得您見客了!」
林愔愔低下頭,一時神思恍惚。
當年,父親和林家伯父同朝為官,交情頗深。又因同姓之雅,曾義結金蘭。但自父親被逼辭官,家道中落,兩家已不太來往。
她和林唯文相識,還是因半年前的偶遇。
她低頭,還未決定。
紅紗已笑了,「少夫人如果不想見客,也就罷了。杜府人多口雜,也免得落人口實。」
林愔惰微怔,一股怒氣上湧,「什麼叫落人口實?難道我有什麼值得人議論嗎?」
「奴婢沒有那個意思。」紅紗低語,卻仍是不卑不亢。
林愔愔驀地站起身,文靜的面容難得染上怒意,「我現在就去見客,如果你想知道我有無失儀之處,儘管跟來監視好了!」
看著林愔愔離去,紅紗面露笑容。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還真不相信這溫吞斯文的少夫人也會發脾氣呢。
不過,這也好!在杜家,如果沒有點脾氣,遲早會被人生吞活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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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愔愔……」乍見林愔愔,林唯文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好久才笑道:「白石還沒有回來嗎?」一句話出口,看見林愔愔憂鬱的笑容,他不禁後悔。
「林大哥請坐。」微微一笑,目光掃過他腰際垂下的月形五塊,不禁一怔。
那是她所熟悉的東西。自十歲那年從父親手裡接過,她就從未離過身。若不是半年前需要錢用,她也不會當掉。後來她去贖時,卻已被人搶先一步買去,沒想到會是他。
下意識地掩住玉玦,林唯文露出尷尬的神情。半年前當鋪門前的邂逅,叫他深深記住了她。將她的玉玦收藏,沒有唐突冒犯之心,只是為了了卻心中難解情愁。
林愔愔低下頭,只當做什麼都沒看見。「下個月即是秋試了,想必林大哥已勝券在握。」
林唯文謙虛地一笑,「勝券在握可不敢當。只不過凡事盡心盡力而已。」
「以林大哥的博學,若不高中魁首,可真是朝廷的損失了。」
「不過死記硬背罷了,若論才情文采,我豈能與白石相比?」
「是嗎?」林愔愔一笑,憂鬱滿心。新婚月餘,與丈夫不過數面之謀,對他的瞭解皆來自他人之口。
林唯文在心裡低歎,望著她,滿臉滿心的誠懇,「愔愔,你我是世交,不算外人。而白石和我更是相知多年,交情頗深。所以,有些話即便不當說、不便說,我還是要說。」
看著她明亮的眸,他除去最後一絲綺念。「白石或許有些風流,也過於放藹不拘,而且固執倔強得像他的名字——十足的一塊石頭!但是,他絕對是一個好人。以他的才學性情,一旦高中,必成國之棟樑……我想說的是,你這個丈夫並沒有選錯!他現在冷落你,並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
「因為什麼?」
他們一驚,同時回頭。
杜白石靠在門上,臉上仍是邪邪的笑,「唯文,你真的認為自己那麼瞭解我嗎?」他走近,挑剔地打量林愔愔,「你認為我會喜歡一個呆板得像塊木頭的女人嗎?」
「白石!」林唯文叫起來,「你的話太傷人了!」
「是嗎?」杜白石看著他冷笑,「唯文,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我希望以後也是……所以,請你不要管我的家事。」
「白石……」
舉手止住林唯文欲出口的話,杜白石冷冷道:「不要再說了,唯文,除非——你不想再要我這個朋友!」
和杜白石對視許久,林唯文終於拱手道:「告辭……」看一眼低頭順目的林愔愔,他轉身離去,只留下一聲悠長的歎息。
看林唯文走遠,杜白石望向林愔愔,笑容滿面,眸卻仍是冰冷,「很抱歉,打擾了你們的雅興。」
林愔愔抬起頭,看著杜白石的背影,終於叫道:「請留步!相公。」
杜白石揚眉,緩緩轉過身。沒想到羞怯膽小、沉默寡言的林愔愔也會主動開口。他笑,有些戲謔,「娘子,有事嗎?」
林愔愔點頭,仍是柔聲細語,「妾身知道相公並不是心甘情願地娶妾為妻……但既然已成為夫妻,就該相互扶持,彼此關愛……」
「很精彩的開場白!」杜白石撫掌大笑,「娘子是否耐不住寂寞,想要咱們夫妻恩愛魚水情深呀?」
林愔愔臉泛桃紅,又羞又惱,「相公,妾是真心誠意為你,請不要開玩笑。」
