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喬端來了午膳,看見魏嬰竟然一整個上午都坐在同一個地方出神,不時地唉聲歎氣著。
「妳是怎麼了?」阿喬靠過去,緊張地問。「妳的魂掉啦?還是閒得發慌?」
「別吵我,我的頭好疼。」她有氣無力地。
「病了?」阿喬急著拉她。「快去躺著,我叫大夫來瞧瞧。」
「不是——」魏嬰抱著頭、歎著氣。「為什麼少將軍會問我那種問題?我想得頭好痛啊。」
「什麼問題?妳不是把那一箱子的書都背得滾瓜爛熟了嗎?還回答不出來呀?」阿喬不知內情、一臉糊塗地說。
「不是不是!」魏嬰猛搖著頭,煩惱不已。「算了,妳幫不了我,說了妳也不會懂。」
阿喬正要發表高論,門外傳來咚咚的跑步聲打斷了她,她抬頭一看,是齊珞身邊的小丫鬟蝶兒,正探頭探腦地朝裡面張望。
來人可是齊公主跟前的使女丫鬟,阿喬不得不彎下腰,客客氣氣地問:「蝶兒姑娘,有什麼事嗎?」
「樓嬰,我家公主要見妳。」蝶兒仰著頭,用她的朝天鼻衝著她們說道。
魏嬰蹙著眉頭看她,沒好氣地回答:「見我幹什麼?」
「教妳去妳就去,那麼多廢話幹麼,去遲了小心妳的腦袋。」蝶兒的態度輕蔑,話一說完,扭頭就走。
「哎呀!」阿喬氣得牙癢癢的。「這個臭丫頭真討人厭,牙尖嘴利,凶神惡煞似的,想嚇唬誰呀,是公主就能隨便砍人的頭嗎?」
「噓!」魏嬰忙掩住她的嘴,低聲說。「聽說公主性情暴戾,還是別惹惱她為好,她既然『召見』我,我可得趕快去了,省得她逮到機會找我麻煩。」
「快去快去,她一定是為了昨晚的事來找妳興師問罪的,偏偏又選在少將軍出府的時間,對妳非常不利,妳自己可要當心點。」阿喬憂心忡忡。
「別擔心,我會應付。」魏嬰雖然口裡這麼說,心裡卻十分害怕,不知此去是福是禍,想了想,便叮嚀著阿喬。「如果一個時辰之後還不見我回來,妳可得想辦法來救我。」
阿喬忙不迭的點頭,魏嬰沉重地歎了口氣,提心吊膽地走了。
魏嬰站在院落中,等著召見。
齊珞的貼身丫鬟鶯兒從裡屋走了出來,皮笑肉不笑地說著:「公主在後面小屋等妳,我領妳過去吧。」
後面小屋?魏嬰呆了呆,為什麼要選在那麼隱僻的房間見她?
她滿腹疑惑,被帶進了只有一扇小窗的幽暗房間裡,而齊珞就坐在一盆燒得正旺的爐火旁,臉上面無表情的。
魏嬰戰戰兢兢的在齊珞面前坐下,齊珞的目光投向她,一句話都沒有開口。
魏嬰不禁打了個寒噤,齊珞瞪了自己大半天了,究竟想怎麼樣?
