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多來了四、五名關家的親親長輩,而是因為每個人臉上的笑容以及空氣中浮動的歡愉氣氛。
這一日,是關正平訂婚的日子。
關正平陪著近來多長了點肉,但還是太瘦弱的關陳如意坐在客廳裡,一邊聽著叔叔、嬸嬸們的談話,一邊等待著孫嘉樂的爸媽。
等他們到達時,他便會從二樓客房帶下嘉樂,舉行簡單的訂婚儀式。
「想不到我們正平平時這麼一板一眼,居然也會跟隨流行,跟人家『閃婚』。」擔任媒人的嬸嬸也笑著說道。
「他啊,遇到對的人了。你們不知道他遇到嘉樂時,話可多了,又說又笑的……」關陳如意拉著兒子的手笑著說道,紅潤臉色已經少有病容。「我們嘉樂很可愛,整天笑嘻嘻的,就像我一直想要的女兒啊……」
關正平看著媽媽發亮的眼,慶幸自己作了一個明智的決定。
他生性沉默、個性也冷硬,媽媽對他說話就是單方向輸入。
但媽媽遇到嘉樂則不同了,她們兩人經常談天說地,那些話題他平時聽了沒什麼反應,但她們卻是完全投入、嘀嘀咕咕地一扯就是八百萬里,說到讓他有時都想插一腳。
「那你就要更加保重身體。你瞧你近來瘦得不像話!」關正平嬸嬸拉著她的手,鼓勵地說道。
「是啊,我還等著嘉樂快點生個孫子給我抱。只是,她工作又忙,我也不好勉強她……」關陳如意輕歎了口氣說道。
「媽,生孩子這事急不來的,不能說生就生。」關正平正經地說道。
「我沒勉強,你跟嘉樂的婚事已經夠讓我開心了。」關陳如意急忙說道。
關正平看了媽媽一眼,不知該說什麼,於是緊攬了下媽媽的肩。
「對了,嘉樂做那個電影製片是在做什麼的?拍電影的喔。」關正平嬸嬸問道。
「導演負責拍片,其他的行政事項,包括電影宣傳上映都是由製片在處理。」關正平簡單地解釋道。
「電影總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拍,叫嘉樂休息一陣子,生個孫子給你媽抱。」嬸嬸熱切地說道。
關正平沒回答,淡淡一笑後,便站起身。「媽,我去問一下嘉樂,她的爸媽怎麼還沒過來。」
走到二樓客房前,他禮貌性敲了敲門。
門沒關得很緊,才敲門便自動打開了。
關正平走了進去,看見穿著白色短禮服、光著腳丫子的孫嘉樂,正站在窗前拿著手機哇哇大叫。
「對!我沒血沒眼淚,沒法子體會你那種一見鍾情的FU!我只知道如果你不能來,你就早說嘛,至少讓我編個理由好跟大家交代。你現在突然打來,根本就是找麻煩!」孫嘉樂抓著電話,氣得全身都在顫抖。
關正平走到她身邊,默默地攬她入懷。
孫嘉樂一驚,抬頭一看到他眼裡的關心,眼淚咚地便滾了下來。
他吻干它們,打橫抱起她到沙發裡坐下,讓她窩在他胸前說話。
「隨便你吧,我已無話可說。總之,婚禮那天,我也不期待你們來,免得空了兩張座位,大家都尷尬。我不想那天還要讓我的夫家這邊擔心。」孫嘉樂趁著聲音顫抖得沒那麼明顯時,很快地掛斷了電話。
她把手機一扔,把臉埋到他胸前,小小身子因為強忍著淚水而不停地顫抖著。
「我閉著眼睛,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忍。」他說。
「你不用閉眼……」她緊抓著他的衣領,抽抽噎噎地說道:「反正我老是哭得很難看……」
聲未落地,她別過頭,把自己滾到旁邊,蜷得像個小蝦米,然後哇的一聲山洪爆發似地大哭著。
關正平看著這個老愛說「放心,有我在」,卻連哭泣都習慣要孤僻地縮成一團的小傢伙,他的心頭驀地襲上一陣刺痛。
她傷心難過時,總是這樣一個人縮起來嗎?
