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莫莫的性命危在旦夕,除了人在日本被局限住自由的永井惠,以及被人拖回英國的俞真妍,其他人都陪同莫家父母又來到加拿大的溫哥華。
身為地主的柯瑞安,帶著內疚之心去接機權充司機。
見了昏迷不醒的女兒,莫母在病房裡哭得傷心欲絕,莫父亦在一旁靜靜落淚。
早知道莫莫會出事,當初他們就不拐她來加拿大了。
都是他們的錯……莫家父母自責不已,無法接受寶貝女兒成了眼前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女兒無絲毫血色的病容,幾乎教他們無法承受。
那些維生的系統和針管點滴,就像利刃劃著他們難受的胸口。養兒難,要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更痛更難;莫莫要是就此撒手人寰,無疑是令他們比死還難過。
探過莫莫,一出病房朱利葉就首先發難:
「你說!為什麼會出這種事?」莫莫天性溫良的父母,痛得無法質問理由,不代表其他怒不可遏的人會忘了該瞭解前因後果。
「我們將莫莫交給你,這就是你留下她的後果?」陸琦亦火氣騰騰。喜歡逗莫莫是一回事,莫莫對她們而言不只是朋友,更是無可取代的親人。
聽見莫莫出事,她們個個錯愕呆然,不得不感到愧對莫家父母。
不可諱言找到人之後,是她們將莫莫留在加拿大。若曾堅持將莫莫帶回台灣,也許今天莫莫就不會躺在加護病房裡,以微弱的能量和死神天人交戰。
「宙斯先生,你最好給我們一個交代。」白晴的臉色從未如此冷肅得嚇人。
神態冷靜的關·宙斯以無懼的表情面對眾人的憤怒之火。他的心比誰都痛,可是他仍是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為莫莫面對她的親友。
「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無話可說。」關·宙斯終究無法將莫莫出事的罪名落在喪心病狂的德蘭夫人身上,只能自己承擔一切的責難。
「無話可說!?」瞪圓眼,朱利葉幾乎氣得跳腳,帶著不小的聲量叫道:「什麼叫作無話可說?為什麼莫莫會出事、為什麼莫莫會落崖、為什麼莫莫得躺在病床上等死;這些你沒解釋就說無話可說?」
攸關人命,三歲小孩也沒如此好哄過去吧!
「沒錯,你一句話就想帶過出事原因,算什麼意思?」陸琦的怒火更炙。
「宙斯先生,我們不能接受這種敷衍的回答。」就算比較理智,能控制住所有狂飆的怒火,白晴的眉宇亦冷凝。
若非關·宙斯身上的傷勢也不輕,能肯定他們是雙雙遇難,她會更加生氣。許多意外不是人為可控制,並不能將錯全怪在一個人身上。
可是,她們絕對不接受像關·宙斯這樣簡單的解釋。
一旁的柯瑞安瞥見他人側目的視線,趕緊出聲調停走廊上烽起的火氣:「你們先別生氣,讓他喘口氣吧!他好歹也是病人。」
「病人?」陸琦冷笑挑眉,嗤哼道:「比得上莫莫嚴重嗎?」
「你還敢開口?」滿肚子火氣解決不了,朱利葉尖銳的目光轉了方向。「說來說去,還不是你的錯!要是你這未婚夫夠盡職、夠像話,莫莫會落到別人手裡,今天會躺在那張該死的病床上要死不活嗎?」
天性達觀活潑的朱利葉,只有在憤怒過頭時才會失控,一罪牽連數人。
可見,莫莫在她心中有多重要。
「天大的冤枉呀!」柯瑞安猛搖頭,也顧不了旁人的側目。「是莫莫想跑,對我這個未婚夫不滿意,我怎麼攔得住?」
老實說,他也是悔不當初,不該幫助莫莫失蹤的計劃。
早知道將她往飛機上送,丟回台灣就沒事了。
在莫莫失蹤以後,為了一時興起的壞心眼,他對父母說如果找到莫莫,就願意娶莫莫為妻。柯莫兩家立即達成共識,宣佈他們已訂婚的消息。
理所當然,他成了莫莫的未婚夫。
總而言之,不管莫莫的意願,兩家父母已決定將他們湊成對就是了。
「少廢話,我說是你的錯就是你的錯。」指向柯瑞安的鼻頭,朱利葉瞪他一眼,毫不接受他的陳述。管他是誰的錯,她只想發洩滿腹的悶火。
關·宙斯似乎被震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問:「你是莫莫的未婚夫?」
「他本來就是,你有什麼好懷疑的?」起了壞心眼,陸琦搶走柯瑞安的回話。
她就是不想讓關·宙斯好過!自然,沒有人敢去揭穿她的話。
「只要莫莫能夠死裡逃生,他們就會舉行盛大的結婚典禮,到時你大可以來參觀。」朱利葉站在陸琦那一邊,惡毒地輕諷。
她們只怕莫莫醒不來了。
瞬間,關·宙斯刷白了酷臉;像被人再度重創一拳,他卻什麼話也沒有說。
誰都不懂,只要莫莫能活下來,他可以什麼都不要……
醫生判定莫莫成了植物人。
震撼了每個人的消息,關·宙斯卻彷彿平靜地接受了。
冷眼看著關·宙斯聽見時的反應,朱利葉沒好氣地道:「哼,沒心沒肺的男人,除了長相之外一無可取,真不知道莫莫喜歡他哪點。」
「還好意思說,你當初不也對他的臉「愛不釋手」?」陸琦潑著冷水。
