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她乍然響起的語聲,讓駕車的夏侯嚳渾身一僵,動也不敢動地直視前方。
「這裡是城郊南邊約二里的地方,再前面有幾戶人家,我找到一間無人居住的宅院,你可以暫時住在那裡。」他敏感地感到她吐出的馨香直撲耳垂,紛至杳來的綺念讓他心頭一蕩,他趕忙收懾心神,默背詩經。
柳瀠眼尖地發現夏侯嚳耳垂泛紅,她頑皮地伸出手,輕輕碰觸他的耳垂。
已有些失神的夏侯嚳猛地一震,兩手失控地緊扯韁繩,兩匹馬兒登時揚起前蹄狂嘶,夏侯嚳穩不住身子向後倒去,柳瀠也被後仰的力道拉扯,直覺地伸手抓住夏侯嚳的肩背,兩人就這樣一路滾倒在馬車裡。
夏侯嚳整個人躺在柳瀠身上,壓得柳瀠動彈不得,卻也喊不出聲音。
「你沒事吧?」夏侯嚳飛快地起身,看見柳瀠整張小臉漲得通紅,著急地拉起她,慌亂的替她拍背順氣。
「咳咳咳……」柳瀠被他拍得猛咳幾聲,才又閃又躲地嬌嗔道:「你……你不要拍得那麼用力嘛!」天哪!他這人懂不懂力道?她快得內傷了。
夏侯嚳嗄地中止拍背的動作,望著她咳嗽不止的模樣,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究竟該拿這個嬌滴滴的姑娘如何才好?他從沒和異性如此靠近的相處過,似乎怎麼做都不對,他腦門發脹,手足無措,剛毅的臉孔隱隱浮起一陣潮紅。
「對不起,要不是你突然……突然……」他結巴了。
「我只是覺得好奇。」柳瀠好不容易順了氣,一臉委屈地道:「你的耳垂好紅好紅,我才會……」她也不是故意的嘛!
「以後別再這麼做了。」他板起臉孔嚴肅地道。
見他這麼正經地責備自己,她頓感羞愧,醒悟自己方纔的舉止有多麼的不合時宜,羞辱的淚水就這樣奪眶而出,但她不願在他面前流淚,飛快地垂下頭,但他已看見了。
「你……你……」夏侯嚳張口結舌,她……她竟然哭了!他把她弄哭了!
天啊!怎麼辦?
「對不起,都……都是我……不好,我……我不該那樣……做……」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看到他舉止無措的模樣,就會忍不住想逗弄他,忘了自己是姑娘家,該和男人保持距離。
羞愧的感受,讓鮮少落淚的她,竟然克制不住哭濕了臉頰。
「欸,你……你別哭嘛!」夏侯嚳頭皮發麻,瞪著她淚珠一顆顆往下掉的模樣,一隻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僵在半空中,不知該怎麼辦。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猛地抬起頭,含著淚用力對他說著。
「我知道,你……你別哭了嘛!」他幾乎是軟下聲音求她了。她那雙淚眼瞅著他,他覺得心都揪疼了,直想擁她入懷拍哄,可道德禮教又讓他知道不該那樣做,只能看著她流淚。
「你不會因此而討厭我吧?」她淒楚地凝睇著他,非要看到他搖頭不可。
夏侯嚳慌亂地在身上掏摸著,可一個大男人身上哪會有巾帕,他只能快速地搖頭,「不會不會,你就別哭了。」他從來不知道女人的眼睛可以流出那麼多水,他都快被淹死了。
柳瀠聽到他的話,終於破涕為笑道:「你真好!」
「我不好,我讓你哭了。」他好生歉疚地低語。
「才不,是我不好。」她搶著和他爭究竟是誰不對。
「沒有,你沒有不好,是我……」
「不,是我……」
兩人倏地看住對方,柳瀠率先噗哧一笑,夏侯嚳也赧然地抿唇一笑。這場莫名其妙的事件就此告一段落。
柳瀠用衣袖拭去淚水,卻看到夏侯嚳欲言又止地望著她,一隻手在半空中對著她的臉比畫半天,不知想說什麼。
「怎麼了?我的臉怎麼了嗎?」柳瀠兩手在臉上亂摸,什麼都沒有啊!
