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是一段漫長的歲月,可以改變許多人、許多事,當初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離開狄家莊的花小勾,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標緻姑娘家了。她相貌柔美、性格溫婉,此時也只有在她慧黠的雙眼中才能看見一絲往昔的活潑與好動了。
寒冷的冬天清晨,小勾照例起了個大早,梳洗完畢後便到屋外去看雪、看雲、看天空。想當初她是那麼不願意離開狄家莊,來到這裡好一陣子了還嘟著張嘴,成天哭哭啼啼的。然而經過了這麼多年,天天看著這兒的一山一景、一草一木,她慢慢感受到這裡的美與好;尤其是大嬸,也就是狄老夫人的姊姊,簡直是把她們當成自己的女兒一般疼愛。
十年前老夫人是以她姊姊的健康狀況不佳為由要她們姊妹前往照料,到了這裡她們才發現大嬸身子骨硬朗得很,不僅沒什麼病痛,甚至還能一個人下田耕作呢!
小時候她想不透為什麼會這樣,如今她則明白了姊姊早就瞭解的事,那就是她們果真惹老夫人不悅了,所以才會落得被逐出狄家莊的下場。
小勾輕歎,此時的她當然知道是她連累了姊姊,如果不是她不聽姊姊的勸告,非要偷偷和狄劍飛碰面,應該就不致因觸怒老夫人而被連夜帶離狄家莊了。
想想當年的自己是多麼天真啊!居然相信狄家少主人會保護她和姊姊不受老夫人怒氣波及,沒想到才過了短短幾天,這天真的信任便被摧毀殆盡了。
那時候她只是個小孩子,誰會把對小孩子所許下的承諾當真呢?
小勾苦澀地笑笑,轉過身子正想回屋裡,卻見姊姊月眉急急跑出大門,神色焦慮地朝她喊著:
「快,小勾,快到村子裡請大夫來,大嬸她又不舒服了。」
小勾聞言忙跑過去。
「大嬸她怎麼了?喘得很厲害嗎?」
「喘得很辛苦,臉都白了,你快去找大夫吧!遲了就不好了。」
「我這就去。」小勾說著就要跑,月眉喊住了她,遞給她一件外衣。
「穿上它,可別連你也給凍病了。」
小勾謝過姊姊,披上外衣急步朝村裡而去。
※※※
大夫來過了,把過脈,也開了藥方。
「她年紀大了,藥只能讓她舒服點,卻醫不好她,這點你們應該很清楚了。」
大夫在遞過藥單時這麼說。
小勾和姊姊神色黯然,不過仍點了點頭。
「那麼去抓藥吧!」大夫道:「她一發作就讓她喝,不過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她發作的次數會愈來愈多。」
月眉留在屋裡看護病人,小勾則送大夫出門,並且帶著大夫開的藥方子至藥抓藥,隨即又趕回家去。
她煎好了藥,端著到大嬸房裡。
「大嬸好些了嗎?我煎了藥,要不要現在就讓她喝下去?」她問。
「好,把藥端過來。」姊妹倆合力讓老婦人喝下了藥,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躺下,而就在這時候老婦人疲憊地睜開眼睛,並對她們擠出虛弱的微笑。
「我已經好多了,你們姊妹倆別苦著一張臉。」
「您別說話了,大嬸,好好休息一會兒吧!」月眉擔心地說,老婦人卻搖搖頭。
「我睡不著,想和你們聊聊。」她輕歎。「你們知道嗎?我是個被逐出家門的不肖女兒,當年不顧父母的反對跟著我的窮丈夫來到這裡,爹娘到死都不肯原諒我做出如此敗壞門風的事。可是我愛我的丈夫,雖然他很早就過世了,我們甚至沒有一兒半女,但我從來沒有後悔把這輩子交給他。」
「你可以等身體好些了再跟我們說這些,大嬸,大夫說過您應該多休息。」小勾道,但顯然無法說服她,老婦人依然在緬懷過去的神情中侃侃而談。
