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泊卿頭也不回,淡淡的回答卻傳過來:「你一個人危險,我不放心。」
心,軟軟的無力,好像不是自己的。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話會讓人感動,特別是女人。
「有沒有人說你的個性很好?」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大笑起來,「沒有——他們通常說我是濫好人,遲早要被人賣掉。」
「其實我接下來就是想說這個。」
江南女孩的笑容很甜美,笑聲很溫柔……可以傳得很遠。
周泊卿是在那夜看到的,聽到的。
天空灰濛濛的,在南方,冬天下雨比下雪還冷,宋忻石裹緊身上的厚毛衣,還是覺得全身不可克制地打顫。
「看你這副不中用的樣子。」
岳挽顏真是拿她沒辦法,宋忻石一副想要冬眠的沒用樣子讓人看了就不爽。
「哼哼。」宋忻石縮著肩膀,撇著嘴角,「啊啊,為什麼今天這麼冷啊?為什麼這麼冷的天我不能在家裡啊!」
「我真是受不了你了。」岳挽顏放下咖啡,站直身體大叫著,「周泊卿,有沒有多餘的衣服捐獻出來一件?」
周泊卿回頭,臉上劃了好幾個問號,好似還沒從自己的工作中抽離出來。
宋忻石有趣地打量他的表情,他上班的樣子比起在公寓裡上上下下時看到的正式一些,襯衫薄西裝外套,他的長相其實偏冷峻的,只是對人微笑時的表情讓人覺得他個性溫和。比起以前的那些同事,周泊卿顯得特別乾淨,甚至讓她覺得有種特別的純淨,是那種非常純粹的理科生身上特有的學術性的純淨。
看著忍不住笑了笑。
那天之後,她和周泊卿再沒說過話,有時在半路碰見都處於一進一出的狀態,匆匆點個頭就擦身而過。
自從周泊卿被劃分到設計部工作後,經常聽見溫怡頃在辦公室裡「周泊卿周泊卿」地叫,叫多了讓她感到有些厭煩,什麼天大的事情非要找人幫忙,有時候看見本來屬於該是她自己做的工作都讓周泊卿或者其他一些人幫忙做,她就更加討厭這個女人,沒有責任感又喜歡炫耀。
「啊,不用不用。」宋忻石拽著岳挽顏的手,一面拚命跟周泊卿擺手,示意他不要過來。
「學姐啊,我跟他不熟,你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低低地跟岳挽顏咬耳朵。
可是周泊卿已經走了過來,原本穿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西裝外套拿在手上,「很冷嗎?是不是感冒了?」
手掌撐著桌面低著頭問宋忻石,看她在辦公室穿得最厚,縮在袖子裡的手卻在不停地顫抖。
溫溫熱熱的呼吸隨著他的說話聲籠罩住宋忻石,退到座椅中,怕是要臉紅了。
這個男人……
「沒有,我就是怕冷而已。」
「我沒多帶衣服過來,不介意的話就披這件吧。」
柔和地笑著,像是對她以前那些冷淡都不計較,使得她有點內疚,「不用不用……」
「衣服才洗過,今早只穿了一下而已。」周泊卿以為她是在嫌棄穿陌生男人的衣服。
宋忻石知道他誤會了,想解釋卻被突然打斷。
「宋忻石不要的話,借給我吧?今天真是好冷呢!」溫怡頃縮著肩膀,好似真的要冷死人似的,眼睛也巴巴地看著周泊卿。
周泊卿看了宋忻石一眼,她正勉強地對他笑著,才把衣服遞給溫怡頃。
「謝謝。」笑得嬌媚極了。
宋忻石有一些羨慕,羨慕那種敢於利用女性優勢明目張膽撒嬌的女人。
「沒事,不嫌棄就好。」淡淡說著,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宋忻石。
知道該解釋的,但是他看著她那種責怪的眼神卻又挑起她的倔強脾氣,幹嗎非要跟他解釋,就算誤會她是個嬌縱的大小姐脾氣又怎麼樣?
看著兩人走開,岳挽顏才推推宋忻石,「你這笨蛋!」真是的,她一心想撮合這兩人,偏偏這個笨蛋一再地壞事。
「我知道。」宋忻石有些氣弱地笑了笑,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為什麼她總是要裝得那麼堅強,什麼都不在乎?
