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勢相當明顯,朗玥身上的靈氣所剩不多,構成生命力的精、氣、神也幾乎要外洩光了,就算他不出手,朗玥的性命也無法再延續下去了。
曜日惋惜的看著昔日唯一能稱為對手的人。
「我以為這幾年的時間可以讓你想清楚。」朗玥苦澀一笑。
適才勉強接下曜日一擊,朗玥此刻就宛如風中殘燭,還能維持站立的姿勢全是因為一股不願倒下的傲氣在支撐著他。
曜日冷笑一聲。
「不用你說,我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楚,我要這個世界滅亡,讓人界的所有人嘗嘗毀滅的滋味。」
「你瘋了,這並不是我所認識的曜日。」
「認清事實吧,你所認識的曜日早就死了!」
「為什麼?」朗玥始終不明白讓他心性大變的原因。
「這你就用不著知道了。」孤傲的臉上露出一個讓人覺得冷到心裡的笑容。「看在同修多年的份上,我就給你一個痛快吧。」
曜日的掌心瞬間凝聚粲然精光,很明顯的,他的功力更加精進了,那一股像是烈焰燃放到最極致的銀白色光芒是愈來愈懾人。
光束在下一秒鐘像支凌厲的箭筆直的往朗玥的心窩射去──
「不要!」
伴隨一聲驚喚,千鈞一髮之際,知夏與青竹及時出現,而知夏想也不想的就用自己的身體攔下這一擊。
巨擊帶來一股強烈的疼痛,胸口直衝而上的液體讓知夏傾身一嘔,吐出一大口的鮮血。
「小姐!」青竹大驚,連忙扶著她。
「姮暘!」鮮紅色的液體讓朗玥驚慌失措,全然沒注意到自己的措辭。
痛!但肉體上的疼痛比不上知夏此刻的心痛。
到現在,他還把她當成那個女人的替身?知夏怔怔的看著過分蒼白的他。
「原來她就是姮暘?」曜日嘲諷的笑了。
「曜日,你殺了我吧,我不會有任何怨言,只要你肯放過她。」將知夏置於身後,朗玥挺身面對曜日。
「你想我會答應嗎?我連動手都不用就可以等著看你死,但她呢?若不除掉她,她必會壞了我的大計,我有可能會做這種賠本的買賣嗎?」曜日嗤笑朗玥的天真。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知夏不由分說的由朗玥身後跳出,手中紅綾一揚,瞬時化為一條赤紅長鞭,她伶俐的耍著仿若有生命力的鞭子,正式向曜日宣戰。
沒錯,她是失戀了,但天生的正義感讓她無法見曜日這樣猖狂下去,從青竹那兒,她得知曜日的瘋狂野心,現在正好拿他這個得了失心瘋的狂徒來出氣。
雙方實力明顯的有一段差距,但失戀的悲痛賜予知夏無限的力量,奇異的,她雜亂無章、勉強只能用「靈巧」來形容的身手一時半刻竟沒敗下陣來,青竹扶著搖搖欲墜的朗玥,只能心急的在一旁觀看。
從頭到尾在隱處觀戰的淨妍一點也不緊張,她知道這次是輪不到她上場的。
像是順應淨妍的想法一樣,沒多久,蘊含靈氣的一掌重重擊在知夏的心口,知夏被震退了數步,再次嘔出一口鮮血,步履踉蹌的跌坐在朗玥的身前。
「很想讓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但沒辦法;朗玥,你是注定得魂飛魄散,不容於三界的,對於這一點我愛莫能助,不過,我可以讓你們同年同月死,這樣……應該算是很對得起你們了。」伴隨著嘲弄的話語,一股強大的靈氣疾射向他們。
誰也沒想到一直沒讓曜日看在眼裡的青竹會衝出來擋下這股靈氣,只見他像個破布娃娃般飛起,最後遠遠的掉落在三丈之外。
「青竹!」
朗玥跟知夏的驚呼脫口而出,毫無生命跡象的小小身軀一動也不動的倒在地上,知夏赤紅了一雙眼。
「他只是個孩子,你為什麼要下這麼重的毒手?」知夏咬牙切齒的問。在她心中,青竹始終是個孩子,雖然他老說他有五百年的道行。
憤怒到了極點,知夏覺得胸腹間有股蠢蠢欲動的力量,就像是要衝破肉身而出似的,但她沒有細想,以一副全然不要命的打法,一股作氣的飛撲到曜日身上。
悲劇再次重演!
