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平時不曾進過公司,但她曾在公司的年度尾牙上露過面,所以接待的櫃檯小姐馬上就放行,在她刻意的交代下,一個人悄悄地搭電梯到樓上去。
自從澤川清彥碰過電玩遊戲之後,他就開始熱衷起來,不但在辦公室的電腦上增加了不少設備,還在家裡弄了一台一樣的配備,連時下流行的遊戲機也出現在客廳裡,以方便他倆研究。
這會兒,如果不是閻凱進來抓人去開會,恐怕他又是和張蕙琦在搶玩遊戲,所以當澤川靜江走進辦公室時,她正握住搖桿玩起線上對打的遊戲。
就是這女孩嗎?澤川靜江目光銳利地上下打量著她。
嗯,看起來跟過去那些黏在兒子身邊的女人都不同,沒有她們艷光四射。不過倒是純真有加,看她一知在玩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就知道,她應該是個頗為孩子性的人,很難想像兒子居然會喜歡這樣的女人。
「咳──」這女人的神經也真夠大條的,她都進來這麼久了,竟然都沒發現她。
一聽到聲音,張蕙琦抬頭看,這一瞧差點嚇掉手中的搖桿,只見一位看起來保養得宜的中年婦女穿著藍灰條紋的和服站在不遠處,她連忙「啪」一聲,站起來。
「您好!」她慌張地學日本人行鞠躬禮。
你完蛋了,小姐!你也玩得太入迷了,人都已經走到你面前了,居然還要人家自個出聲提醒,要是有歹徒闖進來的話,恐怕你連怎麼死得不知道。頓時,她覺得自己背脊在冒冷汗了。
「他們都不在嗎?」澤川靜江隨口問道。
嗯──她那臀部看起來就是一副很能生的樣子。
「是的,清樣和閻凱去開會了。請問您是?」張蕙琦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但仍小心的答話。
幸好她沒有追究她的舉動,臉色也看不出有任何不高興的地方。
「我是清彥的長輩,你叫我靜江姨就好。」她故意不透露自己的真正身份。
「靜江姨,你要不要坐一下?我馬上幫您去找他們。」她連忙順著她的意。
天啊,她還是早早去把清彥他們叫來好了,讓她一個人面對不熟的長輩,實在有點怪,不過這位靜江姨的長相好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別急,我可以等,反正我是順道過來找人的,你先過來陪我坐坐吧!」她隨意坐在長沙發的中央,拍拍身旁的位子。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這裡有茶、果汁和咖啡。」張蕙琦盡量讓自己不要太緊張的把話說完。
靜江姨怎麼好像對她挺有興趣的?天啊,請您不要再讓我出醜了。
「茶好了。」
「那請您稍等一下。」
嗯,她還滿有禮貌的,不像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見她出現,都是愛理不理的,等到她們知道她就是清彥的母親之後,個個才圍上來討好奉承,虛偽做作的可以!就不知道這個女孩知道她的身份後會有什麼反應。澤川靜江看著狀似鎮定的張蕙琦走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張蕙琦才端著一組茶具回來。
「對不起,我不懂得怎麼泡日本茶,不過您要不要試喝看看台灣的茶葉?」想了好久,她還是決定回來問問,省得不懂又裝懂,到時出槌就難看了。
「好啊!其實你不要看我穿了一身和服,其實我嫁到日本這麼多年,還是喝不慣日本的茶葉呢!再怎麼說還是台灣的茶葉比較香、比較好喝。」澤川靜江招她坐下。
「靜江姨,您是台灣人?」她睜大眼睛問。
「對啊。」她笑笑地說道。
「哇──真正的異國戀呢!靜江姨,您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勇氣嫁到日本來啊?」第一次遇到真正談過異國戀的人,令張蕙琦的眼睛為之一亮,原本僵硬的身體明顯放鬆不少。
「這說來話長,你先泡茶吧!」她今天來可不是來說自己故事的,澤川靜江挑眉。
「對不起,靜江姨,我太興奮了,來這裡這麼久,您還是我第一個遇見的台灣人呢?」張蕙琦很不好意思地坐下來,準備開始泡茶。
「原來你也是台灣人啊!哎呀,瞧我健忘的,來這麼久都還不曉得你叫什麼名字呢?」澤川靜江拍拍自己的額,明知故問。
「靜江姨您不要這麼說,是我忘了跟您介紹自己的,我叫張蕙琦,您叫我蕙琦就好。」她覺得自己很失態沒禮貌呢!