對他來說,除了生死大事之外,他從不曾為什麼事而難受。
他就是致力於找到問題,然後解決,一切就是如此簡單而已。可看她哭成這樣,他卻覺得被人揪住心臟一樣。
如果是可以處理的事件、狀況,他可以二話不說替她扛起一切、解決所有問題。但事關情緒,他不知道怎麼安慰人。
關正平眉頭愈擰愈緊,只能張開雙臂,再次將她納入懷裡摟著。
她僵著身子,像顆石頭一樣地一動也不動。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人。不過,我可以保證,只要你希望,我都會陪在你身邊。」關正平拿出手帕塞到她手裡。
孫嘉樂把臉埋進手帕裡,又哭又笑地搞到她都不知道自己想幹麼了。
「你知道他們多過分嗎?在我媽剛才那通電話的前一分鐘,我爸打電話來,說他要比我更早結婚,所以要跟他那個小他二十歲的同居女友飛到拉斯韋加斯,也不想想他的卡債上個月才剛還清。然後……」她無力地把臉挨在他的胸前,虛弱地說道:「我媽又接著打來說,她今天早上吃早餐時,遇到一個小她十歲的男人,約她吃午餐,她說他們一見鍾情,她現在有她的愛情要去追尋,所以先不過來了!」
孫嘉樂說到這裡,已經開始破涕為笑了。因為關正平滿臉震驚,活像聽到恐龍復活要毀滅世界的消息一樣。
「你確定他們不是在演電影?」關正平沒法子閉上嘴。
「當然不是,因為這種戲碼,他們已經演過很多次了。那就是為什麼我可以在拍片現場鎮定自若的原因,因為我的現實人生比電影還電影。」她坐直起身子,原本想一聳肩裝得雲淡風輕,雙肩卻頹了下來。「我要結婚了,他們擔心的卻是我會不會是奉子成婚,因為他們不想升格當爺爺、奶奶。我訂婚了又如何?反正他們連婚都結過N次了,早不在乎了……」
她低頭咬了下唇,看著自己緊絞在一起的雙手。
「我從不敢要求他們要把我擺在心上,但至少不要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累贅。我也只是想要有親人分享我的喜怒哀樂而已……」
「現在和以後都會有我。」他在她發間印下一吻,讓她的臉靠回他的胸前。
她點頭點頭又點頭,眼眶又紅了。
「你即將擁有自己的家庭,我們這個家庭沒有那些過度的熱情,可是會認真地過生活。」他別開頭輕咳了兩聲,因為不習慣說這些話。
「謝天謝地,我受夠那些拿熱情當成不負責任借口的傢伙了。」孫嘉樂雙手合十,對著天空膜拜。
關正平又笑了,覺得她簡直是老天爺賜給他的開心藥。
孫嘉樂放下合十的手,低頭看他——
「你的襯衫毀了,又是口紅、又是睫毛膏、又是眼淚的。」她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毀了的是你的妝。」他如實以告。
「天啊,我根本忘了今天有化妝,而且還難得地眼線眼影睫毛膏樣樣都不缺。」孫嘉樂一想到臉上如今「毀容」的精采,她拿過他的手帕蓋住臉龐。「天啊,讓我入土為安吧。」
他大笑出聲,拿回手帕,低頭專注地擦擦她眼下暈開的黑線。
她鴕鳥似地窩著不動,難過早已升天,取而代之的是纏在心頭麥芽糖似的甜。
「我哭得很醜,對不對?」看他一臉鎮定,應該不會被她的樣子嚇走吧。
「又不是拍電影,傷心的時候為什麼還要顧慮形象?」他奇怪地看她一眼。
「我前男友說我哭起來一點美感都沒有,會破壞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此後,她很少在在乎的男人面前哭——除了他以外。
偏偏他又老是弄哭她,而且都是讓她感動落淚的那種。
「幸好他已經是你前男友了,算你還有點腦子。」他冷哼一聲,冷眉冷眼寫滿不以為然。
孫嘉樂低笑出聲,跌到地底的心情這才漸漸地恢復。她拿過他的手帕貼在胸口,對著他燦爛一笑。
見她笑得那麼可愛,關正平完全沒法子移開視線,只癡癡地看著她哭得紅腫,還是靈秀可喜的杏眸。
「你今天很美。」他啞聲說道。
「哈,你分明睜眼說瞎話。」她朝他皺鼻子,但嘴角在偷笑。
「就當我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他說。
孫嘉樂摀住發紅的耳朵,因為他一本正經的表情,代表他根本不認為自己在說甜言蜜語,而是在說實話。
「但我的心現在很不美,它們在飆髒話。」她說。
關正平笑著拍拍她生著悶氣的小臉。「我欣賞它有話直說的個性。」
「你人真好。」孫嘉樂好感動,捧住他的臉,在他唇間連啄了好幾下。
他扣住她的後背,沒讓她的身子離開,並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給未婚夫的吻可以再熱情一點。」他在她唇上說道。
她摟著他的頸子,坐在他的腿上,用百分百的認真回吻著他。
熱情開始迅速加溫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交纏的唇舌開始不能滿足彼此的慾望,於是他探索著她發燙的肌膚,她則是呻吟著回應他在頸間吮咬的唇及在肌膚上撩火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