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變得那麼簡單,雲彤不再皺眉,配合得很好,而飛狐知道這是因為藥水經由他直接進入她的喉嚨,避開了她味覺集中的舌頭,她自然嘗不到太多苦味。而且這樣特殊的服藥方式帶給她的新奇,也取代了其他的感覺,她自然嘗不出苦。
一碗藥喝完,雲彤目光氤氳,雙頰緋紅,美得像盛開的花朵,她看著他忘記起身。而他也沒讓她起來,只是低頭凝望著她,用手指擦拭著她的嘴唇。
他的臉距離她很近,近得她能從他明亮的瞳眸裡看到自己,看清他向上彎曲的睫毛又是又密,還有他挺直的鼻樑上有一個小小的凹陷,再就是他的嘴,他嘴巴四周和面頰上的鬍鬚都已被清理乾淨,但留下了一道道漫漫的青白痕跡,她伸手去撫摸那些印跡,卻被他的大手握住,於是她癡迷的目光轉向他的眼睛,看到那裡正跳躍著紅色的光。
「記住了?」他輕聲問。
「記住什麼?」
「記住這個。」他眼裡的火焰在燃燒,令她也熱起來了。
「哪個?」她腦袋裡暈呼呼的,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這個。」他俯下身,用嘴輕輕地摩擦她的唇,聲音低嗄地說。「因為這個,你是屬於我的!」
他的呼吸帶著藥草味在她嘴邊徘徊,她多渴望能再品嚐一下他富有魔力的嘴,可是他不好好貼近她,只是輕輕擦過。於是她毫不猶豫地抬起臉,迎上前去,將自己的嘴與他的緊密相接。
而這次,他不再含著藥水的唇帶給了她全然不同的震撼!
她的心急速狂跳,整個人好像剛醒來時一樣虛弱不堪。她的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在他口中微微張開嘴喘氣,而這個動作立刻在他們之間引起了強烈的戰慄。
他放縱自己在她純真的誘惑裡沉淪。他一手摟著她,一手從她的頸項後面插入她濃密的發間。那是讓他興奮得發顫的感覺!
雲彤依偎著他,隨著陣陣愉快的波浪竄過她的身體,她的心,為他綻開了。
他的動作十分輕柔,即使因為她單純熱情的回應而激情橫溢,但他的自製讓他沒有忘記躺在他懷裡的,是剛離開生死線的女人。
他的大手溫柔地托著她的身子,將她壓向自己,他的嘴唇片刻都沒有離開她的嘴,在呼吸間他再次輕聲問她:「記住了嗎?」
「我記住了。」她喃喃地說。發現她很喜歡屬於他的感覺,從石鼓陣初遇,再到庭州城外相逢,他一直都吸引著她。
他說他喜歡她,而她又未嘗不是呢。有這麼英俊出眾,武功好的男人喜歡她,那是她的福分,她要珍惜!
「記住了什麼?」飛狐追問。
「我是屬於你的。」甜美的回答後,立即是完美的補充。「你也屬於我!」
果真是與他旗鼓相當的小狐狸,就在這樣的時刻她也沒忘記自己的權力。
飛狐快樂的笑聲充滿了整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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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用了兩天時間雲彤才真正康復。
當他們上路時,天氣不是很晴朗,灰濛濛的,彷彿要下雨的樣子。
「不用頭巾面紗,沒人知道我是誰了。」出門前,雲彤摸著頭髮和面頰。
飛狐將自己的皮帽摘下來戴在她頭上。「你想讓大家知道你是紅嬌娃嗎?」
