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四哥!」香綺一踏進松柏閣的小跨院就大聲喊人。
「香綺小姐。」培茗恭敬的向她行禮。
「四哥人呢?」香綺笑咪咪的打量著他。
雖然被打量得渾身不自在,但培茗仍恭敬的回答:「少爺在二樓的書齋,要不要我去通報一聲?」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找他就行了。」香綺掩嘴竊笑,轉身吩咐若兒道:「我到二樓找耀平少爺,你就在樓下等我吧。」
「是。」
「還有……機會自己要把握呀。」香綺朝她擠眉弄眼。
「小姐!」若兒羞紅著臉嬌嗔。
一旁的培茗不明所以,熱心道:「香綺小姐,培茗幫你帶路。」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好好幫我招呼若兒吧。」說完,香綺一溜煙的跑上二樓,留下不知所措的兩人。
「若兒姑娘,裡邊請。」培茗搔搔頭道。
若兒嬌羞的垂下頭,低低吐出兩個字:「謝謝。」
一陣薰風吹過松柏閣的守護松樹,沙沙作響的聲音帶來沁心的涼意,守護著兩棵初萌芽的愛苗。
「剛才你在樓下搞什麼鬼?」香綺一進門,耀平便輕輕地敲著她的小腦袋。
「噢,原來都四哥看見啦。」香綺吐吐粉舌。
「當然,你人未到聲先到,剛才我在二樓瞧得一清二楚。」耀平遞上一杯剛泡好的女兒茶給她。
「謝謝。」她喝了口茶繼續說:「其實也沒什麼啦,只不過是幫若兒製造機會罷了。昨天若兒說……」她將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耀平聽完她的話後,一面搖頭一面笑說:「可是你剛才替他們製造機會的技巧未免太拙劣了。」
「會嗎?我還以為我做得不錯呢。」香綺有些洩氣。
「你表現得太過刻意,連傻瓜都瞧得出來。」耀平忍俊不住的笑著。
「四哥,你別再笑了,人家義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我是看培茗一臉茫然,若兒個性又害羞,所以才……」看到他如此嘲笑她,香綺不禁為之氣結。
「好好好,我不笑你就是了。」他忍住笑意的說:「不過我只聽說過丫環巧扮紅娘幫小姐穿針引線,從來沒聽說過小姐刻意幫丫環製造機會的。」
「誰說沒有!」他的調侃讓她鼓起腮幫子,滿臉的不服氣,「剛才你不就親眼瞧見了。」
「好好好,這回算我孤陋寡聞總可以了吧?」
「沒錯!」香綺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看若兒是個不錯的姑娘,培茗應該會喜歡吧。」
香綺點點頭,「對呀,看得出來若兒真的很喜歡培茗,因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或許。」
「對了,培茗在京城應該沒有定親吧?」她突然問道。
「沒有呀!問這個做什麼?」
「四哥,你怎麼這麼遲鈍,若兒是我的貼身丫環,身為主人,當然要為她將來的幸福著想呀!既然培茗尚未定親,那若兒自然就有機會啦。」
「你把自己的事顧好就行了,感情的事讓它自由發展,著急也沒用。」
「你怎麼和若兒她娘說的一樣?」
「若兒她娘?」
「對呀!若兒她娘也是這麼說。」
「看起來你和若兒似乎處得不錯。」耀平滿意的點點頭。
「嗯,若兒單純隨和,而且我們年齡也相近。」
「說到這定親的事……」耀平考慮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問問香綺心裡對高家少爺的想法。
聽到他說定親,香綺心中一緊,心想:對呀,怎麼只顧著問培茗的事,倒忘了問四哥他……可是這事叫我怎麼問才好?香綺遲疑著該如何開口。
見她突然沉默不語,耀平內心深感不妙,不安的猜測:陔不會是不好意思和我承認,她喜歡高家少爺的事吧!
