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你真的會做菜?」駱晨風叼著一根煙,懶懶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那個小女人在廚房裡手忙腳亂的模樣。
從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能燒出一手好菜才怪。
「你可不要小看我喔!」聞嘉琪一邊奮力地和鍋裡的煎魚搏鬥,一邊氣吞山河地用力握了握拳。
駱晨風挑了挑眉,不動聲色。
這個小女人不知在發什麼神經,一大早起來後就硬拉著他去超市,買一大堆吃的東西,把冰箱塞得滿滿的。
雖然他自己也能燒,但他平時幾乎不下廚,冰箱裡除了啤酒,沒有別的東西。
一個人吃飯實在太無趣,他不想對著空蕩蕩的四壁沉默地咀嚼食物,那會讓他胃痛;所以他要嘛和那些女人們出去吃,要嘛就在酒吧裡隨便解決。
這個家,對他而言其實更像旅館,有時候連續三、四天他都未必回來住一晚;可是現在,他頭一次感受到家的溫暖,是因為有她嗎?
她明明不擅廚藝,卻那麼拚命地想給他燒一桌好菜,認真的樣子好可愛……
「啊!」突然,手臂不慎被鍋內濺起的熱油燙了一下,聞嘉琪不禁痛得輕呼一聲。
「小心!」駱晨風立即抓住她的手,放到水龍頭下沖洗。
「沒事啦……」他看上去好緊張,令她的心裡泛甜。
「不會煮還亂來,乖乖坐到一邊,我煮給你吃。」他忍不下去,再這樣放任她下去,萬—又被燙傷怎麼辦?
「咦?你會做飯?」聞嘉琪盯著他,像發現新大陸。她還以為他是那種「君子遠庖廚」的大男人,所以她才想親手做菜給他吃,好讓他感受一下家庭的溫暖。
「我很早就一個人生活,當然會做。」
哼!她在懷疑他的能力?
駱晨風酷酷地穿好圍裙,三兩下下刀如飛,左右開弓,動作敏捷……不一會兒,就像變魔法似地變出一桌色澤誘人、芳香撲鼻的菜餚。
哇!好厲害……聞嘉琪目瞪口呆地坐在餐桌旁。
「來,嘗一口試試。」駱晨風親手夾了—塊魚肉,放到她嘴邊。
「好好吃!」她驚喜的跟光令他心情大爽。
「晨風,你是自己練出來的嗎?還是在哪裡學的?」幾乎把臉埋到餐桌裡,她吃得不亦樂乎。
「以前媽媽在做菜,我就在一邊幫她……」他回憶起久遠的往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我不常做菜,因為一做就會想起她,我做出的菜,多多少少都帶有母親的味道。」駱晨風淡淡地說。
「那為什麼現在……」他的模樣令她好心疼。
「因為有你這個不會做飯的笨女人在啊!」他捏了捏她的鼻子。「沒辦法,看來今後我要做家庭煮夫了。」
「呵……我以後會好好學的啦!」她幸福地笑了。
「不學也沒關係,我會把你喂得胖胖的。」
耳畔傳來駱晨風的聲音,下頷被輕輕抬起,她對上一雙深沉如夜的雙眼,無盡的溫柔深藏在眸心深處徐徐堆積,滿得都快溢出來了。
「成為我一個人的吧!我要你全部都屬於我,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只屬於我一個!」
他在霸道地向她要求,不,不僅僅是要求,他在要她的承諾,同時也在向她許下承諾!
眼眶不禁濕潤了,她忍不住偎入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我……早就是你的,不是嗎?」
沒錯,她是愛他的,有誰比他更清楚?
只是,他受過傷的心靈,需要更多的愛、更堅定的承諾和誓言,來抹掉昔日的陰影。
從懷中感受到源源不斷的溫暖,他知道自己今後將不再孤獨,也察覺到內心裡最堅硬的冰塊,正在漸漸融化。
這種感覺真好,融化的感覺,真好……
桌上的菜正逐漸冷卻,但兩人卻誰也沒有心思去理會,佔滿腦海的,只是彼此纏綿至極的親吻——
「鈴——」客廳裡電話鈴聲大作,驚醒相依偎的兩人。
這個時候誰會打電話來?