朗玥親眼見到姮暘就這麼讓曜日一掌打回來,而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看著奄奄一息的她獨自承受那份痛苦。
幾近崩潰的意志再也無力支撐乏力的軀體,朗玥跌坐於知夏的身旁,哀切的輕捧起滿是血污的小臉蛋。
「姮暘!」為什麼?事情不該是這樣的,怎麼會是她先他而去?
「我……是知夏……」費力的想表明自己的身份,不想臨死還是他人的替代品。
「不管你是知夏還是姮暘,我只求你能好好的。」輕柔的擦去她唇畔的血漬,朗玥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有一股殺人的衝動。
受封於聖靈尊者,開宗明義就是以守護人界萬靈為主,但曜日竟在他面前傷了姮暘,還是在明知他將魂飛魄散的前刻,這樣「寧願錯殺一百也不願放過一個」的陰狠作為真讓他產生了嗜血的念頭。
「真是感人的畫面啊!」曜日冷笑,「那我就不打擾你們的話別了,嗯……建議你們最好講快一點,要不然等朗玥魂飛魄散了,以後想講就難囉。」
眼看沒啥好再戀戰了,撂下殘忍的嘲弄後,曜日大笑著領著躲在暗處的淨妍離去。
全身都痛,胸腹間奇怪的感覺逐漸轉為灼熱,但知夏已不在乎了,她只怕自己來不及說完想說的話。
「喜歡你……雖然……你把我當成姮暘的……替代品,但……我還是……喜歡……」那個「你」字倏然沒了下落。
擁著知夏一動也不動的身軀,朗玥傷痛地仰天長嘯──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竟連最後一句話也不讓他說?他還來不及跟她說明她就是姮暘,一直以來,他的全心愛戀就只針對她一個人,不管她的身份是姮暘或是知夏……
一輩子盡忠職守的守護人界,為什麼最後會是這樣的下場?
他不怨自己將魂飛魄散,但都這當頭了,就算他對姮暘的愛意不容於天界戒律,眼看他就要化為一個泡影了,為什麼不讓他有機會說出他一生唯一的情衷?
「你……」動也不動的身軀奇跡似的動了一下。
朗玥一臉的不可置信,但他確信剛才虛弱的低喃聲是知夏在訴說適才未完成的話。
淡淡的光暈逐漸覆繞於知夏的週身,那股靈氣是朗玥所熟悉的──幻月琉璃。
幻月琉璃的光暈顏色逐漸加深,濃濃的包圍住知夏的身軀,待光芒褪盡,原本的傷痕纍纍不再,再現的是一個完好如初的知夏。
直到這一刻朗玥終於明白了,莫怪乎他想盡各種方法也無法完全啟發幻月琉璃潛藏在知夏身上的靈力。
原來要使幻月琉璃覺醒的方法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就因為這樣,所以當知夏呈現人界的死亡狀態時,自然而然的,幻月琉璃會取代知夏在人界的心臟,提供源源不絕的生氣與靈力……
不太對勁!欣喜的表情倏然褪去,朗玥蹙眉。
