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離開了洛賓的房子,希平帶著她繼續進行未完的假期。
來到東港,藍翎驚訝地看著那一艘艘停在碼頭的船艇。
「去你住的地方還要坐船呀?」
「嗯!我住在小琉球。」
她又驚又喜。「小琉球?!」
「嗯!」他帶著她買了船票、上了船,裡面已經有好幾團要去小琉球的遊客。
「你會不會暈船?會的話就到下面的船艙坐,那邊的位子比較舒服。」
「沒關係,我想看海!」頭一次坐船到台灣的外島,令她感到興奮極了。
今天的天氣很好,但風很大,因此浪也比較高,她與他坐在船尾的兩張椅子上,感覺身體隨浪而起伏。
目送台灣島慢慢變小,開始置身茫茫大海中,感覺相當奇特。
可往船尾左側一瞧,則漸漸看到高雄港的建築物,高大的煙囪和大樓,但距離是拉遠的,因此那種遠離城市喧囂感更加強烈。
這就是「放逐」的心情嗎?
「你為什麼會選擇到小琉球去住呢?」她問道。
他看著前方。「因為……小琉球是台灣唯一洛賓沒帶我去玩過的地方,所以我選擇了這裡,而且……這裡不會有人認識我,也不容易讓人找到。」
「不想被盧維德找到?」
「嗯!」
經過了昨天,兩人的感覺更親密,有很多話不需多說,就可以知道對方下一句想說的。
「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一旦踏上小琉球,就不要再提到洛賓或盧維德的名字。」
她深深看著他,然後點點頭。「好!」
從東港到小琉球,海象狀況不錯的話,一個小時之內就可以到達。
船艇駛進白沙港停靠,一上岸,許多販賣魷魚乾、魚片、海菜凍的攤販便湧上來兜售,其中幾位看到希平還和他打招呼。
「緣投仔,你回來了!」
「是呀!生意捂好嗎?」希平也回他們的招呼。
聽到他用別腳的台語夾雜著國語,她既好笑又驚奇,初見他時那刻意裝出的酷樣已不見了,而是完全的自然與熱誠。
「甘款啦!哎唷!你帶女朋友回來喔!」
此話一嚷,她頓時成了那些歐巴桑注目的焦點,變成了某種特殊生物,她帶些尷尬的微笑。
「伊是好朋友啦!」
「罕見喔!總算看到你帶女孩子一起走。」
「沒啦!」
在和那些歐巴桑哈啦幾句後,拿到了一份免費的魚片及兩盒淡咖啡色的海草凍,希平才帶著她走開。
「你在這邊人緣很好喔!」她津津有味地吃著那魚片。
「還好啦!這個島小,雖然居民也有萬人以上,但碰來碰去也都是這幾個面孔,所以也就熟了。」他一邊說一邊和人點頭打招呼。
在這邊,因為他的外貌使得他一來即受注目,可久了之後,大家也不再注意他的外貌,和善地與他往來。
藍翎四處東張西望。「小琉球跟我想的不太一樣,這裡好熱鬧、繁華,很難相信這是離島,倒很像都市鄉鎮地帶。」
「這裡的確很熱鬧,但民風淳樸多了,而且他們還保留了許多舊有的習俗。」
往白沙碼頭旁邊走沒幾步,便是海底觀光船搭乘之處,希平轉過頭問她。「想不想搭海底觀光船?可以看到小琉球特有的珊瑚島海底沿岸地形。」
「好呀!」
「不過你會不會暈船?」
「剛剛沒暈,應該是不會暈吧!」
他露出詭異的微笑。「這兩種不太一樣,我想你還是別試才好。」
什麼話?她嘟起小嘴,皺起鼻子。「越是這樣當然要試,這樣才能知道這兩者區別之處在哪?」
他輕笑,一點都不訝異她會接受挑戰。「咳!可別說我沒有警告你呀!」
半個小時後,她慘白著臉,踉蹌地從觀光船爬出來。
她蹲在岸邊的休息站良久。
「你沒事吧?」看到她這副模樣,原本開玩笑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她連連深吸好幾口空氣,確定胃中的翻湧平息下來,才抬頭瞪他。「你該事先警告我。」
他露出無辜的表情。「我有呀!可是你不聽!」
她氣得立刻掄拳打他,他隨即露出調皮的表情,哇哇叫的跑開,她二話不說馬上追上去。
會讓她如此不舒服的原因和暈船無太大的關係,只是她沒暈,同船的人可不見得不會暈,海底觀光船艙不大,頂多塞進二十人就很了不起了,非常擁擠,因為觀景窗的視野是向下的,所以每個人都必須低頭看,再加上船身隨浪行駛晃動,很容易讓人暈船。
她本來還好好的,偏偏其他人暈了,而且立刻嘔吐出來,頓時小小的船艙中瀰漫了酸腐的氣味,一聞到那個味道,她就不行了。
儘管海底珊瑚礁的景觀還算不錯看,尤其看到魚悠遊其間,彷彿置身在大型水族館中,可她已經無心觀看,得費盡全力對抗胃的翻湧。
