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於這個樓層的是一間新成立、名叫「經典」的文化出版社。
夏天天走到門口的接待處,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目的。
「我是夏天天,和張總編約好三點來面試。」
「好,我替您通報一聲,請您在會客室稍坐一會兒。」美麗的接待小姐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可掬的說。
夏天天懷著忐忑的心情在一旁開放式的會客室坐下。她總覺得這家出版社有點詭異。
由於出版社的性質特殊,通常不需要像一般的商業機構爭著設立在交通樞紐的黃金地段,更遑論是在高級的商業大廈了。
但這家新成立的出版社的坐落地點恰恰就是黃金地段中的高級商業大廈,除此之外,過於美麗出色的接待小姐與過於精緻講究的會客室,這一切都與她熟悉的凌亂、擁擠與平實的出版社特質相去甚遠。
該不會是掛著羊頭賣狗肉,利用公司行號的名義暗藏春色,藉以躲避警察單位的臨檢與嚴辦,就像報紙社會版常常登的那樣吧?
夏天天甩一甩頭,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別想那麼多了,管他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事,總之見招拆招就是了。
咖啡店事件已經是前天的事了。自從那件事情之後,方劭康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控制她的行蹤,也不再扣留她的手機,對她更是極盡呵護,就像是一個完美的情人。
就像昨日,只因為她前晚脫口而出的願望,方劭康硬是推掉所有預定的行程,兩個人像探險家一樣地走遍陽明山的各大小路徑,興奮地尋訪美食雜誌上刊登的秘密森林、花見小館與白雲深處……
這趟尋訪之旅,不但讓夏天天發掘了許多隱藏在陽明山青蔥花木下的稀奇古怪,也發現到方劭康精彩豐富的另一面。
方劭康並不如駱齊所說的,只是一個會調情的草包,他有極豐富的知識,可以隨意指出路邊不知名野花野草的名稱和用途,也可以和夏天天談論莫內的畫和吉本芭娜娜的書,對於她抱怨台灣出版市場日漸縮水的話,他也能說出一番讓她佩服得五體投地的見解。
夏天天發覺自己不但越來越迷戀方劭康的氣息和微笑,也越來越崇拜和欣賞方劭康。她對他的愛已經從感情上單純的臣服,進一步地轉化為深刻體驗後的領悟,這讓夏天天的心更陷入了極度的惶恐與不安。
這也是夏天天一看到經典出版社在報紙上刊登誠徵編輯的廣告後,立即前來應徵的原因。
聽方劭康說,他和李安娜不但是學姐學弟的關係,更是相交多年的好友,連李安娜的先生都是方劭康介紹的,兩人常聚在一起聊天,李安娜簡直把方劭康當作親弟弟一樣地看待。
夏天天在聽到的當下便決定計劃結束後即刻離開書田,她要讓自己抽離所有和方劭康有關的人事物,否則她的心便無法獲得平靜。
雖然她明白自己永遠不可能會忘記方劭康,但也不代表她打算一輩子活在方劭康的陰影中。
「夏小姐,張總編請您到辦公室去。」接待小姐的聲音溫柔地響起。
夏天天連忙起身依照接待小姐的指示走向總編輯室,她暗自祈禱,希望這次的面試能順利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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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天站在電梯前,疲憊地按下下樓的按鈕,彷彿經歷過一場大戰。
現在她完全相信經典是一間正派經營的出版社。
經典的張總編輯雖然不像李安娜那般張牙舞爪,但一問起問題來卻犀利有餘,不但專業更具難度,她覺得自己就像個應考的學生,回想自己參加大學甄試時似乎都還沒那麼緊張過。
但值得慶幸的是,面試結束時,張總編輯站起來走到她身邊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彷彿力道不夠就不足以表達他的讚賞似地。
「沒想到夏小姐年紀輕輕卻那麼有深度,我現在非常期待和你一起共事,歡迎你加入我們。」
這應該就是錄取的意思吧。
電梯的門打開,裡面有一個男人正要走出來。
「田甜?你怎麼會在這裡?」男人的聲音驚訝中帶著更多的喜悅。
夏天天定睛一看。「張先生?」夏天天有著同樣的驚訝。她最近跟張宗建太有緣了,短短六天就碰到了三次。
「你是來應徵編輯的嗎?」
「你怎麼知道?」張宗建一猜即中讓夏天天十分好奇。