「不要,那名字是人家取的,再說雪嶺雙嬌從不分開,如今雙嬌沒了。」雲彤摸摸柔軟的帽子,喜孜孜地說。「這帽子漂亮又暖和,我好喜歡!」
可看到他頭上只有用來束髮的簡單中帕頭時,又擔心地問:「你怎麼辦呢?」
「不用擔心,我不需要。」他笑著捧著她的臉,在她的額頭、面頰和下巴各處落下一連串的吻。「瞧瞧,多漂亮的小娘子,這塊瑪瑙石正好配了你的衣裳。」
確實,戴上這頂帽子的雲彤更顯美麗,嬌俏的臉上透著紅潤的光澤,翹起的鼻頭和總是高揚的眉毛讓她顯得機靈活潑,彷彿總在笑的圓眼睛讓人一看就喜歡。
飛狐替她將帽帶繫上,手指摩挲著她柔嫩的面頰和纖細的頸部,再在她嘴上大聲親了一下,才滿意地說。「我們走吧。」
因為飛狐判斷八煞送往沙洲的『寶』一定正是黑鷹的目標,因此他們打算直奔沙洲而去。
沿途不時遇到趕在冬季到來前返鄉的商旅和尋找定居點的遊牧民,單調的駝鈴和騾馬車聲在空曠的荒原時高時低地響著。
午時,在一處有帳篷篝火的休憩地點,飛狐去向人打聽消息,雲彤則被空中一隻盤旋的蒼鷹吸引了。那是她從小就熟悉的飛禽,她看著它掠過頭頂飛向遠處,但忽然改變扶搖直上的姿勢,像一把利劍似地橫空劈下,她知道那是地發現了獵物,而當它捕獲到獵物後會立刻振翅而去,毫不停留。果真,那兇猛的鷹即撲即起,展開雙翼往高空飛去。
看著這熟悉的一幕,雲彤心頭一陣痛楚,它讓她想起了往日與師傅、氓山叔叔和師姐在一起的快樂生活。
「嚇,黃沙孤塵一點紅,美景總是為咱留。小美人是在等哥哥我嗎?」
一陣酸溜溜的說笑從她身側傳來,她疾速回頭,發現幾個男人正向她圍來。為首的一個身披褡褳,手持彎刀,不算難看的臉上帶著興奮的光彩。顯然,看到美麗的姑娘讓他樂壞了。不等雲彤開口,他已經伸出手想拉她,但被她一掌拂開。
「喔,姑娘不僅貌美如仙,功夫也不錯嘛!」見自己被她打開,那男人不惱反喜,趨近一步涎著臉道。「來來來,別躲開,跟哥哥走……」
「狗順,想要你的胳膊完好,就收回你的爪子!」
另一端傳來冷冷的警告,男人們回頭,看到飛狐正站在他們身後。
欲抓雲彤的男人立刻縮回手,皮笑肉不笑地問:「喔,原來飛狐大俠也在?難道說這位小美人是你的?」
「不是。」否定的話竟是從小美人口中發出。
雲彤不理睬飛狐略帶驚訝的目光和狗順得意的笑容,指著飛狐大聲糾正。「他是我的!」
笑容在狗順臉上僵住,他看看一言不發的飛狐,突然大笑起來。「小姑娘說笑了,飛狐大俠何曾屬於女人?」
卻見飛狐輕鬆地走到雲彤身邊,似乎無意糾正這個荒謬的說法。
狗順轉而吃驚地問:「飛狐,你真是這個小美人的?!
飛狐嘻笑道:「小美人說是就是囉。」
狗順嘴裡發出既表示不相信又表示失望的嘖嘖聲。「堂堂七尺男兒,鼎鼎飛狐大俠,豈能屬小女子所有?你是功夫輸了,還是吃錯藥了?」
飛狐對他輕彈一指,看著他敏捷地跳開,說:「若非看你一向還夠義氣,今天大爺我定要你脫層皮。」
狗順也挺機靈,趕緊點頭賠禮。「是在下言語冒犯,該打該打。」
「算了。」飛狐擺擺手,對雲彤說。「他是『鴻運幫』幫主,也算是我的一個江湖朋友。」
飛狐又問他:「不是聽說你等人回紇汗庭護送貢馬入朝嗎?怎又在這裡呢?」
「唉,別提了。」狗順皺眉歎氣,看看不遠處的火堆。「二位可願賞光到我那裡歇歇?」
「走吧。」飛狐點點頭,拉著雲彤隨他過去坐在正烤著兔肉的火堆旁。
狗順坐下取來一隻烤熟的兔肉遞給他,邊告訴他自己的遭遇。「五百匹回紇馬還沒走完一半路就被吐蕃兵搶了。」他拍拍胸前褡褳。「幸好一半酬金還在這裡,如今剩下那半咱們也不敢要了,還是離開的好。」
