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斐忙著在辦公室的電腦前面,做著她的打字小姐。袁紫軒走了過來,丟了一張紙在忙著鍵入缺席紀錄的依斐桌上。
依斐看都沒看就鬼叫了起來:「袁姐,別連你都來荼毒我好不好?我還有十五個班還沒打耶!」
袁紫軒拿起咖啡杯,好整以暇地坐下來說:「雷依斐,你就是這點不好,看清楚紙上寫什麼再抱怨好不好!」
依斐終於空出一隻手拿起了那張紙,上頭是一張課表,寫的都是她的名字。
她楞住,疑惑地問:「這……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從明天起,你開始教學實習!」袁紫軒拍了拍她的肩。「雷依斐,恭喜你啊!總算熬完了行政實習期,可以開始像個老師了。」
依斐雙手捧著課表,感動地淚水盈眶。「太好了!我總算可以不要再打這個出缺席紀錄了吧?」
「你打完這一批應該就不用了吧。」袁紫軒點點頭。
依斐看向她,有些失望的說:「我不是現在就不用打了嗎?」
袁紫軒揚起眉看向依斐。「年輕人做事要有頭有尾。」
「可是,明天就要教學實習了。」
「那就表示你今天一定要打完這一疊。」
依斐聞言大歎一口氣。「罷了罷了,誰教我是任人魚肉的實習老師呢!」
袁紫軒伸手打了一下依斐的頭。「你要抱怨也小聲一點,傳到校長、主任那裡,會有你好受的!」
依斐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看著手中這張教學實習單,還是十分滿足,她又仔細地看了看,叫了出來:「咦,袁姐,我是跟你的班嘛!」
「廢話,我是你的指導老師,你不教我的班要教誰的?」
依斐有些驚恐地說:「那不就是要上三年級的課程了嗎?」
袁紫軒點點頭。「怎麼,不會呀?你沒那麼差吧,好歹是數學系畢業的。」她看了看課本說:「你明天要上的課程,應該是『馬可夫陣列』。」
依斐將課本接了過來。「那我不就要寫這個單元的教案?」
袁紫軒點了點頭。「我並不重視這個,不過,你師大那裡的教授會要你交教案的,我看你就辛苦一點寫一寫吧!加油啊!」
依斐看著以前很熟悉,現在有些陌生的公式,心中隱然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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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文一開門進來,就看到依斐趴在客廳的桌上,桌上和兩旁的地板上都散著一堆課本和大學用書。
他走過去,蹲了下來,拿起翻開的課本來看。
是馬可夫陣列。
翔文又看向被依斐壓著的B4紙張,上面畫著的表格也大大的寫著馬可夫陣列的部份。
翔文笑了笑,她怎麼突然算起數學了?
要不是看到她此時算著數學,他都快忘了依斐跟他一樣,也是念數學的。不過算數學也會算到睡著,真是服了她了。
翔文輕輕碰了碰依斐,她沒醒。
翔文想了想,將書故意地放得大聲一點,依斐這才悠悠醒來。一張眼,正看到翔文坐在旁邊看著她。
依斐揉了揉眼睛。「你回來啦。」
「你在寫什麼東西,讓我看看。」翔文也沒等依斐同意,就將教案抽過去看。「什麼認知、技巧、情意的?會了馬可夫陣列,能有什麼『情意』呀?」
依斐一把就把教案給抽了回來。
「你不要隨便亂批評好不好?這叫做教案,沒學過教育學的人當然不懂!」
「幹嘛要寫這種東西?袁紫軒叫你寫的?」
依斐得意地笑了笑。「我告訴你,我明天要去上你們班的數學課!」
翔文故作驚恐地說:「真的假的?袁紫軒上的時候就有一半人是睡倒的,你來上恐怕剩下的那一半也會睡倒了。」
依斐嘟了嘟嘴,瞪著他。「你不要打擊我信心好不好,看我很緊張,你很高興嗎?」
翔文輕笑著看向依斐。「哇,真生氣啦?」
依斐的嘴嘟得更高,一面收拾地上的書一面說著:「當什麼表弟嘛,沒有實質助益,起碼要有口頭鼓勵;沒有鼓勵,好歹也不要落井下石嘛!」
