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將頻道停在某個新聞台上,那很顯然是一段人物專訪,而被訪問的那人則是個早就不該在人世的人。
盯著螢幕,時央犀利精明的雙眼已蒙上怒氣,胸口的火氣愈燒愈旺,東石和那個老傢伙怎麼還在?行風究竟是在做什麼?離接受委託已過一個多月了,他是想自砸招牌不成?
關掉電視,時央起身往桌子走去,坐在桌前沉思著,桌上散落的,是有關於聶行風這陣子行蹤的報告。
這些報告的搜集並不容易,在自己嚴格的訓練之下,聶行風那孩子的警覺性相當強,根本無法監視或跟蹤,能搜集到這些除了自己派出的是最優良的人之外,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被外力分散了注意力,否則恐怕會造成他們父子間的嫌隙,他平時對自己恭敬雖恭敬,卻絕對排斥自己干涉他。
拿起—張照片端詳著,時央眼中露出不滿,那是在一家PUB門口拍到的,行風與一名女子狀似親密地走出來。
時央認得她,就是她救了行風,他想,原本對救命恩人和顏悅色一點,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但行風顯然是過了頭,殺手必須要無情,為何他還是犯了忌?更何況他住在那女人家也一個多月了,如果說是要養傷也該好了,而他還是流連不捨離去,竟因此荒廢了任務,實在是……
「周侖,你進來一下。」按下通話鍵,他將自己得力的左右手叫進來,如果他是老闆的話,那周侖就可以算是他的「秘書」了。
不一會,周侖便出現在時央的書房門口,敲了兩下門才必恭必敬地進去,「時老,您找我有事嗎?」
嚴格說來,周侖對時央的忠誠度是可以用「死忠」,兩個字來形容,只因為時央曾湊巧在山崩的道路上救了他被土石壓在下面的一家人,所以他對時央誓死效忠,只要時央說是對的事,他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相信如果時央對他說自殺可以得永生,恐怕他真的會舉槍喂自己吃子彈。
「你派人去幫我把行風叫回來。」看來,他是非得把行風叫回來「再教育」不可了,「還有,不要驚動他身邊那個女人。」他必須想個好方法讓那個女人主動離開行風。
「是。」恭敬地領命完,周侖便退了出去去辦時央交代給他的事。
「喂,你可不可以別跟了?」停下腳步,方若決沒好氣地朝自出門起就跟在她們身後亦步亦趨的聶行風。
人家兩個女人逛街他是在湊什麼熱鬧啊?真是打擾了她的好興致,雖說他長得很不賴,被人整路羨慕也很好,但走路的時候,有一雙視線在那樣盯著、盯著,很煩的,她寧願他滾遠些。
聽完她的話,聶行風眉都不皺一下,逕自將身體移到柳妤柔的正後方,擺明了「我又不是在跟你」,氣得方若決牙癢癢的,直想在柳妤柔面前大說特說他的壞話,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若玫,他愛跟你就讓他跟吧,別理他了。」柳妤柔也拿他沒轍.他說怕她發生危險,所以無論她到什麼地方他一定跟到底,說也說不動,久了她也就認了,只要他不嫌煩或累的話,愛跟就讓他去跟吧!
「啊——」大叫一聲,方若決很想抓狂,這根本是精神虐待嘛,那個男人簡直是有問題。
突然,聶行風扯住柳妤柔往前行去的身子,警覺地往後看,看到兩個人匆匆忙忙地朝牆角邊隱去。
「怎麼了?」柳妤柔一臉莫名其妙。
「拜託,你又有什麼事了?」方若決回頭瞪著他,直想一腳踹過去,他到底想怎樣啊?