「吐蕃兵搶馬?」飛狐幫雲彤撕著兔肉,心裡卻是很吃驚,雖說吐蕃國力日漸強盛,也不時騷擾邊境居民,但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搶劫回紇可汗與唐王朝之間交易的東西卻還是頭次聽說。
「唉,塞外終歸是苦寒之地,中原地肥物美,吐蕃早晚得串聯著回紇跟大唐打一場。」狗順邊吃邊說。「我聽說,吐蕃得了兩件顯示帝王之權的珍寶,欲送給回紇可汗結盟稱霸天下。依兄弟看來,如今朝廷欲振乏力,關外六府又各掃門前雪,你我不如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
飛狐連連點頭。「說的是,在下也正要回莊呢。」
狗順看看一直沒開口的雲彤,嘻嘻一笑。「是啊,美人在側,還耽擱啥呢?」
飛狐笑著打哈哈,狗順忽然想起什麼似地湊近他。「不過,為小美人好,你得小心你的追命冤家,我看到她們正往金山峽谷去呢。」
金山峽谷?飛狐一把抓住他。「什麼時候?」
「約莫兩個時辰前。」
飛狐蹙眉,望著遠處依稀可見的山巒,轉眼又是滿臉閒適的笑容。「沒錯,那兩個女人不好惹,我得走了。」他拉著雲彤站起來。
「是啊,天下最毒妒婦心,你還是走遠點吧。」狗順好心地說。
飛狐與他道別後,帶著雲彤離開了。
「『追命冤家』是水煞、雲煞吧?」走了一陣,雲彤問他。雖然在他們交談時她沒有插話,可是她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沒錯。」他低沉地回答。
「我們要去金山峽谷找她們?」此刻他們走在遼闊的荒原上。
「正是。」飛狐指著遠處荒原的盡頭。「那裡就是金山峽谷,有最危險也最隱秘的水涵谷。我相信狗順說的『帝王之道的珍寶』,一定就是你師傅的赤霄寶劍和北庭都護府被竊的天王玉璽。」
「天王玉璽?」雲彤第一次聽到這個東西。
「那也正是黑鷹奉命尋找的東西。我現在終於全明白了!」飛狐雙目閃亮。
「明白什麼,快告訴我。」雲彤要求,但他只是拉著她催她快跑。
「沒時間了,我們快跑,否則就晚了!」
見他神色凝重,雲彤不再耽擱,立刻隨他奔向金山。
以他們的速度,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金山峽谷,而大雨也在這時嘩唪地下了起來。幸好離開客棧前飛狐就有所準備,立刻將蓑衣斗笠取出披戴在兩人身上,然後牽起雲彤的手順山坡而行。
看他快步如飛的樣子,雲彤相信他很熟悉這裡。儘管雨幕遮擋視線,谷中騰騰上升的霧氣像一層紗幔蒙在眼前,但他彷彿循著看不見的路標似地,領著她繞過一面光禿禿的山坡,深入谷中有樹木的那一面。
越往前走,樹木越加茂密,不久他們已身處一片松樹和白楊樹林中,眼前更加迷濛潮濕。這裡除了樹木山壁,就是谷底雨水集成的泱泱湖水。
飛狐知道那水下掩藏著無數可陷人於死地的沼澤,因此他一直帶著雲彤走在有樹木的半山坡上,環谷搜尋。
可是他們冒著雨將山谷搜了一大圈,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雲彤看不出這樣山谷有何異常,便問:「這裡是什麼地方?你來過嗎?」
「我來過。」他拉過她,用手擦去她臉上的雨水。「這裡就是水涵谷,是這座山的最底部,隱藏著數不清的沼澤地,稍有不慎就會被吞陷喪命。」
「你來這兒做什麼呢?」她隨口問著,雨幕中一切都那麼模糊。