「我一個人守著丈夫的田,日子過得辛苦卻很滿足,我不害怕就要這麼孤獨過完一生,因為我早逝的丈夫一直活在我的心底。」她滿足一笑,又說:「然後你們來了,雖然不明白妹妹為何忽然要你們來這兒幫我,但是多了兩個說話的伴兒,我很意外,也很高興。」
「您對我們很好,我和小勾都很感激。」月眉握著老婦人的手道。
老婦人微微笑了。
「我們很投緣,我一直把你們當女兒看。我不像妹妹那麼富有,再加上這些年冬天既長又冷,什麼都種不成,連先夫遺留下來的田都保不住,我這一走,恐怕是沒什麼東西可以給你們--」
「大嬸!」小勾喊。「別說這種話,您的病一定會好的。」
「是啊!」月眉也道:「大夫說是小毛病,好好休養幾天就會好,您要振作阿!」
「我知道。」老婦人拍拍她們的手安慰她們。「只是隨便聊聊,別緊張嘛!」
然後她從枕頭下取出一封信。「這個,替我帶到狄家莊給妹妹好嗎?這裡的時局愈來愈差,匪類也愈來愈多,你們兩個弱質女子,待在這兒難保不會出事,還是回狄家莊去吧!那裡才安全。」
「信我們會想辦法替您送到,但我和姊姊是絕對不會回狄家莊去住的,是不是?姊姊?」小勾立即說。
「狄老夫人還未必肯讓我們回去呢!」月眉說著站起來。「好了,大嬸,無論如何您一定得睡一會兒,不能再說話了。來,好好休息,我去熬些營養的粥,等您睡醒了好給您吃。」
月眉於是拉著小勾走出房間,老婦人則是看著她們的背影,不捨的雙眼中隱隱透著淚光。
※※※
在膳房熬粥時,月眉憂心地歎氣了。
「我們得想想辦法,小勾,看有沒有法子能醫大嬸的病。」
大夫說她年紀大了,似乎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丟」小勾攪動著濃稠的鮮魚粥。
「大嬸對我們這麼好,我們難道眼睜睜地看她--小勾,你--你試試看好不好?看能不能醫好大嬸。」
小勾詫異地回頭。
「你在說什麼?姊姊,我又不是大夫,怎麼能醫大嬸的病?」
月眉朝她走來,拉著她的手說:
「也許可以,你說不定可以做到。聽我說,小勾,最近--這幾天你還作夢嗎?」
「作夢和醫好大嬸有什麼關係?」小勾很納悶。
「別管這個,你先回答我。」
「前天,前天晚上我又作了那個奇怪的夢,但--你問這個做什麼?姊姊,我們現在談的是大嬸的病呢!」
「告訴我,小勾,你夢裡都有些什麼?」月眉不理會她,只一逕追究著她的夢境,小勾雖覺疑惑,也只有照實回答。
「和前幾回一樣啊!」小勾道:「有人在夢裡說話,聲音很熟悉,但是我看不見她的臉,只知道是個女的--」
「你有沒有覺得自己什麼地方不一樣了?我是說--身子有沒有什麼奇特的變化?」
「姊姊!」小勾喊。「你到底是怎麼了?淨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月眉沉思片刻,隨即抓著她的手。
「來,把爐火給熄了,我們到大嬸房裡去。」
「做什麼?大嬸才睡著--」
「別多問,跟我走就是了,讓我們試試你能不能救大嬸。」
就這樣,小勾被莫名其妙地帶往大嬸的房間,不僅如此,月眉還要她把右手放在大嬸的胸口上。
「怎麼樣?小勾,有沒有什麼感覺?」月眉焦慮地問。
「只覺得大嬸的心跳很微弱。」
「除了這個呢?沒有其它的感覺嗎?」
「還能有什麼感覺?」小勾對姊姊做出噤聲的手勢。「小聲點,姊姊,大嬸好不容易才睡著,可別吵醒她了。」
「果然還不行。」月眉很沮喪。
「當然不行了,我又不是大夫啊!再說有哪個大夫只用手碰碰病人就能治病的?」小勾蹙眉,今天的姊姊好奇怪,說話和舉止都反常。
「你相信嗎?小勾,真的有這樣神奇的人。」月眉道。
「怎麼可能?」小勾存疑。
「是真的,姊姊沒有騙你。」
「如果真有這樣的活神仙,為什麼不想辦法找他來為大嬸治病呢?」
「那人已經不在世上了。」月眉低下頭,聲音帶著深深的悼念。
半信半疑地,小勾問:
「那時候你年紀小,記不得了吧!」