「妳叫樓嬰?」齊珞終於開口,帶著一絲冷笑。「聽說……妳是揚古從路邊撿回來的,他撿妳回來,可承諾過妳什麼事嗎?」
魏嬰咬了咬唇,就算承諾過的事能對她坦白說嗎?再加上,聽見齊珞親熱地叫「揚古」,她就忍不住有氣。
「沒有。」她輕輕回答。
「那樣最好。」齊珞冷峻地盯著她。「昨晚,大將軍原是要留下妳,成全妳急於想當他姬妾的心願,沒想到揚古從中作梗,硬是把妳給帶走了……」
魏嬰的臉色漸漸發白,齊珞頓了頓,接著說:「也因為昨晚妳醉了,大將軍只好作罷,不過……有件事我不能釋懷,為什麼揚古送妳回去之後,卻一夜不歸,該不是留在妳那兒了吧?」
「不是。」魏嬰小心翼翼地回答。「昨晚我醉得太厲害,什麼事都不知道,夫人不也派人來找過少將軍嗎?」
「妳如果真要藏他,我能找得出來嗎?」齊珞咄咄逼人。
魏嬰一驚,想起房揚古的警告,急忙辯解:「沒有,真的沒有,我聽阿喬姊說,少將軍好像睡在下人房的空屋子裡。」
「下人房的空屋,為什麼?」齊珞驚呼,顯然現在才知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夫人還是自己去問少將軍吧。」魏嬰囁囁嚅嚅地。
「真是有趣啊。」齊珞鼻哼一聲,尖銳地大笑起來。「我不是傻瓜,這個問題不必問他,我也知道為什麼,妳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妳哪兒是想當大將軍的妾,其實是用了小計謀,想讓揚古上釣吧?這種小把戲,本公主一點也不看在眼裡,我可警告妳,妳最好別在我背後玩什麼花樣,別以為我會任由妳利用美貌把他們父子兩人迷得團團轉,現在,我就讓妳明白,在我面前耍小計謀會得到什麼報應。」
魏嬰第一次和齊珞交手,被她句句刀鋒般的言語逼得臉色慘白,齊珞凶狠的目光就像老虎的利爪,將她撕裂得體無完膚。
她讀得出齊珞眼中的警告不是妳死,就是我亡。
齊珞忽爾露出詭異的笑,旋身快步走了出去。
魏嬰嗅出一絲危險的氣息,立刻跳起來想走,兩扇門飛快地在她眼前闔上,齊珞在門外噹一聲上了鎖。
魏嬰感到一陣寒意爬滿全身,她面對著牆壁投射出來的暗影,驚惶得不知所措,不知道齊珞把她鎖在這裡究竟想幹什麼?難道想把她弄死在這裡嗎?
她的腦子僵硬得無法思考,像場噩夢一樣,飽受驚嚇,怎麼也逃不出去。
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悄悄掠過她的鼻尖,她嗅了嗅,四下一望,不知香氣發自何處,忽地聽見齊珞的聲音從那扇小窗微弱地飄進來,似乎在對她的丫鬟說著:「省著點用,這東西我已經沒有太多了。」
魏嬰聽了大驚——什麼東西?
當香氣消失,她漸漸感到臉頰發熱了起來,像有一把無形的火,緩緩燒過她的臉和她的耳朵,然後逐漸往下,燒著她的胸脯、她的腹部,最後,那把火燒抵她的下腹,她忍不住發出難耐的呻吟聲,覺得自己熱得快融化了。
是毒藥嗎?
她渾身無力,躁熱難忍,痛苦地爬到床上躺下,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速,急促到幾乎讓她窒息的地步,她忍不住扯開領口,劇烈喘息著——
這次死定了,就算房揚古能趕來救她,只怕到那時,自己恐怕已毒發身亡了,她痛苦得滴下淚來,難受停在床上翻來覆去。
房門的鎖被解開了,閃進一個人影來。
魏嬰神思恍惚,勉強集中精神看去,那個人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她還沒看清楚來人,那個人就直撲向她,迫不及待地解她的衣扣。
「誰,你是誰?」魏嬰發出來的聲音像呻吟又像歎息。
她聽見那個人氣喘吁吁的笑說:「這聲音,聽得真令人銷魂——」
魏嬰聽出了房慶緒的聲音,不禁大驚失色,拚命地想掙扎,卻使不上一點力氣,只能由著房慶緒一件一件脫她的衣服。
她正覺得渾身躁熱得難受,當房慶緒扯開她身上最後一件裡衣時,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舒緩的歎息。
「乖乖,今天不會有任何人來破壞了。」房慶緒獰笑一聲,粗糙的手掌重重地撫摸著魏嬰光裸的肩臂。「多光滑的皮膚!那麼嫩、那麼細、那麼白……」
當他瞥見了魏嬰靠近肚臍上方的那顆血滴般的紅痣時,頓時激起了他體內猙獰的獸性。
魏嬰勉強將眼睛稍稍睜開一條縫,皆亂地看見房慶緒灰白的頭髮、猙獰的笑容、肥胖的身軀,明明如此不堪入目,在她體內卻興起一股無來由的渴望,那種對男人的渴望既陌生又令她感到恐懼不已。
到底怎麼回事?