一時間,兩人相對默默無言,一個忐忑不安,一個七上八下,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
耀平回到金陵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打探高家二少爺的人品和風評。根據他所搜集到的資料,高家二少爺不但品德出眾,長得更是風流瀟灑、溫文爾雅,家世背景和人品皆是上上之選,雖然不是長子,但是受寵程度不下於他哥哥,難怪郭夫人會對這椿親事大表贊同。
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高家少爺唯一的缺點就是和天香樓的花魁交往甚密,這是金陵城眾所皆知的事,高家長輩對這事持反對態度,高老爺甚至早公開表態,高家二少奶奶的位置絕對不可能讓一位煙花出身的女子占走。
雖然郭老爺對此樁婚事不贊同,但耀平知道最後他爹一定拗不過他娘而讓步。
「香綺。」
「四哥。」
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香綺低頭道。
「不,你先說。」耀平突然間也失去勇氣。
「剛才你說定親的事……」她有些猶豫。
「定親的事怎麼了?」他笑得有些勉強。
「我是想問四哥在京城裡可有喜歡的姑娘?娘說辦完了我的婚事就該你和三哥了。」
「你……你對高家二少爺的印象怎麼樣?」耀平問得小心翼翼。
「什麼印象?」
「喜歡還是不喜歡,你心裡也該有個譜,才能決定是不是同意這門親事,不是嗎?」
「我根本沒見過高家二少爺,都是娘在那邊一頭熱,我怎麼知道嘛!」香綺對於他不肯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感到氣憤,語帶怒意的說:「人家是問你有沒有喜歡的姑娘,你不問答,反倒問我對高家二少爺的看法,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所以你是反對這門親事噦!」他再次確認她的心意。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不,你先回答我的問題。」耀平堅持。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香綺也不甘示弱。
看著她倔強的小臉蛋,耀平忽然明白,香綺那模模糊糊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女兒心。
他拍拍她的小臉,笑著說;「何必那麼著急,時間到了自然就會告訴你,現在先回答四哥,你是不是反對這門親事?」
「好吧,你贏了。」其實香綺根本不敢想像他的答案,既然耀平哄她,她也就順勢下台。"我是反對和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成親,這種事實在太奇怪了,我不知道娘是怎麼想的。」她沮喪的回答。一方面害怕聽到耀平的答案,另一方面又氣自己沒有勇氣問個清楚。
「據我所知,高家二少爺算是人中之龍……」
「我不管他是人中之龍還是人中之鳳,總而言之,這門婚事我是不會答應的!」香綺心頭冒出一股無明火,雖然她對高家二少爺的人品早有耳聞,但是聽到耀平的誇讚,她心裡感到莫名的排斥。
知道了她心裡的想法,耀平總算鬆了口氣。看來這件婚事只是娘親一頭熱,香約壓根一點興趣也沒有。
「那你打算怎麼做?娘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相信娘總不至於硬逼我出閣吧。」其實香綺也正在煩惱,不知該如何說服郭夫人,唯一能確定的是,她若是被逼急,絕對會與禮教反抗到底。
「不如這樣吧,這件事交給我,我負責幫你說服娘。」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耀平深知她的脾氣,他不希望香綺為了這件事和娘親起正面衝突。
「真的嗎?」香綺原本以為他是郭夫人的說客,沒想到他居然自告奮勇的要幫她解決難題。
「這真是太好了!原先我還以為四哥也贊成這椿婚事,現在這樣真是太好了。」她說著說著,眼眶不禁濕潤起來。
「傻瓜!」耀平愛憐的拍拍她的肩,「明知道你不喜歡,四哥怎麼可能逼你。你放心,娘那邊就交給我來解決,我會找機會和娘說的。」
「嗯,謝謝四哥。」香綺用力點點頭。
「啟稟少爺,元琴小姐來找香綺小姐。」培茗在書齋外頭稟告。
「請她進來吧!」
「是。」
※※※
不一會兒,元琴走進書齋,或許和耀平仍不熟悉的緣故,她一進門先恭敬的向他請安,像個小淑女似的和他禮貌性的寒暄幾句,但到了香綺面前,她天真活潑的本性便顯露出來,整個人膩在香綺腿上開始撤嬌,「香綺姑姑,你這幾天怎麼都不來飛竹苑和我們玩?」她嘟著小嘴抱怨。
香綺捏著她胖嘟嘟的小臉蛋,笑著說:「你這小丫頭成天不知道上哪兒鬼混,幾回到飛竹苑都不見你的人影,現在倒抱怨起我來啦!」她把將元琴抱到膝上,「況且從來沒聽元熙說你念著我過,怎麼這會兒吃錯藥啦?居然想念起小姑姑來了。」