依斐收拾起書本,站了起身,想離開客廳,但翔文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幹嘛?」依斐看著他的手。
翔文認真地看著她。「別生氣啦,我可以對你有一些『實質助益』。」
依斐定眼看了看他,又坐了回去:「什麼助益?」
「你可以拿我當練習呀!」
「你?」依斐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翔文笑著說:「記得以前小時候,我們常玩老師學生的遊戲,你總是扮演老師,有次為了表演竹筍炒肉絲,還跑去後山的上地公廟旁折竹子,你忘了?」
依斐歪頭想了想。「不記得。」
翔文無奈地搖搖頭。「算了,你果然老年癡呆,什麼都記不得!」
依斐不禁抗議。「喂,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翔文回頭看著她。「你就拿我當練習,反正我也不懂馬可夫陣列。」
依斐考慮了一下。「好是好,可我怎麼寫黑板?我是要在台上上課的,要練習的是づ口風。」
翔文想了一下,靈機一動,跑到依斐房裡將她的穿衣鏡拿了出來,又拿出了水性的簽字筆,
「用這個吧?水性的簽字筆是可以擦得掉的。」
翔文把筆遞給依斐,她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站了起來。
翔文在沙發上正襟危坐。「好,開始羅!」
他煞有其事地叫著:「起立,敬禮,老師好,坐下。好吧,雷依斐,開始吧!」
依斐深吸了一口氣,拿著課本開始講起課來。
翔文看著依斐有些生澀但認真的表情,他的思緒突然飄回小時候,飄回那個夏日的午後,他們拿著粉筆,在老家的圍牆上,學著小學老師的樣子,那時的依斐與現在的依斐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現在彷彿又回到那個時候,翔文心中揚起一片暖意,只要看到依斐,他覺得自己就能重拾那最快樂的八年時光。
只有和依斐在一起時,他才有這種幸福感。但他可以這樣一直和依斐在一起嗎?以表弟的身份?
翔文陷入了思緒裡。
「尹翔文同學,上課時請認真一點!」
一隻筆蓋突然飛了過來,丟中了翔文的眼睛。
翔文立刻低聲呼了痛。
依斐嚇了一跳,立刻跑到翔文的身旁。
「喂,你還好嗎?」她將翔文掩著左眼的手拿開,查看他的眼睛。
「你丟得還真準。」翔文有些抱怨。
「誰叫你一副失神的樣子,怎麼樣,還痛嗎?」
「一點點。」
依斐突然湊近他的臉,對著他的左眼吹了兩下。
「吹吹,不痛。」
翔文因為依斐突然靠得這麼近,楞住了。
依斐吹完眼睛,看著翔文還直盯著她看,有些奇怪地問:「怎麼,還痛嗎?」依斐又湊上去吹了兩下。
翔文怕自己再看下去就會洩露自己的真心,將臉別了過去。
依斐覺得翔文的舉動有點奇怪。「你幹嘛,真的還會痛嗎?」
「沒事,不痛了。」
依斐斜睨了他一眼,「還說要幫我,你是要幫我練習怎麼管學生嗎?你根本就沒有仔細聽嘛!」
翔文轉頭看回依斐。「你別冤枉我,我真的有仔細聽。」
依斐挑眉,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真的?」她盤坐了下來。「那你說說我剛剛上了什麼內容?」
「馬可夫陣列羅。」
依斐看了看鏡子,火大地說:「廢話,我鏡子上面就寫著馬可夫陣列幾個大字,我要你解釋內容!」
翔文笑了,「馬可夫陣列是俄國數學家馬可夫於多次研究試驗中發現,在某些機率轉換過程中,其第n次試驗之結果常決定於其前一次(n-1)次試驗之結果。由於他首先對此種現象作有系統的研究,所以,以後在學術研究上對於由一種情況轉至另外一種情況的過程中具有移轉機率者,而且上移轉機率可以依據其緊接的前項隋況而推算出來的,即稱為馬可夫程序,一連串的此種轉換過程之整體則稱為馬可夫鏈。對於馬可夫程序或馬可夫鏈可能產生的演變加以分析,以觀察或預測其未來變動趨向之研究工作,便稱為馬可夫分析。」
依斐被他滔滔不絕的解釋給嚇呆了。「你還真的知道呀……」