她的自尊被飢渴的慾念拖著直往下墜,一直的往下墜,墜入萬丈深淵,她尖聲叫了出來,拚盡了全力嘶叫——
房揚古剛剛進門,就看見阿喬守在馬房等他,一看見他回來,立刻氣急敗壞地大聲嚷嚷著︰「少將軍,公主把阿嬰叫去問話,快一個時辰了還沒放她回來!」
房揚古一聽,臉色驟變,火速地衝去找齊珞。
面對房揚古的質問,齊珞佯裝不知。
「我是叫樓嬰來問過話,不過早放她回去了。」她不動聲色地喝著茶,猛然想起那間暗房離這屋很近,得想法子引開房揚古才行,否則讓他聽見樓嬰的喊聲就不妙了,齊珞話鋒一轉,慢條斯理地說著:「我看你還是去找你爹吧,說不定是你爹帶走她了。」
房揚古臉色一變,心急如焚,轉身欲走,卻突然聽見遠遠傳來魏嬰的嘶叫聲,他猛地回頭,瞪了齊珞一眼,怒不可遏。「妳對她做了什麼?居然還想引開我!」
齊珞站了起來,還想說話,房揚古憤然掉頭,循聲去找魏嬰,當他聽見尖叫聲是從一處僻靜的死角傳出來時,立刻奔過去,用力撞開其中一間上鎖的房門。
門一撞開,房揚古震驚地看見正在寬衣解帶的房慶緒,而床上則躺著衣衫凌亂的魏嬰,他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這一幕。
房慶緒聽見撞門的聲音,立刻掉過頭來,愕然地望向他。
房揚古氣得握緊拳頭,怒發如狂,他衝過去,抓住房慶緒的手臂,用力一翻,狠狠的將他摔在地上。
房慶緒痛哼了一聲,待要掙扎,房揚古一腳踏住他的胳膊,手掌掐住他的咽喉,他瞬間不能呼吸,激咳得眼淚迸流。
「我……是你……爹,你想……殺了我……嗎?」房慶緒語不成句地嚎叫著。
房揚古回過神來,匆匆放開了他。
房慶緒半跪在地上,臉色紫紅,痛苦地劇喘著,房揚古猛地一震,只差一點,他就殺了自己的親身父親。
看見房慶緒如此醜陋無恥的行徑,房揚古氣得胸腔脹痛,轉過身不想看他,直接快步地走向床前。
魏嬰恍恍惚惚地,漆黑的眼瞳迷霧輕煙般地瞅著他,雪白有如凝脂的肌膚上,泛著淡淡的紅潮。
房揚古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動。
他定了定神,飛快地拉來一件棉衣裹在她身上,抱起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在送魏嬰回房的路上,魏嬰不安分地在房揚古胸前磨磨蹭蹭,她雙手環住他的頸子,無法克制自己的行為,一徑地輕吻著他的喉嚨、下巴。
魏嬰異常的舉止和滾燙的身體,讓房揚古感到極不對勁,他猛然察覺到,魏嬰可能被齊珞下了安息香。
他咬著牙,飛快地抱著她回房,瞥見正焦慮地等門的阿喬,急忙吩咐:「把所有的門都鎖上,不許任何人進來,如果聽見樓嬰發出奇怪的叫聲也不必理會,知道嗎?」
阿喬點頭如搗蒜,立刻將屋裡所有的門窗都緊緊鎖上。
房揚古把魏嬰放在床上,順手抓了一床棉被過來,把她密密實實的包住,魏嬰渾身難受得像烈火在燒一樣,哪裡受得了,她拚命搖著頭,胡亂低語:「我不要被子,我好熱,我不要被子,我要你,少將軍,我要你……」
房揚古心神一蕩,被她的話撩撥得血脈費張。
