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阿清啊,一組殺來!」有著微卷短髮的男人朝著香腸攤老闆伸出黝黑肥手。玩了一個多小時,終於贏到一組米腸包香腸,真的是有給他爽到啦!
香腸攤老闆阿清,動作俐落地夾起烤得熱燙的米腸,用夾子把米腸往兩頭撥開,放入漫著焦香味的烤香腸後,加入一些自製的蘿蔔乾,再淋上一些辣醬,然後裝入吸油紙袋,遞給卷髮男人,「總算是給你賺到啦!」阿清露出一口泛黃的牙。
卷髮男人接過食物,張口就咬。「講到烤香腸,還是你的技術贊!」指甲有著黑垢的肥手,抓起幾顆碗公里的蒜頭,放入油膩膩的大嘴裡。
「你講那不是廢話嗎?想我香腸清,在這裡賣了幾年的烤香腸烤米腸啊?要論烤的技術,還沒有人比得過我啦!阿清嘿嘿笑道。
「這麼臭屁喔?」花襯衫男人加入對話。
「不臭屁他就不是香陽清啦!」穿著汗衫的男人,咬了咬嘴裡的牙籤。
「干!到現在還沒吃到半口香腸,我就不相信我贏不到!」花襯衫男人抓起碗公里的骰子,放手一甩,「十八啦!」「你又輸啊!哇!哈!哈!」「靠夭啦!再來!」說著說著,花襯衫男人又抓起骰子,用力一甩。然後是骰子在碗公里滑動的聲音。
「哇,又輸啊啦!啊你乾脆花錢買來吃就好!」「不爽咧!就是要贏一次!」花襯衫男人不屈不撓,毅力非凡,儼然一副就算拋頭顱、灑熱血,也要贏到香腸的表情。
「厚,你有夠鐵齒啦!手氣不好,就不要玩咩!」咬著香腸的卷髮男人,睞了一眼花襯衫男人。
「十八啦!」花襯衫男人很堅持。
幾個中年男人國台語交雜的粗俗吆喝聲,依舊充斥在這小巷口。
巷子裡是一整排的老舊公寓,有不少住戶,又因為附近有兩所學校,讓這個小巷口聚集了不少小吃攤,有肉圓、鹽酥雞、壙肉飯、現炒、烤香腸米腸,還有麵攤。
比較特別的是角問的小麵攤,因為只有這個攤位的老闆是個女人。
她是個看來約莫四十出頭的中年婦女,身形清瘦,面貌姣好。麵攤的營業時間自傍晚四點開始,一直到凌晨十二點。
她賣的東西很簡單,水餃、陽春麵、切仔面、餛飩麵、棵仔湯,還有鹵蛋、海帶、豆千絲、鹵大腸、豬耳朵等。簡單平凡的麵食,卻因為口味道地、很有古早味,加上料多實在,價位又合理,所以生意甚是不錯。
鍋裡的滾水直冒著白煙,一顆顆又白又大的水餃在水面上滾動著,她俐落地撈起水餃,瀝去多餘水分,盛入盤中。
「喬喬,幫我送水餃給三桌的客人。」她喚著坐在一旁角落的女兒。
「喔,好。」周妍喬自書中抬起一張靈秀的臉。她合上護理學導論的課本,走到張玉瑛身旁,接過那盤她目側大約裝有五十顆水餃的大盤子。
她剛升上護專二年級,知道母親賣面辛苦,所以自我要求甚高,希望畢業後能考到護理師執照。
為了幫母親的忙,她總是在下課後背著書包穿著制服就往麵攤跑。母親一個人忙得過來時,她就乖巧地坐在角落那張桌子複習課業;若忙一點時,她就會幫忙送送東西、收錢、洗碗筷。
周妍喬小心翼翼地捧著那盤水餃,邊繞過幾張桌子,邊想著三桌會是怎麼樣的客人呢?能夠吃下這麼多水餃,應該長得頭好壯壯吧?會不會像港星洪金寶那樣?她笑了聲,人已走到三桌。
「水餃來囉。」把盤子擺上桌後,她又甜聲道:「請慢用。」
「我還要再點一碗餛飩麵,再切豬耳朵、大腸、海帶五十塊。」年輕男孩的聲音略急。
她直起身子看著三桌時,才發現有兩位客人。
說話的那位看來個子比較矮一點,眼睛細細小小,感覺有點鬼頭鬼腦,應該是個有著小聰明的人。當她送上水餃時,他已迫不及待抽出免洗筷,夾了一顆熱燙的水餃入口,邊吃還邊發出「晤呼呼,好燙好燙」的聲音。
那是剛起鍋的,當然很燙啊。真有這麼餓?周妍喬怔了下,看著那吃相誇張的男孩。