釋放出的靈氣異常的強大,讓置身一旁的他都感到不適了,更別提首當其衝的知夏,這樣強的靈氣她絕對無法承受下來的。
「熱……」意識有些不太清楚的知夏覺得好熱,語氣不再虛軟無力,但有元氣的聲音卻載明瞭她所承受的痛苦。
這種灼熱她只經歷過一次,這唯一的記憶還記憶猶新,但此刻的炙熱較之上次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讓她熱得無法承受,覺得整個人快被這團火熱給熔化了。
「知夏,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知道唯一救她的方法,但在他形銷魂滅之前,得先讓他說出他隱藏了千年的情意。
「朗玥!」伴隨著烈焰,許多熟悉的畫面一一飛過,知夏痛苦的喚了聲。
「我的存在只是為了守護人界,一直以來我的生命從不是屬於我的,直到遇見了你。」一面訴說,朗玥一面暗自凝聚身上最後一絲的靈力。「長相思,摧心肝!千年以來就盼著再見你一面,不論你的身份是姮暘或是知夏,你就是你,我的思念只為了你一個人,就算明知違反了天戒也無法讓我停止對你的傾慕與愛意……」
分不清是因身上的烈焰而炙痛還是心痛,看著逐漸呈透明狀態的朗玥,晶瑩的淚珠由知夏的眼角滑落。
朗玥冀望這最後一口靈氣能多少壓抑幻月琉璃的靈氣,雖不知功效多大,但就算是只有一丁點的效用,只要能減去一絲絲姮暘身上的苦痛,他都願意去做。
「能再見到你,我已經很滿足了,別了,我的愛……」
朗玥俯下身,雙唇輕緩的碰觸帶來了一股涼意。
明白他的企圖的知夏忍不住哭喊出聲──
「不!」
☆
從窺探人界動態的水鏡中得知朗玥漸形衰竭的情況後,姮暘便背著所有的人,不顧一切的火速來到人界。
棲月居外薄弱的結界招來了許多不懷好意的妖邪,心急如焚的姮暘在驅離這批等著落井下石的鬼怪後,重新下了一道結界,這才飛快的趕往棲月居內。
「朗玥,朗玥。」
床榻上蒼白虛弱的人讓姮暘不自覺的紅了眼。
「你怎麼會來呢?」朗玥的驚喜是顯而易見的,幾乎呈透明的蒼白面容在見到她時揚起一抹衷心的愉悅笑容。
怔怔的看著他的笑容,姮暘無法形容那份心疼的感覺。
為什麼他的臉上沒有怨懟?要不是為了人界過度使用幻月琉璃,沒讓幻月琉璃獲得萬年一次的調養生息,他也不會弄成這樣,為什麼他還能笑得出來?
「別哭。」朗玥溫柔的接下她滑落的淚滴。
原本看破一切的他已能平靜的接受這一切,但何以平靜無波瀾的心在見到她的淚水後,竟無故的起了一道道的漣漪?
看來他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看破啊!朗玥在心中低歎。
現在的她已經懂得什麼是「哭」了,在天界時她問過湘芹,原來當人界的人類情緒波動過大時,就會從眼睛分泌出統稱眼淚的水珠,高興時就叫喜悅的淚水,悲傷時就是哀傷的眼淚。而現在,她的眼淚是因為捨不得看朗玥變成這樣而流的啊!