「我要下來的時候剛好接到張總編的電話,他很興奮地告訴我說:『上天保佑,終於讓他找到了一位理想的好主編。』結果我一下來就碰到你,所以我想你應該就是張總編口中那位年紀輕輕卻才貌雙全的奇女子吧。」
張宗建故意學著張總編誇張的語氣,夏天天被逗得發笑。
「沒想到你和張總編認識。」夏天天感歎著。她現在越來越覺得地球雖大世界卻小,隨便一轉,認識的、不認識的其實都認識。
「他是我高中同學,這一次為了請他來壓寨,可是費了一番唇舌。」張宗建裝出一副累垮的樣子。
「原木這間出版社是你的?」夏天天驚呼。「你不是開建設公司的嗎?怎麼會又開了出版社?」
「這層樓本來是租給一家律師事務所,最近老闆因移民澳洲結束業務,辦公室空了出來,我也不想再分租出去,所以就決定開個什麼公司好,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開什麼,結果在同學會上遇見老張,聽他抱怨他待的那家出版社抱怨了一整晚。我就想乾脆來開一間讓老張不會抱怨的出版社吧。」張宗建說得輕輕鬆鬆,好像只是在決定中午該吃吃意大利面還是牛肉麵耶般。
夏天天再次發覺有錢人真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己拚死拚活、蹉跎掉無數個睡美容覺的夜晚才慢慢地升到主編的位子,而眼前的張宗建只是一時興起就當了自己的新任老闆。夏天天突然想到自己田甜的身份也注定要曝光了,該怎麼向他解釋整件事的原委呢?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想什麼?」
「喔,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原來這棟大樓是你的。」夏天天胡亂應付著,不敢說出真正的心思。
「我們上樓到我辦公室坐坐吧。」張宗建提出邀約,臉上有熱切的期盼。
「真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必須先走。」夏天天不敢迎視張宗建真誠的目光。她還沒決定是該先向他坦白,還是就當作沒應徵過這個工作,以後躲得遠遠地再也不要碰上這些人。
「真可惜,那我送你下樓。」張宗建不顧夏天天的婉謝,跟著她一起進入電梯並按下按鈕。
電梯到了一樓,門一開,張宗建又跟著夏天天走向大門。
「張先生,謝謝你還特地送我到一樓。」夏天天雖然知道張宗建對自己很友善,但被一個大老闆親自送到門口她還是不太習慣,何況是一個極有可能成為自己頂頭上司的老闆。
「別這麼客氣,田甜,我可是非常期待你和老張聯手把我們出版社做得有聲有色、一鳴驚人的喔。」張宗建故意擺出上司的威嚴說道。
夏天天噗哧一笑,心裡有股暖流通過。她喜歡張宗建親切明朗、尊重別人隱私的個性。
他只憑著張總編的評語就肯定了她的能力、把她當成工作上的夥伴。雖然親眼目睹了那麼多事,夏天天沒提,他也就不過問,完全地公私分明,在這樣的上司底下工作應該是非常幸福的事吧。
可惜,他和方劭康的業務來往太頻繁了,就像李安娜和方劭康一樣……
此時,一個高大的男人從身旁走過,他們兩人誰都沒發現。
「你什麼時候來呢?」張宗建問。
「等我把那邊的事處理完後就會過來。」夏天天嘴巴說得篤定,其實心裡還在掙扎中。
「快點喔,我等不及了。」張宗建一副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的架勢,看來他對出版社的事務興趣濃厚。
「我會盡快。」夏天天揮手再見,告別了張宗建。
張宗建站在原地目送夏天天離去,他實在很喜歡這個小女孩,她長得多像心心啊。
兩人都一樣地可愛、天真而悠雅。
張宗建想起了自己曾有過的女兒,也是這輩子唯一的一個女兒,從小就被自己捧在手掌心長大。心心就像個天生的小公主,讓他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只為了看到她陽光般的燦爛笑容。
如果不是那場死亡車禍,心心現在也該像田甜這麼大了吧?想到這兒,張宗建的眼角不禁濕潤起來。
這一切都看在站在電梯前的男人眼中。電梯門一開,他迅速閃入電梯內。
方劭康渾身散發著風雨欲來的危險氣息。今天是和春皇建設公司簽約的日子,他強壓怒氣,不動聲色,所有的一切只要等合約到手後,他一定會慢慢地和夏天天算個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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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駱齊百無聊賴地望著打上石膏的右腿,心裡卻不停地咒罵著:該死的庭江,都快七點半了,還不趕快送吃的來!
