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客廳或房間有厚實的外國進口窗簾遮擋,為了安全而故意設計通風良好的廚房不時可以感覺到寒風從開在牆壁最頂端的大窗戶縫隙鑽進來;早已習慣國外嚴寒酷冬的他照理是不該對這種宛如涼風的寒意有任何感覺的,但不知怎麼搞的,他就是覺得有一股涼意從背脊竄起,使他感到手腳冰冷。
不,這種手腳冰冷的感覺應該不是來自瀰漫週身的寒意,而是來自心底,某種不應該發生卻逐漸變得清楚的情感才是使他感到寒冷的原因。
但是,究竟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發現自己頹喪地歎了一口氣.他在抓了抓凌亂飛揚卻層次分明的頭髮後,毫無頭緒地拉開最近的一張椅子,沮喪無比地坐在其上。
他怎麼可能會對貝郁珊產生無法克制的慾望呢?無法明白這是什麼樣的情況,他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困擾過。
他完全想不出貝郁珊那個無趣至極的女人有什麼地方吸引人的,但是剛剛靠近她,嗅到她身上的味道,他明明陷入可恥的迷戀狀態中,一度無法自拔。
正理不出頭緒時,身後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以為是貝郁珊去而復返,他轉身向後,眼中無法自己地帶了抹期待。
然面門後出現的是一張與貝郁珊神似,但除了寧靜與安祥外,不會撩起他奇怪情緒的人。
「貝媽媽。」輕輕地喊了聲,他沒發覺到自己的語氣中透著失望。
不同於對貝郁珊的敵視,對這個長相溫柔的女人他有著一份近乎對母親的尊敬。
大概是他從小就沒了母親的緣故,他對貝郁珊的排斥並沒有蔓延到她母親身上;一開始他的態度雖然也是冷冰冰的,但是她身上散發出的強烈母性光輝和她比起之前的保母更無微不至的照顧以及堪稱神奇的手藝,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征服了他的心和胃,使他丟棄對人一貫的高傲和冷漠,對她有一份發自內心的尊敬和依賴。
「怎麼啦?」
對他一向視如己出,貝母一眼就注意到他的不對勁。
他站起來,接過她手上的大包小包,隨口回了句:「沒什麼……」
儘管他回答得漫不在乎,但貝母的視線卻敏銳地落在原封不動的牛奶和麵包上,不用說,她已經瞭解是怎麼回事了。
雖然明白這個俊秀斯文的男孩因為自小失母和家境富裕,養成了一種難以取悅和驕矜自傲的個性,但是只要不跟他硬磋硬,在必要的時候示弱,就能跟他維持一定的平衡。偏偏她的女兒軟硬不吃,既不示弱也不妥協,甚至有點我行我素,別人的情緒和想法她一概不放在心裡,只是謹慎地悶著頭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他們兩人的衝突就是肇因於她那種不戰不降不和的態度。
雖然一個是自己親生的女兒,一個是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間接僱主,但是貝母不知怎麼搞的就是對這個在別人眼中看來既自負又高傲的庾隼翼有一份特殊的憐愛。不管他們原先的衝突點是什麼,她總是不由自主的偏向他,認為個性又悶又倔的女兒的確應該向他低頭,這一方面當然也是基於庾隼翼父親施予她們的莫大恩惠。
如果郁珊的個性不要那麼頑固而不知變通就好了。
雖然很少顯露出壞脾氣,但是只要不認為自己有錯或不以為自己應該去做的事,便不輕易與人妥協,固執地堅持到底,不論別人暴跳如雷或低聲下氣都沒有用。
討厭被別人拘束也厭惡去拘束別人,她沉默、世故,在某些時候看來很冷漠,活在自己的邏輯中,這說起來其實就是另一種程度的驕傲。
偏偏剛好庾隼翼也是個驕傲且不容許別人比他更驕傲的人.於是衝突就自然而然的在兩人間不斷發生。
庾隼翼的驕傲是顯而易見且建築在別人不斷的讚美上,而郁珊的驕傲則是屬於孤芳自賞並且是在別人的誤解和輕蔑中更加成長茁壯,當這一陽一陰的兩人槓上時,表面上好像是處於光明面的庾隼翼贏了,然而實際上她瞭解,用自己的兩隻山羊大角不屈不撓地抵抗著的郁珊才是真正的贏家。
所以在兩人對峙的過程中其實受傷比較多的是庾隼翼,因為儘管他絞盡腦汁想對付郁珊,郁珊卻始終不把他當一回事。
歎了一口氣,她忍不住數落起自己的女兒。