「姑姑,你怎麼這麼說嘛,人家難得想你呢!你到飛竹院來玩嘛!」元琴撤嬌的摟著她的脖子又親又抱。
「好了、好了,別撒嬌了,我和你耀叔叔討論完事情,馬上就過去找你行了吧。」
「可是元熙說要你快點過去比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說呢。」元琴像橡皮糖似的纏著香褲。
「原來不是你想我,要我到飛竹苑玩,而是你哥哥有事找我,派你這小小傳令兵過來哄我過去。快說,你收了元熙多少好處?」香綺作勢要搔元琴的胳肢窩,逗得小女孩嘻嘻哈哈的繞著書齋跑。
「還不快說,等會讓我抓到,你可就慘了。」香綺直追著身形嬌小的元琴。
「好嘛、好嘛,頂多我把好處分你就是了。」被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元琴,掏出一隻較緞小荷包,從裡頭倒出八、九顆五顏六色琉璃珠。
「這幾顆珠子我向哥哥討了好幾回,他都不肯讓給我,像是寶貝一樣的收著,今天終於叫我要來,我就分姑姑兩顆,你自己選吧。」元琴裝成慷慨大方的說。
「只有姑姑有份啊,那我這個叔叔呢?」在一旁看戲的耀平也加入,逗著人小鬼大的元琴。
「好啦,那我也送兩顆給叔叔好了,可是只能拿兩顆幄!」元琴掰著肥肥的小指頭算著,九顆珠子,送了四顆,還剩五顆……
「這麼漂亮的琉璃珠子讓給我,你不會心疼嗎?嗯,這麼多琉璃珠,要選哪顆好呢?」香綺裝成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我看就這幾顆好了。」耀平故意挑當中最晶瑩美麗的顆珠子拿起來把玩。
「小叔叔,不行!那幾顆是我最喜歡的珠子耶!」元琴看了他挑中的珠子,不禁急得大嚷。
「咦,你不是說讓我們一人挑兩顆珠子,怎麼反悔了呢?」
「是啊、是啊,不是說好讓我們挑的嗎?」香綺附和。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你們要挑這四顆珠子呀!」元琴現在後悔得不得了。
看到小妮子急得直跺腳,以為心愛的琉璃珠子就要不保的模樣,香綺和耀平不禁相識對笑。
「既然捨不得這些珠子,那這樣吧,叔叔也拜託你一件事,若是你能幫我做到,我不但將這四顆珠子還你,還另外送你一樣寶物,你說怎樣?」耀平和她談條件。
一聽到可以要回四顆寶貝珠子,又有寶物可拿,元琴原本縐成一團的五官頓時開朗起來,急切的問:「真的?是什麼寶物?要做什麼事,小叔叔你快說!」
耀平打開放在桌上的一隻錦匣,取出兩顆鵪鶉蛋般大小、粉紅色的貓眼石,他故意在元琴面前虛晃兩下,「你看這兩顆貓眼石漂不漂亮?想不想要?」
「漂亮、漂亮!先借我看看。」元琴平日最喜歡這些玲瓏剔透的小玩意,看到兩顆稀奇漂亮的貓眼石,她忍不住伸出手。
「不行,要事情辦成了才可以給你。」耀平將貓眼石收回匣子。
「好嘛,耀平叔叔,你要我做什麼事?」元琴噘著小嘴問道。
「這事很簡單,耳朵靠過來。」耀平在她耳邊低聲吩咐。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元琴笑嘻嘻的說。
看叔侄兩人交頭接耳,香綺忍不住問:「什麼事情,怎麼神秘兮兮的?」
「秘密。」元琴吐吐舌頭,隨即轉身跑出書齋。
「你吩咐元琴去做什麼?」香綺轉身問著耀平。
耀平笑了笑,「你別管她,讓她去吧,不過是些騙小孩子的把戲。」
「元琴那小妮子古靈精怪的,聽二嫂說,有時候連學堂都偷懶不去上,成天跟幾個小丫環玩在一起,不然就是央求二哥教她做生意呢!」香綺笑說。
「元琴想學做生意?這倒有意思。元琴今年不過十歲,愛玩躲懶是正常的,哪個小孩在這個年齡不是調皮搗蛋的,假如她有興趣學做生意倒是不錯。」耀平挺喜歡這個機靈的小侄女。
「可是聽奶娘說你小時候很喜歡讀書,每天都風雨無阻的上學堂呢!」
「是嗎?奶娘還說我什麼?」耀平將培茗剛送上來的新鮮櫻桃送進香綺嘴裡。
香綺一面吃著櫻桃,一面口齒不清的說:「奶娘說你小時候打扮成女孩子可漂亮了……嗯,這櫻桃好甜。她還說可惜那時候沒請畫匠畫下來,不然就可以拿出來給我瞧瞧。」
「奶娘也真是的,連這些事都告訴你。」
「那也沒什麼嘛!而且是我愛聽,才纏著奶娘說的。今年的櫻桃好像特別甜、特別好吃耶!四哥,你也嘗嘗看!」她把淡紅色的櫻桃核吐在一個青花彩小碟裡。
「看著你吃我就高興了,既然你喜歡就多吃一點,你看起來太瘦了,弱不禁風的,我看你吃東西像鳥兒啄米一樣,吃那麼一點點,這樣對身體不好喔!記得你小時候肥嘟嘟的,抱起來圓滾滾、軟呼呼的,那時候真討人喜歡!」耀平回想第一次抱她時的溫軟觸感。
「哎呀,四哥,你笑我!小時候怎麼能跟現在比嘛!要是我現在還肥嘟嘟的,四哥才不會喜歡我呢!」她忍不住大發嬌嗔。
「誰說不會喜歡,不管你是胖是瘦、是圓是扁,都不會改變我對你的想法的。不論環肥燕瘦,只要是你,那天我都會毫不猶豫的接住。」耀平別有用意的暗示。
香綺困窘地垂下頭,為了掩飾心中莫名的情愫及羞赧,她隨手抓起桌上的幾顆琉璃珠把玩著。
「這幾顆珠子看起來有些眼熟,好像是小時候我拿來當彈珠,不小心輸給元熙的那幾顆嘛!」
算算時間,耀平推測元琴應該快將人帶到松柏閣,加上聽她提及小時候的事,他順勢將話題扯到元熙身上,「我看元熙那小傢伙對你似乎不錯的樣子。」