「蕙琦啊──你是來日本玩的,還是來工作的?」
「我是來玩的。」
「那你怎麼會在這裡呢?」她故作不經意地問。
「呃──我是清彥的朋友,來這裡陪他上班的。」愣了半天,張蕙琦才訥訥地回答,她實在想不會其他很好的說辭。
「別瞞我,蕙琦,你是清彥的女朋友吧?」澤川靜江不甚滿意她的答案,乾脆自己挑明講。
「呃──還……還不算是啦!」她漲紅了臉,差點打翻茶壺。
都是他害的啦!早知道就不陪清彥來這裡上班了,害的她現在手忙腳亂不知該怎麼應付。
「為什麼不承認呢?」怪了,以前她不問時,那些女人總愛說自己是清彥的女人,怎麼她第一次開口問,她竟然拚命否認,難道小倆口吵架啦?
「沒有啊!我們還只是朋友啦!」她委婉的解釋。
「你們吵架了嗎?」
「靜江姨,您怎麼會這麼以為?我們沒有吵架啊!」張蕙琦覺得現在臉上一定有好幾條線了。
「真的只是朋友?」她刻意將尾音揚高。
張蕙琦開了口,卻打不出來,真的答不出來。
為什麼答不出來?要是以前有人這樣逼她,她打死都會說彼此是普通朋友,因為她心裡隱隱約約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這般遲疑……
「你為什麼猶豫?」她柔聲的問,其實心裡十分疑惑,兒子有什麼地方讓她還不滿意?要人才有人才,要錢財有錢財,為什麼她這麼難以承認?
「我……」
「他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你可以告訴我,我幫你去說說他。」
她很清楚兒子在真正發脾氣時會很嚇人,就不曉得蕙琦有沒有被他嚇過。
「他好的不能再好了!」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讓她難以承認。
「真的?你不要因為我是清彥的長輩,就不敢講他的缺點。」她不死心得追問。
「呃,靜江姨,我這麼說好了,清彥他是個很好的人,個性認真執著、聰明有才幹,長相不俗有是堂堂大企業的總裁,身份地位不在話下,可是他真的太好,並不是我這種小康家庭背景配得上的,我想以他的家庭背景,他們家的人大概不會接受我吧!」被問到不行,張蕙琦還是忍不住說出自己的感覺。
「蕙琦,你是因為怕他的家人反對,所以才不承認和清彥是男女朋友啊?」這還是澤川靜江第一次聽到,有人因為這個理由不敢談戀愛的。
「不是不承認,而是不敢想。」她半垂眼睫。
「你不覺得這樣談感情設限太多了嗎?再說感情來得時候,不是擋就能擋得住的。」澤川靜江頗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因為兒子的家世背景而排拒他的追求,難怪兒子死不肯讓她這個做媽的知道他是怎麼追求女人的,她可以想像要打破她心房的樊籬有多麼困難,看她到現在還不肯鬆口承認自己已經受到清彥吸引就可以知道了。澤川靜江一眼就看穿她眼中明明就存在的愛意。
「我現在就是在我還沒陷下去時,做預防工作啊!」她訥訥地辯解。
可是好像……好像已經來不及了。她悄悄地握緊手心。
「現在的年輕人不都講要破除門戶觀念,愛情至上嗎?怎麼你比我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太婆,還要重視這些外在條件呢?」這是說真的,她向來可沒有什麼門當戶對的觀念,老覺得現在那些大門戶的千金,個性都太驕縱、太任性了點,根本不太適合當她的媳婦。
「靜將姨,門戶之見是從前到現在都會有的觀念,我實在不相信他的家人會看上像我這樣的女人。」她深信不疑。
「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換個方式想,說不定在他們見過你之後,會很喜歡你呢?」澤川靜江笑盈盈地輕拍她的手。
其實清彥要選什麼樣的妻子,她和家裡的老頭子是不會有什麼意見的,只要他肯娶,沒抱著不婚主義,她就很萬辛了,況且現在當面見到蕙琦,她覺得跟她挺投緣的,可能是因為她的想法跟現在的年輕女孩不一樣吧!