「郁珊也實在是……都過了這麼多年還是這樣,等她回來我會好好說她的。來,別生她的氣了,我跟你說,今天晚上我準備了……隼翼?」發覺到庾隼翼的眼神不同於以往,那銳利而自負的眼神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現在略微低垂的,是一雙帶點沮喪和失意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重新跌回椅子內,他氣餒又不安地將手指插入發中,手肘抵著桌面,視線雖然落在光滑潔白的桌面上,焦距卻全然不在那上面。「我不知道怎麼說,但好像、好像也不全是貝郁珊的錯……」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僅庾隼翼的聲音,就連他的神情都透露出亟欲傾吐與幫助,從沒見他這麼失魂落魄過,貝母急忙也拉了一張椅子坐在他身邊。
「告訴貝媽媽,我雖然懂得不多,但卻是個好聽眾喔!」
她溫柔帶笑的臉龐看起來如此親切,她富有韻味的聲音聽起來如此真誠,她充滿母性光輝的輪廓消減了他個性上尖銳的一面,使得庾隼翼認為將自己心中的煩惱對她傾訴是很自然的事。
於是,他開始將盤踞心頭,令他百思不解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她,當然前提是必須先對她吐實在美國發生的事,但就像面對自己真正的母親一樣,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逃避或好隱瞞的,他敞開胸懷地對她侃侃而談。
過了一會兒……
「貝、貝媽媽,你幹嘛用那種眼光看我?」
距離他說完最後一段話已經經過好幾十秒了,原本不管聽到任何話都是溫柔頷首,像個寵溺孩子的母親一樣的貝母,卻在聽到剛剛在廚房發生的事時,整個人陷入了沉思。
貝母冷靜到不可思議的思索目光瞬也不瞬地直視他的眼,從未見過她如此嚴肅一面的庾隼翼突然緊張了起來。
他這才發現她與貝郁珊的眼神簡直如出一轍,他以前怎麼沒有注意到,原來她也有一雙能讀出別人心事的眼眸。
「這沒有道理……但聽起來卻又的確如此……」彷彿自言自語的開口,聽來卻比較像是在尋求某種肯定,「也不是不可能……不,應該是說已經發生了。對,就是這祥!」
望著她似乎終於想通而笑逐顏開的溫煦笑容,原本是想尋求解答的庾隼翼反而墜入更深的五里霧中。
「貝媽媽,你到底在說什麼?」
「隼翼。」雙肩被忽然握緊,庾隼翼困惑地抬起眼望著她一臉正經的表情,「我想,你是愛上我們家郁珊了。」
什麼?
沒想到一番吐實換來的是如此震撼的答案,庾隼翼差點就從椅子上跌下來。
「這、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會……」
試圖想否認,但心裡卻莫名其妙地出現一種被人一語說中心事的狼狽感,最後,他只能微張著嘴,不知如何以對地看著眼前顯得非常樂觀其成的貝母。
「你會急著想否認也是正常的。」她瞭解地看著他,「畢竟她曾經是你的眼中釘。不過命運就是這麼喜歡捉弄說不可能的人,越是你打死都認為不可能喜歡上的人就越有可能成為你最喜歡的人。」
笑著收回手,她又變回庾隼翼熟悉並喜愛的貝媽媽了。
「沒關係,慢慢來,你可以試著先從朋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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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就先往廚房走,這是貝郁珊多年來的習慣,這種習慣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曾因為任何人或事改變,今天當然也不會例外。
尤其是在這種寒流來襲的冬天,在靠近出海口的淡水,凌晨五點的溫度低得讓人手腳麻木,若不進廚房帶點熱牛奶或熱可可進房間,沒有安裝暖氣的屋子即使蓋上兩件棉被也會在睡到一半凍醒過來。
縮著身體,邊咳嗽邊進入廚房,就是因為經常頂著這樣的低溫來回,她的感冒才會一直好不了。
在黑暗中正確的摸索到燈的開關,手指一按,一個讓她整天心神不寧的男人乍現在一片光亮中,她猛然倒抽了一口氣。
心臟差點直接蹦出來,撫著胸口,貝郁珊算是第一次體驗到何謂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定了定神,發現他並沒有因突如其來的光亮而有任何舉動出現,他就站在餐桌旁,就好像他一直都站在那裡一樣。
這傢伙又是哪根筋不對了?