「去接電話……」聞嘉琪被不斷落在脖子上的吻弄得癢得要命,一邊躲避,一邊笑著推開他。
「別管它!」他的吻繼續往下滑。
「不要啦!萬一有急事呢?」她柔聲勸他。
駱晨風悻悻地住手,抓抓頭髮,沒好氣地走回客廳,抓起話筒,「喂?」
幾秒俊——
「什麼?」駱晨風突然大叫了一聲。
從未聽過他用這麼嚴肅的聲音說話,聞嘉琪的笑容不禁凝住了。
「我馬上就來。」幾乎是摔著掛下電話,駱晨風立刻把衣服套好。
「跟我走!」他抓起她的手,簡潔地命令,神情凝重到令人恐怖的地步。
「去哪裡?是誰來的電話?」她心裡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
「馬偕醫院,浩川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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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的一片天地,消毒水強烈的氣味,充斥鼻間。
「手術中」的燈號亮著,手術室緊閉的門讓站在外頭的人憂心如焚。
「小川……」朱芷芸俯在駱賢成的肩頭哭泣。
「他一夜沒回來,我們正擔心會出什麼事,沒想到不久就聽到他撞車的消息,聽說他當時的時速高達一百四,和人家一輛吉普車相撞,撞上防護欄後又翻了一圈才停下來……送入醫院時連呼吸都快感覺不到……」
駱賢成蒼老的聲音訴說著事情的經過,駱晨風猛然驚覺,父親居然在一夜之間就添了無數白髮。
「都是我不好……」聞嘉琪臉色蒼白地摀住自己顫抖的雙唇。
「沒錯!」悲傷中的朱芷芸,將一腔怒火都發洩到她身上。「要不是因為你,小川也不會出事!他對你這麼好,你還要和他分手,而且第三者居然是他大哥!你說他怎麼受得了這種黥激?」
「阿姨,要怪就怪我,不關嘉琪的事。」駱晨風一步跨過,擋在聞嘉琪面前。
「哼!」朱芷芸冷笑,「你當然也有分!我們駱家到底欠了你什麼?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們作對?」
「芷芸,不要再說了。」駱賢成也站出來阻止她。
「為什麼不能說?」朱芷芸連自己的丈夫也一併埋怨上。「你忍氣吞聲十幾年,任憑他這麼誤會我們,以為是你害得他母親傷心過度而死;但是有誰知道,你根本沒有對不起他母親,真正對不起的,是他母親胡慧玲自己!」
「關我媽什麼事?!」聽到來芷芸猛然提到自己母親的名字,駱晨風的聲音變得格外嚴厲。
「怎麼不關她的事?你以為你真的姓駱嗎?你以為你真是駱家的長子?老實告訴你,你母親嫁給賢成的時候,就已經懷了你,你根本就是個私生子!」
「你說什麼?!」駱晨風猛地進逼一步,殺人般的黑眸令朱芷芸一窒,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轉過頭,死死盯著自己的父親,胸膛急劇起伏。「到底怎麼回事?爸爸!」
「唉……這麼多年都瞞過去了,你為什麼現在又說出來?況且我也答應了耍替小慧保守秘密,你這樣做,我以後怎麼向她交代——」駱賢成忍不住埋怨自己的現任妻子。
難道……真的另有隱情?