聶行風仍是拿她當空氣般,瞄都不瞄一眼,逕自對柳妤柔道:「妤柔,你等我一下,我去跟朋友打個招呼。」
去!誰要等你啊?一見聶行風轉身而去的身影,方若玫便拉起柳妤柔的手死命往前狂奔,不奔出他的視線外誓不為人,再這樣被他跟下去,她鐵定會瘋掉,一點逛街的樂趣都沒有。
「若……若玫,等等,我跑不動了。」停下來直喘著氣,柳妤柔的臉漸趨蒼白。
「小柔,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看到柳妤柔蒼白的臉色,方若決驚慌地大喊,小柔不會那麼不禁跑吧?她記得小柔以前體育也不會欄到哪裡去啊。
「唔……惡!」虛弱地扶著牆角,柳妤柔蹲下身去幹嘔著,看得方若決不知如何是好。
「小柔,你到底是怎麼了?別嚇我啊。」方若決被她嚇壞了。
「沒……沒事,」柳妤柔仍是蹲著,聲音很無力,「只是最近胃有點不舒服罷了。」
胃?「你的胃不是一向不錯嗎?」方若決搔搔頭問。
「我也不知道。」柳妤柔自己也覺得很奇怪,「怎麼一向好好的胃會突然給她拉警報,大概是吃了壞東西吧。」她也只能歸咎於這個原因。
這個答案實在是很難今方若決接受,通常吃壞肚子不都是上廁所拉拉就沒事了嗚?哪有吐成這副德行的,照這情形看來不是鬧胃病就是壞孕了。
等等,懷孕?該不會是……
「小柔,你老實告訴我,你跟聶行風有沒有『那個』過?」方若決一把拉起還蹲在地上的柳妤柔,臉上的笑很難解釋,有曖昧,也有擔憂。
「哪個?」柳妤柔一臉的不解。
「哎呀!就是那個嘛。」方若決服了柳妤柔的遲鈍,她總不會要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把「做愛」兩個字說出口吧?
「那個是哪個啊?」柳妤柔被問得一頭霧水,若玫的話真難懂。
「做愛啦。」見柳妤柔鈍得無可救藥,方若決情急之下便把那兩個宇大聲地喊出口,音量之大使得當時經過她身邊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每個人都回過頭注視著她,那表情似乎是在說——這女的怎麼那麼開放啊?那些眼光也讓她無地自容。
而柳妤柔的臉紅得更誇張,「若玫,你怎麼在馬路上說這種事啊?」此時她真想大聲聲明她不認識方若決,丟臉死了!以後打死她也不要再來這條街逛了。
「因為,我懷疑你是……」方若決附在柳妤柔耳邊輕聲道:「懷孕了。」
「懷孕?」柳妤柔嚷得比剛剛方若決更加大聲,當然又免不了引來路人們的關心與側目。
方若決趕忙摀住她的嘴,「噓,小聲點,你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懷孕了啊?」
柳妤柔拉下她的手,一臉不可置信,不會吧?她不會那麼「幸運」吧?
「我怎麼知道會不會,去檢查一下就知道了。」方若玫攔了一輛計程車,將柳妤柔塞進去之後,自己也跟著進去,然後跟司機先生吩咐道:「到最近的一家婦產科。」
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怎麼她覺得司機先生的表情挺怪異的?哎,管他的,真是大驚小怪,沒看過女人生孩子啊!
「柳太太,恭喜你,你懷孕了。」醫生的話無疑是朝柳妤柔丟下一顆炸彈。
啊!真的「中獎」了,「多大了?」實在是沒多此一問的必要,想也知道是在行風「酒後亂性」的那一天,但大多數的人都會問,她也意思意思問一下好了。
「三十八天大了。」
「醫生,謝謝你。」道過謝,她起身便準備要離去。
「柳太太,等一下。」又看了下報告醫生出聲叫住她。
柳妤柔停下來,「醫生,還有什麼問題嗎?」她本來是要糾正醫生應該叫她「柳小姐」,而不是「柳太太」,但為了怕引起異樣的眼光,想想還是作罷。
「唔……你的身體狀況並不十分適合懷孕,所以……」雖然醫生當得挺久了,但還是不好啟口,「所以還是請你跟你先生商量—下,考慮看看是不是要……」
「我不能生嗎?」柳妤柔有點急,擁有一個心愛的人的孩子是她長久以來的夢想,既然有了,她就不打算拿掉。
「也不是不能生,只是要加倍小心,否則是很傷母體的。」
「那就好。」她吁了一大口氣,「謝謝你,醫生,我會回去跟我先生商量的。」天知道她哪來的先生。
再次道過謝之後,柳妤柔起身退了出去,換下一個病人進去,雖說是胡亂蒙進這家醫院的,但他們的生意挺好的,病人源源不絕,還得排隊耶。
「怎麼樣、怎麼樣?」才一踏出去,方若決便急急迎上前來探問結果,還真像個抱孫心切的婆婆。
柳妤柔沉默好一會,才小小聲地說:「有了。」
「什麼,真的有了?」
方若決的音量跟廣播系統無異,柳妤柔只好趕緊摀住她的嘴巴,免得待會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懷孕了。
不自在地拉著方若決逃難似得離開醫院,柳妤柔有些無法釋懷剛剛醫院中那些候診太太們的眼光,總覺得有些輕視,彷彿是在指拄她的未婚懷孕,希望那是她自己想多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坐在一家明亮的紅茶店裡,方若決有些擔憂地問柳妤柔。雖然這陣子以來聶行風對小柔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但是畢竟他們還沒結婚,一聽到女朋友懷孕就嚇得落荒而逃的男人也不在少數,他不知道會不會是其中一個?