貝郁珊弄不清楚他是睡到一半爬起來,還是根本就沒睡,不過他那深陷的眼窩倒是說明了他的疲倦並不亞於自己。
注意到他的眼神不若下午那樣強烈而凶險,她一顆心放下不少,不過,她的身體仍是處於警戒狀態。
算了,放棄可以溫暖四肢的熱飲好了,跟這傢伙共處一室簡直跟個不定時炸彈在一起一樣,說不定他又會臨時起意對她來個霸王硬上弓。
才想往回走,庾隼翼那低沉、疲憊卻有著出乎意料之外性感的聲音隨即喊住她。
「貝郁珊。」
既不盛氣凌人也沒有高傲,更沒有早已習慣的命令,這聽起來帶有一點妥協意味的聲音使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住。
微側過身,她充滿疑惑地斜睨他。
「這個……給你。」
在他寬大的手掌中躺著一個皮製的雪白色方盒,按照常理判斷,會裝在這種盒子裡的東西不是戒指就是項鏈,再不然就是手錶,但是這種常理並不能套用在心思不單純的庾隼翼身上,她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斷定藏在裡頭的絕對是某一種會讓她驚聲尖叫的小動物。
半夜不睡,特地在廚房等著嚇她,庾隼翼執拗的報復心態還真是幼稚到讓人覺得發指。
見她沒有動作,庾隼翼進一步催促,只不過並不習慣對女孩子示好,尤其示好的對象又是他曾經恨不得能從地球上消失的女孩,要在短時間內調整自己的心情並不如想像中容易,所以他的聲音聽起來充其量也只比命令或質問好一點。
「拿去啊,打開看看。」
雖然還有點疑惑,但是經過一個晚上的思索,漸漸的,他的思路回復以往的清晰,原先堆積在心底的雲霧宛如被清風吹散,原本抑鬱的心情也跟著清爽起來。
現在再見到她,已不會如之前那樣的不順眼;相反的,在平靜的面對她後,他發現她的確有一種獨特的美,足以吸引任何正常的男人。
並不是亮麗搶眼的那一型,貝郁珊的美是屬於安靜而不起眼的,若不是像現在這樣刻意凝視著她,很容易就會忽略她那不著痕跡的美。
清爽乾淨的臉上雖然因為生病的緣故而失去光彩,然而這絲毫不影響她原就具備的古典雅致;簡單卻不失時髦的打扮雖不能讓人眼睛頓時一亮,卻能留下餘韻綿綿的感受。
還有她的謹慎,庾隼翼很詫異的發現以往他最厭惡,也可以說是最初她讓他看不順眼的原因,現在居然散發出一種冷斂的魅力。
他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愛情會使人變得盲目了,這是因為心境上的轉變使得看事情的眼光也變得不一樣了。
就像現在,貝郁珊雖然擺出一副冷淡、對他愛理不理又帶點防備的姿態,但他就是莫名的覺得這樣步步為營的她其實還挺動人的。
並不想按照他的話去做,但是貝郁珊也知道即使她不自己打開,庾隼翼也一定會趁她不備打開盒子,與其這樣,倒不如在她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打開那個裝著陰謀詭計的盒子。
吸了一口氣,她打算力持鎮定,無論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都不動聲色,這樣他就會因為享受不到捉弄她的樂趣而自動打退堂鼓了。
她的面無表情向來很能達到反將庾隼翼一軍的奇效。
並沒有將盒子拿過來的打算,她一手按住盒身,一手緩慢地掀開觸感高級的盒蓋,心裡已經做好準備躺在裡面的會是某一種小動物的屍體,例如被窗戶夾死而死相難看的壁虎或是一隻肚子膨脹的死金魚,她對這類死亡的動物有著無法名狀的恐懼。
謎底隨著盒蓋的開啟而揭曉,躺在裡頭的既不是死亡的動物屍體也不是什麼足以令她恐懼尖叫的東西,而是一條比日光燈還奪目、耀眼的鑽石項鏈。
她一眼就看出這項鏈價值不菲,也許以她半年的薪水都還買不起,那顆被鑲嵌在精美底座上的頂級美鑽從各個切面發出耀眼的光芒,無言地訴說它尊貴的存在。
搞什麼鬼?