「爸爸,請告訴我真相!」駱晨風心急地打斷自己父親的話。
「小風,不是爸爸故意要欺騙你,實在是……」眼看再也瞞不下去,駱賢成深深歎口氣,「沒錯,你的親生父親並不是我,在嫁給我之前,你母親就已經懷了你。」
什麼?駱晨風微微晃了晃。
「是……真的?」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聲音。
看著圍住自己的親人,駱賢成緩緩道出隱瞞多年的內情。
「我和你母親,因為彼此的父母都是世交,所以從小就認識,可以算是青梅竹馬,我當時的確很喜歡你母親,可是沒想到,長大後,她愛上一位在他們家公司工作的小職員……
因為那男的沒有顯赫的家世,不可能得到大家認同,你母親就一直瞞著她父母,和那個小職員偷偷交往。誰知過了沒多久,那個小職員就出車禍去世了,而那時你母親已經懷了孕,她為此非常痛苦,我不忍心讓她這麼為難,就主動提出做名義上的夫妻,她嫁過來不到一年後就生了你。
也許覺得虧欠我太多,在生下你之後不久,她就執意要離婚,放我自由;而那時候,我和浩川的母親相愛了,所以也沒有留她。我一直以為她能照顧好自己,誰知自己大錯待錯!如果早知道她會死於憂鬱症,當時我絕對不會那麼輕易讓她走。總之,她的死,我要負相當大的責任!而你又是她唯一的兒子,我發誓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駱晨風死白了一張臉。
「晨風,你沒事吧?」聞嘉琪擔憂地瞅著他。
「為什麼不早說……」他後退兩步,筋疲力竭地靠在牆上,彷彿已經沒有絲毫力氣支撐住自己的體重。
「小風,我們不是有意要瞞你,其實在我心中,你和浩川沒有任何差別,你們都姓我的姓,都是我駱賢成的兒子!」駱賢成安慰似地把手
擱在他的肩膀,用力握住。
「不同的……」駱晨風緩緩搖頭,摀住臉,從指縫中洩漏出自嘲的低笑,「真可笑!我一直都在怪你……你知道嗎?爸,我一直怪你讓媽媽這麼傷心,怪你為什麼要和她離婚,怪你這麼快就娶了第二個妻子,然後又生了孩子……
我一直恨你們,恨駱家的每一個人,恨自己冠著駱家的姓,恨身上流著駱家的血,但是沒想到……沒想到……」
「晨風……」聞嘉琪擔心地握住他瑟瑟發抖的雙拳。
「為什麼不怪我?!爸,如果你怪我,至少還能讓我好受一點!」他生平頭一次,以哀求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父親。
駱賢成緩緩搖頭,「我怎麼可能怪你,你只是個孩子。」
「可是,現在我已經不再是個小孩了!」駱晨風忍不住大吼,「你們這麼自以為是地瞞了我這麼多年,還以為這是為我好?!」
原來,每個人都知道,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裡;原來,錯的一直都是他,而不是別人。
真相是如此鮮血淋漓,令人難以接受!
在這個地方,多待一秒都會令他窒息,再也無法忍受,他猛地甩開聞嘉琪的手,拔腿往外跑。
「晨風——」聞嘉琪才想追出去,就聽到手術室傳來響動,果然,門打開,病床上剛動完手術的駱浩川被推了出來。
「醫生,他怎麼樣?」
「小川,你沒事吧……」
「浩川……」
眾人紛紛圍上去,她也不得不和大家一起,跟著病床往前走。
頻頻回首,駱晨風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長長的走廊盡頭……
長廊的盡頭一片黑暗。
她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彷彿他這一走,他和她之間的羈絆,將就此切斷。
她好想馬上追出去,她應該追出去的!她知道,此刻的他亟需安慰,亟需要她!
可是,她又怎麼能就這樣不顧一切地丟下浩川追出去?
凝視著眼前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駱浩川,她努力把晨風的身影,驅出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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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小姐……」
聞嘉琪一驚,從加護病房外的椅子上醒來。
強烈的陽光照著她的眼睛,舉手擋在額頭,半天才看清,是駱賢成和朱芷芸兩夫妻。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亮了?她睡了多久?