「午飯我請你。」岳挽顏伸手在她眼前晃,對這個學妹,她憐惜之情比較多。
「好啊好啊。」
中午,岳挽顏打量人群,揪住坐在宋忻石前一個位置上的鄭本元,「小鄭,宋忻呢?」
「不知道啊,我看她急急忙忙跑出公司,叫都來不及,不知道幹什麼呢?」
「這傢伙,請她吃飯還耍大牌放我鴿子。」她氣惱地看著鄭本元,「以後注意盯著她來吃飯。」
「幹嗎是我啊?」鄭本元驚恐地看著她。
「誰讓人你離她比較近。」
他為什麼那麼倒霉啊?鄭本元無語,「那丫頭才不會聽我的,她是仙子,不需要吃喝的。」
「聽你的鬼話!」岳挽顏敲他,「你小子別越學越混,好好交個女朋友才是真的。」
「那你給我介紹啊。」鄭本元不正經地看著岳挽顏。
「你長得也挺帥的,還需要我介紹?」岳挽顏奇怪地看著他。
「你別提我的傷心事了。」擺一副傷心的樣子,「自從周理出現在辦公室,你沒發現我身上的關注少了很多嗎?」
岳挽顏捂著嘴大笑,這鄭本元就是這樣,時常冒出些無厘頭的話。
走在前邊的周泊卿也不由回頭好笑地看他,「這又扯上我了?」
不經意地看向岳挽顏,她想要撮合宋忻石和鄭本元嗎?
進這家公司不久,遇到的人大多都熱情好相處,這讓他感到輕鬆。唯獨宋忻石好似對他有意見似的,幾次的正面接觸都讓他碰了釘子,他本是不在意的,可是這個他所謂的學妹卻讓他感覺怎麼做都不妥帖似的。
「不是嗎?看看阿頃不就被你迷得團團轉?」鄭本元笑得有些惡意。
「你要死啊,少亂講!」溫怡頃急急地反駁,臉紅成一片,卻意外地嬌媚,看見周泊卿一臉笑容地看著自己,溫怡頃跺了跺腳,「哎呀,我不跟你們說了。」扭身自己跑進餐廳。
鄭本元還覺得意猶未盡,囁聲囁氣地學著溫怡頃:「哎呀,我不跟你們說了。」說著還跺了跺腳扭著自己的腰。
岳挽顏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小鄭,你厚道點,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你多跟周泊卿學學。」
鄭本元擺手,一臉敬謝不敏,「謝了,我怕阿頃那種類型的女人,女人一發嗲我就受不了,超想送她一拳。」
笑倒。
「宋忻石,你皮癢是不是?我請你吃飯你還放我鴿子?」一回來就看見那個女人一臉幸福地披著披肩抱著熱水袋坐在椅子上玩電腦,真是讓人忍不住要噴火。
宋忻石聽見她的聲音轉過頭,笑得好甜,大概是終於暖和了讓她的心情很好。
周泊卿再次對她的笑容驚訝,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她其實是娃娃臉,留著齊齊的劉海,長髮及肩,甜笑的時候更可愛,一點都不像已經工作的人,也一點都不像在樓道錯身而過的清冷女人。
「你吃飯了嗎?」
「啊——我忘了,一下班我就衝到最近的百貨公司去買這些,買完就回來,忘記吃飯了。」宋忻石可憐兮兮地說著。
「你啊,怎麼老不正常吃飯,你這樣我會感到很心疼的。」鄭本元原本是想調侃她的,結果一說出口不顯得調侃,倒是多了些真心實意的關心,說完他和宋忻石都是一愣。
「啊啊,我好感動啊——那你再去幫我買份盒飯吧?」宋忻石先反應過來,捂著臉裝作害羞,誇張逗笑的動作一下子化解了剛才親暱的氣氛。
「你做夢吧。」鄭本元坐回位置上,打開電腦,準備工作,背對著人的時候才放任自己的心跳不正常,他不會被岳挽顏傳染,對身後這個女人產生憐惜的感情吧?好恐怖啊……不想了不想了……
宋忻石鬆口氣,擺出笑嘻嘻的表情看向岳挽顏,「別生氣啦,大不了我晚上請你。」
「你能記得自己去吃飯就好了。」岳挽顏也不是氣她,早知道她總是這樣了,每次都生氣的話早就被氣死了。
宋忻石蹭著岳挽顏,像跟主人撒嬌的小貓咪,一副可愛得不得了的樣子,周泊卿在岳挽顏身後看著她這可愛的動作忍不住微笑。
「笑什麼?」會纏著人撒嬌不代表她樂意給人看。
「沒事。」周泊卿對她明顯不友善的態度也沒在意,宋忻石這人對人處事實在奇怪,在辦公室裡跟岳挽顏說話時就什麼表情都有,面對其他人就「哼哼」幾句,表情冷淡有禮,和他最初看到她時的印象一樣,「注意按時吃飯,年輕熬得住,再過幾年要後悔的。」說著,把手上打包回來準備下午充飢的飯盒遞給宋忻石。
「謝謝……」
宋忻石呆呆接過飯盒……
「早上好。」
迷糊地點點頭,昨晚又是熬到三點多才睡,早上又要六點半起床,上班就是煩死人。宋忻石已經想死了,「呵——你——」什麼時候跑到她身邊的?