希平自知理虧,跑沒幾步,就乖乖地挨打。「好啦!別生氣了!凡事都是要試過,才知道箇中滋味嘛!」
她停止揍他。「你也嘗過了?」
他用力的點點頭。「那當然!我坐過幾次,最開始我都是吐的那個人,後來好不容易才習慣的。」
看他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想氣也氣不起來,但還是忍不住白他一眼。「以後這種事,請獨樂樂,不要眾樂樂。」
「呃!這樣太自私了吧!」
「你還說——」她再度掄起拳頭,而他立刻求饒,見他這樣,她亦忍不住噗哧笑出來,他的笑聲很快也加入。
這一笑,讓心情好得就像此刻的天空——萬里無雲。
「你要不要吃些東西?我帶你去島上最好吃的餐廳吃飯。」
想到方纔的情景,她搖頭。「暫時不要!我怕我的胃會造反。」
「那我就先帶你到我住的地方。」
「好呀!」
希平住在一個離海不算遠的地方,沿島山環繞而上,但比起洛賓的屋子,就嫌遠了一些,得要多走個十五分鐘才會完全碰到海。
但是這邊視野極佳,可以深刻感覺到海是把這座島圍著的。
這屋子獨門獨棟,有自己的院子,希平在這邊墾了幾畦小菜田,還搭了一個絲瓜棚。
「你在這過的可是『種豆南山下』,如陶淵明般的日子?」
「差不多,菜就吃自個兒種的,吃膩素的想吃葷的,就跟幾位歐巴桑到退潮的海邊撿拾海菜、摸蛤蜊,或跟著擔任漁夫的里長伯出海捕魚……」
「好棒喔!」她聽了好羨慕。「我也想過這樣的生活。」這裡靠山靠海的,山產海鮮都不缺。
他忍不住失笑。「就只有你會說好棒。」
「真的是這樣!這樣的生活應該是每個人的夢想。」單純、簡單的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最重要的是——不需與人勾心鬥角,不用——」
在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又忍不住飄向某一方時,她趕緊打住——但也有些驚異,居然可以過了這麼久都沒有想起「他」,這跟之前每隔一分鐘即會忍不住想起他的狀況大相逕庭。
走到窗邊,注視著那海。「好奇妙呀!這海竟比在台灣看到的還要藍、還要美麗!」
「沒錯!在這裡,你可以同時看到日出和夕陽,那海景更是美得如畫。」
海風輕輕拂過來,完全不濕不黏,空氣清新,吹了教人心曠神怡。
「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了!」
「會的!我一定會讓你都看到!」他笑著保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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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平沒食言,第二天即帶她看了小琉球島上所有的美景,到各處知名的珊瑚礁巖洞去探險,吃遍島上特有的美食,讓她每一刻都充滿了驚奇和笑聲。
可最叫她驚奇的是希平的轉變,他淘氣、充滿活力,像極了一個大男孩,常逗得她好氣又好笑,視線也幾乎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遠離白沙港那人來人往的地方,在非假日期間,這個小島是很安靜的,漫步其間,時光突然變得很悠閒,尤其走在沿岸觀海步道上,望著那澄淨的藍,心情更是莫名的平和。
躲過正午的日頭,希平帶她到海邊游泳。
她穿著泳裝,迫不及待地投入那淨藍之中,一償夙願。
興致沖沖地游了幾回,直到感覺體力有些不繼,才翻過身子改成仰式,輕輕踢著腳,讓身體隨著海波流動。
被陽光照暖的海水柔柔地托著她,望著天空的藍,令她不禁有種錯覺,究竟她是躺在海中望著天,或是她浮在天空俯望著海。
隨著心情的平靜下來,全身感官也變得慵懶起來。
除了海濤聲,一切似乎是靜寂、無聲的,彷彿天地萬物就只有她一人般,帶給她獨特的存在感受。
海,真是個奇妙的地方,是地球生命的起源處,而她來到此,就像回到母親懷抱中般溫暖、舒服,來到此,一些從未靜下來思考的事情也開始浮出來。
有多久沒讓自己去關注其他的事情,甚至是在意朋友、家人?