朗玥的溫柔惹得姮暘更加心傷,突然間,姮暘的靈感泉源被觸動,在電光石火之間,她想到了一個辦法,雖然不好,但卻是她所能想出來的唯一解決之道。
「我才不是哭呢!我是因為能再見到你,太高興了,所以才會流下喜悅的淚水。」胡亂的抹去臉上的淚痕,姮暘堆出一個笑容。
「妳哦。」虛弱的大手在覆滿如雲青絲的小腦袋上一陣輕揉,朗玥是打從心底疼惜她的傻氣。
「我帶來一個好消息哦,猜猜看,你一定猜不出來。」
朗玥含笑不語,靜靜的看著她精靈淘氣的笑顏。即使將化為虛無,但至少這倩麗的身影是他能夠擁有的回憶。
「你猜不出來吧,我可是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的哦!」姮暘不由分說的向眉心一比畫,取出體內的碧靈珠,接著將碧靈珠置於朗玥的眉心前,接著就見她朱唇微啟、梵音輕唱,爾後碧靈珠就自朗玥的眉心前融入他的體內。
朗玥大吃一驚卻無力阻止,碧靈珠已讓姮暘置於他的體內,碧靈珠溫暖宜人的靈氣迅速貫穿他的全身。
「快拿出來,你不能這樣做,碧靈珠不是你的原神嗎?若給了我,那你怎麼辦?」修煉到這個程度,他除了擁有肉身外,其他的跟天界的人並無差異,他當然知道碧靈珠對她的重要,一如幻月琉璃之於他的功能,說什麼他也不能讓她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溫潤的小手緊緊握住他的,制止了他取出碧靈珠的意圖。
「放心!天帝知道你的情況,又知道你先前救過我,所以特地派我來處理你的問題。也就是用我的碧靈珠取代靈氣已滯的幻月琉璃,所以你要好好照顧它哦!」輕快俏皮的語氣讓人無法產生懷疑,就連姮暘都被自己說服,開始相信這一串自編自導的謊言。
對於姮暘的說法,朗玥自有懷疑。
「你別忘了,我是天女、是太陽神的小女兒,我怎麼可能會有事呢?」為了安撫他,姮暘露出一個嬌笑。「況且,這只是暫時的,天帝跟父親大人要我取幻月琉璃回去修復,等祂們弄好了,我會拿回來跟你換回我的碧靈珠,這麼短的時間內,我不會有事的。」
朗玥蹙眉深思姮暘話中的可信度。
「哎呀,你真是多疑耶!」姮暘嬌嗔。
「我只是不希望你做出傷害自己的事。」輕輕捧著含嗔微慍的嬌顏,許多壓抑不住的情感不自覺的從眼神中流露。
「我才不像你,這麼不愛惜自己。」姮暘粲然一笑,淘氣的用手輕撫他的頰。
晶瑩的美眸中漾著讓人炫目的光彩,燦爛的笑容像是能蠱惑人心,情不自禁的,朗玥放任自己俯下身品嚐那張誘惑人的水嫩絳唇。
不像上次他幫她療傷時兩人唇與唇碰觸的感覺,也不同於以往她好奇的追著他實驗的輕觸,這一次,他的輕吮細咬引發前所未有的酥麻感,姮暘雙眼不由自主的閉上,用心去感覺朗玥在她身上所製造出的魔法……
一如想像中的甜蜜可人,姮暘……姮暘呵……隱忍多時的情感一旦獲得宣洩,便像是嘗不盡她的味道似的,朗玥放任自己愈吻愈深。
感受著他的攻城掠地,姮暘嚶嚀一聲,為這種親密的碰觸而感到震撼,虛軟的身子像是化了一般的癱在他懷裡,貝齒輕啟,似是默許他更深一步的探索,任憑他逗弄著她的小巧舌尖,甚至不由自主的給予回應,完全沉醉於這種攝人心魂的唇舌糾纏中。
在理智喪失前,朗玥將她緊緊的按在胸前,姮暘艷紅著一張粉臉,靜靜的聆聽他略顯急促的有力心跳聲。
「對不起。」語氣中沒有一絲的歉意,但即使朗玥不想為他的逾矩行為道歉,良好的教養還是使他說出口──其實,若是可以,他想說的是另外三個字啊!