他扳著她的臉,看見一雙被慾望吞噬的眼睛,迷亂而痛苦地望著他,他知道被下了安息香的痛苦,也知道她此刻最需要的是一個男人,這一點要他去做並不難,他只需要佔有她,紓解她的慾望、減輕她的痛苦就行了。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卻不希望這麼做,如果魏嬰並非出於自願,而是在不得已的情形下被迫成了他的人,萬一事後魏嬰後悔了,他該如何善後?兩人之間的感覺到底是不是愛情都尚未釐清,不能再弄得更複雜了。
魏嬰的額上佈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她無意識地扭動著身軀,痛苦地呻吟著。
「齊珞竟然將對付我的那一套拿來對付妳,實在欺人太甚了。」他萬分憐惜,輕輕抬起右手拭掉她額上的汗水。
這一動,他壓住被子的手鬆開了一邊,魏嬰用力掙出雙臂,飛快地勾住他的頸子,裹在她身上的被子、棉衣滑了開來,堅挺的乳尖、靠近肚臍那顆血滴也似的紅痣,全都在房揚古眼前一覽無遺了。
他一瞬間無法呼吸,只聽見心臟狂烈跳動的聲音。
當她小巧玲瓏的酥胸軟綿綿地貼向他,紅唇送了上去,熱辣辣地吻住他的唇,一個正常的男人,怎禁得起這般逃逗與誘惑,他再也按捺不住了,瘋狂地響應。
在安息香的催情之下,魏嬰做了一輩子也不敢做的事。
她貪婪地吻他,撫摸他厚實的胸膛,甚至飢渴地剝光他身上的衣服,看見他赤裸慓悍的身體,她體內的慾火更加強烈了。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摸索到了他的腰下,停在火熱悸動著的地方,然後,她聽見他發出低吼般的喘息,似乎是再也受不了了,他輕輕分開她的腿,溫柔地探了進去。
一瞬間的痛楚讓魏嬰屏住了呼吸,難以形容的焦渴悄然漸褪,彷彿有股沁涼的水,緩緩地從她全身每一寸肌膚滲入她的體內,奇異地紓解了火燒般的熱。
初解人事的魏嬰,痛楚的感覺一直沒有停止過,只是在痛楚之間,她也嘗到了無法言喻的快感,她無助地攀附著他,不知道自己將被帶領到什麼樣的境界。
她渾身的肌膚敏感地發疼,即使是他無比溫柔的觸摸都讓她發出難以自抑地呻吟,她迷失在陌生的慾海裡,掙扎著,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她害怕地摟緊他,無意識地呻吟——
狂野的激情讓房揚古無力自控,他攫住她火熱的舌,將她呢喃呻吟的聲音全部吞沒,極盡歡愉之際,陣陣舒適放恣的快感燒融了他,他乏力地癱倒在她身上。
魏嬰以為自己就要死在他懷裡了,但那苦熱終於熬過去,四肢百骸乍然鬆散,依稀間,彷彿嗅到幽蘭般的清香,她吁了口氣,伏在他懷裡,輕綠地呼吸著。
當魏嬰完全清醒過來時,房揚古正俯視著她,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她眨了眨眼,一瞬間,記憶全都回來了。
她猛然想起自己是如何不知羞恥地逃逗他,瘋狂地做出現在令她一回想就臉紅不已的事。
天哪!這下子,他會把她想成什麼樣的人了?