翔文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我就說我有仔細聽呀,是你不相信我的。」
依斐還有些不服地說:「那你重新解釋一下我鏡子上的那題。」
「沒問題。」翔文走到鏡子前,依斐鏡子上舉的那個例題其實根本還沒寫完,但翔文將水性筆拿了起來,一面寫著後續解答,一面說明:「在這個推移矩陣A中,每個元Pij都是大於等於O的數目,而且每一行中各元的和都等於1,……這是因為這個馬可夫鏈在某一觀察期中呈現狀態Si時,在下一個觀察期中必定呈現Si……Sn中之一,所以對應的機率P1j,P2j……的和為1。而若馬可夫矩陣中的一個方陣各元都大於或等於O,而且每一行中各元的和都等於l,此時就可以稱為馬可夫矩陣或隨機矩陣。如果一馬可夫鏈可達到穩定狀態而其(n階)推移矩陣為A,則其穩定狀態就是滿足AX=X的n*1矩陣X……」
翔文解釋完後放下了筆。「我解釋得沒錯吧?」
依斐睜大眼睛,呆呆地點了點頭。
翔文走回依斐身旁坐了下來。「不過,這個題目對我們學校的程度太難了,這是大二程度的題目,你應該選簡單一點的,才比較適合班上同學。」
依斐回過神,看向翔文。「尹翔文,你為什麼會?!你們明明還沒上到這個進度。而且你說這是大學程度。你老實說,你在美國念的是什麼系?」
翔文笑而不語。
「笑什麼笑,快說!」
翔文聳了聳肩說:「我是拿普林斯頓數學系獎學金的。」
依斐驚嚇得合不上嘴。「普林斯頓?愛因斯坦曾經教過書的普林斯頓?」
翔文點點頭。
「申請到這麼好的學校為什麼不繼續讀?」
翔文臉色有些陰暗,輕描淡寫地笑著說:「因為我休學了。」
「我當然知道你休學了,我是問你為什麼休學?」
翔文楞了楞,聳聳肩。「這你就不用管了。」
「尹翔文,有能力讀書卻不讀書,會遭天譴的!」依斐正經八百地訓起話來。
翔文聞言笑了出來。「有那麼嚴重嗎?」
「你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放棄大好前途?小舅媽的事嗎?」
翔文身子僵了下,許久才說:「我說過,我不想提這件事,不想和你吵架。」
依斐看到他嚴肅的樣子,扁了扁嘴。「好吧,你不想講就算了,我今天也沒力氣跟你吵架。不過,」她雙手使勁地抓住了翔文的領子。「我告訴你,你既然程度這麼好,你可得給我考上台大數學系,否則小舅媽會怪我沒把你帶好。本來念普林斯頓的,回台灣後居然連台大都沒考上,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翔文抗議地說:「喂,台灣不比美國好不好!我的英數雖然不錯,可我的國文是個問題呀,還有那個社會科,我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民國初年的那些條約是幹什麼的!」
依斐放下翔文的領子,拍了拍他的胸膛說:「你放心,基本學力測驗的題目都不會太難,你只要英數給我考好,指定考科你至少得考到高於高標十分,知不知道?」
翔文看到依斐認真的樣子,突然低頭笑了出來。
「笑什麼笑?」依斐有些火大。
「笑你呀,明天的教學實習都還不一定順利呢,現在就像個老師來催我唸書。」
依斐這才想起。「啊,對了,我還沒把題目解完呢!」她看向鏡子上的題目,又叫了起來:「尹翔文,你看你把答案都寫完了……」
「雷依斐,我看你別練了,已經快十二點了,你先去睡吧,明天才有精神應付。」
依斐驚訝地看向時鐘。「什麼,快十二點了?」她趕快地把桌上的書與筆收了收,衝進房間去。但像想到什麼事似的,又開了門探頭出來
「尹翔文。」
翔文抬眼看向她。「什麼事。」
「你明天可別拆我的台!」
翔文笑了出來,舉起右手三隻指頭說:「我以童子軍名義發誓,我明天絕對當一個乖學生。」
「你要記得喔!」依斐關上了房門。
翔文看著那道關上的門,心中突然起了一陣痛。
明天等依斐站在台上,他們的關係又從表姊弟變成了師生。
他與依斐間的阻攔又多了一道。
翔文笑了笑,自己在想些什麼呢?