姮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喜歡他這樣碰她,並不覺得他有什麼對不起她的。
時光像是在這一刻靜止,感受著那一股甜孜孜的幸福感,被緊緊包圍在溫暖胸壑間的姮暘露出一個微笑。
夠了,這就夠了。
「我該回去了。」被緊擁住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這句話無疑是最殺風景的了,點明了兩人的身份問題及他們之間的不可能,也提醒朗玥,這注定是一場沒有結局的愛戀。
輕歎一口氣,朗玥抱起姮暘往屋外走去。
「你不用送我了。」她怕自己會捨不得走、捨不得離開他。
朗玥不語,擁住她的力量加深了些,像是在表明他的決心。經過一片空地時,姮暘突發奇想,扯著朗玥停下來。
「怎麼了?」
姮暘但笑不語,手一揚,空地瞬間多了一片美觀的竹林。
「喜歡竹林?」朗玥愛憐的看著她晶亮的雙剪。
掙脫他的懷抱,姮暘立於一株青竹前微笑道:「幫你找個照顧自己的人。」
看見她將靈氣灌注於其中一株細竹內,朗玥失笑。
「怎麼會有這念頭?」他從不覺得自己需要旁人的照顧。
「當個伴也好,是不是?」姮暘不以為然,皺起小鼻子的樣子煞是可愛。「竹子一向是君子的表徵,希望這株青竹一如他的表徵,有著高風亮節的高貴情操。」
她的話讓朗玥再次失笑。看來她沒想到即使有她的幫助,這株青竹也得經過數百年的孕化才能化成人形展開修煉,真是個糊塗的小天女。
不想破壞她充滿想像的美好藍圖,朗玥配合地說道:「有了你的幫助,這株青竹若能孕化成形,絕對會有善良的心地與高尚的人格。」
姮暘笑了笑。照估計,這株青竹尚需五百年才能孕化成人形,屆時,朗玥就有伴了……
「想什麼?」朗玥察覺她的短暫失神。
「沒什麼,快把幻月琉璃給我,我得拿回去交差了。」姮暘輕聲催促。
朗玥思及她將離開,不捨的擁了擁她,這才將失去靈氣的幻月琉璃交到她手上。
「我回去了。」她戀戀不捨的看了他一眼。
這是最後一次能這樣的看他了。
「姮暘?」朗玥蹙眉。她看他的樣子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別那麼多疑。」沒預警的上前一步,姮暘飛快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印,故計重施的一溜煙離去,淡紅色的身影在空中隱去前留下一句──「下次再見面時,你還要像剛剛那樣親我哦!」
若能再見的話!返回天界的姮暘在心中苦楚的補上這一句……
前塵記憶如潮水般陣陣襲來,一個個片段連結成動人的往事。烈火焚身之苦不再,但她明白的知道,她已不再是那個駱知夏了。
沒錯,她想起來了,什麼都想起來了!
想起了與朗玥的初遇、想起了當時懵懂無知的情愫、想起了自己不顧一切想換回他的決心,更想起了幾位好姊妹甘冒違反天戒的危險幫助她……原來她就是姮暘,是那個讓自己暗自嘔氣、差點嘔成內傷的姮暘,只是,現在才憶起這一切已經太遲了……
千年以前,她什麼都不求,只求能讓朗玥好好的,甚至於犧牲自己也不在乎,怎知過了千餘年,終究還是沒能讓他活下去。為什麼?為什麼到最後還是避不了這個結果?他是這麼好、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遭受魂飛魄散命運的人會是他?
怔怔環顧朗玥的睡房,這裡的一景一物都曾有過他的身影,此刻看來,隱約中就好像還能看見他對著她笑,帶著溫柔神情對她訴說他「無價之寶」的由來。
取過枕邊的木盒,姮暘含淚的緩緩打開,水晶盒中的紙鶴依舊昂然挺立著,那一綹蘊含著兩人說不出情愫的青絲也靜靜的躺在其中。
那是我髮妻的發。
還記得他訴說時的堅定,只可惜當時不懂他的心,不懂他視為髮妻的人正是自己,還任性的鬧了小彆扭,浪費了不少珍貴的相處時間……想到這兒,姮暘忍不住垂淚。
輕撫著朗玥珍視的木盒,細細端詳之後才發現木盒底下細刻著幾個字,姮暘無意識的輕念出聲:「曾是寂寥金燼暗,斷無消息石榴紅。」
身為天女的姮暘或許不明白這些字的意思,但對於在人界生長的知夏來說,在受了這麼多年的填鴨式教育後,要她翻譯整首詩完整的意思是絕對沒問題的。
度過了多少長夜寂寥,直到蠟燭燒成灰燼後黯淡無光,仍始終沒有得到一點消息,石榴花卻已經開得火紅。
這樣的心情是在她從天界失蹤、了無音訊時所刻下的吧?姮暘心酸的暗想。
以往是他苦苦等候關於她的訊息,現今角色易位,只不過這次就算她等到了地老天荒,他也不會再出現了……暗暗想起對他的最後記憶,呈透明狀的朗玥讓她的眼淚像湧泉般的滑落。
這是怎麼樣的一段烏龍情懷?是他們倆遭受到詛咒了嗎?要不然為什麼他們總是錯過彼此?
