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呢?你沒看見你在家,棠棠有多開心?」莫韶華走到她床畔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發心。
「唔……這麼說也是啦。」
「還有,我也很開心,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只要好好地待在家裡,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最重要的事。」
有些話,在發生親密關係之前聽,已經很令人臉紅,而發生過親密關係之後聽,也是十分令人羞赧。
何雅垂顏,將發燙的臉龐埋進莫韶華胸膛,呿噥抱怨。「每次都說這些好聽的話,在家哄我,在外面……也是這樣哄別的女學生嗎?」想起昨晚與他的那些親密舉止,獨佔欲與忌妒心一起,何雅不禁如此發問。
「怎麼可能?」莫韶華失笑。「學生看到我,跑都來不及。」他一向以嚴厲聞名。
「最好是啦。」何雅從他懷中抬首,調整了下被她枕得歪斜的領帶,盯住他幽深細長的眼。「英俊、年輕,又不苟言笑的教授……很迷人哪。」否則她怎會心跳得如此飛快?
「那是只有你才這麼想。」莫韶華捏了捏她鼻子。
「才不是呢,那萬一有別人也這麼想怎麼辦?」何雅不服氣。
「看來是我昨晚讓你不夠累,你今晨才有心思想這些。」莫韶華歸納出很離奇的結論。
「才不是!」她驚叫。「莫教授,你不要轉移話題!這招實在是太卑鄙了。」
「好吧!那你每晚令我累一些,我自然也沒體力在外面搞七捻三……噢!」他被何雅槌了一拳,卻被槌得眼角唇邊儘是笑意。
「我不要理你了。」她撇頭,賭氣。
「別胡思亂想。」他好笑地將她一把攬入懷中。「小雅,我早就說過了,我說的每句都是實話,不是哄你。既然是實話,自然沒有別人值得我這麼說,你別擔心,我心裡只有你而已。」
「……喔。」她再度將臉頰貼靠在他的胸膛,回話回得悶悶的,嘴角卻掩不住輕笑,直到此刻才明白,她其實是在撒嬌。她想聽的,是戀人間的標準答案。
「我只愛你」、「我只有你」、「你是特別的」、「我心裡沒有別人」。
明明,她從前還覺得莫教授的情話膩死人不償命,現在,卻情不自禁地想聽更多、再更多……
「乖乖在家裡,等我回來,我今天四點下課,接過棠棠再回家,約莫傍晚了。」莫韶華親吻撒嬌的妻子發心,依依不捨地提聲交代。
「好。」
「那你再睡會兒,晚上見。」莫韶華說完便準備起身。
「等一下!」想起了什麼,何雅忽地扯住他衣袖,急道:「剛剛棠棠說要拍畢業照我才想到,她就要畢業了,幼稚園應該有結業典禮什麼的吧?先說好,結業典禮我是一定要出席的,你千萬不要又因為擔心我的身體,或是想讓我多睡一會兒,早上拉著棠棠偷偷摸摸就出門了。若是因此錯過女兒人生中的第一次畢業,我會很失望也很生氣的。」
「好。」莫韶華思忖了片刻,緩緩點頭。
他確實為了某些原因,不願令何雅單獨到棠棠的幼稚園去,但棠棠的畢業典禮怎麼說也算是一件大事,他並不好推拒。只能確保他與何雅的同行,能努力避免她碰上一切不該碰上的人。
「還有,雖然我把百涵的名片弄丟了,但我好像記得百涵說,她開的花店在棠棠幼稚園附近,等棠棠結業式結束,我想繞過去看看百涵,你應該知道她的花店在哪裡吧?」
乍然聽聞章百涵的姓名,莫韶華胸間一緊,眉心不自然地抽了抽。
他念頭才起,何雅便馬上提及,是兩人默契太好?抑或是冥冥中的不祥之兆?章百涵——何雅最親近的老同學、姊妹淘、閨中密友。她與何雅情同姊妹、交誼匪淺,何雅之前甚至還曾負氣離家出走,抱著棠棠到她家暫住一段時日。
她對何雅的婚姻狀況太瞭解,瞭解到令莫韶華感到備受威脅。
「小雅,坦白說,我並不是很希望你與章小姐碰面。」莫韶華開宗明義地道。
「咦?為什麼?百涵是我最好的朋友。」這十年間有什麼變化嗎?