他能做的,只是待在她的身邊吧!
如果依斐真能愛他,他可以什麼都不顧的。
但依斐……也許現在她一心一意想的,就是如何當一個好老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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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斐腦中的確是全心全意想當一個好老師的。
第二天的教學實習進行得十分順利後,依斐對自己教學能力信心倍增。但畢竟是新手,她對備課還是不敢輕忽,因此總是背著大包小包的各式參考書,就怕接下來的課程出什麼錯。雖然尹翔文不會來拆她的台,但這學校,數學程度好的學生還是不少的。
於是依斐更積極地在準備著教材。
這一天,依斐依然大包小包的準備走出校門。校園內的洋紫荊開得正盛,一陣涼風吹亂了她的發,她放下了書,將額前的發拂開。
在一仰頭間,她看到了開得正盛的洋紫荊。
她突然有些疑惑了起來,花不是應該春天開的嗎?
怎麼這種艷紅的洋紫荊居然是在晚秋和冬天才開花呢?
對了,還有操場東南角的十棵桃花心木,據袁姐說,它們是春天落葉的植物,去年那裡是袁姐班上的外掃區,天天都可以掃出好幾大袋的落葉。
冬天開花,春天落葉,四季變化和正常程序相反,這真是一個奇怪的校園。
她在這樣驚歎中,拿了兩袋重重的書,步出了校園。
離第一次的教學實習已經過了兩個多星期了。
今天難得都沒寫錯運算方程式,實習班的學生也難得的什麼錯都沒犯,乖得跟群綿羊一樣。尤其今天上的不是翔文的班,少了他在場,依斐不知為何,反而覺得比較好上課。
可能因為知道翔文的數學程度比她好,她站在台上很難不心虛吧!
或者,還有別的原因?
翔文上課其實很專心的,但不知為何,依斐總覺得他專注的眼神不是為了聽課。
高中課程對他來說易如反掌,但他上課時總是非常專注的看著她。
只看著她……
依斐甩了甩頭,自己在亂想什麼?
一定是因為知道翔文數學程度太好,所以心裡有些不自在吧!
她突然有些同情教翔文班上英文的章家雯老師。大家都知道尹翔文從美國回來。教一個比自己英文更好的學生,想必壓力很大吧!
所以依斐開始下教翔文的班級之後,心情反而好了很多。
她高興地哼起了歌。然而,才走沒多少步,頭頂就被一本書不重不輕地敲了一下。
可惡!會做這種事的,只有那個不拿她當老師也不拿她當表姊看的尹翔文!
她立刻轉向左邊怒視,但一回頭背後卻無人在。
她楞了楞,有些疑惑的轉回頭,就看到尹翔文的大臉出現在眼前。
她嚇了一大跳,驚呼了一下。
她最討厭人家這樣無預警的出現在她眼前,而且那個故意嚇人的王八蛋還笑臉盈盈地看著她。
依斐定了定神,立刻罵了起來:「尹翔文,你欠打呀,去死吧……」話還沒講完,嘴就被翔文用大手給摀住了。
「你講話小心一點,你現在離學校沒有很遠,如果被其他學生聽到,對你的教師形象可不太好!」翔文還故意湊上去小聲的說。
依斐氣極了,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可又不甘心就這麼放過他。心念一動,立刻張嘴咬了翔文的手掌心。
翔文吃痛,將手拿了下來。「拜託你別這麼粗魯好不好?虧你還是半個老師耶!」
依斐吐了吐舌頭,理直氣壯地說:「有仇不報非君子,君子是當一個老師必要的條件吧!」
翔文笑了出來,不再逗她,看著她手上提著二大包書,就順手拿了過去。「要回去了嗎?」
依斐也十分自然地讓他拿了過去。
「廢話,誰像你,身為高三生還敢悠哉游哉的,身為社會人士、半個老師的我,得回家備課,明天要上三年辛班的數學課。」
翔文笑了笑。「那好,我也要回去,我們一起走吧。」
她蹙起眉想了想,疑惑地問:「你不用上輔導課嗎?」
翔文搖搖頭。「今天是英文,不想上。」
依斐嘖了一聲。「算了,你這種小留學生,待在那裡,也是英文老師的壓力。」
翔文點點頭。「所以,我就算成人之美羅,當時我一說,章家雯立刻就點頭同意了。」
「喂,什麼章家雯,你現在是學生,好歹尊稱人家一聲章老師好不好!」
「現在出校門了,我和她是平等的吧!」
「真受不了你們美國教育,一點尊師重道都不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聽過沒?小學沒學過,看連續劇總看過吧?」