「除此之外呢?應該還有其他的吧!」嗯,她泡的茶還滿好喝的。澤川靜江拿起茶杯啜飲一口。
「呃……」要講嗎?
「說說嘛!反正就當時閒聊啊!我等會兒也透露一些連清彥都不知道的事來同你交換如何?」她誘哄道。
「好吧!」反正之前都講了也不差這一件。
張蕙琦深吸了口氣才開始說道:「現在清彥對我很好是錯,但我總會想,當他對我失了興趣,而我又真的愛上他的時候,我會不會變得像一些愛得狂熱的女人一樣,不顧一切甚至是拋棄自尊,來企圖挽回他的注意力,我不要變得這樣,所以我寧願像現在這樣待在他身邊,守好自己的心,等他失去興趣之後,我就可以離開他,回到台灣繼續過我自己的生活。」
她不要讓自己落到心碎的下場,就像失了味的茶葉,只有被丟棄的命運。
「蕙琦,你真的想太多了。」澤川靜江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她真是個寶。
「我真的無法不去想,其實我並不是不嚮往戀愛的甜蜜,也希望自己可以真正去談一場戀愛,然後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可是清彥的條件實在好到讓我卻步。」說這番話,張蕙琦都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好像跟在顫動。
「蕙琦,你知道你很矛盾嗎?」「呵──不知道誰說過,女人就是矛盾的綜合體。」她試著說笑,以緩和自己的心情和有些凝結的氣氛,可惜好像效果不彰。
「蕙琦,你有沒有想過,你將所有的事都預先設想好了,那這個戀愛還有什麼好談的?不只是戀愛,其他的事也不一樣啊!如果什麼事你都先想到會發生什麼結果,那生活還有什麼樂趣?而且就算你都想好也預作安排了,就能保證不會有什麼突發狀況發生嗎?你知道人的心其實是管不住的,勉強自己不去愛上一個人比不愛上一個人還辛苦,如此又何必執著苦守自己的心呢?放膽去愛,也許你的人生變得更圓滿,畢竟你曾真正愛過啊!」
澤川靜江真的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勸勸她,尤其是她對擇偶條件的想法。
唉,兒子不爭氣,還得勞動老媽出馬。
她當然知道心是守不住的,否則她大可不要簽下那紙契約,是的!只要她不說出口,那麼逐漸上湧的情愫就不會潰堤,留待日後,時間終究會將這一段未曾開始的感情磨去,她是這樣想。
「蕙琦,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年,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心去過活,處處用圍牆隔開自己的心房,那人生就沒什麼意義了,相信我,畢竟我年長你很多歲,走過的路也比你多,想你明明就愛上一個有錢又有地位的人,而這個人也愛你,而你卻要逼迫自己,去另外找一個各方面都很平凡普通的男人結婚生子,那不是很可笑嗎?難道你就能保證他不會變心,不會對你不忠嗎?」
她搖搖頭。
「既然你不能保證,又為什麼硬要封住自己的感情呢?就算清彥的家裡反對,說不定你和他在一起,他會一直深愛著你,更會為了和你結婚而不顧一切反抗家裡呢!」當然這些事不可能發生,她也不可能讓它發生。
澤川靜江看著蕙琦沉思的表情知道她心中有些動搖,連忙又繼續說道:「佛祖曾說過『有得就有得』,也許你和清彥談戀愛,未來可能會生變,你們可能因為某些事不能在一起,但我相信這些相愛的美好片段都會在你年老時,成為你最寶貴的回憶!」再說以你的個性,是不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的。她沒將這話說出口。
「可是……」
「好啦!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趁這個時候,我也來說個故事給你聽。」她故意打斷她想說的話。
「嗯。」她柔順地點頭,其實心裡就亂成一團。
她也瞭解,靜江姨說的對,但她就是害怕自己會愛得太深,到時個性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而且是變得令人生煩,連她自己都討厭。
「三十多年前,有個名叫次郎的日本人到台灣留學,年輕家裡又有錢的他不可一世1意氣風發,也認為世界上沒有他辦不到的事,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認識了一位十八歲的台灣女孩,那時女孩還是大一的新鮮人,而次郎是大四的學生。
想想看,當時的農業社會,幾乎所有人都處在貧窮的狀態,家裡有點錢的都是栽培男孩子去唸書,女孩子哪有機會念,慶幸女孩家裡很重視教育有是大地主,所以女孩才可以念到這麼高的學歷,兩個家世相當的男女談起戀愛,照理說,應該會有很平順的未來,偏偏還是出了問題……」
「什麼問題?」張蕙琦忙不失的的追問。
是個性不合還是什麼啊?