「你的鼻子上面有……有髒東西。」他的手指在她鼻前揮了揮。
「髒東西?」她伸手在鼻上一摸──什麼都沒有。
「可能是你的衣袖弄髒了,一擦臉就抹在鼻上。」他看著她鼻上的黑點,不知該怎麼表達。
柳瀠努力的想看清自己鼻前究竟有什麼,她的美眸卻因這動作而擠鬥在一起,惹得夏侯嚳想笑,卻又得強憋著,深怕傷了她脆弱的心靈。
「到底在哪裡?」柳瀠用力地搓揉鼻頭,黑點卻始終黏在她鼻上。「你幫幫我吧!」她終於放棄,同他求救。
「不太好吧!」他愣了愣。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鬧彆扭。」說著,她又逼出了一滴淚。
「你別哭、別哭。」夏侯嚳被她的淚攪得心慌意亂,「我幫你就是了。」
他伸出食指,在她鼻前的黑漬上輕輕地抹著。可那黑漬很頑固,色澤雖變淡了些,卻仍是依附著她的鼻端。夏侯嚳只好加重些力道,這才慢慢地將黑漬去除。
柳瀠一直盯著夏侯嚳瞧。他長得其實不算頂好看,臉上的濃眉讓他看起來有點凶,太過剛直的眼神也讓人覺得難以親近,挺直的鼻樑讓人覺得太過正直,抿緊的唇更是讓人不敢同他說話。
可是,她卻覺得他這人長得好看極了!他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奇異地給了她安全感,也讓她覺得他是個值得信賴、依靠的男人。突然間,她好希望能就這樣和他靠在一起,永永遠遠都不分開。
她想,她喜歡上他了。可是他呢?他這只呆頭鵝,會知道她的心意,並給予回應嗎?她覺得好傷腦筋啊!
「好了,弄掉了。」他舒了口氣,趕忙收回手背於身後。
「謝謝你。」也許是心境變了,她對他綻出嬌媚的笑容。
夏侯嚳被她甜美的笑震得心頭又是一蕩,匆忙地避開她的視線,像逃難似的竄出車廂外,拉起韁繩道:「我們繼續上路吧!」頭也不敢回地駕車前行。
柳瀠望著他駕車的偉岸身影,甜甜地笑了。她想,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只是他太保守、太守禮了,想等到他主動對她表白,她可能發蒼齒搖了。
驀地,她下了個決定。她要倒追這個男人。雖然這個時候不適合想些風花雪月的事,但她仍很慎重地下定決心,這輩子她跟定他這頭大笨牛了!
※※※
一跨進屋裡,柳瀠便四處亂轉,「這裡應有盡有,你真厲害。」她誇讚地回身對他一笑,見他又慌忙的避開視線覺得有趣。
「是御霄提議來這裡的。」他將功勞分一半給岳御霄。
「可他不在這裡,所以我先向你道謝。」她晶亮的眼眸鎖住他的,不管他轉往何處,她都執意追隨。
「你別動來動去,小心你的身子。」他已將她視為「病弱之體」。
「我身子很好,才沒那麼柔弱呢!」她找到房間,坐上床拍了拍床墊,覺得十分滿意。
「待會御霄會帶兩個丫鬟過來照顧你,暫時就得委屈你住在這裡,等風聲過了再接你回我家。」其實他仍感歉疚,這裡的環境再好,也比不上夏侯府。
柳瀠想起家人,愉快的心情瞬間遠颺,黯然地道:「我在這裡苟且偷生,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我娘和妹妹根本無法承受牢獄之苦,求求你,一定要盡快把她們救出來。」一想起摯愛的娘親與妹妹,她又難過了。
「你放心,我會的。御霄已開始調查你爹被誣陷的案件,相信再過不久就可以真相大白了。」他雖然不清楚她爹是否真的被誣陷,但有她這樣的女兒,她爹應該也不是會為非作歹的壞人才是。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柳瀠很誠懇地說道。
夏侯嚳被她可愛的神情逗得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嗎?打從我們認識開始,你不知跟我說了多少聲謝謝。」
「那是因為你一直在幫我啊!」她理直氣壯地道。
夏侯嚳含笑點點頭,這倒也是沒錯。
「你還沒說要我怎麼感謝你呢?」她心中已有了想法。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他笑著搖了搖頭。能看到她開心的回到家人懷抱,他就很高興了。
「那……」柳瀠咬了咬唇,期期艾艾地道:「我有個提議。」
「提議?什麼提議?」他一時間沒意會過來。
「如果……如果我爹真的能夠平安出來,我……我願意以身相許。」她含羞帶怯地覷他一眼,只見他瞪大了眼,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你……」他沒聽錯吧?她說……以身相許?