砰地一聲,房門被人用力推撞至牆,一道美麗的身影像旋風似地衝進房內,只見張庭江雙手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氣喘吁吁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這個該死的駱齊,幹嘛非要指定永康街口的牛肉麵,你不知道那邊很難停車嗎?害得我車子被人拖吊。連同計程車錢花了二千元才贖回來,都夠我吃一客魚翅大餐了。」張庭江因奔跑而泛紅的臉龐明顯地寫著不滿。
「自己笨找不到停車位還怪別人。二千元我付就是了,幹嘛發那麼大的火?像欠你多大恩情似的。」駱齊毫不領情,用看沒什麼大不了的口吻說道。
張庭江秀眉微蹙,杏眼圓睜;「駱齊,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為了怕你等太久肚子餓,我還特地提早半個小時下班跑去買晚餐,結果又為了拖吊的事繞了將近半個台北市,你不感激就算了,竟然還罵我笨?」
「難道不是嗎?你們公司離永康街不過是四站而已,要是你稍微有腦子的話,就應該知道尖峰時間坐公車肯定比自己開車快,又不用找停車位,車子也不會被拖吊了呀!腦筋那麼不靈活,真搞不懂你怎麼可以當公關。」駱齊一副就事論事、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張庭江聽得渾身發顫、簡直要氣瘋了。她把原本放在桌上的大包小包又重新拎在手上,二話不說地轉頭就走。
「喂,你幹什麼?你拿著我的面要去哪裡?」駱齊眼見香噴噴的牛肉麵就要飛了,急得大喊出聲。
張庭江深呼吸了三秒才轉過身來,臉上是修飾過、毫無笑意的笑容。她一字一句地咬牙說道:「駱副總編,我張庭江腦筋不靈光但心機很重,所以我勸你最好不要因為一時嘴饞就隨便吃我買的東西,否則被我毒啞了你那張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多不划算呀。」
駱齊劍眉一皺,原本到嘴邊的狠話又嚥了回去。他在心裡衡量著,如今不比從前,自己的右腿打著石膏哪裡都去不了,如果真把張庭江惹火了,她帶著牛肉麵一走了之,自己沒餓死也剩半條命。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還是看在牛肉麵的份上,暫時不和庭江計較好了。
「唉,我又不是才剛認識你,怎麼會不知道庭江的心地最善良了,看到路邊的流浪狗都會拿剩菜剩飯給它們吃,怎麼可能忍心毒啞我這個好朋友?」大丈夫能屈能伸,這一點上在駱齊的身上表露無遺。
「流浪狗吃了你的東西還會對你搖尾巴,對那些比狗還不如的人,哪談得到什麼忍心不忍心的問題呢?」
吸氣吸氣再吸氣,駱齊不斷地深呼吸。
他告誡自己千萬不能輕易動氣,因為他突然發現,除了牛肉麵,空氣中似乎還瀰漫著粉蒸排骨的香味,他勉強自己沉住氣。「好啦,跑了那麼久,你也累了,坐下來歇歇腳再走吧!我們順便一起吃點東西,你一定也餓了,對不對?」駱齊堆出一般大男人臉上罕見的諂媚笑容說道。
張庭江居高臨下地瞄了一眼搖尾乞憐般陪著笑的駱齊,彷彿得勝般地昂起下巴重新坐下,姿態悠雅有如女王。
駱齊臉上的笑沒停過,雙手也開始忙碌地東拿西倒。
張庭江看他一臉嘴饞的樣子,不屑地脫口說道:「人家陶淵明尚且不為五斗米折腰,你駱齊堂堂一個男子漢,竟然為了一碗牛肉麵低聲下氣,真是沒骨氣。」
哇,猜得沒錯,果然是有粉蒸排骨。
駱齊開心地拿起筷子一把夾起了排骨肉往嘴裡塞,看在這美味的排骨份上,他決定暫時不理會張庭江的出言不遜。
古人有云: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何況他駱齊不用三十分鐘就可以解決所有的食物,等他吃完後,哪還輪得到張庭江在那裡囂張。
砰地一聲,房門再度被人用力地推撞至牆,另一個像旋風般的美麗身影衝進房內。
「駱哥,你還好吧?腳會不會很痛?我好擔心……」夏天天直衝至病床前,一把握住駱齊的手擔憂地問,卻因用力過猛,使得駱齊正準備品嚐的最後一塊粉蒸排骨掉落地上。
「喔!」
駱齊一聲慘叫,夏天天嚇得連忙鬆開手。她以為駱齊手上也有傷,而自己不小心握痛了他。
「對不起,駱哥,我是不是碰到了你的傷口?」夏天天懊惱地問,淚水已經盈滿眼眶,隨時就會落下。