「他哪有對我不錯,四哥,你都不知道小時候他常欺負我耶!不是硬拉我的辮子讓我哇哇大叫,就是抓些癩蛤蟆和四腳蛇偷襲我,要是我被嚇哭他就拍手大笑,氣得我好幾天都不想理他。可是每當我一不理他,他又會死皮賴臉的跑來向我賠不是,百般討好,害我不想理他都覺得自己太絕情。」不知道為何她對耀平講話特別坦白,雖然元熙也是她平常談話的對象,但對於女孩家心裡真正的感覺,她從未曾想過告訴元熙。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你也不要記仇那麼久,我看他現在對你挺體貼的樣子。」耀平誘導她多說一些關於元熙的事。
「那是最近才這樣,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性情大變,可能是他覺得以前對我太差,所以最近良心發現啦!」不知為何,香綺對於這個話題覺得有些不自在,或許她不希望耀平誤會自己和元熙吧。
「你覺得元熙這個毛頭小子怎麼樣?」耀平故意用些幼稚不成熟的字眼形容元熙。矮化敵人是種手段,但要用的有技巧又不著痕跡,以免弄巧成拙。
「元熙人還不錯,滿講義氣的。」香綺渾然不覺他的詭計,她只是照實回答。
「那你算是喜歡元熙囉?」耀平直接切人重點。
「嗯,應該算是喜歡吧。」他們的感情一直以來就像哥兒們一樣。
聽到香綺乾脆的承認,耀平不得不下最後一步險棋,「我說的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咳咳……四哥,你在說什麼呀?」正在喝茶的香綺聞言,茶水嗆到喉嚨,她咳個不停,「咳咳……四哥,你別笑了……咳,我怎麼可能會對元熙有那種感情嘛!」
耀平眼角瞄見正欲跨進書房的元熙臉色陡然刷白,他故意拍拍香綺的背,在情敵的心上踩上最後一腳,「真的嗎?我還以為……」
「當然是真的,我一直把元熙當哥兒們看待,怎麼可能會對他有男女之情。四哥,你真是愛說笑。」背對房門的香綺渾然不覺後頭有人,只顧著辯白,「我們從小一塊長大,就像姊弟一樣。」
「所以你把元熙當弟弟看待囉?」
「是呀,若是不論輩分,他還慢我好幾天才出生,當然算是我弟弟,像元凱和元琴一樣嘛!」
元熙聽見她這番話,忍不住掉頭就要走,卻被元琴拉住袖子。
「哥,你還不能走,我的珠子還押在裡面呢!」小小年紀的元琴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她只惦著她的琉璃珠和那兩顆小巧玲瓏的貓眼石。
「元熙,你來得正好,我們正聊到你呢!」耀平像這時才發現元熙似的,熱心的招呼他。
「咦,元熙,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都不出聲?」香綺轉過頭,正好瞧見元琴和元熙兩人在拉拉扯扯的。
「別拉我啦!」元熙凶巴巴的對妹妹說。
「幹嘛別彆扭扭不進來呢?」香綺將一臉不悅的元熙拉進門,並未察覺後者臉色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和四哥正巧聊到你呢,我說你和元凱、元琴三人,就像我的弟妹一樣。」
「小叔叔。」被強拉進書房的元熙不得不恭敬的向耀平請安。
「四哥和我們年齡差不了多少,你也別叫他叔叔,都把他給叫老了,乾脆你和我一樣也叫他四哥吧。」
「可是爹有交代過,他說我不能像對你一樣,也對小叔叔沒大沒小的。」在英姿颯爽的耀平面前,元熙覺得自己好像矮了一截。
元琴也點點頭,「是啊,爹爹有和我們這麼說過。」
「這樣啊……」
耀平笑了笑,「好了,不聊這些繁瑣的輩分問題。我讓元琴去請你到這兒,是有樣東西要給你。」
他轉身走到書架旁,從架上取下一個繡有松、竹、梅圖案的錦匣,遞到元熙前面。
「聽你爹說你喜歡畫些蟲魚鳥獸、山水人物,我想這個東西你應該用著。」
元熙打開盒子,聞到一股熟悉的松墨香味。錦盒裡鋪著杏黃綢布,綢布上放著胭脂、紫煙、松青、雄黃、天藍等五色墨條,墨條旁邊還放著麒麟水晶紙鎮和一個硃砂印泥盒。
「這個匣子是院閣大學士送我的,現在我將它轉送給你,希望你可以好好利用,畫出讓人讚賞的好畫。」耀平對他鼓勵的笑笑。
「這是……雄黃、胭脂兩色我用過,另外三色我只有聽說,連瞧都沒瞧過呢!」元熙見到這些稀罕的墨寶,既高興又訝異,適才心中的不快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畢竟他還是心緒不定的少年,情緒像驟雨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
「哥,借我看一下。」元琴因為身材矮小,看不見元熙手上的寶貝,所以她像只好奇的小猴子在哥哥身邊跳來跳去。
「只許看不許摸喔!」元熙寶貝兮兮的將盒子放到元琴視線可及的地方。
「這是水晶紙鎮,寫字、畫畫的時候用來壓宣紙的。這個青花盒子裡裝的是硃砂泥,講究的畫要用真正的硃砂泥蓋章,因為硃砂不會在紙上暈油,而且經過百年顏色還是鮮紅如初呢!」他細心的向妹妹解釋。