「為我?」杜白石冷笑,悠閒地坐下身,「不知為夫有何事需要娘子你相助呢?」
林愔愔咬著唇,許久終於道:「相公,老太爺的身體不好,年紀又大了。就讓他安安樂樂地過完下半輩子吧……就算他從前做錯事,對你不起,那也是從前的事了。現在,他只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罷了,你何不忘卻仇怨,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呢?」
杜白石笑看著她,「你好像很清楚我的事嘛!這些話,是杜威海叫你說的?」
「不是。」林愔愔急忙辯解,「你不要誤會……我知道,聽人背後議論自己的丈夫而不制止,是我不對。可是,我真的很想瞭解你——哪怕是從外人口中。至於這些話,也不是老太爺叫我說的。我只是不想看老爺傷心,更不願意你在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傷害自己。」她猛地頓住,看著杜白石冰冷的眸,一陣心悸。
「我終於明白老頭子為什麼選中你了。」杜白石看著她淚光盈然的眼,笑著,眸卻仍是冰冷,「你很會說話,也擅長運用女性最厲害最有利的武器。我不得不承認,你除了顯赫的家世外,的確還有其他的本事。你完全可以成為杜家的好主母,老頭子的好孫媳——可是,你永遠不可能成為我杜白石的好妻子!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一個像你這樣虛偽、做作得令人作嘔的女人!」
淚如泉湧的同時,林愔愔衝著他的背影不加考慮地脫口喊出:「你可知自己冷漠的神情和你恨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頓住腳步,他的背僵直了一下,卻終沒有回頭,大步走了出去。
林愔愔流著淚,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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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寂靜如水。
林愔愔熄滅燭火,任月光瀉進窗來。雖然沒有刻意等那夜不歸宿的人,但她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低歎,窗外的笑聲傳人耳中。
那是種放肆而淫蕩的笑聲,彷彿故意要在靜夜裡吵醒所有的人。
林愔愔皺眉,輕輕推開門,默默地望著笑擁美女的杜白石。
「怎麼沒睡呢,娘子?」杜白石笑著,酒氣醺然。
「原來這位就是獨佔鰲頭的新夫人呀!」荷蘭倚著杜白石,嬌笑如花的臉上卻有絲輕蔑。
「妾還以為杜夫人會如何美貌呢,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嘛!也難怪杜公子到百花軒找樂子嘍!」梅蘭摟著杜白石的脖頸,眼裡儘是挑釁的笑意。
林愔愔咬著唇,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只福了下身,便欲回房。
「咦,我的好娘子,一句話都不說就走,可不像你的作風呀!」杜白石攔住她,英俊的臉上是邪邪的笑。
「妾身累了,想回去休息。」林愔愔淡淡道,卻怎麼也擠不出笑來。
「累了!今天你雄辯滔滔的時候怎不見你講一個累字呢?」杜白石冷笑,挑起她的下頷,「看著我的眼睛!你的虛偽是逃不過我如電雙目的!」
林愔愔揚起眉,「一個妻子的本分是伺候好自己的相公。既然相公現在不需要愔愔的服侍,愔愔自不該打擾相公的雅興了。」
「好利的一張嘴!你真的不在乎嗎?」他放蕩地笑著,低頭吻荷蘭的臉。
「相公容得妾身在乎嗎?」林愔愔低語,深福一下,轉身進房。
「杜公子,你的夫人可真是瞧不起人呀!」荷蘭嬌嗔,藉機倚進他懷裡。
「人家是千金小姐,豪門貴婦,怎會瞧得起咱們姐妹這樣出身貧寒、身份低賤的人呢?」梅蘭低歎,眼中卻有絲狡詐,「不過,瞧不起咱們也就罷了,她可也像瞧不起公子你呢!」
「那當然了……」杜白石擁著她低笑,「杜白石本也出身貧賤,哪人得了千金小姐的眼呢?也只有你們這些風塵美人才會喜歡我呢……哈哈……」他大笑著,「咱們別理她,去別處開心。」
笑聲漸遠。
林愔愔靠在門上,咬著唇,不讓淚流下。直到唇上沁出的鮮血滴落,心頭針刺般的疼痛令她幾乎無法呼吸。