「還有事嗎?」當一道較為低沉的聲嗓響起時,周妍喬才想起這桌還有另一個客人,她側過臉看著他。
他的身形看來較為修長,面貌出色,不是那種儒雅型的好看,而是帶點傭懶,還有一些些沉鬱的帥。他那雙黑幽幽不見底的深目,正直勾勾的望著她。
被他那耐人尋味的眼神看著,她一張小臉慢慢染上溫熱,咬咬下唇,她略顯不好意思的開口:「呃……沒事,等等就幫你們送來。」朝他微頷首,她轉身跑開。
「老大,她是咱們隔壁那所護專的耶。」吃著水餃的年輕男孩看著對面讓他敬佩不已的偶像老大,關書修。
「我有看到制服。」關書修淡淡應了聲,幽深的眸光鎖在那道方才離開的纖秀背影上。
其實他早注意她一段時日了。他和她就讀的學校在同條路上,曾幾度在路上擦身而過,他對她印象深刻,只是不知道原來她家是開麵攤的,而今日就這麼碰巧,他來到這裡吃消夜。
「喔。」喝了兩口熱湯後,邱均偉又夾了顆白胖水餃送入嘴裡,兩頰塞得鼓鼓的。「哎呀,真是可惜,制服上沒繡名字,不然就可以知道她的名字了。」關書修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名字想做什麼?」
「嘿哩……」邱均偉神秘兮兮笑了幾聲,「不是老大你想知道嗎?」
「我說過我想知道了?」關書修抽出一雙免洗筷子,夾了顆水餃。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對她有興趣。」邱均偉一臉曖昧。
關書修濃眉一揚,薄唇微揚,「我表現得很明顯?」
「你是我老大耶,我還看不出來的話,那就太對不起你啦!」邱均偉笑得雙眼瞇瞇。
他們是同班同學,念的是職校夜間部的餐飲科。關書修曾念過兩年普通高中,但不知何原因又轉念職校,還從一年級念起,所以他的年紀要比邱均偉長上兩歲。
除了年紀的因素,也因為關書修在二年級時,曾拿下全國高中花式調酒冠軍,所以邱均偉甚是崇拜他,老愛在他身邊跟前跟後的。時間一久,他就自然而然稱關書修為老大。
關書修睨了他一眼,「你還是不改狗腿本性。」搔搔頭,邱均偉露出一口卡到菜渣的白牙,「哎呀,老大,我說的可是實話,誰讓我這麼崇拜你咧,你的一舉一動我可都是看在眼裡,放在心裡啊。」
關書修似笑非笑,「那就給你機會,讓你再狗腿一點吧。」
「我知我知我知!」邱均偉搶著開口,不小心還噴了幾口口水。「要我去打聽那女生,我說得對吧?」
瞇起黑眸,關書修睇著對面年紀比他小的男孩,淡淡開口:「還真讓你說對了。」
「啊哈哈!我就說啦,關於你的一切,我可是清清楚楚,簡直可以媲美你肚裡的蛔蟲。」
「媲美」是這麼用的嗎?關書修夾了顆水餃,一口塞進邱均偉那因大笑而張大的嘴裡,嘴角勾著淺淺的笑紋說:「我身邊只有你這只跟屁蟲!」
「唔唔唔唔唔——」忙著咀嚼口中突然被塞入的餃子,邱均偉口齒不清地笑說:「這麼說……老、老老大是是……是屁囉?」
「給我安靜吃你的餃子。」關書修賞了枚白眼給他。
「唔唔唔,吃完餃子打聽嫂子!」
「你真是……」正欲說些什麼,身後傳來的驚呼聲打斷了他。關書修轉過臉,發現麵攤那裡不知道在爭執些什麼。
麵攤老闆身上那件圍裙被一個看來約莫五十歲年紀的男人用力扯著,老闆的女兒則是奮力拉著男人,試圖把男人拉離。男人像是被引出怒氣,一個不爽,大手一揮,周妍喬被甩了出去。重心不穩下,她直接撲倒在地。
見她被摔出去,關書修心頭一個抽緊,想也不多想地邁開長腿,就往周妍喬的方向走去。
「要緊嗎?」一手拉起她的手,一手環過她的腰,他將她從地上扶起。
周妍喬搖搖頭,秀氣的雙眉輕皺著,「我沒關係。」她仰起臉,才發現扶起自己的人是他。
