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應該會在下班時於公司大樓前等她的黑色賓土豪華轎車,顯然也不見蹤影。
以為他會不會是跑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熱飲,畢竟之前也有這種情況出現過,然而在寒氣逼人的大樓前站了一會兒,庾隼翼的高大身影卻始終沒有出現,沮喪就像瀰漫於週身的冷空氣一樣,讓她打從心底感到冰冷。
不知為何感到恐慌,所以沒有等清晨發的第一班捷運,她隨手攔了計程車就住家裡直奔。
察覺到這種非比尋常的焦灼,她大概知道自己一直不願意去深探的東西是什麼了。
其實早就相信了,但是卻被自己的多疑鏈住,總覺得還需要考慮,這種無法放心去信任的個性,或許會使她錯過一次真正的戀愛……
就是抱著這種心情,她推開廚房門的舉動已失去平日的優雅。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開著小燈的空間,這種看起來就是出自母親手法的事實使她宛如被什麼重物擊中般地忽然一陣暈眩。
該不會是已經跑去睡覺了吧?很想這麼說服自己,然而卻壓抑不住那排山倒海朝她湧來的失望與落寞。
或許是感冒了也說不定,之前就跟他說不要在車子裡面等她,雖然台灣的冬天跟美國那種低溫的冷冽比起來只能算是涼爽,但是接近清晨的低溫還是蠻冷的,待在車子裡睡覺很容易著涼,他又習慣不開暖氣,跟他說過幾遍了,他還是不當一回事……
發現自己居然需要靠不斷的替他找藉口才能舒緩自己的不安,貝郁珊不由得逸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然後,像是厭倦了總是小心翼翼地帶著嚴苛的審查目光考驗庾隼翼的自己,她毅然決然地朝他位於主屋二樓的房間走去。
「庾隼翼?」清了清嗓子,她敲了下門。
門裡遲遲沒有反應使她焦慮的心情雪上加霜,最引以為傲的耐心與冷靜在此時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她吸了一口氣,猛然旋開實心木門的銅製把手。
空無一人的房間使她的心跌入谷底,連呼吸都像在瞬間靜止了。
他真的……回美國了嗎?
她很想擠出一個笑容,好營造出一種其實自己對他的離去是鬆了一口氣,其實這表示他根本不是真心的,他是存心想捉弄她,會離開早就在預料之中……然而嘴唇才剛微張,卻嘗到一種澀澀鹹鹹的滋味,略回過神,她才發現自己居然在掉眼淚。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一直以來,不管遇到任何重大的挫折,她第一個反應絕對不會是哭泣;她甚至還有辦法不帶情緒地分析,就好像受到挫折的不是自己一樣,無論情況如何惡劣,她都有辦法像個旁觀者一樣冷靜。
但是這次好像行不通了,心痛的感覺正在侵蝕她所有的自制力,要不是大喜大悲的情況從來沒有在她身上發生過,她此刻可能不是安靜的流淚,而是痛哭失聲了。
掉了兩三滴眼淚之後,她忽然想到,也許這正是庾隼翼真正的用意,看準自己深陷之後就來個一走了之;現在她在這裡心痛如絞的哭泣,說不定他正在美國的哪一個娛樂場所大肆慶祝自己的陰謀得逞呢!
