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夏!」林薰音有些急切地喚著對方的名字。他不希望,她用著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她的眼神中,隱含著一種譴責,而他,承受不了這樣的譴責。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是不拒絕呢?!」瞪著那張怯生生的臉龐,朱曉夏有種怒氣難平的感覺。本以為在她那麼多天「身體力行」的教導下,他多少會有些長進,但是剛才的一幕,她才知道,她的那些話,全部都成了廢話。
「我……我只是……」他怔怔地望著她的眼,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她對著他的臉會是笑容。
「只是什麼,你明明是不願意,你明明是想拒絕,可是你卻硬是不說出口,你知道你最讓人討厭的是什麼嗎?就是你的這種態度!」她大聲地道,雙頰漲得鼓鼓的。胸口悶得很,彷彿拚命得想要發洩而出。真是不明白,就算他再怎麼受人欺負,也不關她的事啊,可是她卻硬是沒辦法置之不理。
「你很生氣嗎?」好半晌,他咬著唇問道。
「廢話!」她白了他一眼,只要不是白癡,都看得出她在生氣。火大地用左手拎起了兩大袋的垃圾,她的右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走!」
走?他一愣,整個身子已被她拖著出了教室。
「去哪裡?」林薰音問著。被她握住的手腕好熱,一陣又一陣的熱氣不斷地傳來。
「去讓你學會怎麼拒絕別人!」朱曉夏說著,腳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
啊?還沒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他便已經被她拖到了樓梯口。
噠噠噠……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她拉著他,攔在了幾個女生的面前。
是剛才他們班的那三個女生!林薰音呆呆地想著,便聽到「砰」的一聲,本來在朱曉夏手中的兩袋垃圾已經扔在了三個女生的面前。
一片灰塵揚起,引得人嗆出了聲。
「怎麼回事?!」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三個女生上前瞪著朱曉夏動怒地問道。
「意思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拍了拍手掌,撣去了雙手間的灰塵,朱曉夏柳眉一豎,直言道。
「要你管!」其中一個長髮的女生上前一步道。
「我就是要管。」朱曉夏鼻子哼著氣,「倒垃圾明明是你們的事吧,幹嗎要他來倒!」指了指一旁還呆愣著的林薰音,她沒好氣地說道。
都幾歲了,還幹這種欺負人的勾當,更可氣的是,這個白癡男居然乖乖地讓別人欺負。
「那也是他願意的吧。」長髮女生聳聳肩,說得理所當然。
「哈哈哈!」朱曉夏很不給面子地仰天長笑三聲,隨即臉色一變道,「那我讓你倒垃圾你願意不願意啊!」願意,說得還真好聽。
「你——」對方怒目而視,「這是我們班的事,不關你的事吧,朱曉夏。」兩個班級比鄰,女生還是多多少少知道朱某人的大名。
打架是一流的強,即使是男生見著了,也會懼怕三分。
「只要是林薰音的事,就關我的事!」她說得堅決,而目光,則依然猛瞪著對方三人。
只要是他的事,便關她的事嗎……林薰音怔然著。目光,只是直直地看著那張飛揚的臉龐。明明只是一句好簡單話,沒有任何的修飾,不華麗,不動人,不漂亮,但是……卻讓他的心田霎時變得好熱。
熱得連帶著鼻子都發酸。
「切!」三個女生撇撇嘴,把頭轉向了林薰音,「你說,垃圾是不是你願意倒的!」
「我……」他張了張口。
「說啊!」一旁的朱曉夏用力地捏了捏林薰音的手心。要是他敢說是,她非拔下他的皮不可。
手心被她捏著,捏得好用力。明明該是好疼的,可是他卻一點都沒有疼痛的感覺。有的,只是一陣又一陣勇氣的傳來。彷彿她的力量,會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體內。
他不奢望在空中飛翔,卻希望能夠守在她的身旁。若是他再像以前一樣的話,那麼他有預感,他一定會失去她,失去這份陽光!