「啊,謝、謝謝你。」他靠她好近,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清涼味,像薄荷,感覺很清爽。那輻射出男性氣息的厚實胸膛就在眼前,甚少和異性如此近距離接觸的她,發現自己的心跳倏然變快了。
「你這個黑心肝的男人,死不要臉!要吃不自己去賺,只會回來欺負我們母女,你算什麼男人!」張玉瑛的聲音揚了開來,召回周妍喬的注意力。
察覺自己就這樣傻愣愣看著他,周妍喬倏地斂下視線,咬著唇,不好意思地自他懷裡掙開。
「你走開啦,這是媽媽辛苦賺來的錢,你不能拿!」她走到中年男人身側,再度推著他。
「你這死丫頭!也不想想你是從哪冒出來的,敢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沒有我的種,會有你這個不孝的丫頭嗎?我要不要跟這個死女人拿錢,還輪不到你來管!」中年男人手指猛戳周妍喬的額頭,一臉兇惡。
「敢再動她,你試試看。」中年男人的手猛然被攫住。關書修看了眼周妍喬已然被戳紅的秀額,鬆開了中年男人的手,語氣冰冷。
「你這小子哪來的?」中年男人揉揉發痛的手指,「這是我們的家務事,干你屁事?我警告你,你少多管閒事,要不然——」
「要不然怎樣?」邱均偉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口中咬著一根牙籤,走路姿態大搖大擺,看來雖很台,但他的表情凶狠得讓人看了心驚。「我告訴你,你現在說話的對象可是我老大,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你最好乖乖離開,不然我讓你用爬的出這個巷口。」他吐掉嘴裡的牙籤,抖著腳瞪著中年男人。
「年紀小小毛都還沒長齊,就敢跟我嗆聲?」中年男人捲起袖子不甘示弱,看了一眼邱均偉和關書修的制服後,得意笑道:「原來是附近那個放牛學校的學生喔,難怪專做這種恐嚇人的事。明天我就去學校問問你們教官,看你們學校是不是都教學生多管閒事,還有威脅恐嚇別人。」
「威脅?恐嚇?」邱均偉抖了抖身子,「哎喲,我好怕我好怕喔!拜託大叔不要跟我們教官講,不然我就揍得你明天連開口說話都有問題。」他的語氣變狠,並一記拳頭重重落在中年男人鼻樑上。
中年男人痛喊,雙手摀住鼻血亂噴的鼻子,「你你你——你們給我記住,我我我、我一定要讓你們教官記你們大過,讓你們沒學校可念!」
「好啊,請便!」邱均偉掏掏耳朵,「這位大叔,你大概不知道我家老大名氣響噹噹,像他那樣的人才,學校可是當成寶的呢。再說,私立學校最怕沒學生去念了,你盡量去講啊,我等著看學校會不會退我們學!」
「你你、你們這兩個死傢伙!我——」中年男人咬牙切齒。
「唉唉唉,好可憐喔!大叔,你鼻血一直流耶,快去看醫生啦,不然失血過多暈倒在這裡可不好看!」
中年男人聞言,打開摀住鼻子的雙掌,果然滿手都是鮮血。他惡狠狠的瞪了邱均偉和關書修後,朝著張玉瑛大喊:「你給我小心一點,我會再來,別以為我會這樣就算了!」咚!一隻鐵湯匙敲上他後腦勺,他哀號一聲,捂著鼻子撫著後腦,連跑帶跌的,一路踉踉蹌艙離開麵攤。
關書修笑了聲,「你會不會太狠?還拿舀湯的大湯匙丟他。」
「我本來想拿碗丟他,但是碗會破,所以才用湯匙,算他走狗運!」邱均偉突然笑得狗腿,「老大,我剛剛那樣有沒有很帥?」
關書修瞥了他一眼,末置一詞。他一個旋身,長腿一邁欲回到位子上繼續他的晚餐,卻被喚住。
「兩位同學,謝謝你們的幫忙。」張玉瑛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快步跑來,她看著關書修道:「真的是非常謝謝你們,你們今天吃的都免費啦,就讓我請一次客!」