疑惑地看了面無表情的庾隼翼一眼,貝郁珊那雙澄亮自製的黑眸非但沒有他期待的驚喜,那挑起眉冷然睨視著他的模樣還多了一絲顯而易見的輕蔑。
「幹嘛,不喜歡啊?」語氣一時之間還是很難不帶有以上對下的意味,但是心底卻忍不住一陣失望。
對這方面他的確沒有很好的審美觀念,事實上,送她項鏈並不是預謀,而是臨時起意的。
吃完貝媽媽為他準備的豐盛晚餐之後,原本應該累得倒床就睡的身體卻在腦部活動過於旺盛的情況下輾轉難眠,雖然基本上已經接受了自己喜歡上貝郁珊的事實,並且清楚那不是一味的否定就能控制的,只要一想到她的臉,他心中就不可避免地一陣騷動。
說服自己接受由敵意轉成愛意的感情並不十分困難,最讓他感到棘手的是,要如何說服同樣敵視他的貝郁珊接受自己的感情?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理不出頭緒,他乾脆到久違的台北市區逛逛,在經過一家面積不小的珠寶店時,盯著那些璀璨奪目的項鏈,心裡忽然竄過一些模糊的想法,實際的過程他不太記得了,反正當他走出來時,他的口袋裡就多了這條幾個專櫃小姐一致推薦的限量發行鑽石項鏈。
本來是想立刻衝到她上班的公司送給她的,但是一坐上計程車他才想起工作專心的她一定不喜歡在工作時被打擾,暗自嘲笑自己迫不及待的同時,他只好讓計程車駛回淡水的家,然後像個傻瓜一樣待在廚房等她回來。
沒想到,她會看不上眼。
這時他才想起應該多跟貝母討論一下她的喜好。沒辦法,在男女交往的過程中,他向來是習慣被奉承伺候跟討好的那一個。
即使只是一瞬間,但貝郁珊依然準確地捉住他那不同於以往的神情,失望是那麼明顯地表現在他的臉上。輕輕地蹙起眉,她想,也許他跟以前不一樣了,他要詭計的技巧可能已經超越她的認知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她用手指夾住為了固定項鏈形狀的突起,將它往上提,發現那特意設計威珠寶盒功用的底層並沒有她想像中的暗藏玄機,這怎麼看都只有裝著鑽石項鏈的盒子使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不喜歡就算了,我想說上次扯斷了你的珍珠項鏈……」為了掩飾出師不利的窘狀,他刻意讓聲音顯得蠻不在乎。
語畢,他忽然發現貝郁珊的臉色變得嚴厲而陰沉,而他並不清楚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果然是這樣,庾隼翼的目的果然不單純。
隱藏在炫麗奪目光芒背後的竟然是那麼惡毒的陰謀,一想到他的處心積慮,還特地選在她上完班最心力交瘁的時候來打擊她,這種不辭勞苦的卑鄙作法,即使一向能妥善壓抑自己情緒的她也忍不住怒火中燒,
「很好。」點著頭,她閃爍著怒火的眼甚至發出比鑽石更明亮的光芒,「我承認你這招奏效了,那的確讓我想起那件不愉快的事,這樣你滿意了吧?庾隼翼。」
被她突如其來的怒意搞得一頭霧水,庾隼翼顯然並沒有準確地提到她的重點。
「喔,你、你覺得不愉快啊?我倒是覺得滿好的。」
就是因為在那次強迫的過程中,有某種無法理解的情感在他心中滋生,擾得他心神不寧,他才會藉口是因為報復進行得不夠徹底,才回到台灣來;沒想到原意是為了解除自己魂不守舍狀況的一趟行程卻使他發現另一個讓他無比震驚的事實。
他一番帶著真誠的訴說可能是因為態度和語氣的關係,貝郁珊非但感覺不到其中近乎表白的成分,反而產生被蓄意傷害的激憤。
本來怒氣攀升到最高點神情反而會變得凝重的貝郁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虛弱的關係,完全無法控制情緒,一反往常總是盡可能地避開與他目光接觸的機會,現在她那蘊涵怒火的眸子正狠狠地攫住庾隼翼的。
但也不知道是故意忽略還是絲毫沒有察覺,庾隼翼一逕專注在自己的言語上。
「我是說真的啊,比起其他的女人,你給我的感覺特別棒,雖然不像外國女人那麼豐滿.但是你……」
這無疑是弄巧成拙的表白當場讓貝郁珊的腦子為之燃燒,她後悔剛剛進來時沒有立刻倒一杯熱水,那麼那杯熱水現在就可以發揮作用。
「庾、隼、翼!」一宇一句地咬牙罵道,氣憤過頭讓她感到暈眩,「你、你真的很惡劣耶!」