「可是硃砂不是也可以用來畫畫嗎?那和這個胭脂的墨條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硃砂顏色濃紅艷麗,若是加水調淡後就顯得不夠飽滿,胭脂紅的墨條濃淡皆宜,若想畫淺色就磨輕、磨淡一些,若想畫深色就磨濃、磨厚一些,就像我們使用黑墨條一樣。」
「沒錯,有了這些工具,你應該可以將畫發揮得更加漓盡至、筆墨酣暢,說不定郭家會出一個有名的大畫家呢!」耀平鼓勵他道。
「謝謝小叔叔。」元熙靦腆的說。
「小叔叔,我想回去試試這些墨,我先告辭了,改大再過來拜訪。」元熙說完便迫不及待的衝出書齋。
「等一下!剛才元琴說你有話要告訴我,你說完再回去,我就不用多跑一道啦!」香綺對著他的背影嚷著。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啦!我先走了。」元熙向她擺擺手。
「哥,你等等我,我也要去!」元琴急嚷道。
「等等,這是你的琉璃珠和貓眼石,好好收著。」耀平將幾顆彩石遞給她。
「謝謝小叔叔。」元琴匆匆謝過後,連忙衝出書齋。
目送他們兩人匆匆忙忙、蹦蹦跳跳的跑出松柏閣。香綺忍不住埋怨道:「這兩個小傢伙,得了稀罕的寶貝就不理我,居然自顧自的走了。」
她轉身向耀平抱怨,「四哥,你不公平,人家來這裡這麼多次,你都沒送過人家什麼小玩意,元熙、元琴今天第一次來有見面禮可以拿。」
「你的見面禮我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送給你了,現在你還好意思要向我討嗎?」耀平笑著說。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你曾送過我什麼見面禮?」香綺努力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耀平笑著走近她身邊,右手的食指與中指輕輕爬上她的臂膀,慢慢攀上雪白的衣領,接著繞過衣領在她粉嫩的頸後游移。
香綺覺得心臟猛烈跳個不停,她像個木頭人一樣,愣在原地,任由眼前這個表面溫和,實際危險的男人擺佈。
「我又沒點你的穴道,你幹嘛一動也不動呢?」耀平用輕得不能再輕的嗓音說。
「我……」香綺突然覺得口乾舌燥起來。
「我的見面禮你一直戴在身上,難道你一點都不曉得嗎?」耀平原本移動緩慢的手指,突然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往她領內一竄,勾拉出香綺隨身佩戴的金鏈子,他笑嘻嘻的說:「不然你告訴我,這個景泰藍小盒是誰送你的呢?」
香綺隨身佩戴一個圓形小盒子,它的直徑約有一寸半,外形小巧玲瓏精緻可愛,盒蓋上有一幅鴛鴦戲蓮圖,構圖活潑靈巧,盒上有一個小鎖,裡頭可以放些珍珠、寶石等值錢物品,若是不上鎖當成胭脂花粉盒也是可以。
「原來這個盒子是四哥送的。」她直到今天才知道,這個戴了十多年,除了睡覺和沐浴外從不離身的小盒是耀平給的。
「所以我說早就將見面禮給你啦!」他捏捏她紅撲撲的臉頰。
「嗯,既然這個盒子是四哥送的,那四哥一定有這個盒子的鑰匙囉!」終於可以解開多年來心裡的疑問,香綺興奮不已。「我一直猜測這盒子裡到底有什麼,搖起來喀啦喀啦的響,聽起來好像是玉石、寶石之類的東西。」
「鑰匙是在我這兒沒錯,不過現在時機未到,所以不能將鑰匙給你。」
她微蹙起眉,「時機未到?」
「沒錯,時機到了你的疑團自然就會解開。」耀平笑著回道。
「可是……」
「別再可是了,等過一陣子時機成熟,一切自然就真相大白了,現在先乖乖聽我的話。」耀平輕拍她的背,像是安撫一隻焦躁的小狗。
「那你先提示一下裡面有什麼東西嘛!」她哀求著。
「不行!」耀平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再說下去後天就不帶你上山囉。」
「四哥,你太狡猾了!這明明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怎麼可以混為一談?」香綺嬌聲抗議。
他不理會她的抗議,逕自道:「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你中午就在這兒午膳吧。」
「可是……」香綺仍想據理力爭,肚子卻在此時不爭氣的咕嚕作響,她不好意思的傻笑,「奇怪,剛剛才吃過一盤櫻桃,怎麼這麼快就餓了……呵呵。」
「好了,先填飽肚子再說吧。」耀平起身吩咐培茗在松柏閣後院的涼亭裡開飯。
用過午膳後,耀平見香綺精神不錯,便提議玩斗草的遊戲。
「斗草?那是什麼?」香綺好奇的問。
「這是一種很流行的遊戲,在京城裡,從文人雅士到閨閣粉黛都愛玩這種遊戲,既可鬥智鬥力又兼具怡情養性。」
「真的嗎?我怎麼從來沒聽過,怎麼個玩法?」她的興趣被挑起。
「玩法很簡單,首先在一定的時辰內,盡其所能的找來各種不同的花草,然後開始比賽。」
「怎麼個比法?是看準找到的種類比較多嗎?」她不懂這有什麼好比的。
「當然不是,這個遊戲的妙處就在一個『斗』字。別人出一種花草,你當然也要拿出一枝名字或是品種對得上的花草才可以,這樣你來我往,看最後誰對不上對方出的植物准就輸了。」耀平向她解釋。