「那麼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我很想聽聽那個故事。」
月眉搖頭。
「那不是一個故事,是一個事實,而且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小勾皺眉。
「你是不是不舒服?姊姊,我總覺得你今天很反常。」
月眉勉強笑了笑。
「沒什麼,我很好。好了,去把粥再熬一熬,晚一點好盛過來給大嬸吃。
盯著姊姊看了好一會兒,小勾點頭應允,離開房間往繕房走去。
※※※
老婦人終於在未冬的一個深夜撒手西歸。
月眉姊妹倆含淚處理好後事,望著屋外的新墳,忍不住又是一陣感傷。
「我們真的要離開這裡嗎?大嬸她孤零零的會寂寞的。」小勾拭著淚道。
「大嬸說的沒錯,這個荒涼的地方確實不適合我們姊妹居住,我也不想離開大嬸,但你的安全卻更重要。」月眉也抹去眼角的淚水。「何況我們還答應了替大嬸送信回狄家莊的,這件事我們一定得做到。」
「你不會是想回狄家去吧?姊姊,我可不願意再回到那個地方住。」
「你只是在生氣,氣少主人沒有阻止老夫人將我們逐出狄家莊。」
「那時候我當他是朋友,他對我保證過的。」小勾蹙眉道。想起狄劍飛的『背棄』,依然令她生氣。
「我猜他並不知道這件事,老夫人肯定是瞞著他的,否則又怎麼會要我們連夜趕路?」
「他承諾過的,卻沒有做到,這樣的人我一輩子都不想再和他說一句話。」
「是嗎?」月眉笑了。「我還記得你說過他是你這輩子所見過最好看的人呢!」
小勾的鼻子和眼睛全皺在一塊兒。
「我才不會說這麼可恥的話。」
「如果你記得少主人給你的許諾,那麼你應該也記得自己曾經說過什麼話。」
「他還算是我們的少主人嗎?我們已經不在狄家莊了。」小勾懊惱地提醒姊姊。
是的,她沒忘記自己說過狄劍飛好看,但那時候她年紀大小了,根本沒見過幾個男人,那評語顯然並不客觀,真不明白姊姊為何要提起這件事。
「老夫人並沒有將我們送給大嬸,我們當然還是應該稱呼他少主人。」月眉忽然想起什麼,搖了搖頭。「不,他這會兒應該是莊主了,瞧我糊塗的,都已經過了十個年頭了啊!」
「不管他是少主人還是莊主,總之我不想再見他。」小勾翹著嘴說。
月眉又露出微笑。
「這恐怕不可能,你忘了嗎?我們要替大嬸送信。」
是的,她答應過大嬸了。小勾無奈地歎息。
「能不能送了信就離開?姊姊應該還記得當時老夫人是怎麼待我們的吧?她只有心情好的時候才把我們當人看,而她心情好的日子又是那麼少。」
「我們應該感恩,小勾,想想在我們最無助的時候是誰收留了我們?雖然我們不是狄家買來的下人,也不應該在大嬸死後就這麼不聲不響地離開。」月眉站起來。
「一切等回到狄家莊再說吧!如果老夫人當真不肯留下我們,恐怕我們想不走都不行了。得開始慢慢收拾東西了,冬天一結束我們就要離開這兒回狄家莊去。」
※※※
墳上的雪逐漸消失了,雖然空氣裡還瀰漫著寒意,初春的腳步的確已緩緩向這個落後的村子靠近。
清早,天色未明,小勾又在夢境中掙扎,好不容易醒過來時,居然一身是汗。
她窩在床上,仔細回想著夢中的一切,那模糊的人影、熟悉的聲音究竟代表著什麼?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她夢中不斷困擾著她?
夢裡的景象好像愈來愈真實了。那個人呼喚她,碰觸她的手,令她有極端痛苦的灼熱感。小勾低頭看自己的雙手,它們完好如初,沒有焦黑也沒有髒污,卻彷彿還留著過高的溫度。特別是右手,有點麻木又微微顫抖,她緊握了握,重複了幾次才讓那種異樣感完全消失。
怎麼會這樣呢?小勾煩惱地皺眉,夢到完全相同的東西,而且次數愈來愈頻繁,這可有點不尋常啊!哎呀!是不是生病了?生了一種奇怪的病,會惡夢連夜,最後發狂而亡?