越想越覺得這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他曾經那麼討厭自己,討厭到不昔用任何卑鄙手段來使她屈服,說不定,這是他有史以來最成功的一次計謀。
一想到也許自己撐了這麼久還是正中他下懷的落入他的圈套,她就連一秒鐘也沒有辦法待在這個充滿他氣息的地方。
可惡……
不甘心地抹去即使在她跟母親面臨最困難的窘境,即使她面對庾隼翼當年最惡毒的刁難時也沒有掉過的眼淚,一轉身卻發現——
「珊。」
低沉卻透明澄澈的音質帶點意外的興奮,昔日總是傲慢森冷的目光此時正蕩漾著一抹讓人無法抵抗的溫柔。
一身黑色長大衣,儘管看來風塵僕僕又一臉疲憊,然而那張融合了韓國式的清秀和台灣式的俊雅臉孔還是好看得讓人心旌蕩漾,高挺的身材使得門框相對顯得低矮的那個人不就是——
發現自己想叫他的名字,喉嚨卻被什麼東西卡住,貝郁珊一時之間只能征愣地仰頭看著他。
兩人的距離已經近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了,然而貝郁珊卻仍有著嚴重的不真實感,最主要的原因就在於自己的眼前莫名地起了一層薄霧。
忙著解開身上厚重大衣的庾隼翼卻因低著頭而沒有發覺。
在干冷的天氣穿起來相當保暖的長大衣,一旦回到台灣,就熱得讓人受不了;尤其一踏進自己這個刻意用上等樺木鋪設地板的房間,那種幾乎會冒汗的感覺就讓他一分鐘也穿不住。
僅僅只是一整天沒有見到,不,充其量也只能說在該見面的時間沒有見到,竟然會產生恍如隔世的感覺。那種以為他已離去不會再回來的恐慌,讓貝郁珊覺得彷彿做了一場可怕的惡夢。
剎那間,她瞭解自己對庾隼翼的感情或許已經不是深陷兩個字就可以形容的了。
「你……跑去哪裡了?」
異於平常冷得讓人沮喪的聲音,此刻這個像是經歷了長久的等待和煎熬而發出的聲音,其中的撒嬌和埋怨讓庾隼翼詫異不已。
不過,因為正在努力跟長大衣的鈕扣奮戰,他沒有抬起頭來便帶著歉意的解釋:「我是趁著你昨天睡著的時候搭飛機回美國處理一些事情,本來應該在你下班之前去接你的,可是班機延誤了……」
這時他才猛然想起,平常對他的慇勤視若無睹的貝郁珊今天怎麼會突然關心他的行蹤,還特地跑到他的房間來找他,難道她是在怪自己沒有去接她下班嗎?
早已把接她上下班當成是每天例行的工作,就算自己的確是因為把美國公司撇下太久而不得不回去一趟,他也認為沒有及時趕回來接她以至於受到責備也是應該的。
理所當然地這樣想,庾隼翼完全忘了自己以前是十多麼驕矜倨傲、唯我獨尊的一個人了。
愛情改變他的程度,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曉得有多深。
好不容易把最後一顆鈕扣解開,悶熱到已經稍微冒汗的肌膚才稍微感覺到一點涼爽,正抬起頭想為自己的不告而別道歉時,卻發現那仰起與他對視的目光變得很不一樣。
是他看錯了嗎?
他怎麼覺得貝郁珊凝望他的眼中注入了一抹類似情感的光芒,以往在那雙自製的眼中,他看到的永遠是警戒與不得不讓人保持距離的冷漠。
「珊,怎麼了?你……在生氣啊?」
低柔得足以令人沉醉的嗓音輕而易舉地震人心坎,被淚水浸潤的雙眼或許有融化根深蒂固的冷漠作用,望著明明沒有做錯,卻一臉歉意的俊秀臉龐,貝郁珊忽然覺得什麼考驗、什麼敵意都不重要了。
更讓她覺得吃驚的是,聽著他低柔乾淨的聲音,望著他那雙在樓梯間的小燈襯托下更加深邃的黑眸,她忽然產生一股想緊緊抱住他的冷動。
而她也立刻這麼做了,不僅如此,她還主動送上自己的雙唇,以自己也感到詫異的火熱貪婪地吻著他。
對她這種出人意料的主動庾隼翼只讓利己愣了兩秒鐘,禁慾到已經快要承受不了的他雖然也感到疑惑,但是這種疑惑很快就隨著她翹開自己的嘴唇,生澀卻大膽地挑動自己舌尖的舉動而被拋在腦後。
他以前當然也不乏被女性主動親吻的經驗,事實上,主動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多得數不清,然而能夠引起他身心震顫不已的,卻只有貝貝郁珊一人。
正是因為清楚只有在碰觸她的,真正的滿足感才會包圍自己,即使她曾經是自己最厭惡的人,他也沒有經過多大的思索和掙扎便坦然面對這段感情。
幡然改變自己的態度是希望能夠盡早得到她的回應,但是她日換一日,始終看不出任何被感動跡象的冷淡和漠然一度也曾令他相當沮喪;知道她擁有無人可比的耐心,他也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這次回美國,他也找時間跟自己的父親說起他跟貝郁珊的事,並且談到要考慮回國發展,就在他以為前景還是一片黯淡時,沒想到她……