「我也不知道。」柳妤柔搖搖頭,心裡也在煩惱著該如何將這件事告訴聶行風,雖然他有跟她說過會對她負責,但她不希望他是為了負責才娶自己。
「不知道?」方若決拔高聲音,「你怎麼可以不知道呢?這事關你一生的幸福耶!」
咬著下唇,柳妤柔臉上的表情很徬徨,她無助地望著方若決,「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呢?」她真的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突如其來的結果讓她全亂了方寸。
方若決無奈地歎氣,「懷孕的人是你,我也不會比你瞭解聶行風,如果我給你的提議是要你拿著一把槍去逼他娶你,你會去嗎?」有時她覺得小柔實在是太優柔了,這樣子面對男人是很吃虧的,他們都會以為小柔好欺負。
「我……」
看柳妤柔低下頭,那副無助的樣子任何男人看了都會心疼,如果讓聶行風知道她這樣欺負他女朋友的話,她鐵定會被扁。
「哎!你就當我剛剛的話沒說過好了。」方若決歎了口氣道,她得趕快撇清所有對自己不利的話,因為自從上次看過聶行風在她PUB內英勇的表現之後,她就十分相信與他作對是非常不智的事,「我想,你應該告訴聶行風這件事,然後再跟他好好商量該怎麼做,看是要生下來還是要拿掉……」
聽到「拿掉」兩個字,柳妤柔一僵,「不,我不要拿掉孩子。」
「那如果他不娶你呢?」方若決很現實地指出也有可能發生的假設,「如果他不娶你,你還是要把孩子生下來嗎?」社會的輿論是很可怕的,旁人的異樣眼光更令人難以忍受,雖然近幾年來未婚媽媽有大幅成長的趨勢,但還是不能忽視傳統道德的壓力,她不認為小柔能忍受。
「我不知道……」柳妤柔自己也很矛盾,她真的根想把孩子生下來,因為那是她與心愛的人的結晶,可是,要是未婚生子的話,恐怕她會被逐出家門,她家是很保守的,她這種行為只能用敗壞門風來形容,尤其她家左鄰右舍的三姑六婆又特別多,如果傳了出去,那可真要「醜事傳千里」了。
「你還是先回去跟聶行風說清楚吧!」這是方若決所認為最中肯的做法,「到時你再決定要不要生下來,如果他真的不娶你而你又想生下來的話,放心,我會幫你養的。」她很有義氣地朝柳妤柔眨眨眼。
「謝謝你,若玫。」柳妤柔感動又激動地拉住方若決的手,慶幸有這麼一個好朋友,不然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喂喂喂,你把我的手拉得那麼緊,會讓人誤會你是同性戀喔!」盯著柳妤柔將自己握得死緊的手,方若決笑著調侃道。
「你放心,就算我是同性戀也不會選你當對象的。」柳妤柔沒好氣地回敬一句。
「那表示你有自知之明啊。」方若決笑得很狂妄,不一會,本性又犯了,只見她貼著玻璃窗瞪大眼睛直望著剛剛走過的帥哥,「小柔,你有沒有看見剛剛走過去的那個男的好帥喔!」
柳妤柔無奈地搖頭歎氣,實在拿她沒辦法,看來若玫這一輩子真的沒救了,以後她的老公得心胸寬大些才行,否則不知哪天會被她給氣死。
想到她可能會對著她老公讚美別的男人很帥,柳妤柔就不禁要再三同情起會成為她老公的那個男人了。
