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房內的男人上前將門打開。「這麼晚了,妳上哪兒去了?」東方煉焱不慍不火地問著,目不轉睛地望向她。
絕棋穎欲言又止,眸底有著心虛的光芒,不敢直視他,低頭望著雙手。
「怎麼不說話?」他握起她的小手,將她帶進房裡,隨後將房門合上。「這麼晚了妳跑到外頭做啥?」
她悶哼一聲,仍是低頭望著地板,不做任何答覆。
東方煉焱將她帶到床沿坐下,目光卻絲毫沒離開她小臉半分。
「怎麼不說話?」他再次不死心地開口。
「我……」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還是佯裝鎮定。「我睡不著出去走走。」
他沉默了下,整個房裡安靜無聲,只剩兩人沉穩的呼吸聲,有那麼一下子,她以為他生氣了。
一抬頭,只見他那張臉龐沒有中點生氣的反應,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她,而他那兩道墨眉間的褶痕透露了他的心思。
「所以妳在半夜裡到處蹓躂?」他挑眉問著,沒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她抿著唇,最後還是點點頭。
「是換了地方睡不好,是不是?」他將她攬進懷裡,聞著她獨有的馨香,聲音放柔許多。
她投入他的懷裡,發現他的懷抱依然帶著她無法抗拒的魔力,溫暖的氣息圍繞在她的週遭。
她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其實只要每到夜晚,她幾乎都難以入眠,就算入眠了,也會被惡夢嚇醒,於是養成了她夜晚不睡的習慣。
直到她遇見了東方煉焱,才漸漸能在晚上睡得安穩,甚至只要窩在他的懷裡,就能給她莫大的安全感,使得她作惡夢的次數大幅減少。
但當她巧遇殺死自己父母的兇手之後,她的老毛病便又犯了,夜晚又成了她的夢魘,讓她始終無法安心入眠。
「怎麼了?」他的聲音放柔不少,望著她愁眉苦臉的表情。「妳剛進府時,也總是在夜晚夢囈,是不是心裡頭有什麼事擱著?」那黑眸像是洞悉一切,直直看穿她心底。
她沉默,沒有馬上響應他,甚至不敢給他答案。
「說話!」最後,他不耐煩了,大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口氣變得霸道。
「我睡不好。」她囁嚅地吐出唯一的答案。
只因為她的心底還擱著一個夢魘,若這殺害她父母之仇不報,這樣的惡夢會纏她一輩子。
所以她決定非要制裁那該死的劉言之不可!
她恨劉言之,恨他毀去她原本幸福的家,毀去她溫柔的父母,也毀去了她這輩子的幸福……
「那為什麼不跟我說?」他的指腹撫過她眼眶下的陰影,那正是她睡不好的證據,那陰影正狂肆地點綴在她的雙眼下。
她搖搖頭。「我不想吵醒爺。」她吶吶地說著,感到一絲罪惡感,垂下小臉,不敢直視他的眸光。
「妳不累嗎?」他的食指滑過她眼眶,接著來到她粉嫩的唇瓣,來回描繪著她的唇形。
很累……她倚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感到一絲暖流流過心底,只想永遠躲在他安全的懷抱裡。
這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愛他已愛得不可自拔了。
「爺……」她輕喚著,語氣非常柔媚。「能不能抱著我?」她終於抬起一雙明亮的大眼,眸底有著懇求。
他當然二話不說將她擁入懷裡,摟著她的纖腰,下巴頂著她的頭頂。「妳想不想睡,累了嗎?」
她反勾著他的頸子,輕輕點了頭,一雙小腳褪去繡鞋,爬上軟呼呼的床鋪,嬌憨地趴在他的胸膛上。
「爺抱著我睡。」她嗅著他身上的味道,這些日子來早牢牢記住他的味道,習慣他那帶著麝香的體味。
「嗯。」他為她解下身上的披風,輕拂她一頭長髮,任她在懷裡磨蹭著。
「其實,我在夜晚睡不著是有原因的……」她眨眨美麗的大眸,小手把玩著他的五指。
他挑眉,靜靜地聽著她的枕邊細語。「什麼原因?」
她應了一聲,又歎口氣,重新憶起小時候的夢魘,這才明白自己十幾年來,始終未曾將那殘酷的畫面,從自己的腦袋裡抹去。那一幕幕用鮮血寫下的血海深仇,像個烙痕深深刻在她的心上。
每一天、每一日,化成了心底最無奈的牽掛。
她緩緩地訴說著,絲毫未覺自己原先把玩著的大手反將她的小手把住,緊緊地握住,而撫弄她髮絲的另一隻大手,也悄悄移向她的腰際,稍微放重力道,將她的身體緊緊地壓向他。