「哇,雷依斐,難不成你想讓我叫你雷父,還是雷母嗎?」
依斐又嘖了一聲:「去,不想理你。」
兩人並肩走了一會兒,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尹翔文,你那台哈雷機車呢?」
翔文看了看她:「袁紫軒叫我不准騎它來上學招搖,所以我早早送保養廠了。」
依斐扁了扁嘴,小聲地說:「真是的,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平常拉風地在炫耀,此時我們兩個都拿著大包小包的書,去擠公車是很累的,竟然在這種時候送保養廠,真是沒用的車子。」
翔文聽到,不禁失笑地說:「那我們叫計程車不就好了?」
他講完,伸手就想招車,但依斐立刻制止他。「不可以!我一個月才八千塊而已,窮得半死,現在還多你這個食客,我才不要花錢坐計程車。」
「但你不是說不想擠公車?」
「可是……」話還沒說完,一輛紅色的帥氣跑車突然緊急煞車,停在兩人的面前。
依斐楞住,輕打了一下翔文。「都是你啦,亂招手,害人家莫名其妙停了下來。」
但翔文看到車子,臉沉了下來。
依斐看翔文臉一沉,突然心生恐懼。「不會吧,你這個死小子,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麼仇家了?」
就在此時,紅色跑車的黑色車窗搖了下來,一名打扮時髦,戴著香奈兒墨鏡的紅衣女子探出頭來。
「翔文?」聲音十分嬌媚。
依斐楞了一下。「大美女耶!怎麼,你們認識呀?」
那女子轉頭看了眼依斐,但似乎不把她放在眼裡。「翔文,你怎麼回台灣念起高中了,我找你好一段時間了。」
翔文語氣十分冷淡地說:「我今天沒空理你,你走吧!」
「可是,我想和你談談,上車吧。」紅衣女郎態度有些強硬。
翔文皺起眉頭,不耐地說:「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可以了!」
「這裡不適合,你上車吧。」
「不。」
「尹翔文,你在美國的時候,不是告訴我,只要你回台灣就會和我連絡嗎?」女子似乎有些急了。
「那是客套話,你多大了,聽不出來嗎?」翔文十分不客氣地回她。
女子急了起來。「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跟你講清楚。」
翔文已經不想理她,攬著依斐的肩就想離去。「別理她,我們走。」
但是,依斐扯住了翔文。「她究竟是誰呀?」
「你不需要認識的人。」翔文有些強制地攬著她,但依斐不肯動。「喂,你好歹和她把話講清楚好不好!」
翔文不快地看著依斐,但看她態度十分堅持,他只好走回去,對著那個女人說:「我再說一次『我要回家,沒空!』夠清楚了吧!」
「為什麼,因為你要送她回家嗎?」
「不,我要跟她一起回家,所以你什麼話都不用說了。」
「她是誰?」那女人瞪向依斐。
「我是他……」依斐想說什麼,卻被翔文搶白。
「她是誰跟你無關。」
女子怒火更熾了。「尹翔文,我今天一定要把話講清楚,你給我上車!」
依斐看情況似乎有點不可收拾,立刻一把將翔文推開,跳出來打圓場。「小姐,你先不要生氣,我是不知道尹翔文跟你有什麼恩怨,我會叫他跟你講清楚的。你等一下哦!」
依斐一把將翔文拉到旁邊,口氣十分嚴厲地對他說:「喂,尹翔文我警告你,那女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你之前在美國胡搞瞎搞的事,不准給我帶回家來。你現在一定要把事情解決清楚,知道嗎?」
依斐話一說完,也不給他爭辯的機會,立刻又一把抓著他到女子面前來。「我已經說服他了,你就跟他慢慢談,反正他滿十八歲了,多晚回來都沒關係。」
「你們慢慢談,我先走羅!」依斐立刻想逃離現場。
但事情卻不如她所想,她的背包被一把抓住,她整個人又倒迴翔文的身邊。
「你不用先走,我們沒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反正你不是想叫計程車嗎?現在有人可以免費送我們回家去了。」
依斐有些慌亂地看著翔文,反倒是翔文一派氣定神閒,也沒給她機會拒絕,一把就將她的背包給拿了下來,打開車門往後座一丟。然後也沒徵求那女人的同意,就把右前座的椅背前彎,示意依斐坐進去。
依斐瞪著翔文,那女人也瞪著翔文。
怎麼這樣,她的悠遊卡和錢包都在小背包裡耶!