不在乎嗎?不!她在乎的!既使她的外表仍平靜如水,可妒嫉的火焰已將她的心化為灰燼。
難道只因為她是老太爺為他挑選的新娘,就要承受他無理的戲弄與精神上的折磨嗎?是千金小姐不是千金小姐又有什麼關係呢?即使林家仍如昔顯赫,她林愔愔也是他的妻子呀!是杜白石的妻子,而不是什麼杜公子、杜老爺、杜大人的妻子!她嫁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什麼虛名!難道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她會愛他嗎?還是他根本就是個不懂愛的人?
慢慢滑下,她的頭碰在門上竟覺不出疼來。她不想讓自己去想,但偏偏她的腦、她的心不受控制。那些放肆的笑聲與浮蕩的嬌喘彷彿就響在她的耳邊、充斥她腦中。她蜷曲在門邊,貝齒緊緊地咬著嘴唇,沁出血也不覺得,這樣的痛還不足以讓她忘卻心靈上的痛。她把拇指湊近唇邊,無意識地啃著指甲。很痛!驟來的疼痛令煩燥的心情稍稍平靜。很好,這正是她所需要的,只有身體的痛才可稍減心靈上的痛。
溺於黑暗,她像頭被困無助的獸,只有不停地傷害自己的身體來換取片刻的平靜。血,一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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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愈深,月已西移,星亦漸隱。
黎明前的黑暗中,他猛然從噩夢中驚醒,大汗淋漓。擁被而起,昨夜靡亂的氣息猶存,他曾溺於慾望中的心卻冰冷。移開猶自纏在他腰上的粉腿,他毫不眷戀地離開猶溫的軟榍,對昨夜與他瘋狂縱慾的女人連看都不看一眼。
他很清楚這些未敷粉施朱的女人根本見不得人的。庸俗、肉麻、無趣,他很清楚每夜倒在他懷裡不同的女人是多麼不堪,但又怎樣?他不在乎這些,即使再醜陋、再下賤、再可怕的女人他都不在乎,只要是能讓那死老頭子難堪丟臉,哪怕是在路邊乞討、三年沒洗澡、渾身長滿了虱子的蠢女人他也會要。可惜,不知是大唐太富裕還是他沒運氣,這麼多年竟未讓他碰到一個絕妙到讓那老頭子跳腳撞牆的女人。
推門而出,眺望微微泛白的天邊,遠處甚至已有稀微的燈光。他笑了,透著讓人寒心的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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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栓門,只是輕輕一推,門就「吱呀」一聲開了。西斜的月映著他的身影,拖出寂寅的黑影。
「娘子。」他輕喚,聲音裡透著明顯的促狹笑意。
如人無人之境,他徑去點亮了蠟燭。驟明,他微瞇了眼,才發現她竟沒有在床上。微弱的呼吸竟起於門邊。乍然回身竟見她倚在門邊,一張臉蒼白如陰雨天浮於水面的月光,透著鬱鬱淒傷。執起一支蠟燭,他走近半蹲了身。她紅腫的眼、沁血的唇一覽無遺,他的目光落在裙擺點滴暗紅上,才發現她右手拇指上的指甲已掉了大半,血跡已干,就連其他指上也是光禿禿地沾著血。想來是她自己咬的。
杜白石皺眉起眉,臉上神情越發古怪。沉默了好一陣子,他突然伸出手指摩挲她蒼白的面頰,低沉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娘子,娘子……該醒了!」
熟悉的聲音聽在耳中,她的頭卻仍是昏沉沉的。勉力睜開眼,她被近在眼前的俊臉嚇了一跳,人倒是清醒了不少。對著他含笑的眸,她只喃喃不清:「相、相公……」卻不知自己究竟要說些什麼。
「我的好娘子,該起床了。難道你竟忘了還要服侍你的相公嗎?」他沮熱的氣息噴在她股上,讓她的心一陣猛跳。慌忙起身卻一陣昏眩,在他伸手相扶時濃郁的香氣撲鼻。心神一恍,她驟然遠離,好像他身上有沾不得的瘟疫。
杜白石臉色一變,再迫近一步,冷冷道:「娘子莫非是在嫌棄我?」
「不是、不是……」林愔愔低喃著,只想避開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讓那些話溜出口來。如果她此刻一個「妒」字出口,她的丈夫是否會額手稱慶,立刻以「七出」之條將她休出杜家呢?
