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期仍是哀聲歎氣,抱怨著一旁的歐擎。「你對應茉好苛刻。」
歐擎看著車窗外的朦朧景物,道:「你這麼放心不下她,那就自己帶她回台灣。」他口氣煩躁了起來,看著瑞麗愈來愈遠,他的心也愈來愈悶躁。
「這樣不好,我並沒有追求應茉的意思,我很清楚自己駕馭不了她,帶她回台灣也沒意思。反倒是你,我就是覺得你跟她好適合,才希望你們能夠成為朋友,也要你把她帶回台灣,這樣就不會被空間距離給破壞談情說愛的機會,兩人的感情也才會有所發展。」
歐擎斂下眼,道:「你就一直想要撮合我跟她?」聞言,他並沒大發雷霆,反倒心弦晃蕩得更嚴重。他是「及時」收回對應茉的好感,但心弦卻一直繃得好緊、好難受。
溫子期無奈地看他一眼,再道:「只是再說這些也沒用,我本來以為你對她也有意思,畢竟你出手救了她,哪裡知道就突然一個轉折,你又變得超討厭她的,我都搞不清楚你的心情了。但只要你不接受她,那麼我把她帶回台灣也沒有任何意義。」
「你哪來的感覺認為我跟她適合在一起?」歐擎又問著。大男孩個性的溫子期做事本來就是天真又衝動,該不會就是心血來潮,所以想促成他跟應茉交往吧?
「不知道,我就覺得你們好合適,所以很想把你們配成對。」溫子期聳了聳肩。
歐擎閉了閉眼,決定把突然排斥她的原因說出來。「在你搬出『歐風集團』的名號後,應榮立刻流露出覬覦的眼神來,她有著野心,想要攀上富家子,這樣的女生跟我適合?你確定?」
「這……有這回事嗎?她眼中出現覬覦?在哪兒?我怎麼看不出來?會不會是你的偏見在作怪呀?還有,哪有人用眼神判斷人家的心情,這不公平,萬一是你弄錯應茉的意思,她根本沒有攀上世家子的企圖,這樣豈不是冤枉了她?喔,天哪,原來你就是因為這樣才突然討厭起應茉啊!」唉,懂了,竟然是因為這樣。
「我不覺得有錯。」歐擎沉聲道。
「但我覺得你可能弄錯了。」
歐擎不再言語,但心波卻愈來愈震盪。不管他有沒有弄錯,他都要離開雲南了,此後也不會有機會再見到應茉——思及此,心又重擰一次,再見不著她的狀況竟讓他難受、窒悶、坐立難安。
溫子期瞄到他難看的表情,看來他真的很厭惡應茉。「看來你是不可能回頭找她,我的紅娘夢也該宣告結束了。」感情事是不能勉強,這點認知他有的。
歐擎還是沉默,他是不認為自己判斷有錯,只是他的心情卻隨著機場愈來愈靠近而躁動得好厲害。
車停下,溫子期的嘴巴仍是唸唸有辭。「但留在瑞麗的應茉總有一天會出事的,沒人救她脫離苦海也真是可憐。」
歐擎臉色一沉,道:「別再說了。」
溫子期下車,到後座拿行李,準備走進機場大門,還是繼續道:「我又沒說錯,她的工作環境本來就很複雜,雖然她一再強調老闆會保護她,她也會保護自己,但有些賭石客可不是有理智好商量的,一個不小心觸怒了賭石客,她要出事很容易。」
歐擎的呼吸更沉重了,出事出事出事……溫子期的警告還化成畫面,讓他的腦海不斷浮現出應茉被人追殺、被人砍了埋了的畫面。
「唉,她很可能被殺掉洩恨呢……」溫子期擔憂地道。
此話一出,歐擎的臉色瞬變鐵青。這世界若沒有應茉的存在,他會覺得好失望,心好疼痛,難受極了……
「而且毀屍滅跡也很容易,也許我們連她死了都還不知道呢!」溫子期背對著歐擎搖首歎氣著。「只是她要被殺掉我也無能為力,我們要離開了,如果她真遇到問題,也只能靠她自己去解決,遠在台灣的我也無法負擔她的生死存亡。」
砰!歐擎重重關上車門。
「怎麼了?」溫子期轉過身,發現了他的異狀。「你的臉……好白,你不舒服嗎?」
「不是。我的護照沒拿,放在飯店了。」他咬牙迸話。
「啥?你忘了帶走護照?」溫子期愣住。
「我找不到。」他低頭檢查袋子,然後確定了答案。
「不會吧?你也會出錯呀!」溫子期還是驚訝,真是不可思議,而且沒護照也用不著到臉色難看吧,他是怎麼回事?
「我坐原車回飯店拿,你先上飛機吧。」歐擎立刻決定要回瑞麗的飯店。
「來得及嗎?」
「來不及你就先回台灣,你先登機,我回飯店找。」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反正就晚一班飛機走而已,只是他到底有沒有不舒服啊?想問,但歐擎已跳進原車了。
咻,車子調頭,往來時路走。
溫子期目送車子離去,搔了搔腦袋。這一趟瑞麗之旅似乎弄得他跟歐擎的世界都翻轉了一大圈,他不僅嘗到了教訓,連精明幹練的歐擎都難得糊塗了起來,真是奇妙呀!