瞧見他震驚的反應,她好生難過地垂下頭囁嚅道:「是不是我不夠好,你覺得我配不上你?」語調中滿是濃濃的失望。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見她一臉沮喪,他又不知所措了。
「還是你心裡已有了喜歡的人,所以不願意接納我?」她的聲音更哀怨了。
「不是的,你別這樣。」她怎麼頭愈來愈低,聲音好像也哽咽了,天哪!她不會又要哭了吧?
「還是你根本就討厭我,所以恨不得想快快攆走我好省事?」她的哭音都跑出來了。
「你不要這樣,你是不是又要哭了?」他向前幾步,話才剛說完,便看到她低垂的臉落下兩滴淚。
「我沒有哭。」她咬緊下唇,死不承認。
「你明明就哭了。」他又不是瞎了。「你別這樣,我……我……我娶你就是了。」他話一出口,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
「你願意娶我?」她又驚又喜地抬頭,臉上掛著兩行淚,那楚楚動人的模樣,哪個男人忍心拒絕?
「只要你別哭。」他真怕了她的眼淚。
「你真好!」她飛奔進他懷裡,結結實實地環住他的腰。
「呃……」夏侯嚳如遭雷殛,整個人僵在原地。
「你真的是個好人。」她好喜歡他!將臉貼在他胸膛,她偷偷地吐了吐粉舌。真好,她為自己拐到一個好老公。
她絕不是不知羞恥的女孩,只是她很清楚,像他這樣木訥的男人,是不會主動跟心儀的女孩說什麼的。可只要他一認定她是他妻子後,她相信,他會是愛護她、疼愛她一生的良人。
如果錯過了這樣的好男人,她才會恨自己一輩子呢!所以,她用了最卑劣的眼淚攻勢,讓他答應了她的「求婚」。柳瀠忍不住為自己的聰明而笑了出聲。
「這樣不太好……」他想推開她,卻又怕這樣的舉動會傷了她的自尊心,兩手在猶豫之間搭上她的肩,卻如吸盤黏住似的放不開手。原本他想推開的,可最後卻變成了擁抱……「嗯……咳……」一聲輕咳讓兩人快速地分開。
「你……什麼時候來的?」夏侯嚳試著端起當主人的架子瞪著岳御霄。
「才剛來,我什麼都沒看到。」岳御霄強憋著笑,怎麼也想不到,跟隨多年的木訥主子會這麼快就和柳姑娘……嘿嘿!
夏侯嚳看見跟在岳御霄身後的兩名丫鬟也是憋著一臉的笑,忙不迭的端起平日嚴肅的面孔道:「你們兩個要好好照顧柳姑娘,知道嗎?」
「是,大少爺。」兩名丫鬟不敢怠慢,趕忙從馬車上取下行李,快速地打點著屋內的一切。
岳御霄將夏侯嚳的不自在看在眼底,聰明地不再多加調侃。
「情況怎麼樣?」夏侯嚳問。
「你們才剛走,官兵就來了。當然他們什麼也搜不到,只是不知為什麼,官兵直衝著你來,說要帶你去問話。依我看,官府裡似乎早已知道是你帶走柳姑娘。」岳御霄神情曖昧地看了柳瀠一眼。
「不可能的。」夏侯嚳蹙起眉,沉吟道:「我救走她的時候,路旁根本沒有其他人在。」腦中靈光一閃,他趕忙抓住那道思緒。「只有王大富知道!」
那個紈褲子弟難道會與柳家的事有關?