他不要!擁有了陽光的人,怎麼可能再回到黑暗中!
「我……」他的眼,望著她那明亮而堅定的眼神,然後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不願意!」
這是第一次,他明白地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思。
「林薰音!」三個女生怒不可遏。顯然在面子上掛不住。
而朱曉夏,則帥氣地揚了揚眉,笑語道:「好了,你們都聽到了,所以——垃圾就請你們自己倒吧!」吟唱般的聲音,有著滿意的喜悅。
她的手抓著他的,朝著校門口奔去。
「薰音,你記住,以後不願意的時候就這樣!」她邊跑邊回過頭來對他說。那絲絲的短髮,被風吹得遮住了半邊的面頰,卻遮不住她的笑容。
「嗯。」林薰音應聲著。
他記著她的話,也記著她的笑容,那是在他心中,一生都泯滅不了的笑容。
出了校門,朱曉夏放開了一直緊拽著的手腕。
手腕上的熱量驟然消失,林薰音低著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她剛才的飛揚神采是他忘不了的,而這手腕上的觸感,也是忘不了的。
「你家住哪裡?」朱曉夏看著還在獨自發呆的林薰音,開口問道。
「啊!」他回過神來,「住在三浦道那邊。」
「離我家好近!」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笑了笑道,「那我們一起回家吧。」正好能夠有個伴。
「嗯。」他點了一下頭,第一次為自己居住的位置而感到高興。這樣的話,是不是代表以後他每天都可以和她一起回家?
她在前面走著,而他則在後面跟著。她的背影,即使僅僅只是背影,都會讓他有一種迷炫的感覺。
她如同不知疲倦的戰士,總是勇往直前,他卻只是停駐在原地,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嗎?
「曉夏!」在穿十字路口的斑馬線的時候,林薰音喊住了走在前頭的人。
「怎麼了?」朱曉夏回轉過身,有些奇怪道。
「過馬路要小心。」他用著很認真的表情說道。
她一愣,隨即「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哪,還過馬路小心。」自從她15歲之後,就沒人在對她說這話了,而他,卻偏偏還是用著那樣嚴肅的表情來說這話。
「可是……過馬路真的要小心。」他急急地道,語氣中有著一絲黯淡,「我認識的一個人,就是死於車禍中。」那染紅了的斑馬線,即使過了那麼多年,依然會時不時地閃過他的眼前。
血,是那樣的多,漫天遍野,映紅了他整個視線,多到讓他避無可避。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笑意從她的臉上斂去,朱曉夏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要緊。」林薰音擺了擺手,「只要你以後穿馬路的時候,注意四周就可以了。」他只是不希望她會出任何的意外。
「放心,我會的。」她說著,在看了看四周的車輛情況後穿過了斑馬線,以證明自己有在聽他剛才說的話。
她一直以為他只會唯唯諾諾地接受,從來沒想到他也會有嚴肅和認真的一面。
「對了,你家住在哪裡?」過了十字路口,林薰音問著朱曉夏。
「三浦道旁邊不是有一排老房子嗎,我就住那裡!」她道。
「可是那裡不是……」他語音一窒,似乎在想著該用詞遣句。
「那裡又破又舊是吧!」朱曉夏順溜地接口道,「那一排的房子啊,有好些年的歷史了,我從出生開始,就一直住在那裡。不過最近聽我老媽說,政府似乎有開發那片地的打算,所以幾年之內應該就會拆遷吧。」好在家離學校還是挺近的,這是惟一值得安慰的一點。
「那如果拆遷了之後,你想住什麼樣的房子呢?」他有些好奇地問道。