「不是嗎?那就好了……」杜白石笑睨著她,低低道:「我還以為娘子是嫌我一身汗臭呢!沒辦法,昨夜那兩個美人實在是太纏人了,害得我費了不少精力。」
不自覺地咬著唇,林愔愔不想聽卻無法當著他的面掩上耳朵。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話?難道看她傷心難過是他的樂趣嗎?她不想聽,不要聽,卻被他圈入臂彎無處可逃。
杜白石緊緊貼著她卻未擁抱她,只嘲弄道:「若和那兩個惹火尤物相比,娘子平板無肉的身材還真是不足觀。不過不要緊,你現在己嫁入豪門不愁吃穿,多吃些肉,很快就會胖起來的……到時,讓為夫來教你什麼是「閨房之樂」吧!」
他溫熱的唇漸漸貼近她的,她卻倏地扭過頭去。他微怔,隨即笑了,「娘子害羞了?像你這樣害羞可不成的——不過沒關係,為夫會好好教你的……」他嬉笑著突然回過頭去,紅紗正無聲地站在門口,淡漠的神情似午夜遊蕩的幽魂,一雙眼雖是瞧見他們卻冷冷的像是根本就什麼都沒瞧見。
「公子,客房裡的兩位姑娘醒了,正吵著要見您呢!」
杜白石笑了,悠悠道:「為什麼不請她們到飯廳用飯?我想老太爺一個人用飯必是孤單得很,有美女為伴心情也會好得多,心情好飯也會吃得多些,飯吃得多些人也會多活幾年。這樣,杜家才不會太寂寞呵!」
紅紗的眼一亮,臉上似乎也有了絲笑意。「老太爺在自己的房裡,公子若是有心想多陪陪他,倒不妨帶著那兩位姑娘到「省思園」去坐坐。」
「嗯!說得有理……」杜白石竟真的整了整衣襟道,「看來,娘子似乎是沒心情陪為夫了,那我倒不如去向老太爺請個安。」忽然執起她的手送至唇邊,噙住她的中指輕吮了下,他在她耳邊低語:「娘子的手看來是好吃得緊,下次再想吃的時候不妨叫上為夫……」看她驟然紅透的臉頰,他大笑揚長而去。
明知他此去「省思園」是存心去氣杜老太爺,她卻無法阻止。見紅紗目光轉來,她只慌慌張張地藏起了一雙手。
望她一眼,紅紗竟沒有相詢,轉身出去時突然旋身看她,冷冷地道:「怨一個人,恨一個人,你儘管去罵他、打他、殺他,只有最愚蠢的人才會傷害自己!」
林愔愔看她踞踞而去,怔了許久。她突然苦笑。傷害自己的確是很愚蠢的行為,但若對一個人沒有怨、沒有恨,只有滿腔的愛時,又如何去罵他、打他、殺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