「現在不是了。」
「為什麼?我住院時,她也有來看我。」
「她……」莫韶華神色黯下,不知該如何表達,臉上表情十足為難。
「你的樣子怪怪的喔!」何雅瞅著莫韶華難得舉棋不定的神情,玩興一起,好笑地調侃道:「你看起來一副想說百涵壞話又不敢說的樣子,是怎樣?該不會是她暗戀你,對你投懷送抱,結果東窗事發,我一哭二鬧三上吊,跟她友誼破裂吧?」
「……」他親愛的妻子腦袋裡究竟都裝了些什麼東西?莫韶華揉了揉糾結不散的眉心,未料如此頭疼煩惱的模樣,解讀在何雅心中,完全是另一番滋味。
「不是吧?說中了?我隨便亂說的欸!」何雅不可置信。她直覺認為這發展絕不可能,所以才隨口胡謅,然莫韶華此時的反應是怎麼回事?
莫韶華垂眸睞她,突然意識到她錯誤的解讀,恰好是條足以令他脫出此時窘況的康莊大道。
「相去不遠。」莫韶華整定心神,淡淡地道。
「什麼?!怎麼可能?」何雅還來不及發出更大的驚叫,棠棠的腳步聲便咚咚咚地從隔壁房間跑過來。
「對不起,把拔,我剛剛書包掉地上,東西通通撒了,又重收,讓把拔等這麼久……」已經背好書包的小女孩垂眼,說話口吻內疚。
「沒關係,我們出門吧,再不走就要遲到了。棠棠,跟瑪彌說再見。」莫韶華牽起女兒的手,因著能避開與章百涵有關的話題如釋重負,示意她與母親道別。
「好。瑪彌再見。」
「莫教授!」臨行前,何雅又喚。
「怎麼了?」莫韶華回首。
「沒有……沒事。等你回來再說好了。」何雅腦海裡突然轉過許多念頭,最後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搖頭。
她本來想問清楚章百涵的事,可是,在孩子要出門上學的這當下,絕對不是個好時機;然後,她又想告訴莫韶華,她今日下午要到醫院回診,可是,仔細想想,這事似乎也不用特意告知他。
她本就無病無痛,為了一個憑空而來的失憶診斷到醫院回診已經夠瞎了,毋須牽扯更多人下水。若是莫韶華知道了,說不準又嚷著要陪她去,或是要請她媽媽陪她到醫院……算了算了,不論哪一種,都不需要。
醫院她自己去就可以了。何雅擺了擺手,微笑著向她的丈夫與女兒說再見。
搭上社區小巴士,離開住家,何雅頭頂上依舊是那道幾欲蒸人融散的陽光,耳邊仍舊是那陣揮不去的絡繹蟬鳴。
夏季對於怕熱的她而言,真不是普通的難熬——尤其,當她穿著絕對不會令婆婆丟臉的雪紡紗小洋裝的時候。
在醫院結束例行的檢查與問診後,何雅想也不想地躲進醫院旁的咖啡廳裡。本想豪邁地點杯大口吸飲會頭痛,但卻暢快到不行的消暑冰沙來喝,輪到她點單時,莫韶華昨夜囑咐她生理期將來,不要吃太多冰的叮嚀卻驟然浮上腦海,硬生生打斷她想放縱的念頭。
「榛果拿鐵,去冰。」何雅真不敢相信這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
她一方面在心底埋怨莫韶華,一方面卻不自禁唇角漾笑,以往總不明白為何戀愛中的情人時時面露微笑,如今倒是真的領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