「我不是說了……除了臉,他一無可取?」朱利葉更沒好氣,冷瞪了陸琦一眼。言下之意,她的行為很正常。
逮到機會,陸琦就是喜歡刺激人。
「好了,莫莫都成了植物人,你們還有心情鬥嘴?」白晴歎口氣。
「莫莫會醒的。」還是擺脫限制她行動自由的人,想盡辦法從日本趕來的永井惠,透過玻璃望著病房裡頭,突然冒出一句話。
縱使難過,她卻看到許多好友所遺漏的細節。
「你怎麼知道?」朱利葉疑惑地問。
嘖,她可不知道,惠何時神通廣大到能預知未來了。
「有何根據?」陸琦亦懷疑。
「至少他是那麼相信,不是嗎?」視線落在關·宙斯身上,永井惠慢條斯理地回答,眼中有無限的動容與感慨。
她們只當他沒良心,就沒發現他心底的沉痛嗎?那聲音是如此地明顯哪,難道要碰過、愛過的人才能發現?果真是令人無奈。
眾人的視線隨著永井惠的話,落在始終守在莫莫身旁的關·宙斯身上。
「你的意思是……」豁然間,白晴領悟了。
「什麼意思?」朱利葉還是不懂。
頓了口氣,陸琦才道:「你的意思是說,關·宙斯相信莫莫會醒來,所以他的反應才會那麼平淡?」她可不像朱利葉這麼呆。
「沒錯,你們沒想過嗎?如果他真的無情無義,何必鎮日守在醫院,待在莫莫身邊幾乎寸步不離?」淡淡一笑,永井惠提出另一個想法:「更或許,他不在意莫莫是否醒來,只要莫莫還有呼吸……」
「就算莫莫成了植物人,他對她的心也不會改變。」白晴突然接下了她的話。
「意思是說,只要莫莫還活著,那傢伙就全無所懼?」朱利葉恍然大悟,對於誤會他的事不禁有些歉意。
「也許吧。」永井惠點點頭。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對他的態度不是太惡劣了?」難得,陸琦竟開始反省。
在關·宙斯完全不解釋的情況下,她們好像斷定他罪無可赦一樣。
「那就要問你們自己的良心了。」聳聳肩,永井惠輕歎。在她還沒趕到加拿大之前,她不知道她們是如何對待關·宙斯的。
「沒想到他這麼愛莫莫……」朱利葉搖頭。
「令人羨慕,是不?」永井惠笑笑,淡淡補上一句。
「希望莫莫能早日醒來吧!否則關·宙斯再愛她也沒有用,注定是空傷心一場。」陸琦覺得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放心,莫莫一定會醒的。」聰慧的眸子閃過一絲光芒,白晴突然充滿信心的說:「有個人這麼愛她,她非醒不可,不是嗎?」
有關·宙斯如此愛她,莫莫捨不得死的……
在眾人的等待猜測中,莫莫沉睡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被醫生判定為植物人的莫莫,奇跡似地醒了。
終於等到這一天,關·宙斯顯得激動不已。
然而,莫莫在眾人的期待中睜眼後,望著關·宙斯緊握住她的大手,滿眼充滿疑惑地問了關·宙斯一句:「你是誰?」
她不能理解眼前的陌生人為何會緊緊握住她的手。
「莫莫?」關·宙斯顯得驚訝不已。
「你認識我?」聽見他喊她的名字,莫莫又是一陣停頓,才怯怯地問道:「那我該認識你嗎?如果我認識你,為何我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為什麼?他若知道就好了。
她滿腹疑惑,關·宙斯愕然無語,可笑的情緒何嘗不是在心中翻雲覆雨。
很快地,莫莫被醫生判定得了失憶症。
由於她記得家人,也記得幾個陪在病床旁的好友,記憶停在來到加拿大之後,因為氣父母亂安排她相親而離開柯瑞安的家……之後她就沒什麼印象,自然對關·宙斯沒有記憶,更不曉得自己是怎麼進入醫院,所以醫生判定她是屬於部分失憶。
一陣心絞痛,關·宙斯不知如何去接受莫莫完全將他踢出大腦的事實。
他從沒想過會有這個情況。
記得父母,記得好朋友,記得柯瑞安……
獨獨忘了他,她竟獨獨忘了他的存在!關·宙斯感到可笑又可悲。
在她的生命中,他似乎沒有存在的必要,是不?
此刻,莫莫就正以小小不悅的口吻,偷瞄著他朝母親小聲地質問:「你們該不會又給我找未婚夫吧?還找個坐輪椅的,你們有沒有搞錯?」
雖然這個「對像」長得又酷又帥,可也改變不了他是殘廢的事實。就算要她嫁人,莫莫也無法相信向來寵她的父母會找個這樣的男人讓她托付終身。
莫家父母無措地對望,不知該怎麼說好。
那些孩子不都說他們彼此相愛嗎?誰知莫莫這孩子一覺醒來,不記得愛過的男人也就罷了,甚至還語帶嫌惡,教他們如何說才好?
偷偷瞥了人家一眼,他們不意外關·宙斯的臉色倏地刷青。
這下子,關·宙斯是真的受傷了。
或許……這就是老天爺向他索取的代價?讓她從死神的手中逃過一劫,卻找到了最能打擊他的方式。讓她忘了他,無疑是最殘忍的折磨。
若非是她害他變成如此,其實她覺得……坐輪椅的他配不上她?是天譴報應吧,誰教他曾對天祈禱,只要她平安無事,他可以什麼都不要。
呵,失憶之後的莫莫是那麼赤裸裸地嫌棄坐輪椅的他。他在心底澀澀苦笑。
這場天人交易,老天爺要走了她對他的愛。
一句話,便將他的心打落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