「我也在懷疑他。」岳御霄點點頭。「也許,從王貴那裡可以查出些什麼。」
「柳姑娘,王貴和你爹可有什麼過節?」夏侯嚳轉問立於一旁的柳瀠。
柳瀠偏著頭想了想。「我爹生意上的事我並不太清楚,李伯可能比我瞭解的透徹些。不過,他之前跟我提過,在前一陣子,王貴和我爹為了生意上的事鬧得不愉快,甚至王大富還上門求過親,但被我爹回絕了。」
夏侯嚳一聽到「求親」兩字便拉下臉。那該死的渾小子竟敢打柳瀠的主意!驚覺自己翻騰胸口的佔有慾,他有些失神地凝望著柳瀠。
「這麼說來,王貴的嫌疑很大,就先從他查起,少爺……少爺?」岳御霄發現夏侯嚳在發呆,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柳瀠嬌羞的低垂下頭。嘖嘖嘖!這兩個人實在……岳御霄真的不想打擾他們,可正事要緊,他不得不再度輕咳一聲,提高嗓音喚道:「少爺?」
「哦!」夏侯嚳尷尬地收回視線,「就這麼辦。」隨即又望向柳瀠道:「我們得去調查,你就留在這兒,有什麼需要就跟她們兩人說,知道嗎?」語氣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溫柔。
「嗯!」柳瀠柔順地點點頭,淺淺地笑了笑。
目送著兩人騎馬離去,她倚在門旁,臉上帶著幸褔的笑容,期待他帶回好消息。
※※※
金碧輝煌的王府大廳。
「爹,柳瀠那美人定是被夏侯嚳藏起來了。」王大富只要想到柳瀠,整顆心便癢了起來。
「我當然知道。可沒有確切的證據,官府也不敢動夏侯府一根寒毛啊!」王貴焦躁地來回踱步。
「爹,不然先把柳湄和柳青青放出來,她們雖及不上柳瀠的嬌媚,卻也美得讓人心癢難耐。」王大富搓著手,淫邪地流著口水。
「你這個小子除了想玩女人還能想些什麼?等我們整垮柳家,讓柳申篤砍了腦袋,到時候,還怕柳家那幾個標緻的娘們不手到擒來嗎?」王貴訓斥他一頓。
「爹,那牢裡陰寒露重,我怕那幾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承受不了。」他恨不得馬上拖她們上床,好好地溫存纏綿一番。
「急什麼?」王貴斥了一聲,不悅地道:「你安排的那些人到底可不可靠?我就怕他們的嘴不牢靠,到時洩了咱們的底就糟了!」
「放心吧!爹。那些人見錢眼開,只要給他們錢,他們便樂上了天,哪還記得些什麼。」那幫人是他在酒樓結識的,給他們一些錢,他們便會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我認為還是不太妥當,最好把他們給做了。」唯有死人是不會洩密的。
「爹,犯不著這麼狠吧?」王大富是色膽最大,其他什麼都小。說到殺人,他的臉就白得跟紙一樣。
「像你這樣怎麼成大事?」王貴冷嗤一聲,「只不過,要找個俐落點的殺手,絕對不可以失手。」
「爹,叫阿照那些人去就可以了。」阿照是常年跟在王大富手邊的家丁,多少習了點武藝。
「那些飯桶有啥屁用?只會跟你吃喝嫖賭,還能幹些什麼大事!這件事一定要找不知情的人來做,這樣才能撇得一乾二淨!你懂不懂啊?」真是恨鐵不成鋼啊!王貴若非只有這麼一個命根子,早把他打死了。
王大富被王貴這麼一吼,嚇得噤若寒蟬。
「大富,江湖上可有哪些只拿錢辦事,不多話的?」王貴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來適合的人選。他畢竟是經商之人,但對江湖人事是一竅不通。
「我聽說有個賞金獵人叫浪飛,武功高強,是標準的拿錢辦事,很值得相信。」這也是王大富在酒肆茶樓聽人說起的。
「他要多少錢才肯辦事?」