一思及此,小勾嚇得臉都白了,慌忙下床到隔壁房把姊姊月眉給搖醒。
「醒一醒,姊姊,不好了,不好了。」她喊。
「什麼事啊?大清早的。」月眉坐了起來,揉著眼睛問她。
「人家又作夢了,一模一樣的夢。」
「哦!是嗎?」
「我說不定是病了,姊姊,你怎麼可以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月眉笑笑說:
「別擔心,這很正常,你什麼病也沒有。」
「我每天晚上作相同的夢很正常?那麼姊姊一夜無夢安睡到天明反倒不正常嘍?這種話教我怎麼相信?」
「瞧你煩惱的,姊姊說了沒關係就沒關係嘛!」月眉下床來。「你就要二十歲了不是嗎?該找個婆家了,時間過得真是快啊!」
「姊姊!你在胡說什麼嘛?忽然提起這個。」小勾皺起鼻子。
「你就耐心等到二十歲吧!時候一到所有的謎就會有解答了,別急,急也沒有用的。」月眉坐到鏡前梳妝,對著鏡裡模糊的人影輕歎。「真是歲月催人老,轉眼我就要變成老婆婆了。」
「姊姊又胡說了,你一點也不老,看起來還是像花兒一般美麗。」小勾過去摟著她的頸子。
「別灌米湯了,人本來就會老,姊姊才不在乎。」月眉拍著小勾的手。「重要的是小勾快二十歲了,長得這麼好,心地又善良,讓姊姊好欣慰啊!」她笑道。
小勾被這一陣讚美說得臉都紅了,心酸和感動讓她把臉躲在姊姊背後。
「姊姊才是該找個好婆家了,為了小勾耽誤了姊姊的幸福,姊姊如果不趕緊找到好的歸宿,小勾可是一輩子都不會心安了。」
※※※
屋外已不見任何雪花了。小勾和姊姊在大嬸的墳上上香,然後各自拿起簡單的隨身行囊,看了這個她們生活了十年的小屋一眼,姊妹倆將開始她們一段遙遠的旅途。
是的,離開了這麼多年後,她們將首次回到狄家莊,一是為了替大嬸把家書送達,二來萬一小勾堅持不在狄家住下,月眉也堅持應該當面告訴老夫人。
小勾對這個行程一點興致也沒有,相反地,她甚至感覺有點排斥。她一點也不認為大嬸的小屋不適合她和姊姊居住,至少住在這兒要比回狄家莊好多了,用不著看人臉色,更不必低聲下氣任人使喚。
月眉是想得遠一點,她覺得只有在狄家莊,小勾的安全才有完全的保障。她知道小勾不是非常明目她的苦心,至少現在還不明白,然而一旦她覺醒了,安全真的會變成她們唯一迫切需要的。
她們走了好幾天,跟著村裡的商隊翻山越嶺大隊人馬或許延遲了她們的行程,卻也幫助她們躲開了一些意圖不軌的醉漢和旅人。
離開一個大村莊後,她們和商隊因目的地不同而不得不分道揚鑣。此時距離狄家莊還有一段路程,中間還必須越過一座林子,月眉擔心她們必須在林中過夜,於是頻頻催促小勾加快腳步。
「你走得太慢了,小勾,這樣子的話我們是沒辦法在天黑前走過那座林子的。」
「我們不能找個地方過夜,明天一早再穿越那座林子嗎?」小勾道:「就算我們趕在天黑前走過那座林子,到達狄家莊時也已經深更半夜了,我們總不好就這麼冒失地去敲狄家大門吧?」
「你說得倒好,我們倆身上只剩幾個銅錢了,還能找什麼地方過夜?」月眉歎氣。「快走吧!比起露宿大街,去敲狄家的門不是好多了嗎?」
就這樣,小勾和姊姊拚命地往前走。她們夠認真了,天色卻也暗得很快,只一瞬間,她們便發覺自己被夜色所包圍,而週遭是一棵棵的樹木和不知名動物的哮吼及鳴叫聲。
「怎麼辦?姊姊……」小勾的聲音在發抖。「我們是要繼續往前走?還是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這兒?」
「我想--我想我們應該往前走,應該就要到了吧?我們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月眉的聲音鎮靜些,不過她一直緊拉著小勾的手。
「我一直聽你說就要到了、就要到了,結果到現在我們都還沒走出這個林子。
「「啊--一定是林子變大了。」月眉解釋著。「我以前走過不止一次,它真的沒這麼大。」
小勾不想再埋怨姊姊,因為那一點用處也沒有。
「你真的覺得我們該繼續往前走?前面好黑,姊姊,幾乎是什麼都看不見啊!