「意思就是手上擁有的花草越多、越珍奇,贏的機會就越大囉!」她對郭府上下的植物分佈瞭解透徹,她肯定這回自己是贏定了。
「這樣說也可以,但不是絕對的。」他玩這個遊戲可從來沒輸過。
「那贏的人有什麼好處?」
「贏的人可以對輸的人做任何要求,你說如何?」
「好!若是我贏了,我要那個小盒子的鑰匙!」香綺立刻出她的要求。
「這個……」耀平有些遲疑。
「人家不管,就這麼說定了。」她耍賴著。
「好吧。」他答應得有些勉強。
「現在我已經知道遊戲規則,咱們可以開始了吧。」她已迫不及待要大顯身手了。
「好,你可以找若兒當你的幫手,我找培茗,一個時辰後我們後院見。」
「沒問題。」
※※※
香綺從花園、飛竹苑、霽月湖、揚花水榭等處找起,雖然紫雲軒裡也有很多可用的花卉,但是她怕回紫雲軒會碰上郭夫人,脫不了身。
耀平則隨性所至,和培茗兩人悠哉的在整座宅子裡尋找可能會用到的植物。耀平倚仗著男人腳程比女人快的優勢,輕輕鬆鬆的在時間到達前搜集到他需要的花草。香綺則求勝心切的和若兒各採了一大籃的花朵、柳條、竹葉等,準備和耀平一決勝負。
「時間還沒到吧!」香綺氣喘吁吁邊跑邊嚷。
「別急,我會等你的,看你跑得一身都是汗。」
「哎,一個時辰實在是太趕了,還有好多花我都還沒採到,時間就快到了,所以我匆匆忙忙的趕回來。」她邊說邊用袖子扇風。
「你真是太貪心了。」耀平一面用扇子幫她扇涼,一面吩咐培茗取來冰涼的香茹茶讓她們兩人解渴。
「謝啦!」香綺顧不得淑女形象,急急接過杯子,咕嚕咕嚕的喝完。「啊!好喝。」
「怎樣?舒服多了吧。」
「嗯,多謝四哥。」她不好意思的用手絹擦擦嘴。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再玩?」耀平體貼的建議。
「不用啦!我已經迫不及待要開始了。」她一臉興致勃勃。
「那好吧,既然你是第一次玩這個遊戲,就讓你先。」耀平頗有君子風度的讓她。
「好!讓我瞧瞧看……」香綺在籃子裡翻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就這個吧,我出一枝觀音柳。」
「我用羅漢松對你的觀音柳,如何?」耀平悠然的取出一支從松柏閣裡採來的松樹枝。
「嗯,還可以,算你厲害。」他反應好快啊。
「那麼現在換我出題。」耀平從盒子裡取出一朵花,「我這兒有朵旱金蓮。」
「旱金蓮,旱金蓮……」香綺急急在籃子裡翻撿,「有了!我用水芙蓉對你的旱金蓮。」她得意的搖搖手上粉紅色的荷花。
「不錯,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嘛!」耀平誇她。
她得意的揚揚眉,「那當然,這回該我出題。」
「出招吧!」
「君子竹。」
「美女蕉。換我了,就這個吧,五角楓。」
「六角荷。」香綺的反應漸人佳境。「接招吧,日日春。」
「這有什麼難的,我用月月紅對你的日日春。」耀平笑著取出一枝酷似梅花的柳枝,「接我這枝貓兒柳吧。」
「貓兒柳配狗尾草!」她取出一毛茸茸的野草,得意的說:「想不到我有準備吧!哈哈……看我的仙人掌。」
「不會吧,你連爹的仙人掌都請出來了。」耀平搖頭苦笑。
「當然!快對吧。」她認為這次自己贏定了。
耀平低頭沉思一會兒,「佛手柑怎麼樣?」
「好吧,算你厲害,這樣也可以兜得上。」香綺噘著嘴說。
「千口紅。」
「萬年青。」說完,她叫若兒取出她的秘密武器,「我敢說這回四哥肯定對不上,這是兩朵花長在同一枝花莖上的並蒂蓮。」她笑得得意極了。
但香綺得意不了多久,耀平從籃子裡取出一枝同根生的蕙蘭放到她手上,「這可就巧了,剛好我這兒電有一枝夫妻蕙。」
「這怎麼可能?」香綺訝異的看著手中的花。
「這真是巧合,夫婦同心、共結連理。」耀平頗有深的望著她。
「人面桃花相映紅的桃花。」他出招。
「沾衣欲濕杏花雨的否花。」香綺敏捷的應對。
「世尊說法,天落雨花曼陀羅。」她引的是佛家的典故。
「菩提無樹,明鏡非台菩提子。」耀平亦用六祖慧能的偈詩回應。
※※※
涼亭內兩人一來一往,難分高下,最後連苦艾、甜桃,芝麻、綠豆,青栗、蘿蔔等不合規定的東西都搬出來,但薑是老的辣,最後耀平以一株金銀花讓香綺傷透腦筋。
「金銀花、金銀花……我這兒一定有對得上的。」香綺不死心的翻撿籃內的花草,皺著眉頭喃喃自語,「茉莉花?不對,金魚草?也不對,玉海棠……哎呀!真的對不上啦!」
「那就願賭服輸吧。」耀平打開扇子倚在鵝頸椅上扇涼。
「好嘛,四哥有什麼要求就說吧。」香綺像只待宰的羔羊。
「輕鬆點,不過是場小遊戲,下次還有機會的,不是嗎?」
他提議這個遊戲時,並不是真的打算贏她,只不過借這遊戲讓她輕鬆開心一下,但是香綺所開的條件關係著他的計劃,他認為時機未到,只好使出渾身解數應付她。
香綺聽他這麼說,不由得仰起頭來,「沒錯,這次算是暖身,下回我一定會贏四哥!」
「隨時奉陪。」耀平笑得悠然自得。
「四哥,說出你的要求吧,只要我做得到都沒問題。」
「先讓你欠著,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這樣啊!那你可要快點想,我不希望欠四哥太久。」
「少爺,春燕姑娘來找香綺小姐,現在人正在大廳候著呢。」一名老媽子前來稟報道。