「狗爪沒什麼大礙,只是到口的骨頭被你弄丟了,狗嘴在哀號而已。」
在一旁的張庭江冷言冷語地道。
「庭江?」夏天天這時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張庭江,她激動地反轉過身緊緊抱住她。夏天天有太多的話想告訴她,現在卻不是時候,因為她知道一旦讓張庭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絕對會阻止自己按計劃進行的決心。
張庭江溫柔地輕撫她的頭髮,對這個她當作親妹妹一樣疼愛的夏天天,她有著說不出的憐惜。
「哇!瞧瞧你,PRADA的秋季新裝?天天,老實招來,那位花心大少是不是徹底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啊?」
張庭江認出夏天天身上那套象牙白褲裝是自己昨天在最新一期的「柯夢波丹」上看到的新款貨色,不禁大叫出聲,語氣中有明顯的興奮和羨慕。她開始後悔當初沒有取消約會親自上陣,不然自己也可以撈到件貴得嚇死人的名牌衣服穿戴上身,好向同事炫耀炫耀。
「哪有?你別胡說了,都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嘛。」夏天天臉一紅,避重就輕地回答張庭江的疑問。
但她突然緋紅的雙頰沒能逃過張庭江的眼睛,張庭江不自覺的感到擔心,單純的天天應付得了那隻大野狼嗎?
「這兩天還好吧?你在電話中說得太輕鬆順利了,一切真的都沒問題嗎?」張庭江對夏天天這幾天在方家的生活十分關心。雖然天天昨天曾打電話給她,請她等白雲回台北後找個時間約出白雲,一切按計劃進行,但從天天方纔的語氣裡,她總覺得天天隱瞞了些什麼。
「當然囉,你別疑神疑鬼的嘛!你聯絡上白雲了嗎?」夏天天迴避著張庭江精銳的目光,如果再繼續回應她的注視,她實在很難裝作若無其事。
「聯絡上了,她明天下午就回台北了。」
駱齊聞言驚呼出聲:
「你怎麼聯絡到她的?我想盡辦法還是找不到她。」粉蒸排骨的事早已被他拋到九霄雲外。
白雲一向有兩支手機,一支是處理公事時使用,另一支才是朋友之間聯絡專用。這次白雲為了躲避駱齊,到南部出差時只帶聯絡公事的那一支。
原本駱齊打電話到白雲的公司,想從白雲同事的口中得到那支手機的號碼,但或許是因為白雲已事先交代,她的同事或下屬沒一個人敢透露半點口風,所以駱齊遲至今日,還是一直無法聯繫到白雲。
「想盡辦法?那要看用什麼腦子吧?如果是豬腦的話,當然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囉!」張庭江優美的唇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張庭江,你夠了沒有?又是狗又是豬地罵,你還嫌不夠羞辱人嗎?」
駱齊填飽了肚子,火氣也跟著大了起來。
「那倒是,狗和豬,一個是人類的好朋友,一個為了人類赴湯蹈火,怎麼說都對人類有貢獻,拿你和它們比,的確是羞辱了它們。」張庭江不疾不徐地說,還伸出雙手欣賞自己青蔥般的纖纖十指。
「張庭江!」駱齊發出低吼。禁不起張庭江的一再挑釁,駱齊的怒氣已達潰堤邊緣,隨時都會爆發。
「那真是太好了,駱哥。」夏天天見大事不妙,連忙打圓場充當和事佬。「幸好庭江聯絡到白雲姐,這樣一來。我們的計劃馬上就可以實現了。只要計劃成功後,駱哥和白雲姐就可以合好如初,這一切都多虧了庭江呢。」夏天天想藉著輕快的語氣來沖淡病房內逐漸升起的煙硝味。
「那當然!」張庭江居功不卻,高傲地昂起下巴,接受夏天天的讚美。
駱齊雖然看不慣張庭江自以為是的嘴臉,但也覺得夏天天說的有道理。
這一次的確多虧了她才找到白雲,所以為了大局著想,駱齊決定再次忍氣吞聲、不發表任何意見。
「庭江,你到底是怎麼找到的?」夏天天見情勢稍緩,禁不住心中的好奇,熱切地詢問張庭江。
「其實只是小事一樁,也沒什麼好說的啦。」
張庭江嘴巴上說沒什麼,卻露出得意的表情,一手支著下巴,眉飛色舞地敘述道:「我想白雲的公司是那麼有名的外商集團,對於員工的出差福利絕對不會差,加上白雲又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肯定也不會虐待自己,所以我就鎖定高雄有名的大飯店,一間間的打電話請他們直接轉給白雲;反正大飯店就那麼幾間,所以一下子就找到白雲啦。」