他的反應比她想像中還來得大,直到她說完小時的遭遇後,她才重重地吁了一口氣。
「我發誓,讓我遇見殺了我爹娘的兇手,就算是付出我全部的代價,我也一定要殺了他!」絕棋穎一反之前柔弱的模樣,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
「妳還有我。」他的聲音粗嗄而低沉,卻有一種平撫她激動情緒的魔力。
眼眶熱熱的,鼻子也有點酸酸的。她知道,就算天塌了下來,身邊的這個男人也會為她扛著。
但這畢竟是她的私事,沒有人可以幫她殺了劉言之,所以她必須靠自己,才能告慰爹娘在天之靈。
「嗯,穎兒還有爺。」她深呼吸一一氣,逼自己壓抑下那激動的情緒。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告訴我,知道嗎?」他一雙黑眸深藏著光芒,但卻掩飾得很好。
「好……」她輕笑,點了頭。那雙美眸正亮閃閃地望著他,唇瓣主動湊上他的唇,細細地啄吻著他。
軟玉溫香送上門來,東方煉焱豈有拒絕的道理?他翻身攫獲她的唇,霸道地以舌撬開她的貝齒,與她的舌熱情交纏。
夜深深;情,也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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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午後,絕棋穎趁著東方煉焱與南宮泠在書房談事情,悄悄地從房裡溜了出來。
一出房門,就瞧見劉言之早已在不遠處等候著她,那一臉垂涎的色相,真教她打從心底冒起一把無名火。
而劉言之則還恬不知恥,不斷纏在她的身邊,問他何時有機會與南宮珍珠一親芳澤。
絕棋穎一聽,怒火更是燒得炙熱,恨不得一刀殺了他。
只是她知道時機還沒有成熟,畢竟她是名女子,若是與他起了正面衝突,吃虧的肯定是她。
所以她決定用點小手段,來整整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夫人,珍珠姑娘現在人在哪兒?」劉言之磨擦著雙手,儼然一副急色鬼的模樣,恨不得能撲倒朝思暮想的美人。
雖然他對絕棋穎也有莫大的興趣,可目前他卻只想擁有南宮珍珠,畢竟那才是讓他平步青雲的關鍵。
「跟我來。」絕棋穎斂下雙眸,雙手緊握成拳,感到莫名的緊張,她等待的就是這樣的機會,若是錯過這一次,不回不知又得等上多久……
劉言之倒也沒行懷疑絕棋穎,仍是一徑地認為她應該也與自己一樣,想要從這次風波得到些好處。
他十分信任眼前的絕棋穎,也因此並未認出,她就是十幾年前,自己曾毒手殘害那家子的遺孤。
兩人穿過迴廊,來到一間偏僻的客房,那是這幾天,她私下調查出南宮府中最偏遠的地方,平時鮮少有人會經過這兒,倒是很適合她報仇。
打開老舊的木門,她率先走了進去,接著站在一旁,待劉言之踏進後,緊緊地將房門關上。
劉言之左顧右盼地望著四周,發現這間房門窗緊閉,唯一的陽光是透著窗欞進來,裡頭陰森可怖。
「夫人,珍珠姑娘真的在這裡頭嗎?」劉言之覺得房裡安安靜靜,不像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絕棋穎瞇眸,來到桌旁,為他斟了一杯茶,接著扯了一抹巧笑。「當然,你別急嘛!先喝口茶吧!」她將茶端到他的面前,笑靨如緊花盛開。
劉言之不疑有他,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後喝了一口,然而兩眼還是不住搜尋著前方那放下的簾幕。
他瞇眸望了許久,懷疑帳內是不是有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
「珍珠姑娘該不會就在芙蓉帳裡吧!」劉言之將茶水一飲而盡,以手背抹去嘴邊的水漬,露出淫笑踱至芙蓉帳前,準備撲上床去。
絕棋穎冷冷地望著他,一動也不動的站在桌旁,她早已在袖中暗藏一把匕首,隨時伺機行動。
她今日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制裁這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以慰爹娘的在天之靈!