「娘又差人四處找我了,四哥,這回你先替我擋一下,我和若兒從後門先走,你就和她說我已經走了,不在這兒。」香綺聽說紫雲軒的人找她,馬上就想開溜。
「急什麼?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怎麼不急,四哥,你不知道,娘現在一定在紫雲軒開茶會,她知道找人在府裡,所以才派春燕姊抓我回去的!」香綺焦躁的在涼亭內踱步。
「培茗,你去請春燕姑娘到後院來。」耀平吩咐道。
「是,少爺。」
「四哥!」香綺急嚷。
「沒關係的,打起精神來,大不了我陪你去一趟紫雲軒不就得了。」
香綺聞言,立刻伸手到他面前,「那我們打勾勾,待會你可不能耍賴。」有了他這句話,她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沒問題。」他和她勾勾小指。「擇期不如撞期,我就趁這個今天,和娘談談你的婚事。」
「四少爺,香綺小姐。」春燕恭敬的向涼亭內的兩人請安。
「是娘派你過來請小姐的嗎?」
「是的,夫人請小姐回紫雲軒一趟。」
「你知道娘要香綺過去有什麼事嗎?」耀平問道。
「回四少爺的話,春燕只負責幫夫人傳話,其他事情春燕一概不知。」
「二哥和我說過,紫雲軒的丫環嘴巴一向牢靠,今日一見果然不假。」耀平笑著點點頭,不以為忤。
「四少爺過獎了,春燕只是盡自己的本分罷了。」
「好吧,既然你不方便說,我也不為難你,我看我順道走一趟紫雲軒,向娘請安好了。」說完,耀平拉著香綺的手,走出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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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軒到松柏閣的路不只一條,除了春燕來的那條外,另外還有一條小徑,這條小徑要經過一條彎曲的迴廊,迴廊兩旁種滿奇花異草,因為路程較遠,少有人走,只有蜂蝶喧擾,燕雀爭鳴,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氛圍。
曲折的迴廊盡頭是霽月湖,湖水是從玄武湖引進來的,引入郭府後先經過飛竹苑、揚花水榭、紫雲軒,然後彙集到此湖。湖內養著許多錦鯉,除了一般常見的花色錦鯉外,還有金狻猊、赤金丹、玉蛟龍等名貴品種,因為這些錦鯉所費不貲,所以眾人都戲稱此湖為「聚財湖」。
經過霽月湖的竹橋後,再走一段路使可到達紫雲軒,耀平選的便是這條路。他們幾個人一路說說笑笑,走走看看,到達紫雲軒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兩人才踏進紫雲軒,就瞧見郭夫人在大廳來回踱步。
看到他們進門,等了老半天的郭夫人忍不住連聲抱怨,「春燕,我不是叫你立刻請小姐回來,怎麼耽擱了這麼多時間?」
「夫人對不起,因為……」春燕面有難色。
「娘,你別怪春燕,是我帶她們繞遠路過來的。」耀平開口道。
「算了、算了,沒時間別說這些了。春燕,你和若兒快帶小姐上樓準備準備,再過半個時辰高夫人就要來了。」郭夫人急急吩咐著。
「是,夫人。」
香綺聞言心中一急,「娘,人家又沒答應這門親事,他們上門來做什麼?」
「我也不曉得,剛剛高夫人派人傳話,說待會要登門拜訪,我想可能是來問問我們的意思吧。」郭夫人喜上眉梢,「看來高夫人非常中意你,所以等不急回音就決定上門催啦!」
「娘……」香綺急忙表明自己態度,並向耀平投以求助的眼神,「我還不想嫁,而且——」
郭夫人打斷她的話,「好了、好了,別再拖拖拉拉的,這件事情娘會替你作主的。現在快上去換件衣服,好好打扮打扮。」
「娘,這件事情可否再商量,我看香綺對這們親事不是十分中意。」
「你們這些小孩懂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況且高家和咱們門當戶對,找遍全金陵也找不著和咱們這麼匹配的人家了,等辦完香綺的婚事,就輪到你和老三了。」郭夫人喜孜孜的說。
「可是這樁婚事,爹不是反對嗎?」
「說到這我就生氣,老爺是想讓香綺和……」郭夫人看了女兒一眼,趕忙改口,「總而言之,這件事娘作主就可以了,你們小孩子不要插嘴。」
「娘,這件婚事請你再考慮一下,就算高家二少爺再怎麼傑出,咱們也要考慮到香綺的意思,還有……」耀平望了眼一臉無辜的香綺。
「不用考慮了,這件事情本該已作好決定,剛巧碰上你回府,所以拖延了一陣,現在高家肯定等不及,所以才會上門來催,我們怎麼可以讓未來的親家母等太久。」
「娘,高家二少爺和天香樓的花魁過往甚密,這是眾所皆知的事,香綺嫁過去怎麼可能會幸福。」耀平改以迂迴的方式勸道。
「這事你不必擔心,高夫人和我保證過,只要香綺嫁過去,絕對不會讓她受一丁點委屈,況且一個煙花女子怎麼可能入主高家。」
「娘!」耀平和香綺同聲抗議。
「快點上去換衣服,還在這裡磨蹭什麼?春燕,帶小姐上樓。」郭夫人不想再聽他們說。
「是,夫人。」
「我不上去!」香綺倔強站在原地,咬著牙根說。「我就這副德行等高夫人來,並當面回絕這門親事。」