再次回到「漾」的總部時,聶行風突然覺得有點陌生,想想,他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不曾回到這裡,這可是他從小到大離「家」最久的一次。
「咦,『孤』,你今天沒有騎小綿羊回來啊?」很湊巧的,又被聶行風在門口給遇到了「忻」,而他又是那種玩笑心旺盛的人,壓根不管聶行風的冷眼、冷臉,逕自調侃地問道。
一如往常的,聶行風還是當做沒聽到,直直地往門內走去,在他認為無關緊要的人面前,他總是酷得很徹底。
聳聳肩,「忻」很識相地轉移目標去跟守門的弟兄們打屁,對於「孤」的這種態度他是習慣得很,只是每回看見「孤」總是嘴巴癢,忍不住要問上個一兩句,得不到回應也是他意料中的事。
一走進書房,聶行風就發現時央正醞釀著怒氣,他也很明白是為了什麼,「義父。」
「坐,」時來不意他坐下,然後才開口,「為什麼東石和還活著?」他語氣裡的責備很明顯。
聶行風沉默了下,半晌他毫無感情的聲音才響起,「是我的不對,我會盡快解決掉他的。」
時央滿意地點點頭,銳利的目光在聶行風臉上審視著,「還有,你最近似乎有點不對勁。」
聶行風微微一震,莫非義父發現什麼了?「是義父你多慮了。」但他還是否認,畢竟他還不想惹義父不快,再怎麼說義父都是他的恩人,不僅把他撿回來,還把他養得這麼大,他可以對任何人無情,即使他對義父也不見得有多深厚的感情,但知恩圖報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希望事實真的如你所說的。」時央別有深意地看著聶行風,那表情彷彿是在說他已經明瞭了一切。
「是。」欠了欠身,在退出書房前,聶行風又向時央保證道:「我會在三天之內取得東石和的命的。」
「怎麼,又要去出任務了啊?」
關上門才剛轉過身,莫司那張帶笑的臉猛然地躍進他的眼裡,「是上次那一個。」聶行風淡淡地說,並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什麼,你還沒幹掉他啊?」莫司跟在他身後,滿臉地不可置信,「都已經一個多月了,這與你以往的紀錄不符吧?」他記得以前的「絕星」在接受任務三天內一定會讓獵物一命嗚呼的,怎麼這回耽擱那麼久?
聶行風走進自己的房間,一屁股坐在床上點廠根煙,試著理清自己的思緒,「今晚就去宰了他。」他向莫司,也向自己保證道。
莫司躍上去坐在窗台上,腳悠閒地踏在床頭,臉上開始漾出明瞭的笑容,「喔,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溫柔鄉里流連忘返,所以才會耽誤任務的,對不對啊?」他說得很有把握。
不置可否地抬頭瞪了他一眼,聶行風不承認也不否認,逕自吞雲吐霧著,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由於想得太入迷,連煙快要燃完了都不曉得,直到煙燒盡燙著了他才驚醒過來,首先進眼的是莫司那一臉的興致盎然,「怎麼,想到你那位佳人啊?」
聶行風很不想理莫司,「你很多事。」這是他的回答,意思就是要莫司先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再問些有的沒的。