劉言之來到床榻旁,揭開了芙蓉帳,以惡虎撲羊的姿勢撲上床,這才發現床上只是一團棉被,並沒有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
一時之間,他惱羞成怒,回頭怒瞪絕棋穎。
「妳這是在耍我?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合作,妳要為我找到接近南宮珍珠的機會?」
絕棋穎這時揚起一抹笑容,悄悄握緊了匕首。
「呵,你一定要這麼急嗎?」
在此之前,她早就將一種名為「軟骨散」的藥粉撒入茶中,只要嘗一口,在半刻鐘內便會全身無力,連舉手的力氣都沒有。
只要再拖延一下時間,待會兒劉言之就會像只待宰的死魚,任她怎樣處置都無法反抗了。
然而劉言之似乎誤會了絕棋穎的意思,他的怒氣頓減,眼裡又蒙上了色慾。
「我懂了,是不是妳想先和我欲仙欲死一番,這樣我們才有合作的默契,是不是啊?」
「呵。」絕棋穎淡笑一勾,眼裡的光芒幾乎寒冷至極。「是呀,自從第一眼見到你時,我便一直忘不了……」忘不了殺了你的念頭!
劉言之自作多情地笑著。
「唉,夫人妳應該早點說,讓我有心理準備。」他還不知大難臨頭,自以為是地調戲她。「這麼匆促,我怕……不能給夫人一個滿意的交代。」他舔舔唇瓣,有些意外竟得到另一塊鮮美的肥肉。
偶爾嘗鮮也不錯!劉言之如此想著,雖沒立刻見到南宮珍珠,但能享用眼前這名大美人,倒也可以慰藉他的色心。
於是他舉起大手,想將她撈往懷中,卻被她側身一閃,閃過了他的祿山之爪。
「別急。」絕棋穎保持鎮定,笑彎了一雙杏眸。「先把你身上的衣物解下呀,省得等脫衣的時間。」
「說得也是。」劉言之色瞇瞇地笑著,一點也不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急促地解下身上的衣物。
此時,她恨不得就一刀刺向他的胸口,但她知道時機還未到,於是靜待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直到劉言之身上的外衫全部都脫盡,剩一身素衣時,她才緩緩靠近他……
快了!她為爹娘報仇的時候終於到了──
「夫人,我脫好等妳了。」劉言之邪邪地笑著,那面容極其醜陋可憎,滿心期待地等著肥肉往嘴裡送來。
絕棋穎深吸了一口氣,將衣袖裡的匕首握得死緊。
她在離他一個手臂遠的距離站定,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別害羞。」劉言之呵呵淫笑著。「夫人也不是什麼清白之身了,對男女之事應該不會一知半解吧!」他大膽地挑逗著她。「咱們快點辦完事,還有珍珠姑娘等著我呢!」
「嗯。」她靠近他,雙眼一瞇,洩露眸中的冷光。
劉言之當然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反而還沾沾自喜,美人兒自動送上門來,到嘴的烤熱鴨子不吃才是大笨蛋一個!
他伸手將她一扯,一股香味鑽入他的鼻息之間,令他為之陶醉,感到有些輕飄飄的。
「妳好香……」他瞇眸,眼看著那張嘴就要湊上她的臉頰。「快讓我香一個,大美人兒……」他咯咯笑著。
就在他要碰到她身子之際,絕棋穎亮出袖中的匕首,在他還未回過神前,一刀狠狠刺入他的腹中。
劉言之來不及閃避,只覺得側腹一陣刺痛,悶哼一聲,便下意識地用力揮開絕棋穎的身子,手捂著受傷的地方。
絕棋穎被他推倒在地,一時重心不穩、撞到桌角,白玉般的額頭馬上浮起了紅腫。
她咬牙,卻沒叫一聲疼,她冷眼看著軟倒在地的劉言之,眼裡有著痛快的報復感,然而見他還能動彈,不禁懊惱藥粉下得不夠重。
「妳、妳……」劉言之不明白絕棋穎為什麼要攻擊他,眼底滿是詫異。「妳這瘋女人,為什麼無緣無故剌傷我?」
她緩緩站了起來,一雙美眸怒瞪著他,眼裡有無數道的怒火。
「劉言之,你這個殺人兇手,今日這一刀沒殺死你,還真是便宜了你!」她咬牙切齒地說著,完全不顧額上微沁出血的傷口。
那額上的痛,比不上十三年前,她失去父母的心痛,到現在她還能感覺那種心破撕裂的痛楚。