「住什麼樣的房子,這得問我老爸老媽啊。」以她現在只是米蟲的地位,是不能對房子提出任何意見的。
「如果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自己的啊……」下巴抬了抬,她的眼望向了天空,「如果以後,我能賺好多錢,能夠買屬於自己的房子,我一定要把房子買在市中心,因為我喜歡便利的交通,房間不一定要多,但是一定要大,在主臥室裡,要放一張很大很大的床,旁邊還要有沙發,懶人椅,還要放很多很多的軟枕,懷枕,抱枕……」總之,讓她隨時隨地能入睡就成。
「你很喜歡枕頭嗎?」他聽著她報出一大串枕頭的名字,有些發暈。
「對啊。」她承認道,「製造枕頭的人,在我眼裡,簡直是最偉大的。我最喜歡的就是FEEL公司的枕頭了,在網上收集了好多資料,據說他們的新產品,躺上去完全契合人頭部的弧線。」她兩眼放光地說著,其熱切程度,絲毫不亞於追星族看見明星時候的熱情。
「FEEL公司?」林薰音喃喃著,那是法國一家歷史悠久的寢具公司吧,這個名字他曾聽父親提起過。
「不過,他們家的東西賣得太貴,不是我們這種小老百姓買得起的。」光是最便宜的枕頭,折合成人民幣都要幾千元。
「是嗎?」對於金錢的多寡,他並不是那麼敏感。他每個月只會從銀行卡裡拿出錢,繳了房租,水電費後,便只買一些生活必需品而已。他沒什麼娛樂,也沒什麼特別愛好。除了做完學校佈置的作業外,就只是偶爾看看電視,聽些慢節奏的音樂。
「FEEL的東西買不起,不過普通的東西還是買得起的!」朱曉夏聳聳肩,隨後有些興奮地道,「我前些日子在超市看中一隻懷枕,摸上去感覺很好,而且只要180塊錢,我現在已經存了100塊,再存兩個禮拜,應該就夠買了。」那只懷枕,她可是哈了好久的。
「你想買懷枕?」
「對啊。」不然她幹嗎那麼努力地省錢,平時連只棒冰都捨不得吃,「還好你這段時間每天都請我吃便當,不然我的錢還沒存得那麼快呢。」對於他的「頂力相助」,她可是牢記在心的。
「那……如果我給你買那個枕頭呢?」他不希望她辛苦存錢存得那麼辛苦。
「你買,你哪來的錢啊?」朱曉夏奇怪地道。她可還記得他當初就是因為沒錢,差點被勒索他的人打一頓。
「我……我有錢的。」他急切地說道。他當模特拍照的錢,一直都是由經紀人宇楓直接把錢打進卡裡,只是他從來沒去那張卡裡取過錢,究竟有多少他自己都不清楚,但是那只枕頭,一定買得起。
「哦,你是說你打工賺的錢吧。」她想起他曾經說過他在亞帝打工的事,「雖然180不是一個大數目,但是對我們學生來說,也不算少啊,我可不想你把自己辛苦賺來的錢用在給我買懷枕上。」既然他會打工,那麼必然是代表他自己也有需要用到錢的地方。
不然依照他們這個年紀,都是該玩得瘋狂且徹底的。
可是他卻好想給她買東西的啊!林薰音斂了斂眸子。那份心情,她可明白?
「我……」唇,輕輕地挪動了一下,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她那帶著些許英氣的眉微微揚起。
「沒什麼。」他還不敢把他的那份心情告訴她,因為害怕她的拒絕。
因為他不知道在被她拒絕之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賣雜誌,宮真封面的《寵物之家》雜誌,一本100元,預購從速啊!」叫賣的聲音在課間時分嘹亮地響起在教室內,原本只是8.9元的雜誌,因為幾天的脫銷,而攀升到了100元。
「有沒有搞錯啊,那麼貴!「
「就是,你吸血啊!「
「靠,這價格都能買一本寫真集了!「
七嘴八舌的聲音,整個教室頓時炸開了鍋。
「不要可以不買啊!」賣雜誌的女生撇撇最,絲毫不在意那一片冷嘲熱諷,「要知道這雜誌上的封面可是宮真難得一見的表情,絕對有收藏價值。」好在她機靈,看到了此雜誌的發展潛力,早N天前,就買了一打回家。
此女話一出,教室又是一片議論紛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