魏嬰又驚又羞,倉皇地蒙住臉想爬起來,沒料到四肢還帶著麻痺的刺痛,她低呼一聲,房揚古立即抓住她的手,柔聲問:「怎麼了?還難受嗎?」
魏嬰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把自己的臉拚命藏到沒地方好藏。
「你現在一定瞧不起我了,我居然對你做了……那種事……」她的聲音尷尬又無措。
「那是因為妳被齊珞下了媚藥,我不介意。」房揚古低笑著。
「我以為中了毒,原來是媚藥……」她悄悄望了他一眼,忙不迭地低下頭來,心劇烈地狂跳,臉熱得發燙。「就算是媚藥,也還是太丟臉了。」
「妳是身不由己,沒什麼好丟臉的——」他扳住她的臉,正視著她。「妳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後悔嗎?或是悔恨嗎?」
「怎麼會!」魏嬰急忙搖頭,虔誠地低語:「我開心都來不及了,怎麼也不會去想悔不悔恨,我早就認定自己總有一天會是你的人,只是……只是……被這個意外嚇住了。」
房揚古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俯身吻了吻她。
「齊珞自以為聰明,想設計妳失身給我爹,除掉她心頭之患,沒想到會有這樣意外的發展。」他忍不住輕笑起來。
魏嬰抬眼望他,悄悄地、悄悄地挨進他的懷裡,他的氣息與體溫親密地穿透她的肌膚毛孔,滲入了四肢百骸,這一刻,她什麼都不能想,覺得自己軟弱得像根籐蔓,只想緊緊依附在他身上。
房揚古深深凝視著她,她的眼神與今早以前都不同了,沒有了迷憫和無助,從羞澀與惶惑,到深情和炙熱,少女情懷有著奇異的蛻變,像只初次展開雙翅的蝴蝶,嬌嫩鮮妍。
「接下來怎麼辦?」她烏黑閃爍的眼瞳緊瞅著他,詢問著。
「正式將妳收房。」他柔聲說。「但是……公主的存在對我們而言是一大阻礙,也許暫時無法給妳名分。」
「不要緊。」她搖搖頭,沉靜而穩妥地微笑著。「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是真心待我,即使沒有名分都不要緊,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房揚古心口一熱,緊擁住她,歎息地說:「妳回答了早上的問題,我現在終於才肯定妳對我的心意。」
「這麼簡單?」魏嬰錯愕,然後噗哧一笑。「少將軍真壞,害我絞盡腦汁想了一個早上,飯都吃不下,原來只是這麼簡單,下回別再問我這種拐彎抹角的問題了,累死人。」
「感情的事情當然要弄清楚,盲目是不可以的。」他認真地、溫柔地看著她。
「我知道。」她咬了咬唇,低低地說。「你和公主便是盲目的,但我不是,我對你的感情從來都不盲目,一日不見,如三日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我對少將軍的感情便是這樣。」
房揚古的心靈被她溫柔的觸動了,他輕輕捧起她的臉,專注地看進她眼底,在她眼眸中,他看見了深篤的柔情。
他終於領悟,愛情竟是如此瑰麗纏綿、如此喜悅甜美。
突然間,一陣驚天動地的拍門聲驚動了他們,屋外傳來房慶緒財狼嚎叫般的怒吼,震天價響地踢著門。
房揚古驚跳起來,抓起衣服隨意披上,冷靜地對魏嬰說:「穿好衣服,千萬別出來,我爹發起狂來很可怕,最好躲遠一點。」
魏嬰驚慌失措地穿上衣服,忽然聽見阿喬的慘叫聲,她嚇得急忙就要衝出去,房揚古迅捷地壓住她,安撫著:「我去看看,妳待在這裡,千萬別輕舉妄動。」
魏嬰驚懼地點了點頭。
房揚古立刻拔足奔了出去,赫然看見阿喬倒在地上,臉腫了大半邊,而房慶緒則揮著青銅劍正要朝她砍下。
房揚古奔竄上前,抓住阿喬的肩往後一拉,避開了房慶緒那一劍。
「爹,你瘋了不成?」他怒吼。
房慶緒幾乎是在半瘋狂的狀態下,當他抬頭看見房揚古半裸著上身,胸肌結實且充滿了力量,裸露的胸膛閃射出銅一般的年輕光澤,這麼一比,更顯出他的老態,逼得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是一個白髮衰翁。