「住口!」郭夫人怒斥,「這些年來我算是白疼你了,也枉費你受的閨訓,女孩子怎麼可以不知羞恥的替自己決定婚姻大事!」謹遵傳統禮教的郭夫人,無法想像一手調教出來的女兒會說出這種離經叛道的話。
香綺不顧耀平的阻止,寒著一張小臉,」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既然爹不答應這門親事,所以女兒只是依順爹的意思。」為了未來的幸福,她不惜出言頂撞娘親。
啪!一記巴掌重重打在香綺臉上。
郭夫人氣得撫胸猛喘氣,「我看你是造反了!」
「娘,你息怒。」耀平趕緊扶她坐下,「香綺是無心的,你不要和她計較。」他轉身向淚眼汪汪的香綺說:「快跟娘道歉。」
「娘,我……」看娘親如此生氣,香綺後悔自己的莽撞。
「不用道歉啦!」門口傳來尖銳的嗓音打斷香綺的話。「人家說母女連心,打在兒身是痛在娘心,既然不是親生的,打個幾下也應該不痛不癢吧。」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曾上門提親的高夫人。
高夫人穿著打扮不俗,頗有貴夫人的架式,只可惜講話尖聲銳氣,用語冷峻無情,聽起來讓人覺得頗不舒服。
「你說話客氣點!」耀平依來者的穿著打扮和年齡判斷是高夫人,但見她來意不善,不像要上門提親的樣子。
「你是哪根蔥說話這麼不客氣!」高夫人尖著嗓子嚷道,「難道這就是貴府的待客之道嗎?」
他正想譏諷這女人兩句,卻被郭夫人制止,「耀平,不得無理。」
「娘,這女人說話毫不客氣,胡言亂語,我……」
「原來這位就是耀平少爺,當初撿回你們家香綺小姐的那一位呀!」高夫人總算正眼瞧了耀平一眼。
「你……」耀平額上的青筋浮動。
「高夫人,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郭夫人不悅的問。
「我什麼意思?我倒還想問問你是什麼意思呢!郭夫人,我一向敬重你的為人,但這回你實在太過分了,隨便拿個養生堂抱來的孤女就想和我們高家攀親戚,你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養生堂?哼!甚至連庶出的都不如哪!」向來勢利眼的高夫人瞪了香綺一眼。
「你說話客氣點,不要在這邊像只瘋狗一樣亂吠!紫雲軒不是你隨便撒野的地方,來人哪!將這個胡言亂語的臭婆娘給我轟出去!」耀平怒斥道。
香綺驚慌的看著耀平和臉色慘白的郭夫人,「娘,四哥,這……這是怎麼回事?她在說什麼?」
高夫人氣焰囂張的說:「不用你們請,我自己會出去。」說完,她忿忿的走出大廳。
「站住!」耀平在花園裡叫住高夫人,「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見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決心查出幕後主使者是誰。
「你自己看吧。哼!咱們走。」高夫人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丟到地上,吆喝著幾個丫環家丁,大搖大擺的走出紫雲軒。
培茗趕緊拾起地上的信,呈給耀平。
「有人蓄意告密,想破壞這椿婚事。」耀平看完那封匿名信後說,在腦海裡過濾可疑的人物,並仔細思考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培茗,你到高府問一問,看這封信是什麼人送過去的。」他將信交給培茗。
「是,少爺。」培茗接過信立刻走出紫雲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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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廳,耀平立刻問郭夫人:「香綺人呢?」
「剛才你出去後,她就一聲不響的回房。耀平,這下該怎麼辦?」事出突然,郭夫人一時間沒了頭緒。
「春燕,你先扶夫人回房。」耀平鏌定的吩咐。
「耀平,婚事告吹就罷了,我擔心香綺……」郭夫人緊張的拉著兒手的手,完全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奇怪,到底是誰告訴高夫人的?這件事情除了咱們家人和幾個老僕人知道外,就沒有人知道了。這些年來咱們瞞得密不通風,這下全都白費了。」
「娘,你不要擔心,先回房歇著,我去試著勸勸香綺。」耀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你要好好安慰她,咱們一直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
「我知道。」
耀平覺得踏上樓梯的步伐有千斤般沉重,想到剛才香綺蒼白的臉色,他知道自己原先的想法是多麼天真——以為得到香綺的心後再告訴她事實真相,她所受的傷害會比較小,此刻再多的安慰與解釋都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