「唔……」
那種狂熱、激情、濃烈、急切想將他吞噬的吻,輕易阻斷他的思緒,對她爆發性的熱情感到詫異之餘,庾隼翼當然沒有忘記要順理成章地對她來個上下其手。
至於她為什麼突然變得熱情的原因,他處於燃燒中的頭腦根本沒有多餘的理智去思索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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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看來冷冷淡淡、酷到不行,其實內心蘊藏了火一般的熱情,只是這樣的熱情在沒有遇到百分之百信任的男人之前,是不會流露,也不會被點燃的。
要是沒有足夠的耐心和信心,很容易就會對一個缺乏溫暖味道的魔羯女子感到失望;但要是肯持之以恆的散發體貼與善意,從冰冷中走出的魔羯女子,其熱情如火的程度足以令人懷疑之前那個外表冷漠十足的女人是不是她。
被貝郁珊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一塌糊塗的庾隼翼現在就有這種想法。
真的很難相信,那個在整個激烈的過程中顯得貪得無饜、渾然忘我、佔有性極強的女人真的是之前那個步步為營,冷得好像沒有個人情緒,悶到似乎沒有七情六慾的貝郁珊?
腦袋被這種疑惑塞的滿滿的,縱使很想躺下來好好睡一覺,庾隼翼還是忍不住撐起身體,對著一臉倦意嘴角卻掛著滿足淺笑的她猛瞧。
而她,不僅用溫柔得讓人愛憐的目光回望他,一隻手甚至還意猶未盡地在他的喉結上流連。
「珊,你這樣……算是相信我了嗎?」儘管對她的主動感動到無以復加,庾隼翼還是不免擔心。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不過她低沉的回答卻跟他的問題毫不相干。
愣了一下,對於她這種迂迴式的表態庾隼翼一時會意不過來,他很認真的澄清:「我幹嘛不回來?在你還沒有相信我之前我會一直住在這裡,就算被你討厭也無所謂,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了,這次回去我還特地請了長假……珊?」
像是終於看清楚那蘊涵在那雙向來自製內斂眼中的光芒是屬於含情脈脈的那種,那副全心全意,彷彿下定決心追隨他的目光是那麼專注而充滿依賴,讓被注視的他感覺到她矢志不移的堅貞。
「你是……怕我不回來了嗎?」
既然會怕,那不就表示……一個自己期盼已久的答案呼之欲出,他忘了呼吸緊盯著她。
直視著他的眼,蘊藏著靦腆卻又讓人無法忽視的火焰,那種含蓄的熱情非但不會讓她感到負擔,反而有一種被全心全意信賴以及托付的感覺,使得被注視的貝郁珊不禁一陣狂喜。
她沒有回答,只是張開雙臂,一隻手穿過他的腋下,一隻手繞過他的頸後,以自己所能施展的最大力道緊緊摟住他,把臉盡量貼緊他的胸膛,聆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能夠像現在這樣,讓她緊緊抱著,一副愛嬌又依偎著自己的模樣,那當然是很好;但是,沒有問出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終究讓她無法安心地享受這天上掉下來的艷福。
「是這樣對吧?你也開始在乎我了對嗎?」
他想抬起她的臉,但是她卻像鴕鳥一樣直往他的身體躲藏,最後則乾脆將臉整個埋進他的胳肢窩。
「不要再問了啦……」
儘管她的行為可以熱情如火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但是言語上,她還是傳統保守的。
那一味逃避、羞於啟齒的模樣看在庾隼翼眼中真是好笑又好氣。
他歎了口氣,沒辦法,既然她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又非得要一個答案才能安心,那就只有——
「哇啊!庾隼翼你……」
身體忽然被壓在底下,加上那種顯而易見的詭譎眼神,不用說,他當然是準備要……
但是,剛剛才連續做了兩次,而且又是在那麼激烈的情況下,他怎麼可能還會有體力?然而身體下部所感受到的堅挺卻又明白的告訴她,她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
「說!」重拾以往的個性,他近乎霸道地命令,額頭同時頗具威脅性地抵住她的。
「說什麼啦?」
「說你該說的。」
「我不知道該說……」
