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愣了一會兒,這才發現她的意圖,連一向對任何事都胸有成竹的長孫承音也不禁皺起眉,完全搞不懂自個兒的女兒是怎麼一回事。
「小丫頭,你該和親爹回家了,你若不回去,我怕不只是那扇門,連這破屋子都要被他們給拆了。」夾槍帶棒地說話可不是他們會而己,車元玉這番話說得三個大男人的面色一青。
雖然心疼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卻仍是雙手環胸而立,絲毫沒打算伸手抱過孩子,只是冷眼瞧著眼前的男人們。
「爹,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女兒的哭喊聲鬧得長孫承音頭都疼了,一雙黑眸微瞇地鎖著車元玉。他當然知道自己可以立刻將弄兒抱回府去,孩子再能哭,見不著人哭累了也就睡了,偏偏車元玉眸中那抹看好戲的神情結結實實地落入他眼底,讓他一點也不想獨自承受這一切。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他一個箭步上前,不由分說地便將女兒往她懷裡一放,然後倏地收手。
「你……」眼看自己若不伸手孩子便要摔下地,車元玉再氣惱長孫承音,也不可能任由小丫頭摔傷,於是只好張手接過。「你這是什麼意思?」
「孩子走失受了驚嚇,現在只願纏著你,我也沒辦法。」
「這關我什麼事?」她還是對他的舉動模不著頭緒,甚是不耐地反問道。
「你來哄她吧。」他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命令意味,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憑什麼?」她對他這種「他說了就算」的態度很不以為然。「你家的孩子憑什麼要我哄?」
「因為你撿到了她,你便對她有責任。」
這話牽強到讓人汗顏,連一旁瞧著的柴折霞和居夙升,都不敢相信長孫承音會說出這種無賴般的話。
「你……」車元玉氣結不己,可孩子一窩進她懷裡,那擾人的哭泣就戛然而止,小手更是緊緊地揪著她的衣領,彷彿只有這樣才可以心安。「小丫頭,你這是做什麼?」她心頭暗叫不妙,不再與長孫承音鬥嘴,只能低頭試著和弄兒說道理。
「姐姐,陪!」言簡意賅,弄兒理所當然的態度和她爹如出一轍。
這爺兒倆!車元玉抬眼一瞪,想將孩子塞回長孫承音的懷裡,誰知道他卻故意雙手環胸,完全置身事外。
她氣得咬牙切齒,「你到底想怎樣?」
「你跟我回府,做弄兒的教習如何?」她尚未成親,沒有做乳娘的資格,但以她的才學,教養弄兒已是足矣。
「我才不要!」車元玉想也沒想的就回絕。
如果弄兒不是長孫承音的女兒,她或許還會考慮,畢竟她家現在需要銀兩,而這的確是能賺錢的事。
偏偏要聘她的人正是長孫承音,她恨得可以的傢伙,去他家做教習,她怕不知道哪天,自己會忍不住心頭的怒氣,衝上去咬他一口好洩憤。
「三十兩。」雖然不明白她那燦燦眸光中的恨意所為何來,但長孫承音環視著一屋子的破敗,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最需要的便是錢。再加上她縱然生氣,姿態卻也對弄兒十足護衛,因此在這一瞬間,他己經想好了讓她無法拒絕的條件。
在開口的同時,他的心裡隱隱存著幾分期待,挺希望她能答應,不可否認的,她那沒來由的怒火己經勾起了他的興趣,再加上弄兒的依賴,讓他更有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弄清楚這一切。
「我不要!」她才不要他的臭錢,就算她再需要,他也休想用錢買通她。
「那你自己和弄兒說清楚,她一向固執倔強,要是現在硬將她抱回府,那麼哭上十天八天也是正常的事。」長孫承音誇張地說道,瞧她將弄兒抱得這麼緊,他賭她定然捨不得弄兒沒日沒夜的哭。