「「不走也不行,待在這兒的話,萬一有什麼猛獸--」
「我們快走吧!」小勾拉著姊姊走向一大片的黑暗,顯然她寧可掉進斷崖摔死,也不願被猛獸撕扯成一片片再吞入腹中。
才邁開腳步,右方的樹叢發出窪窪奉奉的恐怖聲響。月眉壓下恐懼,拉著妹妹往後退,然而當那聲響再度出現,而且似乎是朝她們靠近時,姊妹倆終於忍不住大聲尖叫。
「熊!是--是會吃人的熊!」月眉指著前方由樹叢中現身的巨大身影喊著,然後身子一軟,整個人便癱在地上。
小勾嚇傻了,動都不能動,接著她才想起小時候曾經聽人這麼說過--裝死。
沒錯,就是裝死!一旦遇上了熊這般兇猛的野獸,唯有裝死才能讓自己逃過一劫,姊姊一定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會立即做出完美的反應。
對自己下的定論深具信心,於是她也指著那頭動物尖叫,接著還痛苦地把手放在胸前暗示她心脈極端紊亂,最後以一個優雅的倒地姿勢結束了她完美的偽裝。
※※※
袁孟揚不明白這兩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三更半夜在樹林裡閒晃,還指著他大呼小叫的,接著便相繼倒地動也不動,是餓昏了還是怎麼的?把他當成熊了嗎!誰都知道這林子裡是沒有熊的啊!
袁孟揚朝她們走過去,站在她們前方打量著她們,半晌之後他彎下身子,先把其中一個扛在肩上,然後伸手打算抱起另一個,沒想到居然引發了另一陣尖叫,臉上還換來幾道指尖抓傷的痕跡。
動手的自然是小勾,她好不容易看清了站在面前的是人不是熊,心理卻一樣害怕。這個人長得高頭大馬,身穿粗布衣裳,一張臉有一大半被鬍子遮住,看起來就像告示上重金懸賞的殺人犯,說起來是跟熊一樣可怕--不,說不定還更可怕呢!
姊姊是怎麼回事?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了還在那兒裝死,應該起來跟她一塊兒抗敵才是啊!
「啊--原來你是醒著的?「袁孟揚對於被抓傷的事絲毫不以為意。「這樣就好了,你自個兒可以走,我只要扛著她就行了。」
「有……有什麼好?」小勾後退了幾步。「你……你快放下我姊姊,我絕對不會議你把她帶走的,你聽見了嗎?」
「你這麼大聲喊,我自然是聽見了。」袁孟揚扛著月眉轉身就走。「快來吧!
看這天色,等會可能要下雨了。」
「喂!你……你等一下……」小勾不想跟上去,又不能不管姊姊自己逃走,只得畏畏縮縮地跟在後頭喊:「你想把我姊姊帶到哪兒去?放下她,你快放下我姊姊。姊姊!姊姊!他不是熊,不會吃掉你,你別裝了,快起來打他踢他啊!再裝下去你要被人家扛去賣了。」
袁孟揚聞言回過頭。
「你姊姊是真的昏過去了。」他說。
「啊?」小勾愣住了,半晌後才又追了過去。「你--這位壯士,拜託你放過我和姊姊,我們姊妹倆無父無母,相依為命,請你可憐可憐我們,放我們一條生路,我……我給你跪下,我給你磕頭。」小勾真的屈膝下跪,還不斷對他磕頭。
「你們待在這裡才真的是死路一條,這裡沒有熊,毒蛇可是不少。」袁孟揚沒有費事停下腳步。「我對你們沒有惡意的,願意相信我就跟著來吧!」
他邊說邊走,一晃眼已經走得老遠。小勾愣了愣,趕忙起身追了過去。不信他行嗎?姊姊這會兒還扛在他的肩膀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