「妳……」劉言之一愣,不明白她口中所謂的殺人兇手,他怔然地捂著那汩汩冒出鮮血的傷口。「妳、妳到底是誰?!」
絕棋穎冷笑一聲,眼裡儘是鄙夷之色。「真是諷刺,你竟然會忘記你以往的惡形惡狀,一直苟且偷安地活在這世上……」
劉言之想在腦海裡尋找眼前這張臉的記憶,無奈任他怎麼找,就是找不到同樣的容顏相疊。
「想不起來,是嗎?」她不斷冷笑,一張美顏有著絕望的笑容。「記得十三年前,我爹娘見你隻身一人舉目無親,總是不嫌棄你來我家用飯,然而你非但不感激我爹娘,反而還痛下毒手,殺害他們……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呀!」
見她低聲嘶吼,劉言之一時間似乎還想不起來。
畢竟事隔十幾年,而這些年間,他還幹盡不少姦淫擄掠的壞事,還是最近幾年才洗手不幹,決定重新做人。
「妳……」他的呼吸愈來愈重,身體的力氣似乎漸漸流失,他以為是腹傷的鮮血不斷流失的原因,於是一咬牙,便將腹中的短刃抽出。「妳……」
呆望她那姣好的容顏好半晌,那久遠的記憶突然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眼前出現一對熱心的夫妻,他們雖然貧窮,但還不至於煩惱吃穿。他們有著一副善良的心腸,見年輕的他常常有一餐沒一餐,總是好心地分他吃的、用的,到最後還不嫌棄邀他到家中用餐。
那時的劉言之年少氣盛,總有多餘的精力無法宣洩,一見隔壁少婦長相清秀,丈夫又正好出外,那色心一起,便強摟住她想一逞獸慾,無奈她的丈夫正巧提早回來。拉扯之間,他失手打死了她的丈夫,最後為了滅口,也一不做二不休地掐死少婦。
那天夜裡,他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忘了他們還有一名幼女,便連夜離開那個村子,從此逃逸無蹤。
「原來妳是那對夫婦的女兒……」他眼前突然襲來一陣黑暗,卻努力地撐著,雙手握緊了短刃。
她嗤笑一聲。「你終於想起來了,是不?」
劉言之遽然感到呼吸困難。「沒、沒想到都過了十幾年,妳還記得我……」
「我日日夜夜都忘不了,你殺害我爹娘的凶殘,更忘不了你這張噁心至極的長相。」
她冷哼一聲,這十幾年來,她總是因惡夢而睡不好,甚至根本不敢合眼,全是因為他!
「我、我應該早點發現的……」他全身無力,趴在地上,像只喪家之犬,因為疼痛而哀號著。
「你也不必掙扎了,我早已在茶水中加了軟骨散,就算你武功再高強,也會因為軟骨散而動彈不得。」她低睨著在地上爬著的劉言之。「我應該再加些斷腸散,讓你七孔流血、慢慢流盡身上的血……」
一刀斃了他似乎太便宜他了!絕棋穎的心,此時已凍成寒冰,再也沒有任何的感覺。
雖然為了爹娘報仇,可她的心卻依然冰冷至極……
殺死她雙親的兇手就快要得到他應有的懲治了,而她不但沒有想像中的快樂,反而有一種哀傷填滿了心口,重重壓著她的心,幾乎喘不過氣來。
當絕棋穎冷冷地望著劉言之狼狽的模樣時,木門忽然打了開來,那明亮的陽光射進了昏暗的房間。
她回頭一瞧,一抹高大的身影,遮去了大半的光芒。
絕棋穎心跳漏了一拍,她芳唇微啟,望著門口的男人……
「爺……」她下意識輕喚一聲,雙眸裡有著深深的恐慌。
此時的她是一名兇手,預謀殺害劉言之,這樣的景象竟被東方煉焱見著了,他會怎麼看她?
「過來。」東方煉焱冷著一張俊顏,大掌毫不猶豫地伸了出去。
絕棋穎愣愣地望著他,腳步不禁往後一退,猶豫著自己是否還有臉待在東方煉焱的身旁。
他見到這一幕,會不會認為她不再適合他?會不會覺得,她是一名城府極深的可怕女人?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浮上了她的腦海,驀然,她感到無地自容。
而這一刻的猶豫,卻讓劉言之有機可乘。他努力地撐起身子,接著高舉起那染著鮮血的匕首,狠狠地、用力地刺向毫無防備的絕棋穎──
「不──」東方煉焱發現劉言之的企圖,卻是為時已晚。
只見絕棋穎的身子緩緩滑下,那鮮血如同盛開的紅花,漸漸濡濕了她粉色的衣裳,渲染出一朵又一朵妖艷的斑駁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