即使見到了美景,也只匆匆瀏覽,從未放在心裡留意過?
生命中,她到底錯過了多少東西而不自知呢?該責怪是這個社會的步調太快,讓她來不及去品味?還是怪自己被沖昏了頭,迷失了自己?
然後,一直壓抑下去觸動的那道門,也緩緩開啟了。
她為何而生呢?
冀東玄為何而生呢?
為什麼他們會相遇、相戀、結合呢?但為什麼又不能快樂呢?
即使回去之後,他真說出她最想聽的那個答案——「我要給你幸福的愛情!」
那她就真的會從此幸福快樂、從此無憂嗎?
一個承諾,就可以代表今生今世不變嗎?
她閉上眼睛,不由地蜷起身子,感覺海水淹沒了她,可她並不驚慌,慢慢地再度讓自己的身子朝下,但並不沉下,如水母漂一般,載浮載沈的。
在母親的子宮中應該也是同樣的感覺吧!
如果萬物會老、會死,緣起就會緣滅,又如何要求人不變呢?在愛情殿堂中,人們企圖尋找到不變,可離開了愛情殿堂以外,每個人、每件事都會變。
但她卻執著的只要一個「答案」——一個可以讓自己暫時心安、滿意的答案嗎?
我愛你?!
太傻了!也太癡了!竟是到此刻才領悟,自己有多麼的愚蠢呀!
她慢慢張開眼睛,透過蛙鏡,竟看到了海底的珊瑚礁。
她愣了愣,哎呀!在她癡想過程中,竟又差點錯失了美景。
調皮的,讓自己翻轉過身來,換個氣,然後笑了出來,再吸口氣,讓自己浮潛,欣賞海底景致,這回全心地樂在其中……直到一雙手輕輕拉住了她。
她抬起頭,看到希平溫柔的面容。「你已經游太遠嘍!」
她對他笑—笑,然後讓他領著她回到了岸邊,在離水的剎那,覺得某些東西也留在那海中,她轉過頭凝看。
「怎麼了?」
「沒事!」她微微一笑,彎身脫下蛙鞋。
希平看著她,模糊地察覺到她有些不同了,但又說不上原因。
「先到樹下坐著休息,你在海裡玩了那麼久,可能都曬傷了。」看著她泛紅的肌膚,他有些擔心。
「沒關係,我沒有多少機會能這樣曬傷,就讓它狠狠痛那麼一次好了。」就像她的情傷。「……不過,我現在真的好快樂!」她攬著他的胳膊,親密地往前走。「我真的好快樂!」
他寵溺地對她笑笑。「你快樂就好,看到你快樂,我也很高興。」這話是發自內心的,本以為已熟悉了這個島,但透過她的眼,他又似乎更加深刻的認識了這個地方,讓他有耳目一新之感。
兩人說說笑笑,商量著待會兒要去吃什麼?重新加入島民日常的生活圈中。
其實,日子真的可以過得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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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小琉球島上頗熱鬧。
希平與藍翎坐在院子中一邊烤肉,一邊欣賞頂上皎潔的上弦月。
遠方傳來鞭炮聲和鑼鼓聲,他倆不約而同抬起頭。
「那是?」藍翎問道。
「可能是里長伯隔壁的要娶媳婦,所以在拜天公。」
「晚上才做呀?」
「嗯!會持續整夜。」
「哇!真的還很傳統。」現代化的建築,卻仍保有舊的風俗,或許台灣有許多遺忘的風俗還可以在這邊找到。
人情呢?是否也可以保有早期台灣人的熱情和淳樸呢?
她動手將肉翻面,並刷上烤肉醬。「你會一直住在這裡嗎?」
「應該會吧!我並沒有想離開這裡的念頭。」這裡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他可以很自在的活。
「這一輩子你都打算這樣……一個人活下去?」
「不知道……沒想那麼遠,也不想去想,不提這個了,明天你就要離開,我送你一個東西。」希平從口袋中掏出一隻貝殼笛。
「啊!謝謝!」那貝殼上的花紋很美,令她愛不釋手,不過她試吹了幾下,吹出幾個不成調的音。「哎呀!可惜我不會吹。」她有些沮喪地說道。
「沒關係,我教你。」他接過後,也沒有擦拭便吹了起來,她看著看著,臉莫名紅了起來。
那應該不算是「間接接吻」,何況——他是「姊妹」,不是「男人」!