「進去吧!」翔文的聲音溫柔卻帶著強制。
依斐實在沒轍,只好坐了進去。
一進去就感受到那女子從後照鏡射來的敵視眼光。
翔文終於坐了進來。
「你調查過我,應該知道我住在哪兒,開車吧!」翔文下了命令。
女子似乎敢怒不敢言,只好放下手煞車,使勁踩了油門,將跑車開得飛快。
依斐坐在後座膽顫心驚,但翔文在前座卻像沒事人一樣,一副無所謂地看著前方。
「你不是有話要說嗎?可以說了。」翔文冷冷地開口。
但那女子不語,從後照鏡中瞪向依斐。
依斐立刻搖手陪笑。「你不用顧忌我,真的,當我透明、不存在在這個時空裡,我是這個狂妄自大的笨蛋的表姊,等於是他姊,雖然如此,我也不會袒護他的,你有什麼話都可以說!」
女子一聽到依斐是翔文的表姊,表情立刻鬆懈了下來,但翔文的表情卻更暗沉。
「翔文,原來她是你的表姊,你早說,我就不會誤會了。」女子嬌嗲的笑說著。
「別說那麼多廢話,有話快說。」
「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聽見他的冷言冷語,那女人臉色有些僵硬。
「恭喜,然後呢?」
女子看了看翔文,又遲疑地看向後照鏡。
「尹翔文,當初是你鼓勵我跟我男朋友分手的耶!」
「我可沒跟你說這麼多,我只說他是個沒用的男人。」
「尹翔文,你什麼意思?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女子有些生氣委屈地吼著。
「我沒那麼多時間跟你瞎耗!」
「我真的必須跟你單獨談談。」
「我想不需要。」
女子氣得咬了咬牙,她從後照鏡看著依斐。
「表姊,不好意思,你可以暫時下車,讓我與翔文談十五分鐘嗎?」
「沒問題!」
「不需要!」
依斐和翔文幾乎是同時叫了出來,依斐是馬上點頭答應,翔文卻是大叫不需要的那一個。
依斐打了一下翔文的後腦勺。「沒關係,小姐,你和這個笨蛋談一談好了,什麼事情要說清楚講明白嘛!」
紅衣女十分感激地從後照鏡看了她一眼,立刻技術高超的從河堤公園的水壩門閃了進去,進入了環河高架橋下的公園,停了車。
依斐立刻坐到右側準備下車,但翔文閉上眼不理她。於是依斐推了推他的椅子,但他還是動都不動,抗議似地坐著。
這種兩門的跑車,前座的人不先下車,後座的人是根本出不去的。
依斐又想出手打翔文的頭。
此時,紅衣女子十分主動地下了車,將自己左側的椅背弄彎。「你從我這裡下去好了。」
依斐立刻像見到救星一樣,逃命般地從左側鑽出去。
在出去的那一瞬間,她眼角餘光看到翔文的眼睛已經睜開,正瞪著她,滿臉寫著:你這個沒道義的人!
依斐的心中有著小小不安。
沒辦法,尹翔文,這是你自己欠下的紅粉債,你總得自己還,依斐頭目這一方面最不行,你自己看著辦啊!
為避風頭,依斐幾乎是半跑步地離開那車。
但老天爺實在十分不作美,她走開才不到三十秒,天空就飄起了雨。
雖然她穿著七分袖,但畢竟十月了,飄起雨來還是讓人感覺挺有寒意的。
她立刻想從背包拿出傘。
此時才赫然想起,她的背包被翔文扯了下來丟在後座,但她剛剛下車時太匆忙卻忘了拿。
哇,太倒楣了吧!
這……要不要回去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