周泊卿站在她的身邊,一副社會精英的樣子,黑色長呢大衣,黑色的領帶也從敞開的大衣裡露出來,頭髮一絲不苟地梳起。宋忻石覺得她好像是第一次看見周泊卿這個樣子。
她終於清醒了!周泊卿對她歎為觀止,從他看見她的時候就一直瞇著眼睛,一走一個踉蹌,看得他緊張萬分,不由自主跟著她,生怕她會出什麼意外。在公司裡,她的話很少,跟他更是能不說就不說,讓他更加確定他曾無意中得罪了這個女人。
「一起走嗎?」
「不用了,我坐地鐵。」
「那再見。小心點。」點點頭,沒辦法,她對他已經存在成見。努力也不一定有用,那就算了吧,就當沒緣。
宋忻石再次瞪著他的背影,有誠意的話會再多邀請一次的吧。
「今天居然這麼早?很不尋常哦——」學姐的曖昧表情真是讓人看著不舒服極了。
宋忻石搶過她泡的咖啡,「睡不著,乾脆起床好了。」
「怎麼會睡不著?」
「冷。」皺起眉頭,表情很是哀怨,「你看我的黑眼圈都出來了。我覺得自己真的很淒慘,已經連續一周沒怎麼好好睡過了,總是在半夜被凍醒……」好想哭啊……
「去買個制暖的空調。」
「沒錢!」
「我真服了你。」岳挽顏無語,這個學妹愛錢的程度簡直令人歎為觀止。除了必要的東西和她自己喜愛的東西,宋忻石基本就是不花錢的那種女人,對男人又不感興趣。
岳挽顏走回辦公室了,宋忻石看看還有時間,繼續靠在茶水間喝咖啡,心裡覺得很悶,天氣不好的時候特別影響她的心情。
求學,工作一直都是一個人,什麼事都是自己扛,以前覺得得意,別人也誇獎她的獨立,然而,自從工作後,她開始厭煩自己這種獨立,倔強的個性,不輕易示軟,明明是認真的個性卻總愛表現輕浮。她羨慕岳挽顏,羨慕她陽光般的性格;她也羨慕溫怡頃,羨慕她懂得該軟就軟。
只有她……傻乎乎的,以為什麼都能自己解決。多累呵……
「不舒服嗎?」
溫溫的聲音,淡淡的氣息。
宋忻石睜開眼,眼角有一點濕潤。
周泊卿蹙眉看著她一臉的憔悴,早上她晃晃悠悠的身影還在眼前,「是不是生病了?生病就不要勉強了。」溫言說著,她眼圈黑得像是走錯房間的國寶。
「沒生病,就是睡不好有點心情不好而已。」露出大大的笑容,這周泊卿脾氣真是好,儘管對她的印象肯定談不上好,卻還是這樣關心她。
「哎呀——」有點不好意思想匆匆逃開和周泊卿獨處的地方,沒想到心一急的結果就是……腳扭到了。該死的,真是出師不利。
宋忻石小聲咒罵,周泊卿愕然地看著她,「你沒事吧?我先扶你回辦公室。」
她罵出聲了。
完了……他對她的印象肯定越來越壞了。宋忻石想不通自己為什麼總是會在他面前毀壞自己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