莫司未理他,跳下窗台走到他面前半蹲著端詳他,「喔,春天的氣息愈來愈濃了喔!」
聶行風厭惡地推開莫司的臉,討厭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你怎麼還不滾回美國去?」煩死了。
「嘿,趕人了啊?」莫司捕捉到聶行風眼中一閃即逝的赧然,更加覺得自己絕對不能錯過這場好戲,「可是我是來台灣度假的,假期都還沒完,那麼早回去做什麼?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嗎?」
「你要度假就去度假,賴在我家做什麼?」聶行風沒好氣地瞪他,巴不得他早走早好。
「那,話可不能這麼說,我來台灣,人生地不熟的,當然要來投靠你了。」莫司煞有一回事地朝聶行風說出自己賴在他家中的有力理由。
人生地不熟?去!都是他的話,誰不知道他曾經在台灣住過一年的時間,還要用這借口拐自己,門都沒有,「既然你人生地不熟的,又沒有嚮導,還不如回美國去,美國那麼大,相信一定比台灣好玩得多。」聶行風皮笑肉不笑地道。
嘿,總之就是不歡迎他了,那又怎樣,反正他是賴到底了,於是莫司也厚臉皮地道:「可是我比較喜歡台灣啊,而且台灣的東西很好吃。」連麥當勞都比原產的美國好吃。
「那你怎麼不去住飯店,死皮賴臉賴在我家做什麼?」說到底,聶行風還是想將他驅逐出境。
「你怎麼那麼笨,有免費的地方不住住什麼貴死人的飯店,而且飯店又沒張媽和李媽。」莫司看聶行風的眼神很憐憫,並且很自豪自己的聰明。
瞧瞧,那什麼樣子,來人家家裡白吃白住還得意成那副德行,「我不知道原來你那麼『欣賞』張媽和李媽。」聶行風促狹道。
「當然!」莫司洋溢一臉幸福,「誰教她們煮的東西那麼好吃呢,讓我不禁臣服在她們的廚藝之下。」
「我可以幫你叫義父割愛,讓你可以將她們娶回家。」
娶回家?莫司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不……不用了,你自己留著用就行了,我莫司絕對不是個橫刀奪愛的人,」他瞄了眼牆上的鐘,「好了,你可以去出任務了,我會自己招呼自己的,再見。」再不將風趕出門的話,不知道風又會說出什麼出人意表的駭言駭語來了,真恐怖,竟然要他娶張媽和李媽,五十多歲的人耶,當他媽還比較說得過去。
是該走了,他還得先回去跟妤柔說一聲呢,「算了,你如果臉皮真那麼厚,喜歡賴就賴吧!我走了。」
「再見。」莫司在聶行風身後揮手,「祝你這次順利抱得美人歸。」他舒服地躺在聶行風柔軟的床上道。
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再度瞪了躺在自己床上蹺著腳、哼著歌的莫司一眼,聶行風這才出門去,把房間留給他。
也好,房間有人住比較不容易給蜘蛛網,就暫時把莫司當成這個功用吧!
被開門聲驚醒過來,柳妤柔揉揉眼睛,看著甫進門的聶行風,「回來了啊?」她瞄了眼鐘,快十二點多了,她因為等得太無聊,所以睡著了。
聶行風關好門之後,就站在門邊,一聲不吭地看著她。
「怎麼了?」柳妤柔一臉莫名其妙,他臉好臭,發生什麼事了嗎?