「被黑鷹追來的。」他小心地牽著她的手,走上坡頂一棵大樹下避雨,同時也觀察著谷中的情形,思考著為何水煞等二人要跑到這樣的地方來。
「黑鷹幹嘛要追你?」看看四周,雲彤感興趣地問。
飛狐咧嘴一笑。「那是三年前,他為了打探柳樹莊莊主和夫人的消息,死命追著我跑了三天三夜。」
看著他的表情,雲彤明白了。「所以說你們並不是朋友,因此你不想告訴他,而他一定要你說,是嗎?」
飛狐笑得更開心了。「錯,應該說那時我們還不是朋友,但等他把我從那堆爛泥裡拉出來後,我們就成了好朋友。」
「他武功很高嗎?」想到師姐正跟他在一起,雲彤擔心地問。
「嗯,夠高了。」回憶當年的往事,飛狐讚道。「他是個意志堅強的男人。」
雲彤知道從飛狐口中得到這樣高的評價,黑鷹一定是個可以信任的男人。
不久雨勢轉小並逐漸停了,山谷一片寧靜,但霧氣更濃。飛狐凝神傾聽,聽到遠處有紛亂的腳步聲,雖然很輕,但他聽到了,雲彤似乎也有所覺,她瞪著被霧氣浸濕的大眼睛望著他,無聲地告訴他她聽到了什麼。
飛狐對她微笑,俯身在她濕淋淋的鼻子上親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兩人都不說話,取下身上的蓑衣斗笠,蹲伏在樹木雜草裡注視著四周。
不久,雜亂的腳步聲和三三兩兩的人影出現了,雖然他們距離不等,但每個人的動作都很迅速。因為濃霧瀰漫,距離又遠,要辨識出是誰實在很難。但他們仍看出其中有身穿玄色長衫和靜塞軍制服的人,這讓他們大為驚詫。
很快,那些人影消失,腳步聲也聽不到了,可是飛狐卻蹲著不動,似乎對繼續跟蹤與否有點遲疑。他一向不與官府打交道,可在這裡見到官府中最有實力的靜塞軍,他難免猶豫。但他隨後想起黑鷹是替官府做事的捕頭,這些人的出現也許與他有關。於是他改變主意,決定跟著那些人去看看。
就在他拉著雲彤起身時,忽然又拽住她,亞用手指壓在她的唇上。
雲彤被他這奇怪的舉動弄迷糊了,不過隨後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她明白了,山谷對面正有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像風箏似地飄落谷底。
當這團快得如同融入谷中的玄色露氣消失在林木中後,雲彤附在飛狐耳邊說:「那是月煞!」
「何以見得?」飛狐雖然看出那是個身著玄色長衫的男人,但要確定他就是八煞中排名第二的月煞,他還是沒有把握。
「因為一個多月前我在夜色中見過他,他的光頭和寒氣騙不了我。」
「那好,我們去看看他們聚在這裡到底要幹什麼?」飛狐側耳凝聽,確定附近再無別人時,拉著她走下山坡,來到那些人影消失的地方,谷底。
大雨驟歇,積水緩緩退卻,谷底裸露出大片大片的沼澤地。
他倆欣喜地發現大雨雖然使得道路泥濘難行,但也因如此,順沼澤邊緣伸延出來的一條由原木接成的橋上遺留下不少足跡。
「太好了!」飛狐拉著雲彤躍上原木橋,跟隨腳印而行,這是既安全又快速的方法。如果不是有腳印,他絕對不會輕信這裡的任何石木,記得三年前,他就是相信了一段樹木踏上去,結果差點兒陷入沼澤中。
原木橋斷在垂直的崖壁前,眼前地上出現的凌亂腳印和血跡,顯示這裡不久前才發生過短促而激烈的打鬥。
兩人沿石壁往上看,只見離地數尺處有一個小凹洞。
雲彤湊近,即聽到洞那頭有打鬥呼喊之聲,並聽有人高喝『珊兒』!
「啊,是我師姐,」她頓時飛縱而上,立刻看到洞那方出現一座小巧的庭院,池水蓬竹間寫著『水仙洞』牌匾的長廊連接著一幢精會!