顯然庾隼翼已經掌握到技巧,一個忽然下降的濃熱深吻加上手腳並用的挑逗,貝郁珊的身體立刻就起了令她羞窘的反應。
「唔……」
當他毅然離開她的唇時,果然成功地看見那原本還帶點倔強的眼變得迷濛而依依不捨。
「現在知道該說什麼了嗎?」
雖然嘴唇離開,他的手可沒有因此停止,那在她胸前溫柔撫摸著的手.輕易就讓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從身體深處被引出的熱氣逐漸上升,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勾住他,繼續進行那個令人暈眩的纏綿熱吻。
好舒服啊……
「我……」好想再讓他進入,這種貪得無饜的想法連她自己都覺得可恥。
「怎麼樣?」
手指逐漸下移,來到一個絕對會讓她投降的地方,輕輕碰觸,那種若有似無的輕觸果然使她起了劇烈的反應。
「喜歡你……」
「不只是這樣。」對這種含蓄的表態不滿意,他熟練的找到敏感的深處,予以輕微的刺激。
焦躁感籠罩全身,她哀求似地看向他,一隻手又企圖去勾他的頸子。
「翼……」
對於她這種親暱的呼喚感到滿意,庾隼翼總算讓自己的昂揚進入她。
不過,那靜止不動的情形更是要命,她困惑地皺起眉。
「說你愛我。」他漾著愉悅笑意的眼直視著焦躁不已的她,低沉的聲音略帶恫嚇。
這種話她怎麼說得出口,但是他的眼兼具威脅與誘哄,只見她在遲疑了一會兒之後,終於吞吞吐吐地說:「我……我愛你……」
庾隼翼鬆了一口氣,知道這已經是這個保守女人最大的極限。
看來,以後他有必要對她多做這方面的訓練,直到她內在的熱情與外在的冰冷合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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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這個家人去樓空。
因為庾隼翼有意思要回台灣發展,但那畢竟不是容易的事,需要慎重的評量。
不過,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貝郁珊捨不得他就這樣放棄高薪和好不容易得到的職位。
更何況,在受到董事長全面信賴的情況下,他在美國的公司大有可為,回到台灣,一切都得重新開始。
雖然不擅於用言語來表達對他的愛,但卻能用實際的行動來證明,她的際行動就是毅然辭掉工作,「包袱款款」舉家跟著他到美國。
反正她的舉家也不過就是她跟母親兩個人,所以做起這件事來,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可想而知,庾隼翼對她這樣的決定有多麼感動,儘管他也曾經想過用死皮賴臉的方式將她拐回美國,但是他知道,除非她自己下決定,否誰也別想試圖去更動她;有時她的固執簡直是冥頑不靈到令人吐血的地步,所以這個念頭始終停留在想想的階段。
正在煩惱究竟該怎麼解決時,她居然一聲不吭地把工作辭掉,然後在某一天的下午當他一如往常的準備送她去上班時,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報紙一邊丟出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而她當時的語氣就跟她平常在說「今天的咖啡還不錯」那樣的稀以平常,倒是庾隼翼本人在足足愣了五秒鐘之後,才用興奮又不敢確定的語氣拚命問:「真的?是真的嗎?」
然後就是抱著看來依舊鎮定的貝郁珊猛親。
看起來好像是庾隼翼得了便宜,不僅有個准老婆死心塌地準備跟著他,還願意捨棄目前的一切隨他漂洋過海。
但是對貝郁珊而言,這可是經過審慎冷靜、日夜不停的思量的結果。
一旦談戀愛就等於打算結婚,這對於傳統觀念濃厚的魔羯女子而言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所以在確定自己深愛著他之後,死心塌地付出一切也就變得理所當然。
最重要的是,綜觀各方面的條件,無論是經濟、學歷、未來的發展性,庾隼翼都讓她放心,更何況他又有一張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非常賞心悅目的俊秀臉孔,無時無刻不在精打細算的她,當然會想擁有、控制、和獨佔。
所以看來好像是施恩給庾隼翼,其實暗地裡她卻在奸詭地笑著,她是撿了個大便宜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