「別急,我正要說,」澤川靜江笑道:「問題來了,原本這段戀愛是隱藏在檯面下的,但在男孩的堅持下,女孩就在某天的家庭聚會時,介紹他給家人認識,誰也料不到,女孩的父親在知道男孩是日本人之後,立刻將登門拜訪的男孩趕出去,就位了一個理由……」
「不會是因為異國戀吧?」張蕙琦蹙眉問道。
「只對了一半,女孩的父親在氣極之時,說了句『你要嫁窮人1番邦人,甚至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不准你嫁給日本人』!」
「呃──是因為……中日戰爭的關係吧?」她又插話道。
哦喔──這可牽扯到國仇家恨了。
「是啊!女孩的父親因為受到南京大屠殺的影響,對日本人深惡痛絕,根本不想跟日本人有任何牽扯,更別提將寶貝女兒嫁給日本人了。」想當初她也是經過一番轟轟烈烈的家庭革命,才有今天幸福美滿的生活。
「那後來呢?」
「後來啊──女孩被父親關進房間,不准和次郎見面,上課就由家裡的僕役跟隨,雖然如此,次郎還是不死心地常常在女孩家門外站崗,就算被他們家的人用掃把打1用棍子揍,他還是沒放棄,為了這個女孩,次郎也無心唸書,到最後他的瘋狂事跡被遠在日本的家人知道了,氣得派人將他抓回去……」
「什麼!?他被抓回去啦!」張蕙琦聽得很入迷,緊張地握住澤川靜江的手。
「放心!還有後續呢!」
她笑笑地繼續說道:「因為這件事讓雙方的家長交惡,不過他們倒是一致認為,只要時間一久,他們就會淡忘掉這段感情,沒想到隔了兩年後,女孩竟在隔了千萬里遠的美國再度遇上了次郎,他們發現彼此都未曾忘記過對方,所以他們決定,這一次絕對要力爭到底,經過幾番的努力,女孩的父親終於被次郎感動,答應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他最厭惡的日本人。」
現在想起來,他們也真夠有勇氣的,在那樣的環境下。
聽完故事,張蕙琦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這故事是在說您吧!靜江姨。」
「是啊!」
「您是在告訴我,不要因為一點恐懼,就放棄掉一段美好的感情,更不要怕被反對而退縮?」
她但笑不語。
「靜江姨,您告訴我,次郎娶了他之後,他們就一直過著很美滿的生活嗎?」
「傻瓜!沒有一對夫妻不吵架的,就算是他們也一樣,縱使他們經過轟轟烈烈的抗爭才得以在一起,但是,他們都有相同的共識,就是不輕言離婚。
蕙琦,美滿的婚姻是要用心去經營的,沒有人可以坐享其成,雙方都要誠心付出,互相為對方著想,這段婚姻才會長久。話說回來,我覺得清彥的個性雖然比較霸道,但是我相信,他在婚後會是個好丈夫。」她不忘替自己的兒子說好話。
「……」她完全答不出話來。
看著蕙琦欲言又止的表情,澤川靜江知道她是個聰明的女孩會自己想通的,也就不再逼問她,看看牆上的時鐘,想想她的任務也算完成,接下來就看她自己了。
「蕙琦,我想清彥他們這個會議短時間也不會開完,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靜江姨,您真的不要再等一下嗎?」她回神過來說道。