「看來,再精明的人也有糊塗的時刻。」溫子期撇撇嘴,提起行李走進了機場。
車子飛快地往瑞麗的飯店而行。
安坐在車內的歐擎神色情緒已不再緊繃,決定返回瑞麗的主意一定,他整個人就變得好輕鬆。
嫌棄應茉的心思就在溫子期說她會被砍殺時,莫名其妙地消失掉,取而代之的是不希望應茉被危險給纏困住。
歐擎已不管應茉有沒有對他鋪設陷阱,也不管她有沒有要巴結攀附依靠他,他都不管了,就算真有,他也得認栽,誰教他放不下她,那不斷湧上的放不下情緒就是讓他回到瑞麗的最大原因。
半個月後「東揚珠寶商行」
在專賣珠寶玉器的玻璃櫃前,聚集著一群珠寶採購商、散戶和觀光客,大夥兒仔仔細細地看著玻璃櫃裡的各式珠寶玉器,有的指點議論,有的則估價鑒賞。
應茉就站在一旁招呼著客人,也隨時回答客人的疑問,她努力促成生意,一旦銀貨兩訖成交時,她就可以抽到佣金。
應茉繼續朝著賺到三千萬的目標前進,只是要達成這龐大金額肯定得過好幾年。
但,只要在瑞麗就有希望。雖是賭石界,但這也是正當工作,且是快速聚財的方式。
要不然就是她攀上世家子,飛上枝頭當鳳凰,這樣就不用煩惱債務問題了。
雖然不久前她有大好機會可以捉住「歐風集團」這一座雄偉堅實的大靠山,但很可惜,人家看不上她呀!
雖然她生氣也覺得可惜,但交手過後也知道歐擎不是個「好纏」人物,所以該放棄就得放棄,否則硬黏上他,後果可能更淒慘,她是很識時務的,知道要拿捏分寸。
再說,富家公子眼界高很正常,尤其歐擎還是名聞遐邇的「歐風集團」的繼承人之一,這是極高貴的身份,見多識廣的他什麼樣的女孩沒見過?雷同她公主模樣的女生,上流社會更是不缺乏,而且她們還都是真正的名門公主,哪裡像她,只是運用天生的好形貌在騙人,說她是個無邪天真的浪漫小公主。
尤其歐擎並不知道她背負一大堆債務,倘若跟他交往,萬一她被債主捉到追債,到時候肯定天翻地覆,而歐家怎麼可能會接受她這種人?
所以還是切割比較妥當,她不要因他的離去而扼腕傷心,沒必要的。
她夢想過的浪漫公主的生活,就靠自己打拚吧,再苦再累都要吞下來。
「茉兒。」范老闆呼喚她。
「什麼事?老爹。」她趕忙走上前聽老闆的指示。
「你過兩天跑一趟緬甸,按照以前的做法,跟咱們隔壁五家店派出的夥計們一起出發,去挑些原石毛料回來。我最近要到青島去一趟,那裡舉辦了博覽會,我跟朋友去找真正的收藏家,你也知道懂得好貨的收藏家行事很低調,我打算親自出面邀請他們來瑞麗,所以分不開身,原石的事就交給你處理。」
「好的。」在這裡一年時間,她進緬甸挑原石的工作也執行過兩回。
「總之行事要小心,尤其石頭品質要確認清楚,不確定的毛料就別碰。」范老闆交代她一定要謹慎。「近來被騙的事情常發生,有人造假毛料,萬一買到假貨,我們也只能怪自己眼光不好,認賠了事,但這情況還是要避免的好,尤其小心那種明明是下等貨的翡翠原石,卻在切口處黏了上等的翡翠薄片,讓你猛一看以為是上等貨藏於原石中,又或者偷偷在原石表層處打孔放入綠色物質,讓人以為有綠,是翡翠,藉此抬高價格,賺一大筆錢,結果通通是假的,你眼睛一定要睜亮些。」
「是,我會注意。」
「就拜託你了。」
應茉接受了任務,又轉回到櫃檯工作,總之就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想辦法用最快的速度存到錢,這才可以無煩無惱地回到台灣安住下來。
要挑到好石頭,就要到礦區坑口,其實這整段路程並不輕鬆,除了路途顛簸難走外,風沙塵煙極大,還得小心有壞人追蹤跟隨,不過「東揚珠寶商行」每次到緬甸挑選原石時,會先聯合幾家商行,聚集七、八位夥計後再一起出發,大家都是朋友,能互相照顧,所以先前兩回都是一路順利平安的。
她,應茉,一直是貿易東街商行裡的知名人物,打從一出現就吸引眾多男子的注意與目光,只是一些男子雖然傾心於她,但因為忌憚范老闆的地方勢力,也不敢隨便動她或造次,男人們都只敢默默在旁看著她或照應她,而在前往礦區的路上若有粗重工作,男人都會為女人服務,也會主動的照顧。