「哇,庭江,你好厲害喔,我就想不到這個方法呢。」夏天天真誠地說,眼神中充滿對張庭江的崇拜。
張庭江聞言,對夏天天回以嬌媚的一笑,心想這就是她討人喜歡的地方,總是不吝惜地給予讚美。不像某人,明明不如人,嘴巴上卻不肯饒人,張庭江斜眼瞄了一下表情不大自然的駱齊。
「天天,白雲答應我找個時間出來喝咖啡,明後天隨我挑時間,那你什麼時候可以進行呢?」張庭江想起正事,收斂神色地問。
「明天下午白雲姐就回來了,那就明天晚上吧。」夏天天的心微微抽痛,她想盡快完成計劃,然後忘記一切,繼續過著平凡的生活。
冷眼旁觀的張庭江,清楚地看到夏天天明眸中一閃而過的痛楚,她知道夏天天和方家少爺之間一定有些什麼事情正在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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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秋天的氣息漸漸濃厚。
夏天天推開落地窗,走到陽台望著花園的大門。
都快十二點了,陽明大道上寂靜悄然,沒有半點車子經過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事嗎?方劭康今天早上出門時說過會回來一起吃晚飯的,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之前,張媽不忍夏天天一直餓著肚子等,打電話到公司去,秘書說方劭康已經下班了,可撥打他的手機又都沒有回應。
有種不安的預感閃過夏天天的胸口。
啐……
一陣尖銳的煞車聲劃破寂靜的夜空。
方劭康的BMW房車飛快地衝入花園後旋地停止,夏天天心頭一驚,連忙閃進玻璃窗內,她不想讓方劭康發現自己一直在等他。
砰的一聲,彷彿是車門狠狠被關上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夏天天覺得那緊急的煞車聲和用力的關門聲都像是隱含著主人無處宣洩的怒氣。方劭康不開心嗎?他在生氣嗎?
那又是為了什麼事呢?夏天天在心底不斷地猜測著。
夏天天拉緊微敞的衣領,第一次發覺夏末的晚風也會讓人發冷。
背部突然傳來一股奇異的電流,夏天天有種被窺伺的感覺,她緩緩轉過身,方劭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上樓,站立在房門口,偉岸有如神祇。
夏天天不自覺地往後退一步,門口的方劭康俊美依舊,但他眼中壓抑的狂怒是她所陌生的。雖然這六天以來她不是沒見識過方劭康盛怒的模樣,但眼前的他不只是像要發怒,更有種受傷的痛楚。
一頭身負重傷又發怒的獅子才是最可怕的,因為它隨時都會有玉石俱焚的最後一擊。
「你回來了?」夏天天發出微弱的聲音,看著逐漸步向自己的方劭康,體內的勇氣彷彿正一點一滴的流失,她發覺自己此刻是怕方劭康的。
「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自從知道夏天天真實身份的那天後,方劭康就不再回方雲生的大宅,每天都夜宿在夏天天隔壁的客房。
「你餓不餓?晚餐吃了嗎?」夏天天只能靠說話來凝聚最後一絲勇氣,否則,她怕自己會拔腿就逃。
方劭康完全不理會夏天天的問題,他突然踉蹌地停在她的面前。
夏天天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你喝酒了?」
她伸出手想去扶住看起來似乎快站不穩的方劭康,卻被他大手一揮地甩掉。
方劭康的雙眼始終不曾離開夏天天的臉龐,他的眼神銳利而深沉,彷彿是要直透夏天天的靈魂深處,看穿她所有的偽裝。
「我去幫你端杯熱茶。」被方劭康的眼神壓得透不過氣來,夏天天找個借口迅速地想跑出門外。
方劭康一把拉住她的右手,再狠狠地將她推向床鋪,用力之猛,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柔情。「跑得這麼快是要跑到哪裡?迫不及待地想去幫張宗建溫床嗎?」方劭康終於開口說話了,但他的聲音卻比北極還冷。
夏天天愣在一旁,完全不清楚要如何面對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