「不了,我是趁老公不在出來閒逛的,再不回去恐怕他會在家裡急著照人了。」她笑笑地從手腕脫下玉鐲遞給她。「來,我覺得你跟我很投緣,而我也來不及準備什麼禮物,這隻玉鐲就當是見面禮送給你。」
「不不!靜江姨,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張蕙琦大吃一驚,連忙推拒。
「你一定要收,不然就是你不喜歡這份禮。」她故作不悅說道。
「不是的,這玉鐲很漂亮,我很喜歡……不對,靜江姨,您別誤會,實在是因為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她緊張的語無倫次起來。
「既然你喜歡就收下,就當是讓我高興。」她也不等蕙琦反應過來,直接將玉鐲套進她的手腕。
「啊!」她瞪了大眼,看著手上通體翠綠的玉鐲,真的被她的速度嚇到。
這靜江姨也太大方了吧!她們不過才第一次見面耶!
「嗯!戴在你手上真漂亮。」她很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這樣一來,就算兒子求愛失敗,好歹也先讓老媽給訂下來了。
「靜江姨──」
「別說了,送我去坐電梯吧!」她故意忽視她欲開口的話,起身往門口走。
張蕙琦無可奈何地只好跟在她身後,彆扭地送她走。
回頭走回辦公室,她腦中一直湧現靜江姨的話,不得不同意她說的很對。
這一星期以來,清彥的種種體貼表現,在在都讓她深深感覺到他的呵護,從不時會凝視她的一舉一動,到偶爾快擦槍走火的親密接觸,她很清楚清彥在隱忍著自己的慾望而不碰她,她相信這不是因為契約的關係,而是他真的尊重她。
生活上,她是個很懶散的人,早晨都會賴床很久,但他從來都沒有表現出厭煩的樣子;有時煮菜不小心失敗,他仍舊笑嘻嘻的把它們全吃完,還會負責廚房的善後工作。
這樣珍視她的男人真的不多了,那麼她還在猶豫什麼呢?是啊!為什麼不接受他呢?明明自己的心都已經偏向他了,卻還在嘴硬。
她突然想起,曾在網絡上看到的一篇有關「撿石頭」的文章,她現在的行經不就和文章裡的人一樣嗎?明明手裡已經握住一顆漂亮的石頭,卻又不滿足的想尋找下一顆,這不是很好笑嗎?這麼一想,像一直緊緊打死的結突然找到了頭緒,她的心在瞬間豁然開朗。
天下之大,她竟然會在異國遇上喜歡的人,這不就是俗語說的「有緣千里來相會」,那她為什麼不好好把握?未來是個不確定的名詞,又有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搞不好發生世界末日地球爆炸,他們從此就消失在人間,什麼也沒有之後,她又怎能說要尋找一個平凡的人,來共組家庭這些廢話呢?
把握現在的每一刻,才是最重要的!虛度浪費的人才是傻瓜!
☆☆☆
她怎麼了?
澤川清彥一走進辦公室,就看到張蕙琦傻愣愣地坐在沙發上,桌上擺著茶具、二隻茶杯,還有未喝完的茶。
有人來找她?不可能啊,她在日本人生地不熟的,誰回來找她?