而院中怵目驚心的一幕令她有如五雷轟頂:師姐!她苦苦尋找的師姐正被那個賊月煞一掌擊中……
「師姐!」她一聲痛呼,飛身下地,抱住倒地的雲珊大哭起來。
緊隨其後的飛狐則接替了正與水煞和電煞纏鬥的黑鷹。
「飛狐,怎麼是你?」黑鷹驚詫地看著赤手空拳殺入陣來的飛狐,可是等不及他的回答就趨至雲珊身邊,他相信飛狐能對付這兩人。
「飛狐,這裡關你什麼事?我是真心喜歡你,你為何處處與我作對?」看到他出現,水煞驚恐之餘不忘用美色相誘,企圖將他拉入她那一方。
可是,她還是像以前一樣錯判了情勢。
「你錯了,這裡的一切都關我的事!」飛狐冷然道。
他臉上不再有笑容,目光似劍,揮掌如斧,掌風緩緩而出卻內力綿綿不斷,氣勢充沛駭然。電煞的催魂刺才碰到他的掌風,立刻失去準頭,那鬼哭狼虢般的狂笑也受成蠅蠅哀號。
水煞見他下手無情,知道硬拚不行,就想來軟的。於是故意垂下雙刀,媚眼一拋,嬌聲道:「飛狐小哥哥,只要你收我在你身邊,我從此往後必定聽從於你,改惡從善,如何?」
飛狐冷冷一笑。「改惡從善?此刻說這個,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見他神情全不似平日那般嬉戲隨和,水煞怕了,再哀求道:「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苦這樣逼我?」
「逼你?」飛狐銳目咄咄,耐心盡失。「你一生行惡多少自己心中明白,如今廢話少說快動手吧!」
看出他今天絕對不會給她機會,水煞便橫下心決意拚個死活。只見她狂吼一聲,舞動雙刀殺向飛狐,電煞也立即與她呼應,對飛狐形成兩面夾擊之勢想置他於死地。可是幾個回合後,都無法傷他分毫,自己卻連連挨打,防不勝防,因此二煞失了鬥志,只求偷空逃入屋內,因為那裡有秘道能保其性命。
就在二煞拼盡全力想擺脫飛狐時,一道紅影掠至水煞身後。
「死妖婆,還我師傅寶劍來!」雲彤因自己來遲一步,讓師姐承受月煞致命一擊而又愧又悔,如果不是她數日前被眼前這個妖女打傷,白白浪費了那麼多日子療傷的話,師姐怎麼會遭此厄運?
她氣怒攻心,傷心和悔恨讓她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出劍就直撲水煞,一心要奪下她身上的赤霄寶劍。
見她將自己置於危機之中,飛狐心急如焚,只好分心來保護她,反而給了二煞機會,他們趁機逃入小樓內。
「站住!」氣憤不已的雲彤還欲追擊,但被飛狐拉住。
「他們跑不了,先看看你師姐要緊。」他帶她走回面色烏青,渾身散發著催骨寒氣的雲珊和那位關鍵時刻用身體替雲珊擋去大部分冰魄寒掌的祁山老翁身邊。
飛狐扶起老人,立刻知道寒毒已浸其五臟六腑,沒救了。
「師姐,是我不好,我來遲了……」雲彤跪倒在已經無法開口的師姐身邊,哭泣不已,恨自己為何慢了一步。
她驚訝地看到黑鷹將嘴貼在師姐嘴上,像飛狐餵她藥水那樣將一粒藥丸送入師姐咽喉,再看到師姐與他彼此凝望的深情目光,她驀然明白了他們之間的微妙處,便不再試圖從黑鷹懷裡奪回師姐。
可是,她也不想讓黑鷹獨自抱著師姐離開,她要跟在師姐身邊,親自照顧她。
「我要跟師姐在一起!」但黑鷹抱著師姐離去時,她哭泣著要求。
可是黑鷹不答應。他不僅不讓她碰到師姐,還嚴厲地對她說:「你得繼續你師姐沒做完的事,此刻水煞正帶著赤霄寶劍前往沙洲,你想讓你師傅的寶劍落入回紇可汗之手,讓你師姐不安嗎?」
「不……」不是這樣的,她會將寶劍奪回來,可是她也要看到師姐平安無事。
因為過度傷心,她一時無法把話說清楚,只能哽咽地說:「可是我要我師姐……」
然而黑鷹不再給她任何親近師姐的機會,只是要求飛狐好好照顧她,然後抱著師姐飛速離開了混亂的水仙洞。
「師姐,」眼兄自幼一堍昃大、曾登誓永不分同的師姐消失在眼前,雲彤想不顧一切地追去,卻覺心頭一陣劇痛,她膝蓋一軟跌坐在地。
「彤兒!」飛狐一把扶起她,溫柔地勸導。「你想讓你師姐活著,就得讓她隨他去,黑鷹一定會救你師姐。」
「我知道……」傷心欲絕的雲彤靠在他懷裡,啜泣著說:「師姐屬於他……你看到了嗎?他也喂師姐吃藥,師姐是屬於他的!」
飛狐笑了,好個可愛的女孩,她把他對她說的話都記住了。
「我看到了,他們就像我們一樣彼此相屬,所以你應孩放心,黑鷹會像我保護你一樣保護你師姐。」
「嗯,我也會保護你。」她吸著鼻子補充。
「沒錯,你也會保護我!」飛狐不在乎身邊清理戰場的官府士兵,緊抱著她,在她頭頂親了一下。天知道,這一刻他愛她更甚從前!