雖不停地這樣告訴自己,可卻揮不去那份羞窘,其實她並不是將他視為「姊妹」,不過對他的感覺,也不是過去經驗曾有過的,一時間也難以定義,只能說,在短時間內,在她的生命中,他已成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如果沒有遇到他,與他為伴,此時她一定躲在某處不停地哭泣,自艾自憐的。
想到這,看他的感覺又不同了。
聽他吹奏好幾首優美動聽的樂曲,再搭配海濤聲,令人聞之心平氣和。
待他停下來,她忍不住開口問道:「這音樂是不是你自己創作的?」
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
她掩不住得意的笑道:「我就是知道。」見他仍一臉疑惑的模樣,她嘴巴咧得更開。「你自己沒有發現嗎?那個音樂充滿了你的味道。」
「真的?」
「是的……你的音樂就同你的人一樣,好貼近人的心。」她柔柔地說道。
孰料,他聽到這話,臉竟然紅了。「你別笑我了。」
看到這麼一個大男人害羞的模樣,實在覺得他可愛極了,好想把他帶回去當弟弟。
思及此,心念突地一動。
「我問你,你今年幾歲了?」兩人認識至今,對彼此大半的人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可竟還不知道彼此的生辰。
「二十五歲了。」
「我也是,你幾月幾日生的?」
「六月六日。」
她不信地睜大眼睛。「國歷嗎?一九七七年六月六日?」
「嗯!」看到她驚訝的樣子,他忍不住笑出來。「有什麼不對嗎?是不是想到『六月六日斷腸時』這部電影?每次我說出生日時,大家都會這樣鬧我。」
她看了看他,表情莫測難懂,然後從腰間的包包中掏出身份證給他,他看了之後,不禁睜大眼睛。「我們兩人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面對這特殊奇妙的巧合,兩人又驚又喜,他們凝進彼此的眼中,一種更親密的聯繫感油然而生。
「難怪我對你有一見如故之感。」
「我也是。」這種特殊的親密感居然會發生在認識不久的人身上,實在是叫人難以置信。
他開口輕輕說道:「沒想到我們都是雙子座的。」
「對呀!每次一說到星座,大家都說我們雙子座善變,有雙重性格。」
「你有嗎?」
她想了一下。「多少有一點吧!有時也覺得自己個性矛盾到了極點。」就像她最厭惡第三者,卻還是當了第三者,可以說她是不由自主、情難自禁,或是她個性使然。
他亦無奈一笑。「我好像也是……你聽過雙子座的傳說嗎?」
「嗯!」藍翎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聽說他們是古希臘時期兩位雙生兄弟王子變成的,雖說他們是雙生子,卻是同母異父,一個父親是平民國王,只是普通的人子,另一個父親則是偷佔他們母親便宜的宙斯,所以擁有神子身份,是不死之身。在一次獵祭野豬準備貢獻給月神的活動中,他們與同樣也是雙生子的堂兄弟起衝突,結果人子的那一位不幸死亡,神子因此哀傷莫名,遂向宙斯請求,希望能夠將自己的一半神命給人子,讓他復活,宙斯答應了,並將這兩個相親相愛的兄弟迎至天上,讓他們成了雙子星,可以永遠在一起。」說到這,藍翎輕輕歎口氣。「不知道,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我們,是否也是雙子星座中的某兩顆星星投胎的。」
「有可能!我們可能約好要一起誕生在這個地球,然後——相遇。」
「嗯!」姑且不論這是不是胡言亂語,但他們都願意這樣相信著,他倆互換帶有秘密的微笑。
「不過仔細想想,說不定也有另外一個可能喔!」希平將已烤熟的肉拿起,重新翻了一下木炭,讓它們燒得更旺。
「什麼樣的可能?」
「說不定我們兩個在多年前的六月六日於法國諾曼第登陸時,是肝膽相照的同袍,同時慘遭德軍攻擊,因而壯烈犧牲了,所以我們便在多年後的六月六日出生,以享受太平盛世。」他眉飛色舞地說道。
她聽了則哭笑不得。「真敗給你了,愈扯愈遠,說不定我們是德軍咧!被美國的狙擊手開槍打死了。」
他咧嘴大笑。「呃!這也有可能喔!然後還有——」
遠方浪濤聲不停,隱隱約約伴著歌仔戲的樂聲,而他倆此刻的心境就像天地間唯有他們一般的自在和怡然。
人生一大樂,就是能遇到知己開懷暢談。
久違的幸福感慢慢回到他們的身上,不再在意明天的離別。
畢竟把握此時此刻,比任何事都還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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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來了!」一艘船艇載滿遊客緩緩駛進港中。
藍翎費勁地吞下喉頭的哽咽。「嗯!我要上去了……這次,真的謝謝你。」
「不!我才要謝謝你,這幾天——」
她用手指輕堵住他的唇,阻止他再說下去,微微一笑。「這幾天,我們都很快樂!」
「嗯!」希平緊緊握住她的手,強烈的不捨盈滿他的心胸,很想開口再多留她幾天,可知道她還有一場仗要打,她必須回去!