不要胡思亂想,他乾脆放下手邊的工作,做到她身邊。
「哈!有人在嗎?」他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他總是這樣!雖然動作像個調皮的男孩,但眼底的濃烈關心,卻是毫不保留的傾露。張蕙琦不發一語,深深地看進他的黑眸,忽然傾身抱住他,將頭埋進他的頸窩。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澤川清彥嚇一大跳,以為她發生什麼事,想拉開她的手看清楚,卻又怕弄疼她。
她搖搖頭,仍然趴在他身上,感受他的體溫,細細傾聽他不疾不徐的心跳。那溫暖而安全的感覺,直直傳至她的心裡,呼應著她先前的思索,她更堅定的想和他在一起,不再逃避。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說啊?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難得蕙琦自動擁抱他,澤川清彥卻無心理會,只急著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事。」想告訴他一堆心理的話,可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好悶回肚子裡。
「真的沒有嗎?」澤川清彥皺眉。
沒事才怪!平常什麼事都藏不住的人,現在又吞吞吐吐的,沒事才有鬼。
「就是沒有嘛!」她一把推開他,趕緊收拾桌上的茶具。
天啊!千萬別再問了。
「剛剛有人來過嗎?」好,他換個方式問。
「有啊,有位靜江姨來找你呢!」
「什麼?」媽怎麼來了?!澤川清彥大驚。
「對呀!靜江姨說剛好路過來看你啊!」他幹嘛這麼大反應啊?她怪怪的看他一眼。
「她跟你說了什麼?」他激動地握住她的肩狂搖。
一定是媽跟蕙琦說了什麼,她才會怪怪的。
「啊──停……我的頭被你搖昏了啦!」她伸手想格開他的手,卻敵不過他的力氣。
他瘋啦!
「答應我!就算多少人反對,你都不准離開我!」他大聲的說道,激動的忘了一切,不讓她有發言的機會,頭一低,便吻住她的唇。
「嗯──」好痛!他到底是怎麼了嘛!張蕙琦不滿地猛拍他的胸膛。
澤川清彥顧不得一切,硬是施力壓住她的身軀,讓她無法動彈,唇齒並用的吮咬著她,舌頭還強勢地侵入口中與她糾纏。
她快喘不過氣來了。張蕙琦閉上眼睛,覺得眼前一片白光,世界彷彿在旋轉,什麼也不能想,原本掙扎的動作也慢下來。
澤川清彥察覺有異,連忙抬氣頭來,就見蕙琦整個人癱軟在他身上,他的理智全部回籠。
天啊!他做了什麼?
「蕙琦──深呼吸──」他讓她在沙發上躺好,輕撥她有些散亂的髮絲,突然瞥見她手腕上的玉鐲,連忙握近一看。
「這是……」她怎麼有這手鐲,難道……進門到現在他的唇邊首次有了笑意。
「清彥,你到底是怎麼了?」張蕙琦終於回復過來,蹩眉望著他。
「對不起!」想到自己方纔的反應,他不禁收起笑容,暗罵自己,居然沒有問清楚就先下定論,還對蕙琦……天啊!如果她為了這個要離開他怎麼辦?
「為什麼要道歉?」她還在試圖平息狂亂的心臟。
「我以為你要離開我。」
「所以你才會……」失控?她話沒說完就沒打斷。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這麼做了。」他趕緊道歉又補上一句。
「我沒有生氣。」她半撐起身子,輕撫他的臉頰笑道。
她已經能體會他的緊張,這些日子想必他都處在緊繃狀態中吧!她真的好壞,折磨了他這麼久。
這舉動是代表她願意接受他嗎?他試著貼握她的手到唇邊親啄。「這手鐲是今天來找我的人給你的?」
「是啊!靜江姨給我的,我一直推拒,結果她趁我反應不及時,先套進我的手腕。」她半撐起身子。
「你知道她是誰嗎?」他眼底嘴角都浮現笑意。
本以為母親是來下馬威要趕走蕙琦的,沒想到她竟會將家傳玉鐲送她,這下蕙琦注定要當他們澤川家的媳婦了。
「靜江姨說,她是你的長輩!呃──」她一頓!馬上覺得怪怪的了,靜江姨是他的什麼長輩啊?哇咧──她好像太「白癡」了點!