「真的嗎?我們吃什麼都不用付錢嗎?」邱均偉聽得小眼發亮。
「真的啦!你們千萬不要客氣,想吃什麼儘管跟我女兒說,我馬上幫你們做。」張玉瑛笑說後,轉頭對著周妍喬交代道:「我先去忙,你看看他們想吃什麼,幫他們點一下餐。」拍拍女兒的手後,她回到攤子前。
周妍喬應了聲,緩緩移動視線。很奇怪的,明明兩人都站在她前方,但她的目光就是會放在那被另一人喚作「老大」的人身上。
他的眸光也與她的相觸。那眼神帶著專注,輻射出灼灼的熱意,有點野性,也有點執著。在他那麼強烈火熱的注視下,她感覺自己的臉頰轟然燒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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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妍喬踏出校門,才轉往左邊方向,便瞧見了一臉閒適倚在學校圍牆邊的關書修。他的書包斜斜地掛在左肩上,雙手抱臂,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被他用那樣火熱的眼光看著,她紅了臉,低首快步越過他。
就在她走過他身前之際,他開口喚住她,「周妍喬。」
她停下腳步,回首望著他,那雙又大又圓的黑瞳中,滿是詫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昨晚她並未和他再說過話啊。
關書修淡淡笑了,「有心的話,想知道一個人的名字並不困難。」
她揚睫看入那雙幽黑不見底,卻閃著異輝的深眸裡。
有心的話……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夕陽的橘紅光斜落而下,餘暉在他臉上打出陰影,讓他的五官看來更是深邃立體。她發現他的眉心問有著淺淺的刻痕,他常常蹙眉嗎?而那幾道淺痕,在他臉上刻畫出另一種特別的氣質,有一點落拓、有一點滄桑,卻又帶著一些沉穩。
老實說,她覺得他真的好好看,好看到她想這麼一直看著他、看著他。
一部聯結車經過,鳴著長又響亮的喇叭聲,將周妍喬那一瞬間的迷惘心緒拉回。察覺自己竟那樣傻乎乎盯著他好看的臉龐,她微微困窘著。
「那個……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垂下粉頸,她小聲地問。
「等你。」關書修微微低頭,看著她染上天邊霞色的側顏,明白她該是受了自己影響。這樣的想法讓他薄唇揚起好看的弧度,「一起走吧。」
「一起走?」她抬頭,一臉困惑。
「有什麼不對嗎?」他目光沉靜,始終落在她臉上。
「你和我同方向?」
「去你家麵攤吃麵,這應該是算同方向吧?」他定定望著她。
她頓了下,才點點頭。
「那走吧。」他先邁開步伐。
周妍喬緩緩跟在他身後一步的距離。
她看著自己的鞋子,是圓頭的白皮鞋,再看看前方那雙大腳的鞋子,是黑皮鞋,但鞋尖沒她的圓;他是深藍色的長褲,她則是連身的白色及膝裙。這樣一前一後,雖然始終差了一步遠,卻有一種暖暖的感覺。
「你放學後都去麵攤幫忙?」走在前頭的關書修突地開口。
她愣了下,才應聲:「是啊。」
微風揚起,吹亂了她齊肩的黑髮。她伸手撥了撥,將頰邊的髮絲勾到耳後,露出白皙柔潤的鵝蛋臉。那恬靜的姿態,讓側首凝視的關書修有那麼一瞬的失神。
他瞇了瞇眼,目光順著她因撥發而舉高的纖細手臂緩緩移到她手腕。然後他探出手掌,一把握住她的秀腕。
「啊?同學,你——」當他掌心的溫熱染上她之際,她全身似有微弱電流竄過,麻麻癢癢,心跳驟然加快速度,似是要奔出胸口。