拉起輕柔的絲被拭淚,薄被上有著他的味道,就像是他在她的身旁安慰她……等等!她是怎麼會在朗玥的房間的?
濃濃的困惑將姮暘拉出了傷痛的情緒,她呆楞的對著手上的絲被發呆。
「姮暘,你終於醒了。」
興奮的愉悅聲音出現得如此突兀,像是要答覆她的問題,那聲音如此的熟悉……
「馥雲!」多年不見的好友乍然出現,姮暘愕然。
「別忘了還有我呢!」另一名少女也蹦了出來。
「星堇!你們……」
「對!就是我們。」名喚星堇的少女肯定的答了一聲。
「你們怎麼來了?」還未從驚訝中回過神,問出的問題顯得有些呆。姮暘滿心擔憂著一個問題:她們……可是溜出來的?
「放心不下你,能不來嗎?」星堇兩手一攤,滿臉的莫可奈何。
「謝謝你們。」同伴的關心使姮暘哽咽。當年全靠她們她才沒有魂飛魄散,才能以肉身投胎轉世。
「別這樣說,我們是好姊妹嘛!」馥雲天真一笑。
「先別說這些。你啊,差點把我們嚇死。」星堇將話題拉回。
想到全盤不符的情勢發展,星堇就嚇出一身冷汗,她真不敢想像若是再偏差一些、幻月琉璃覺醒的方式不對,那姮暘該怎麼辦?
「全怪那個曜日!事情的發展跟我們當初所計畫的會差那麼多,都是他害的!」馥雲氣憤的掄著粉拳,恨不得痛揍那個恐怖的魔頭兩拳。
「話也不能這麼說,事情是真的有點失控了,雖然曜日的行為過分,但其實我們該慶幸有曜日出現攪和,要不是他,我們還在納悶姮暘體內的幻月琉璃什麼時候才會覺醒呢!」阻止馥雲沒絲毫建設性的話語,星堇給予中肯的裁定。
曜日這個名字勾引出姮暘心中最深的痛,她突然哭了起來。
「你……你怎麼了?」馥雲嚇慌了,看向馬首是瞻的星堇,後者給了她一個「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朗玥他說……他愛我……」姮暘哽咽。
「那很好啊。」兩名不識情滋味的天女沒轍的摸摸鼻子,只能這麼安慰她。
「不好,一點都不好!因為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為什麼?」馥雲跟星堇完全不能理解的對看一眼。
「我來不及阻止……只能看著他像個泡影一樣消失……」
「你看錯了!」房內突然冒出第四人的聲音。
「我親眼看見的──」反射性的反駁聲倏然而止。姮暘瞬間呆住,忘了哭泣、忘了一切,只能睜大雙眼看著由門前大步行來、帶著溫暖笑意的翩翩身影。
「姮暘。」飽含情意的叫喚惹出了無聲的淚水,姮暘不可置信的瞅著那清逸俊朗的面容,任淚水模糊她的眼……
朗玥?這是夢嗎?她無聲地自問著。
直到被緊緊擁住,置身溫暖的胸壑中感受到那份真實,姮暘這才放任自己哭出聲。
星堇悄悄的扯了下看得一臉陶醉的馥雲,不由分說的拖著她就走。
為什麼?馥雲委屈的用眼神詢問,她可是沒看過這種感人的場面。
星堇白眼以對。
這對有情人遭受的磨難已經夠多了,就算是做做好事,她們倆就別再當破壞情調的燈泡了!
拖著馥雲,星堇很有道德良心的將時間留給這一對受盡苦難的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