但,在第三天下午時刻,應茉接到一通電話,是曾經到「東揚珠寶商行」與她做過賭石交易的謝樂天先生,他竟然也恰巧在礦區坑口附近,約她要見面,想得到她的指點。
「您剛好也在風翠村?好巧。」應茉接著電話,對熟客有禮地招呼著。「是,原來謝先生還是鍾情於賭石。好的,我知道了,那我明天下午會過去找您。是,好的,我自己去,是,我不告訴別人您在這裡,好的,那明天見。」應茉結束通話後卻歎了一口氣,對謝樂天的執著也感到無奈。他在珠寶行賭過五、六回,他們見過五、六次面,初開始時他賭石成功,曾一夜致富,還買了三棟樓,不過也是因此野心愈來愈大,近來兩次賭石慘輸,賣樓償債,又是兩手空空。
四十來歲的謝樂天很老實,後頭兩回輸了大錢也沒什麼激烈反應,這回湊巧都到緬甸,那麼就跟他一起走走看看也無妨。
翌日,午後兩點多。
天空極為明亮,將緬甸風翠礦區的風貌一覽無遺地呈現出來。
緬甸的風翠礦區已被開探了一部分,但還有一部分尚未開探,還是屬於原始風貌。而座落在風翠礦區附近的風翠村,成年的居民都沒在家裡,依照習慣,天一亮,他們就會到礦區附近且沿著附近的卡河河床來挖掘,找尋尚未被挖掘走的石頭,希望能找到寶物,而且這已是常態性的現象。雖然風翠礦區是被一名大富豪給買走,不過這位富豪也算有良心,會留些空間給附近住戶自由挖掘的機會。
應茉走出了風翠村,邀約的謝樂天先生指示要到卡河西側處的風翠樹林前見面。她沿著河床走著,一路上都會看到散落著的鐵鍬,這裡挖掘礦石的風氣十分的興盛,而且只要有耐性尋覓,常常會有收穫。
倒是今天很特別,她來的路上聽村民說,東邊方向被找到一些高檔原石,所以大夥兒都往東邊方向聚集,以至於西側都沒人。
「在那兒。」應茉轉了彎後,就見謝樂天佇立在風翠樹林前方等她,而且不僅謝樂天,他身邊還有另一個年輕男人,只是兩人的右手都藏放在背後,這讓應茉心生警覺。怪怪的。
她停下腳步,離他們有一些距離。太怪異了,他們同時放在身後的手藏了什麼?
下一瞬——
「小鐵鍬?!」她一震,謝樂天的手因為看見她的到來而一晃,她瞥見了他們背後的物品原來是小鐵鍬。
為什麼手握鐵鍬?他們想做什麼?
下一秒,應茉腦中浮現歐擎嘲諷的笑容,他曾經預言她會大禍臨頭,該不會真的要登場了吧?
「難不成有大禍臨頭了?」倏地,應茉轉身,拔腿狂奔,沒必要問謝樂天的動機了,手持鐵鍬等她,絕不會是好事的!
「站住!」謝樂天跟旁邊的人見她轉身就跑,氣炸了。居然看透他打算要教訓她的動機,應茉就是這麼狡獪才能誘他賭石,也才會害他損失慘重。「你站住!別跑,站住!」
不跑才怪!
呼呼呼……應茉狂奔著,踩著泥濘地,跑得好辛苦,但不跑不行呀,謝樂天瘋狂喊她的叫聲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攔住她必定會給她一記鐵鍬轟頭的。
快跑!
「站住——」謝樂天找人來,打算把她誘來後就砍了、殺了,再埋進河床泥土下,反正沒有人會發覺的,豈料她聰明地不敢靠近,還知道要跑開。
呼呼呼,應茉雙腳都軟了,她往風翠村的方向跑,想找人救她。
「站住!」
「不要……你拿著鐵鍬追……呼呼……追我,是想殺我嗎?」她氣喘吁吁,但還是高聲說著,而後方的人也追得氣喘如牛。
「你是該死!」謝樂天跟朋友跑得汗流浹背,硬是要追上她,不打死她難消心頭之恨!
「我不記得我有得罪過你!」她吼道。
「你有!還不承認!」他回吼。
「沒有!」呼呼呼……泥濘地難跑,雙方跑得疲累至極,最後都停下腳步,不過仍隔著一段距離。應茉回身,要謝樂天收回對付她的念頭。
「我哪裡得罪你了,謝先生?你講清楚,你的做法太過分了!」應茉大聲問著他。
「賭石輸錢的事你還要裝無辜?」
「賭石怎麼了?不都是你心甘情願的選擇,跟我無不無辜有什麼關係?而且最後的決定權操之在你手中,你怎麼會來追殺我?」天哪,原來是記恨了,她還以為老實的他沒把輸錢一事放在心上,他表現得那麼平靜,結果竟是她誤判。
「你還想撇得一乾二淨!」謝樂天眼泛凶光,他以為應茉的指點會讓他賺大錢,結果竟是一敗塗地,她當然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