「聽說要十萬兩。」王大富咋了咋舌,早知道他也去學武功,比做生意好賺多了。
「十萬兩!他乾脆去搶錢算了!」王貴哪捨得花這麼一大筆錢。
「就是嘛!」王大富點頭附和著。
王貴瞪了兒子一眼,悻悻然道:「難道沒有別人了嗎?」
「聽說江湖上有個『荒月堡』,裡面都是拿錢便替人賣命的死士,要求的價碼也不像浪飛那麼高。」王大富常出沒於酒肆茶樓,聽聞過不少江湖事。
「那就試試『荒月堡』,浪飛的十萬兩實在太貴了。」王貴心裡盤算著,如果能一舉除去心頭大患,花個十萬兩也許值得!只是,能省則省,他若不是這麼精打細算,又怎麼會有今天的地位呢?
這一次,他不只要柳申篤死,還要柳家所有的家財,哈哈哈!
經過一番調查,夏侯嚳心裡的疑點愈來愈多,他決定跑一趟衙門。
縣官一聽是夏侯嚳求見,趕忙請人將他迎進後面大廳,客氣地拱手道:「夏侯公子怎麼有空來衙門?」在地方上,聲望最顯赫的便是夏侯府,連縣官也得賣面子給他們。
「我是為了柳申篤的案子來的。」夏侯嚳開門見山直說。
縣官眸光一閃,陪著笑臉道:「真是對不起,本官也是接獲密報才會前往府上搜人,還望夏侯公子別見怪。」
「無妨。不知你們要搜的是?」夏侯嚳沉著地反問。
「是柳家大小姐柳瀠。誤會了夏侯公子,著實感到抱歉。」
縣官也是聰明人,當初王大富一口咬定是夏侯嚳帶走柳瀠,他只好登門搜人,但夏侯府的地位豈容人輕視?在沒有確切的證據前,他是不會搞壞與夏侯府的關係的。
「我今天來也是想弄清楚柳申篤的案件。同是經商生意人,他的貨物出了問題,我們也得小心謹慎,就怕同一批貨會流入我們的商行,屆時,就不單只是柳家的事了。」夏侯嚳的話讓縣官直點頭。
「夏侯公子說得是。我們也正在追查當初銷貨給柳申篤的貨商,只是那批貨物來路不明,連貨商也消失無蹤,無從查起。」縣官眼神閃爍地道。
「原來如此。」夏侯嚳將縣官的反應看在眼裡,瞭然地望了岳御霄一眼,又道:「不知縣大人何以會懷疑我藏匿柳大小姐?夏侯府與柳家幾無瓜葛。」
「不暪你說,是王公子提供的密報,說是你帶走了柳小姐,我才會……」縣官神情尷尬。
「王大富?」夏侯嚳問。
「沒錯。」縣官趕忙點頭。王大富得罪不起,夏侯嚳更是不能得罪。
「不知柳家因何會被查封?柳申篤雖然犯了罪,但罪不及家人,不是嗎?」夏侯嚳裝作不甚在意地問著。
「是這樣的,在柳家搜出御賜玲瓏寶塔,懷疑是柳申篤派人自王爺府裡偷走的,這項罪名太大,柳家的人一個也脫離不了關係,只好全數收押,等待審判。」縣官據實說著。
「原來如此。」夏侯嚳點點頭,「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不敢勞煩夏侯公子,本官已派出人馬全面追查,相信不久後就可以水落石出。」縣官陪著笑臉道。
夏侯嚳見問不出所以然來,便帶著岳御霄告退。
「少爺,你相信他的話嗎?」一出衙門,岳御霄就開口問。
「不相信。他言辭閃爍,我懷疑他同人勾結,要陷害柳申篤。」夏侯嚳思索著道。
「我也有同感。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當初販售貨物給柳申篤的那幫人,至於那座玲瓏寶塔……恐怕是有人故意栽贓。」岳御霄直覺地想起王貴父子。
「沒錯。御霄,你先帶一些人明查暗訪,我去找爹幫忙,我相信這件事一定另有文章。」夏侯嚳已將柳瀠視為今生的妻子,對於柳家的事,自是不敢掉以輕心。
「少爺,你與柳姑娘……」岳御霄忍不住了,終於開口問道。
「你什麼都別問。」夏侯嚳一聽他提起柳瀠,便板起臉。
「你害羞了?」岳御霄咧嘴一笑,他跟著夏侯嚳這麼多年,兩人的關係不只是主僕,更是朋友,見夏侯嚳動了心,他怎麼可能不吭聲?