「看這樣子,你是已經得到她了?」房慶緒陰沉沉的說。
房揚古冷冷地看著他,不出聲。
無以名之的怒火,燒得房慶緒理智盡失,他揚起青銅劍,目光凶狠地瞪視著房揚古,怒聲逼問:「為什麼連我的女人都要搶?那是我唯一愛過的女人,你為什麼要跟我搶?」
房揚古驚詫萬分,看樣子,他把魏嬰當成魏姬了。
「爹,你清醒一點,樓嬰不是魏姬,魏姬已經死了。」他冷冷地提醒。
「廢話!」房慶緒哈哈大笑,粗暴地咆哮著。「我親手殺了魏王,親眼看著魏姬自殺,還用得著你來告訴我嗎?我還沒老到記不住——」
房慶緒揮劍朝房揚古砍來,房揚古的速度更快,側身躲了過去,房慶緒畢竟老了,青銅劍在他手中舞得愈來愈沉、愈來愈重。
他氣喘肝叮地罵道:「我知道你自小就恨我,恨我殺了你娘,所以處處和我作對,想不到現在居然連我的女人也膽敢來搶,別以為我怕你,我既然能殺了你娘,當然也能殺了你!」
一提到卞文昭,房揚古不禁臉色蒼白。
「如果你不是我的親爹,我早就殺了你!」他的眼神驚猛地盯住房慶緒。
一句話刺激了房慶緒,他嘶吼著,雙目盡露殺機,劍尖筆直地朝房揚古胸前刺去,房揚古一閃身,劈手奪下房慶緒的劍,招式又狠又疾,猛一反手,劍尖對準房慶緒的咽喉直刺過去。
房慶緒閃避不及,眼睜睜看著劍尖直抵他喉嚨口,陡然停住。
房揚古目光冰冷,斜睨著房慶緒,他最愛看房慶緒敗在自己手裡,臉色屍白、冷汗淋漓的樣子,他真希望娘也能看見,多痛快。
冷然對峙了半晌,房揚古丟下劍,漠然一笑。
「如果你不是我爹,我早把你殺了。」他清清楚楚地說。
接連兩次的警告,讓房慶緒忽地癱軟,坐倒在地,兀自喘個不停。
房揚古正待要轉身,一個人影飛撲上來,拾起地上的青銅劍,迅雷不及掩耳,朝房慶緒胸口狠狠刺下——
濃稠的血噴出來,濺了她一身!
是魏嬰!
房慶緒雙目圓睜、不敢置信的看著她,痛苦的表情一閃而過,然後僵住了。
魏嬰無限傷痛,淚如雨下,嘶聲哭喊:「原來就是你殺了我的爹娘,我要殺了你償命!」
房揚古大驚失色,飛快地將魏嬰扯到自己身後,蹲下身察看房慶緒的傷勢,他發現魏嬰並沒有刺中要害,如果及時搶救,還能活命。
「妳爹娘……」房慶緒陷入痛苦的漩渦中,臉孔扭曲著。
「我就是魏姬的女兒。」魏嬰聲淚俱下,像頭張牙舞爪的貓,憤怒地猛撲上去,發狂地攻擊房慶緒,剎那間,房慶緒的臉上又多了五道血痕。
房揚古急忙攔住魏嬰,將她摟緊在雙臂中。
房慶緒的嘴角冒出血沫,眼中佈滿血絲,驚恐地瞪視著房揚古和魏嬰,他忽然明白了什麼,神志不清地、尖寒地叫著:「魏姬……文昭……妳們都來找我報仇了嗎?妳們是來殺我的嗎?妳們來呀!來呀!……」
房揚古不忍看下去,心情有著理不清的複雜,他驟下決定,急喚驚魂未定的阿喬,命令她:「阿喬,快去找人來救大將軍,快去。」
「不許去!」魏嬰激動地狂喊。「阿喬姊,如果妳站在我這邊,就不許救我的仇人!」
阿喬怔住,雙腿釘在地上似的動彈不得。
房揚古大吼:「阿喬,妳身為將軍府的人,還敢猶豫?」
魏嬰意外地看著房揚古,她眼中燃著仇恨的人,令他頭皮發麻。
他所害怕的這一刻終於來了。
魏嬰奮力想從房揚古的手臂中掙脫,房揚古抱緊她,蠻橫地扛在肩上,他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大宛寶馬立即朝他們狂奔而來。
阿喬遠遠看見齊珞和阿靈一行人緩緩朝這裡是來。
「糟了,公主來了!」她驚慌失措地大喊。
房揚古抬頭一望,眼神陰鬱地叮囑著阿喬:「想法子救大將軍,樓嬰若不走,一定難逃死罪,我現在帶她走,今晚子時,妳教房雲帶著錢到東城外十里虛的小酒樓來找我,記清楚了?」
阿喬無助地點頭,淒愴地與魏嬰對望一眼。
魏嬰朝她伸出手,哀哀地喚了聲:「阿喬姊——」
房揚古帶著魏嬰跨上他烏黑的大宛寶馬,決絕地策馬離去。
事情的發展出乎房揚古的意料之外,此刻的他昏亂得沒有一點頭緒,腦中只清清楚楚地知道一個事實,他必須盡快帶魏嬰逃走,才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