隨後,他們搜索了樓內,沒發現水煞電煞,料定此間必有秘道讓其逃了。一時沒法追,只好先取來綢椴被褥將祁山老翁的遣體包裹好安葬於蓬竹下,在墳頭立了墓碑。官兵們也幫忙將月、火、雷、雲、風等幾煞都葬了,免得引來野獸或兀鷹。死傷的士兵和捕快則被送到停留在山谷外的馬上,準備帶回軍營。
天漸漸暗了,瘸了腿的靜塞軍參軍走來向他們告辭,飛狐想起自己正是尾隨這位軍爺而來的,便問他:「官爺是如何找到這裡來的?」
「是黑鷹老大最先找到的。」參軍回答道。「黑鷹曾是我的上司,這次本是為接應他而來,卻在山谷中迷了路,直到雨中發現水煞等三人足跡才尋到此處。」
說到這,他苦笑。「可誰知,我們身後又跟來了火煞電煞。」
當這位參軍帶著下屬和被黑鷹點穴暈倒的八煞走卒離去後,飛狐知道這裡天一亮就會有官府的人前來搜索查封,於是他走向雲彤。
「來吧,我們得進去找出秘道追水煞去!」他拉起她,可她只是沉默地注視著走廊盡頭的洞口。自從師姐被帶走後,她的精神始終不振。
飛狐俯身看她,見她淚流滿面,不由心中一軟,將她擁入懷裡,輕輕搖晃著。
「乖乖,不是說好要奪回寶劍的嗎?你這樣哭著還能找到秘道嗎?」
「你說師姐會有事嗎?」她近乎耳語地問。
「不會,她不會有事。」飛狐說,但他心裡其實卻沒有多大把握。從雲珊的面色判斷,她的內臟和經脈都受了重創,現在唯一的希望是祁山老翁的秘方奏效,而黑鷹能及時找到正在開花的天山雪蓮救她一命。
但雲彤對他說的話深信不疑。她重新振作起來,懷抱希望地仰頭看著他。「等我們尋回寶劍,你帶我去找師姐,好嗎?」
「好!」他毫不遲疑地回答,將她的淚水吻盡,「現在,我們走吧!」
可是,他們在屋內順著牆角仔細搜索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秘道。
「唉,天都黑了,這鬼秘道究竟在哪兒呢?」雲彤沮喪地坐在椅子上。
飛狐走過來逗她。「怎麼?這點挫折就折了你的鬥志啦?」
「誰說的,我可是不會放棄的!」
「這就對了。」飛狐笑著表揚她,並將供桌上的燈台點亮。
「哼,惡人也拜佛?真是作孽!」雲彤看到條形供桌上有尊佛像,不由憤怒地罵。再細看佛像,她更生氣了。「不男不女,行止淫蕩,這是哪家的佛?」
她的話讓飛狐也端詳起那座木胎泥塑佛像,發現那果真是尊身披袈裟,模樣不甚端莊的坐佛。此佛雕塑精細,外形似女子,盤膝而坐,高約三尺,肩寬二尺,耳朵長達尺餘。表面金裝彩繪,動態逼真,視之若醒,呼之則寐。
「我不喜歡這尊佛像。」見他看得仔細,雲彤厭惡地說。
「為什麼?」飛狐問她。
雲彤皺著眉回答道:「我也說不清,但是看著他就覺得帶著股邪氣。」
飛狐再轉向佛像,邊觀察邊琢磨著她的話。
「你沒發現這佛像很醜嗎?」雲彤見他看得專注,便湊近他問。
「沒有,只是覺得比較特別。」他尋思著轉開了視線,拿起燈台。「來吧,我們再繼續找找。」
雲彤忿忿不平地朝那尊佛像當胸一拳。「討厭!」
不料她這一拳打塌了佛像的胸,隨即一陣輕微的喀喀聲從他們腳下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