「快去辦事。」夏侯嚳瞪了岳御霄一眼,不回答他的問題。
「我只是替你高興,想不到你也會有動心的一天。」岳御霄不怕死地又道。
「你再說一句試試。」夏侯嚳老羞成怒地下了最後通牒。
「好,不說、不說。改天幫我問候嫂子一聲。」岳御霄話一說完,人已躍離老遠,就怕晚了會挨頓拳頭。
夏侯嚳無奈地瞪著岳御霄遠去的身影,唇角微揚。
不知柳瀠現在可好?要她待在那簡陋的小屋,著實太委屈她了。
察覺自己對柳瀠有了太多不應該的眷戀,夏侯嚳趕忙收斂心神,腳步一邁,準備找爹商談這事。
※※※
黃昏。
「你說的是真的?」夏侯嚳語帶驚訝地問。
「句句屬實。本來是查不出什麼頭緒的,孰料,在酒樓裡聽到有人正談起柳家的事,於是,我派人盯住那些人,先趕回來跟你報告。依我看,柳家這件事,王貴肯定有問題。」岳御霄胸有成竹地大膽臆測。
「嗯,這件事我已請示過爹,柳申篤過去對我爹不仁,爹雖然心裡有氣,卻不希望他真的被判定罪,如果柳申篤真的遭人陷害,我們定要為他討個公道。」夏侯嚳若有所思地道。
「少爺,你想,我們要不要請『四方傲』幫忙?西傲是名聞遐邇的大捕頭,也許找他幫忙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岳御霄靈光一閃,提議道。
「我竟然忘了他!」夏侯嚳一擊拳,「好,就找他幫忙!」隨即提筆寫了封信函,命人送給西傲。
「少爺!」家丁衝了進來,急急的報:「那幫人離開了酒館,其他人已經跟上去,接下來該怎麼做?」
夏侯嚳即起身,「我們走!也許可以從他們口中探知一些消息。」
※※※
暗巷裡一片寂靜,一幫人喝得醉醺醺,搖搖晃晃的走在街上。
幾名家丁打扮的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頭,見那幫人進了一間房子,便守在屋外等待著。
不一會兒,夜色裡走來三名身影。
「少爺,他們全進了屋裡。」一看清是夏侯嚳,趕忙低聲稟告。
「我知道了,進去看看。」夏侯嚳手一揮,家丁們破門而入。
「你們是誰?」那幫人臉色一變,仗著酒意,朝夏侯嚳大吼。
「我們是誰並不重要,今天來,只是想問問柳家的那批貨是不是你們轉賣給他們的?」夏侯嚳冷冷地環視屋內一眼。
「你說什麼,我們聽不懂。」那幫人中有人大嚷著回答。
「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沒關係,只是若不照實說,恐怕會有大麻煩。」夏侯嚳手背在身後,目光炯炯地盯著發話的人。
「你別想威脅我們!」發話的人朝其他人使個眼色,全部人馬上抽出大刀,朝著夏侯嚳一行人砍殺過來。
「你們退下。」夏侯嚳見對方來勢洶洶,獨自迎了上去。
岳御霄帶著家丁退後幾步,信心滿滿地在一旁等待,這幫人不會「為難」夏侯嚳太久的。
果然,才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夏侯嚳已將所有人打得跪地求饒。