「浩川他怎麼樣?」她心急地站起來。
「他的情緒穩定了很多,不過,他還是不想見你。」駱賢成回答道。
「我明白。」聞嘉琪低下頭,耳畔迴盪起主治醫師的話。
病人的病情比我們預估得要輕,雖然有撞到頭部,但是斷層掃瞄顯示顱內沒有任何瘀血,大家儘管放心。
但是,病人的腿部有嚴重的粉碎性骨折,已經傷及神經,可能今後行走會有困難,具體情況現在還很難下斷論,總之,我們會盡力的。
浩川,他還那麼年輕,難道下半輩子就要在輪椅上度過了嗎?
一想到自己就是間接的罪魁禍首,內心不禁隱隱作痛。
一具無形的十字架,已沉沉壓在肩上。
「聞小姐,你不必太自責,都是小川他自己太魯莽,不關你的事。」駱賢成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事。「而且,剛才我和王治醫師談過,他說全球最好的骨科,在舊金山的帕爾森治療中心,如果把浩川送去那裡,康復的機會應該很大。」
「真的?」她猛地抬起頭,眼眸裡閃現希望的火花。
「不過,小川他……他說他不想去,我看他已經完全放棄了,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讓我們看了都難過……」朱芷芸哽咽地說。
「我去勸他!我現在就去。」聞嘉琪猛地站起來,朝加護病房衝去。
「賢成,她能勸得動小川嗎?」朱芷芸擔憂地看著她的背影。「剛才我們費盡唇舌,小川都無動於衷。」
「應該可以,她是特別的,」駱賢成拍拍妻子的手背。「我相信她一定可以說服小川去美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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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沉沉的天氣,陰沉沉的墓圖。
只有母親的笑靨是晴朗的。
看了半天,駱晨風發覺,在他面前,母親從來沒有像照片裡一樣開懷地笑過。
照片中的笑靨,那麼快樂、那麼明亮,看著就令人心情舒暢;可是記憶中,她從來不曾笑過。
以前不明白,現在知道了,但是又有什麼用?
原來,每個人的幸福與悲傷,別人根本無法體會,任何胡亂的猜測和妄想,只會鑄成滔天大錯。
一陣冷風刮過,拉高風衣的衣領,他把自己蜷成一團,靜靜靠坐在水泥砌成的圍欄上。
空洞洞地,心裡像開了一個大口,越擴越大,越來越痛……
好想嘉琪……
想念她的淺笑,她的低語,她的溫暖和柔軟……渴望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再也不放手……
只有她,才能止住胸口撕裂般的痛楚。
想要確定自己是被需要的,一如她需要他一樣,這份巨大的渴望,從未像現在這般,洶湧澎湃……
他動作緩慢而僵硬地掏出一支煙,冰冷的手指幾乎難以動彈,好不容易,才把它點著。
在火光躍起的剎那,記憶如潮似水——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他記得她說過,是的,那個時候,她的確說過永遠。
言猶在耳,可是現在,她在哪裡?
他終於有點明白她的感受了。
當初她等他,是不是就像現在他等她一樣,想像著,如果世界將在下一秒終結,他今生最後的一個願望,是想要跟她在一起。
可是,如果這個世界好好地一天天持續下去呢?沒有末日、沒有最後一秒、沒有生離與死別的選擇,他和她是不是就只能這樣,無止境地等待下去?
不知不覺,煙頭灼痛他的手,陰沉的墓園即使在陽光燦爛的白天,也冷得令人難以忍受。
沙沙沙……細碎的腳步聲,自遠而近。
「原來你在這裡。」
他猛地跳起來。是她的聲音?沒錯,是她!