周妍喬看著被握住的地方,小臉燒紅一片。不否認還滿喜歡這種被他掌心包覆的感覺,但還是不好意思地掙扎了下。
「關書修。關心的關,書籍的書,修改的修。」他掌心微微使力,制止她試圖抽出手腕的動作。
「……呃?」因他牽握住她,她只好走在他的身側。
「我的名字不叫同學,叫關書修。」他側目看她,黝黑的深瞳裡閃爍著灼灼火光。「昨晚你媽問起,你沒聽見我的名字嗎?」
「啊?我沒注意。」那停留在自己臉上的強烈目光,讓她芳頰上的霞色似乎更深了些。
昨晚媽媽忙完一陣子後,回頭招呼他們,她在一旁有聽見媽媽問了他們的姓名;她確實記住了他的名字,但現在卻不好意思讓他知道她其實已記牢他的名字。
周妍喬垂下視線,試著尋找話題好讓自己能夠用輕鬆的態度面對他。「那個……關同學,謝謝你昨晚的幫忙。」好半晌,她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轉移那份異樣情緒的話題。
「我叫書修,不叫關同學。」他薄唇動了動。
她愣了一會兒,在他強烈的注視下,她嚅了嚅菱唇,吐出的語調軟軟的,「書……書修。」不知怎地,當他的名字從自己口中說出時,她竟有一種甜糖在口中化開的感覺。
關書修淡淡笑著,「昨晚鬧事的那個男人是你爸爸?」
「嗯。」她點點頭,「他和媽媽很久以前就離婚了。」
「他常到麵攤去鬧嗎?」
「沒錢可以賭的時候就會來要錢,要是媽媽不給他,他就會用搶的,就像昨晚你看到的那樣。」他靜了幾秒鐘才開口:「以後我上課前和上班前繞過去看看好了。」
「上班?」周妍喬困惑的盯著他被夕陽染上一層柔和橘光的側臉。
「我是夜校生,第一節課是六點十分,晚上下課後我有一份工作。趁著第一節課前,還有下課後上班前的空檔,我可以繞去麵攤看一看,這樣你爸爸應該就不敢再去鬧了。」
原來他是夜校生啊。在這之前,她僅能從他的制服得知他念的學校就是她學校隔壁那一所,卻不知他念的是夜間部。
「你上大夜班?」
「是啊。」她偏頭想了想,才問:「大夜的工作場合,好像都比較複雜?」
關書修看了她一眼,「你怕嗎?」
「怕什麼?」她對上他沉沉的目光。
「怕我這個人很複雜。」周妍喬停下腳步,細細審視他的面龐。
怕嗎?其實不怕。雖然他強烈的注視會讓她手腳不知該往哪擺,但是她真的不怕他。甚至……甚至她發現自己是對他有好感的。
她搖搖頭,赧顏回答:「不怕。」關書修靜靜的看著她,好半晌後,才徐聲道:「我念餐飲科,晚上在酒吧上班,做調酒師的工作。」
「那……很好啊。」她盈盈淺笑。
「我念過兩年普通高中,後來發現自己對調酒很有興趣,所以轉念職校。」他的目光未曾移動,專注地看著她所有的表情。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只能笑笑回應,「也很、很好啊,有興趣就要好好學習。」
「我是獨生子。」
「喔,還真巧,我也是獨生女。」
「家裡不贊成我學調酒,尤其是我爸,所以我們常起爭執。」他又說。
「其實……」她還在找著適合回應他的話時,卻被他搶定發言權。
「我已經把我的事全讓你知道了,這是我的誠意。」他鬆開握住她手腕的大掌,輕撥她又被風吹亂的及肩髮絲。
「呃?」眨了眨長睫,周妍喬好困惑。他到底想說什麼?修長指節將她的髮絲勾攏到耳後,關書修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她。
良久、良久——「我要你當我女朋友。」他終於說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