「這位大爺,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酒意盡除,一群人跪著向他哭喊。
「你們最好照實說出來,否則我就送你們進官府。」夏侯嚳的聲音森冷嚇人,他平日鮮少發脾氣,只因他知道自己一旦板起面孔會嚇壞所有人。
「我們也是受人之托,拿錢替人辦事啊!」一個最膽小的傢伙終於抖顫著說了出來。
「受誰之托?替誰辦事?」夏侯嚳低喝一聲,嚇得所有人將頭全貼在地上。
「是……是王大富,他交代我們把那批貨以較低的價錢賣給柳申篤,我們只是照辦,其他什麼都不知道!大爺,求你高抬貴手,饒了我們吧!」說完,一群人對他猛磕頭。
夏侯嚳心一沉,果然是王大富!依他看,王大富也不是這麼厲害的角色,肯定是王貴在背後使喚。
「要我饒了你們也可以,除非……你們到官府作證,說出實情。」夏侯嚳厲聲道。
「大爺,我們進了官府還有命出來嗎?你別唬弄我們了!」
「我可以擔保你們沒事,但,如果你們不願意,恐怕連明日的太陽都見不著!」夏侯嚳威脅的語調讓眾人嚇得屁滾尿流。
「大爺!你真的可以保證我們沒事嗎?」其中一名大膽地抬頭詢問。
岳御霄往前跨了一步,道:「他是夏侯府的大公子,你說他能不能保證?」
眾人一聽,磕頭聲又響起。「感謝夏侯公子不殺之恩!」
「你們願意作證了?」夏侯嚳淡淡地問。
「願意、願意。」
夏侯嚳點點頭,對岳御霄道:「派幾個人守住這裡,我怕王貴會想殺人滅口。」
「是。」
「貨物來源已查明清楚,明日,我會走一趟王府,問問玲瓏寶塔是何時失竊的?」夏侯嚳心裡有了盤算,看來不久便可洗刷柳申篤的冤情,他也對柳瀠有了交代。
一想起柳瀠,不知她現在可好?
心念一轉,他道:「我還有事,你就在這裡守著吧!」
「是。」岳御霄心知肚明地點了點頭,他若沒猜錯,夏侯嚳肯定是想去看看柳姑娘。
嘿嘿嘿!看來這回少爺真的是陷入情網了。
※※※
夜風徐徐,柳瀠翻來覆去不能成眠,決定下床走走。
自從早上夏侯嚳離去後,她一直掛念著他。
不知道爹的事他查得如何了?順不順利呢?
才走出房,叫小碧的丫鬟便迎了上來。「小姐,你要去哪兒?少爺交代你不能出門的。」
「我睡不著,想到外面走走。現在這麼晚了,應該沒事的。」柳瀠溫柔地一笑,「你也早點歇息吧!今天也夠你們累的了。」
「可是……」小碧還是不放心。
「如果發生什麼事,我會大聲呼救,你放心吧!」柳瀠說完,便開門走了出去。她悶了一天,真想呼吸一下外頭的新鮮空氣。
說真的,身為女孩兒,平日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現在一開門便可以看見滿是星子的天空與一望無際的平原,心底怎會不雀躍?若非擔心家人安危,她簡直猶如飛出籠中的鳥兒,想展翅高飛呢!
真是的!想不到自己竟也有著和妹妹柳青青一樣愛玩的天性。一想到妹妹,她的臉又垮了下來,不知道她們在牢裡過得好不好?還有體弱的娘……心裡一煩悶,柳瀠坐在門前,黯然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