聶行風還是不吭聲,默默地看著她好一會,才低沉地開口,「你今天下午去哪了?為什麼不等我?」今天下午他回到原處看不見她時,心裡有多著急,惟恐她是遭遇什麼不測。
柳妤柔心頭一震,不自覺撫著自己的肚子,心虛地低下頭,「我……」她咬著下唇,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麼開口告訴他自己懷孕的事,而她也怕去猜測聶行風會有的反應,她怕他會不留情地撇過頭去,丟下一句話要她拿掉,她更怕他會轉頭就此走出她的生命,毫不眷戀。
「你說,我在聽。」聶行風終於走向她,他坐在她旁邊,雙眼炯炯地看著她。
柳妤柔心開始狂跳,被他灼熱的視線看得不知所措,可是,他在生氣,她知道。
「我是因為若玫要去買東西,等了你好久都沒回來,所以才先陪她去買的。」權衡了下,她決定先滅火,免得待會火災,她輕聲細語地說著,企圖以溫柔緩和他的怒氣。
聶行風瞇起眼睛,似乎在懷疑她話的真假,總覺得她言辭有點閃爍,但想了想,她也沒必要騙他,因此才相信,「你沒事就好。」如果她發生什麼事的話,他不會原諒在那時離開的自己,更加不會原諒來叫他離開的那兩人。
聽到他那關心意味十足的話,柳妤柔很感動,真的很感動,這樣真心真意對她的男人,她今世再也遇不到第二個,她不明白自己還在隱瞞些什麼,「行風,我……」
牆上的鍾忽然敲了起來,柳妤柔的話掩埋在鐘聲下。
十二點了,聶行風看了眼鍾起身進去房間拿自己的黑大衣披上,走到柳妤柔面前對她說:「我今晚有事不回來,你的話我保留到明天再聽,OK?」說罷,他還輕啄了她的臉頰一下。
柳妤柔扯住他的手,「可以告訴我你是做什麼的嗎?」她一臉擔憂,顯然那天他被人追殺的畫面深深烙在她腦海裡,讓她無法放心。
聶行風為難了,他怎麼可以告訴她自己是要去殺人,他不想嚇著她,「等我回來再告訴你,嗯?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他拍拍她的臉,想以此先矇混過去,剩下的,等回來再來煩惱吧!
「可是……」柳妤柔不想接受這個答案。
「我走了,記得將門鎖好。」聶行風不再讓她有發問的機會,轉身走出去。
咬著下唇瞪著大門發呆,柳妤柔為他臨行時所表現出的疏離感感到心慌,他是愛她的吧?可是,為什麼他總是吝於多給她一些安全感,要讓她如此不安?
黑幕籠罩住大地,幾點殘星無力地閃爍著,徒勞無功地想憑自己的力量照亮這無垠的廣闊大地。
一抹人影靜寂、鬼魅般地出現在東石和的床前,無聲地冷笑著,眼中閃露的殺意令人膽寒。
「東石和。」冷冷的嗓音無情地響起,他悠閒地斜倚在牆上,垂首玩弄自己的手槍,狀似漫不經心,實則殺氣迸露。
那恍如來自地獄的幽冥之聲,將東石和從沉沉的睡夢之中喚醒,他那一雙惺忪老眼在看見牆邊的人影時陡地睜得老大,在看見對方在手中玩弄的手槍時,更是抖得連話都說不完全,「你……你……你是誰?」
「我?」對方輕笑一聲,走近他的床邊,「你看我是誰?」
「聶……聶行風?」在看清楚是誰之後,東石和要自己鎮定下來,是保鏢嘛!反正不管來幹麼都不會要了他的命的,「你來幹什麼?想清楚要接受我的委託了嗎?」他就知道,沒有人敢拿性命開玩笑的。
「說對一半。」聶行風綬綬抬起頭來看著他,「我還有另一個身份。」
東石和被他眼中森冷的無情給駭得心一驚,「什麼身份?」
「知道我為什麼不接受你的委託嗎?」聶行風將話題扯了開去。
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東石和只得沉默。
「好吧,我就讓你死得明白些,」讓人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死,也是「絕星」的原則之一,反正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我是『絕星』。」
「什……什麼,『絕星』?」東石和給這意外的答案嚇得差點滾下床去,他趕緊下床縮到一旁的角落去,平日叱吒風雲的氣勢再也不復見,「你說你是『絕星』?」
「對,所以『孤』不可以接受你的委託,因為他必須要殺你。」他緩援緩槍舉向東石和。
「等……等等!」東石和厲聲大喊,人一點一滴地往門邊移去,打算先引開聶行風的注意力,再乘機逃跑,「你說出錢買我命的那個人給你多少,我可以給你雙倍……不,是十倍的價錢,你幫我去殺了他。」
聶行風清冷一笑,身形一轉已移至門的前面,他冷冷地睨著東石和,「有些東西是用錢買不到的,例如……聶行風的命。」他的槍口指著東石和的腦袋。
東石和一聽,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懊悔著自己當初自找的死路。
槍聲一響,東石和應聲倒地,在他後面那片潔白的牆壁上,開出一朵血紅欲滴的花朵,正展現出它最迷人的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