本來他是不打算這麼早便和她交手的,無奈弄兒的離家打亂了計劃,既然時機來早了,他也沒打算放過。
「你……」算了,大的說不通,那她便試試小的。她低頭對著懷中的娃兒說道:「弄兒該回家了,姐姐有空再去看你好不好?」
望著臉上猶帶殘淚的小丫頭,她和顏悅色地低聲撫慰,誰知弄兒不領情,頭一偏算是拒絕了她的提議。
「弄兒,姐姐真的沒時間陪你。」她揚聲討饒,希望能勾起這小傢伙一點同情心,她還得照顧爹親,確實是分身乏術呀。
這幾日因為君吟和妙禾的相助,她的手頭寬裕了些,所以得更勤請大夫來瞧瞧,免得一個不注意,爹的病情又加重了。
再說,她可不想日日面對長孫承音那個惡人的臉。
她再加把勁地說道?「弄兒乖,快跟爹回家去,姐姐這兒真的留不得你。」堂堂一個丞相干金不住華宅住到她這破屋裡頭,一點也不合適。
「喂,你這女人別給臉不要臉,三十兩不成,我再加三十兩,你快抱著弄兒跟咱們回去吧,王府不會虧待你的。」本就毫無耐性的柴折霞見弄兒這般依戀她,任人怎麼哄都不肯從她的懷中落地,於是便大嗓門的不耐吼道。
「是啊,要不我也再加三十兩?」幾人鬧騰了一夜找人,現在都累壞了,只想趕快回去休息,所以就連居夙升也來湊熱鬧,繼續加價。
一個月九十兩,只為了請個教習嗎?這些人好大的手筆!
車元玉瞳目結舌地瞪著幾個大男人,本要冷聲拒絕,可突然一記重咳聲從廂房裡傳出來,讓她心一緊。
現在爹正病重,雖然她有君吟和妙禾的接濟,暫時可以請大夫為爹治病,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若是她有月銀九十兩,不但可以替爹換個舒適一點的房子,還能為他用最好的藥一好好的治療他的病,可是……為何僱主偏偏是長孫承音,那個她視為車家仇人的男人?若非他的蓄意陷害,車家又怎會落到如此的地步?
就在她左右為難,咬牙決定不接受長孫承音的聘請時,弄兒的頭突然膩上她肩頭,軟言軟語的說道——
「姐姐,陪我好嗎?要不然那宅子好大好大、好嚇人好嚇人……還有姨娘,總是好凶好凶……弄兒怕……」
車元玉的心又是一抽,這話從一個孩子的口中說出來,聽了多教人心疼啊!
屋子裡頭,輕咳聲一陣又一陣的傳來;廳裡頭,小娃兒的軟語一聲又一聲的,猶豫之間,她忽然想起古書有言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既然她對長孫承音一無所知,以他的財勢地位,想要扳倒他又非易事,現在有個理由正好可以讓她不著痕跡的靠近他,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想到這兒,她心中的掙扎驀地淡了許多。「你們先回去吧。」她還得好好安置一下爹親,才有餘力可以走馬上任。
「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要知道……」
以為他們都己經重金禮聘她還要拒絕,柴折霞火氣一來就要吼人,可話才說到一半,車元玉卻又突然再次界面——
「銀子拿來,我總要時間安置我的親人。至於弄兒,你要留在這兒或帶回去皆可,最遲三天,我一定會去王府報到。」冷冷地交代完,她纖手朝著長孫承音的面前一擺,毫不客氣地索討她的前金三十兩。
長孫承音倒也爽快,伸手入懷,一出手便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弄兒留你這兒吧。」既然她都己經收了他的錢,那麼他自然也是托付得毫不客氣,但別以為這是他對她毫無保留的信任,他是相信她沒能力在他留下的護衛眼皮子底下搞怪。
看著長孫承音利落的回身離去,柴折霞與居夙升面面相覷,完全弄不懂他的葫蘆裡頭賣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