「我一直在找你,從昨晚開始——」
話音未落,她就被他一把攫入懷中,緊緊抱住。
強大的臂力箍得她難以呼吸,但是她絲毫沒有動彈,柔順地任由他這麼摟著。
良久,良久,他才捨得稍稍鬆開她,不過仍是將她圈在自己懷內。「浩川怎麼樣?」
「不太好。」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瞼下有一圈暗影,肯定是一整晚都沒睡好吧!「雖然沒有傷到內臟和頭部,但小腿嚴重粉碎性骨折,今後行走可能會有問題。」
他一怔,雖然早有預料,但乍聞這個壞消息,仍是令他的臉色更加難看。「還有希望嗎?」
「有。醫師建議浩川立即去美國治療,那裡有全球最好的骨科復健;可是……他不想去。」
「為什麼?」
「他沒有信心,而且他在自暴自棄,除非……」
「除非怎樣?」
「除非我陪他一起去。」她輕聲說,無法凝視他的眼睛。
來之前,她已經有了覺悟;但真正到這一刻,才知道,當著他的面說分離原來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駱晨風頓時沉默了。
冷風吹起他的外衣,撩過眼前凌亂的髮絲,刺得眼眶有些微痛……
良久後,他緩緩開口,「我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所以我來了。」
「我好想你。」他伸手,觸摸她的臉頰。
這一刻,他明白,無論他想怎樣抱住她不放,他終究會失去她。
在那雙霧氣氤氳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黑色的眼睛,焚不盡,這一生才剛啟蒙就已刻骨銘心的愛情。
微微飄起的小雨中,每線雨絲都無以倫此地淒美,美得令他心碎,令他無法接住一滴落入掌心的雨……
所以,最終,還是不得不分離。
「你走吧!」駱晨風突然收回手,不著痕跡地握緊拳頭。不想聽她親口說分離,還不如由他自己來說。
「我這一走,可能會很久,短的話兩、三年;長的話……可能……」她輕咬下唇,「你不要等我。」
「我不會,我再也不會為任何人等待了!」
他直視著她,眼眸深得像一泓幽潭。
「因為從小沒有爸爸,我一直頂著私生子的名義長大,每次打架都被人嘲笑是沒有父親的雜種。其實,我比媽媽更渴望見到爸爸,幾乎每天一睜眼,就強烈希望他會奇跡地站在我面前;可是他從來不來……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他了,我也不再需要任何人!
你看到雨何時停了嗎?它永遠都不會停!雨下、雨停;再下、再停……它在那裡循環反覆,一直在那裡!所以,我不會挽留你,不會說捨不得你,不會沒有你就活不下去!」
聞嘉琪靜靜柔柔的雙眼,清澄似水地看著他……
「就像雨一樣,我不會再為任何人停留,包括你!你走吧!」
他轉身,背對著她。
冷冷的背影,散發著孤絕的氣息……
她卻繞到他面前,伸出雙手捧著他冰涼的臉頰,兩人視線相對,一股既甜蜜又悲傷的痛楚如電流般擊過。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勉強自己故意說這些話。我知道,你這樣說只是為了讓我心裡好過一點吧!」
說著,她踮起腳尖,緩緩地,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吻。
「對不起,我答應不離開你,可是最終,我還是食言了。」
凝視的視線彷彿有種魔力,穿透他的心靈,焚炙成縷縷碎屑……被雨水一沖,拖迤成黑色的塵煙。
他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道塵煙,融化在這個既像羽毛般輕柔,又像巨石一樣沉重的吻中。
全身的力氣悉數抽空,在這個冰雪聰明的女人面前,所有的偽裝都像是假的一樣。
「好好保重。」她心碎的叮嚀聲傳來,然後就是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沒有什麼可多說的,再待下去,只會增加彼此的痛楚而已。有些事,不得不去做;有些義務,必須要去承擔。
他終於要失去她了!
「等一下……」一股無法抑止的慾望猛然襲來,他忍不住開口,低沉的聲音不可錯認地清晰,順著風勢刮入她耳中。
「我愛你!」
我愛你……
她深深吸氣,緩緩閉一下眼睛,淚水墜下,感覺那三個字在心裡掀起巨浪狂潮,然後,輕輕揚起唇角。
一抹淡然的淺笑,映得雨絲也彷彿溫柔了幾分。
「我知道。」她回應,卻沒有轉身。
她頭也不回地離去,頭也不回。
就此走出駱晨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