他愣住,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表白換來這樣的形容詞。
望著她訕然離去的背影,毫無頭緒的他決定追出去,原本還想要慢慢來的想法已經被拋諸腦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對她坦承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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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郁珊!」
趕在她進入房間之前拉住她的手臂,因為直到目前為止,她還是跟母親一起住在狹窄的傭人房裡,這是今天晚餐時庾隼翼跟貝母聊天時無意間得知的。
完全像他們仍在家時一樣盡忠職守,並且謹守著傭人的本分,絲毫沒有半點逾越。
說起固執,這對母女還真是如出一轍,只要是打定了主意,就不離不棄地堅持下去,除非她們自己想,否則旁人休想動搖她們的理念半分。
不想驚動到貝母,然而告白的衝動卻像岩漿一樣地在他心中沸騰,如果沒有及時宣洩,它就會在心中猛烈爆發,到時他會做出什麼他也不知道。
「好痛……庾隼翼,你到底要幹什麼?」皺起眉,她壓低聲音,在通往房間的小徑上與他拉扯起來。
跟庾隼翼的顧忌一樣,她也不想驚動母親。
察覺了她的想法,庾隼翼沉聲恫嚇:「你不想讓你母親知道我們的事吧?」
話一出,果然收到成效,貝郁珊立刻停止掙扎,心有顧忌地看了他一眼。
「你敢?」
可惜這種虛張聲勢的威脅對向來為所欲為的庾隼翼起不了作用,在接近清晨的濃重霧氣中,只見他狡獪一笑,那種沒有什麼能阻擋他的氣勢表露無遺。
「你說呢?」
知道貝郁珊是寧死也不肯讓貝母知道她被霸王硬上弓的事,庾隼翼毫不心虛地利用了這一點;她絕對不會知道今天下午他已經跟貝媽媽坦承一切了。
雖然明知道會引發咳嗽,但是貝郁珊還是不得不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好讓自己能冷靜地面對在她心中卑鄙無恥到極點的庾隼翼。
「不准你……咳咳……告訴我媽……咳咳……」
原本捉住她的手立該改而溫柔地拍撫她的背,他無法形容,但她那副既脆弱又倔強的模樣的確讓他的心揪在一起,只是原本想關心她的話不知怎麼搞的到了嘴邊就又全然走樣。
「生了病就應該在家裡好好休息,你幹嘛逞強的跑去上班啊?」
這種跟斥責差不了多少的口氣聽了只會讓人病情加重,但他卻渾然不覺自己的語氣有什麼不對。
拔開他的手,那隨著他的拍撫帶來的奇妙溫暖彷彿是種錯覺,眼前的男人臉上那副奚落的表情看了就讓她火冒三丈。
「你拉住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當然不是。」他立即否認。
「那是怎樣?」
他深思熟地看了她一眼,有點難以啟齒。
「我另外……另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那種突然變得凝重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在醞釀陰謀詭計,太清楚他對自己從來不安好心的貝郁珊心中的警戒立即升高,她倒退了同步,聲音中的防衛表露無疑。
「你又想幹嘛?」
聲音雖然仍是壓得極低,但她的恐懼和害怕在寂靜無聲的清晨仍是毫不費力地穿過潮濕的霧氣讓庾隼翼準確地感受到,以往若能把什麼都動搖不了的她逼到這種程度,他一定會很享受制伏她的無上樂趣。但現在,除了苦澀之外,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了。
「到我的房間去。」他下定決心地道。
這句話引發的更深層恐懼絕對是他無法想像的,以為他又要故技重施.貝郁珊的腳步毫不遲疑地又往後退了一步。
「休想。」
「想讓你媽知道那件事?」
「你!」
知道這是唯一能使她屈服的利器,庾隼翼當然得隨時使用。
「不想的話就乖乖聽我的話。」
他的威脅真是令人氣結,然而更令她生氣的是,除了唯命是從外,她發現自己確實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