「長輩?!哈──」澤川清彥一定,馬上哈哈大笑。
「笑什麼笑,笑死你好了!」她的臉一下子全漲紅,不依的捶打他的胸脯。
「別打了,你會痛的。」他一時停不下大笑,只能邊安撫阻止她無關痛癢的捶打。
「那你還笑!」她氣鼓鼓地噴道。「好好好,我不笑了。」他咳了咳,「你知道她是我的誰嗎?」「她是誰?」她順勢問道。心裡卻有種微妙的預感,這個答案一定會讓她大驚。
「是我的母親。」他咧嘴一笑。
「什麼!」張蕙琦當場跳起來。
啊──她的臉全皺在一起,手捧著臉在心裡悶叫。
「澤川靜江是我媽。」他就知道她會嚇到,但她的反應也太大了吧!
「天啊!我剛剛應該沒有做什麼失態的事吧!到底我剛剛說了什麼……」她開始陷入自言自語中,無意識的來回在辦公室打轉。
「別緊張,我媽很喜歡你!」澤川清彥忍住再度大笑的衝動,起身讓她自然而然的投入他的懷中。
「你又知道了!」她睨了他一眼。
「我一看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
「你的玉鐲啊!」
「玉鐲?哎呀──你一次把話說完啦!這樣問來問去不累啊!」她有些急躁。
「這玉鐲是我們家傳媳婦不傳子的寶物,現在我媽把它套在你手上,就代表她喜歡你做她的媳婦。」澤川清彥握住她的手高興地解釋。
「這……」不會吧!難怪她會一直苦口婆心的開導她的想法。張蕙琦回想之前的情景,這才恍然大悟。
「恭喜你啊!老婆。」他連稱呼都自動改口。
感謝您的大力幫忙,老媽。
「喂!別叫這麼早,我有沒說要嫁給你。」放開心房,她覺得有些飄飄然的,但忽然想到,他又沒親口求婚,連忙收起微揚的嘴角,板起臉來。
「你逃不掉的。」他自信滿滿地說道。
「我就逃給你看!玉鐲還你!」為免笑場,她別過頭去,伸手就要撥下玉鐲。
「不准你拿下來!」澤川清彥忙不疾地從背後抱滿懷。
「我幹嘛聽你的啊!放開我!」張蕙琦不依的掙扎。
笨蛋!連求婚都不會。
「不准拿下來,就算你拿下來,你依舊是我哦這一生唯一認定的老婆。」他大聲的宣示著。「你……」這樣近乎求婚的告白,讓張蕙琦的心頭喜滋滋的,臉上頁浮現羞赧。
澤川清彥見她態度軟化,連忙補上一句。「蕙琦,嫁給我吧!」
「我……我們又沒有認識很久。」她的心跳隨著他的話鼓動,原本想答應,張開口又臨時改口。
哎呀,她真是糊塗,早知道她就應該在打電話抱平安時,跟爸媽提一下清彥這個人,而不是隨口隨便敷衍過去,現在事到臨頭,他們卻都不清楚她真實的情況,這樣貿然答應不被罵死才怪。
「夠了!我我來說已經夠久了。」他恨不得現在去戶政所登記結婚。
「對我來說,還不夠。」她微蹩眉道出心底的想法。
她都還沒想好要怎麼跟父母介紹男友是日本人哩。
「那你要什麼時候才肯答應我?」他焦急的追問。
「我不知道。」唉──好煩。
她怎麼會知道啊,要是父母不答應,她點頭也是沒有用的。
「難道你到現在還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所以才不答應他?澤川清彥扶正她的下巴,要她正視他的臉。
「我沒有。」她搖頭。
「你騙我!否則你不會猶豫。」
「我沒有騙你!我早就愛上你了!」被這麼一逼,張蕙琦毫不遲疑的脫口說出自己心裡的真實感情。
他有沒有聽錯?!澤川清彥喜出望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次。」
「我……」天啊!她真的講出來啦!哎喲,好露骨,她還是不要說的好,以免被自己肉麻到要去掃掉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我愛你。」不等她開口,他已經先一步回應她的感情。
感謝天,終於讓他等到這一天了。
「我知道。」她打死不再說第二次,但心裡卻冒起一顆顆喜悅的泡泡,她快樂地想尖叫。
「我愛你。」他用力地抱住他。
「我……我也是。」在他的懷中,她緩緩地閉上眼睛,首次讓自己好好去享受這分抗拒以久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