他伸出另一隻手輕撫她的臉。「回去後,如果受了委屈,心還是很痛的話,就回來這裡,我永遠歡迎你!」
她搖搖頭。「不要!我不要在那種狀況下回來找你,我要很快樂、無憂無慮的來找你!」
她的話讓他愣了愣。「你……真的變得不一樣了。」在陽光下,昨日模糊的感覺此時變得鮮明起來,她的神情看起來就像海一般澄淨,已沒有初見時那份抑鬱。
她拉著他的手摸著自己的心。「因為這裡有點改變了……」她露出微笑。「我決定選擇不哭泣,要好好地為自己而活。」
「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他無法不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或許是這個島、這片海……或是你。」她坦率地注視他,在他面前,她不用掛上面具。
他聽了,靜默下來。「……真叫人嫉妒,為什麼我來這裡兩年,卻沒法……想開呢?」
她懂他的心結,可到底要不要解呢?她實在很怕會弄巧成拙,反而打出了個「死結」。
可掙扎了一會兒,她決定還是說出來。
「這是有要訣的。」走到他面前,用手環住他的脖子,臉頰貼近他帶著愕然的臉,然後靠向他的耳邊。「你得在這邊的海中,慢慢的思考你和那個『你不准我說出名字的』人的事,仔細地去想想你自己,想想他,你們因為相遇所以如何?如果你們沒有相遇又會如何?」她輕聲說道。
「我不要在這邊想他,絕不!」他差點就一把推開她,這是什麼提議?光想就令他心慌意亂。
她捧住他的臉,讓他無法移開視線。「我知道你恐懼去想,害怕一旦想了,這裡就會有他的存在,因為——思念會喚來靈魂,是嗎?我是很想跟你說,等你能克服這個恐懼後再試,但我想你心裡其實也清楚,你只是為自己建立了短暫的堡壘,外表若無其事,但裡面的膿還在,不停地流動著,不斷地侵蝕你的心和靈魂,所以……我一定要跟你說,不要怕、快去試!因為我很珍惜你,我希望我們能夠成為一輩子的好朋友,我要你快樂、好好的活下去,就算不為了『他』,但可不可以為了我呢?」說到這,她的淚水慢慢流下來。
即使身處在這個地方,她知道,他從沒放棄過自毀的念頭,只是……或許該感謝他體內的雙子個性,另一面在壓抑著。
「你……別這樣。」看到她這樣,再加上她的話,令他的心大亂。
「我多希望我是那個神子,這樣我就有法術,可以幫助你把那些不幸福、不快樂統統丟掉,但我不是……」
「別這麼說!」他眼神溫柔地望著她。「你的鼓勵和心意,就是最好的,這是這麼多年來,我收過最好的禮物。」知道有人這麼珍惜他,他覺得好安慰。
叭!叭!
船開始鳴笛,做最後的催促警告。
他漫陵把她推開。「你快上去,船不等人。」
「我不想走……」她突然想放聲大哭,為什麼會變得這麼依戀他呢?
「放心!我們會再見面!」
她強忍著淚珠,咬牙點點頭後,便提著行李轉身上船,在船員的協助下,她順利地走進艙口,然後將行李一丟,便往船尾衝過去,看著他。
「你有我的電話!一定要跟我聯絡!」希平可能是這個時代的稀有人類了,居然沒有裝電話,也沒有手機。
「嗯!」他向她揮揮手。
船開動了,隨著距離的拉遠,希平的身影也變得愈來愈小。
一直忍著的淚水也流了出來。天呀!她的心為什麼又疼了,彷彿像是失去摯親一般心酸。
當雙生子中失去其中一個時,另一個是不是也這麼痛苦?
看著小琉球島漸漸變小,遠觀起來,有如海上一座孤島,她這才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坐好,靜靜地流淚,默默地、—遍遍反覆地回想這幾日所發生的一切。
送走藍翎之後,希平一個人來到海邊。
默默注視海一會兒,然後將衣服脫掉,直直奔進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