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鎮上的人說,整座山谷會莫名其妙著火?那多可怕!」她輕拍自己的胸口。
「天火不是真正的火,那其實是……」他解說到一半,突然停住。
腦中突然浮現一張清艷絕倫的臉孔,清脆地說著:那一定是地底的蟲子如何如何,它們會散發什麼什麼,你說有沒有道理?
我們解出了天火的秘密!
她和他解出了天火的秘密。
這是他們共通的秘密,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因為他不想和別人分享,尤其是和桑瑪。
「……也沒什麼。大概是魔法吧!」他微微一笑,做了結語。
他的笑意裡帶著一絲悠遠的溫存,桑瑪的心一揪。
有一個人在他的心裡,而且是個女人。
是誰呢?
她捺下心慌的感覺,努力維持柔媚的笑靨。
「魔法?你不會真的相信這個東西吧?現在許多新藥都出現了,我可不相信念幾句嘰哩咕嚕的咒語就可以把一個人治好。」
亞歷臉中浮現莫洛裡婆婆垂死的景象。
當魔法澱入她的體內時,她生生的在他眼前喘出第一口氣……這一切,又怎麼讓外人理解?
「你和斯默這一趟來要待多久?!」他轉開話題。
「我們才來七天,你不會現在就想趕我們走吧?」她俏皮地道。
「當然不是。」他聳了下肩。「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們不急著回去的話……」
在他們身後突然傳出一聲巨響,亞歷立刻回身。
「如果我們不急著回去又如何?」她急著想聽他的下半句。
「等一下,你在這裡等我。」亞歷不由分說,立刻往坡腳下衝去。
桑瑪氣惱地跺了下腳,跟著往下跑。
發出巨響的地方是森林入口處的三盆路口。往前直走會通到華洛鎮,往左轉通向下一個城鎮斯洛克,繼續往上走就是進森林。
一隊由四輛敞篷馬車組成的商隊正好經過,其中一輛突然車軸斷裂,在路中央垮了下來,車上的貨物散落一地。
「有沒有人受傷?」亞歷奔近,第一件事先詢問傷情。
幸好栽貨車上只有前方的車伕一個人,沒有人被壓傷。其他幾輛車立刻停下來幫忙。
桑瑪愣在一旁,幾個小鬼頭興奮地衝過來衝過去,她皺眉再退一步。
骯髒的小老鼠!
亞歷把弓箭往路邊一扔,加入救援的行列。
壞掉的馬車栽運谷粒、麥粉和食水,是重量最沈的一輛。幾個大男人連同亞歷在內,先將車上的貨搬下來,再修理車軸,忙得不亦樂乎。
桑瑪不悅地想,亞歷太喜歡和這些平民混在一起了。
她曾暗示過侯爵幾次,是不是該告誡兒子一下。畢竟他們是貴族,貴族就該有貴族的風範。可是洛普侯爵聽了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她也無可奈何。
車軸修好了。
「一、二、三!」亞歷和幾個男人站在後方,扛起沉重的車底板,另一個男人將支架抽出來。
車底板放回地面,過了一會兒,車子依然穩穩地立著。
「成功了!」一堆男人互相拍背歡呼慶賀。
麥酒開始在男人之間傳來傳去。有人給了亞歷一杯,他仰起頭一飲而盡,古銅色的臉龐在陽光下閃著健康的汗意,她心愛地歎息。
等她將來嫁給亞歷之後,再來慢慢糾正他這些壞習慣吧!
忙完了商隊的事,天色已經昏暗。亞歷把弓箭重新背回身上。她以為他要回去,連忙走過來。
「我們要回去吃飯了嗎?」
「不,我還得去一個地方,你累了先回去好了。」
他抬頭著了一下天色,今天出來的時間比他預期中久,結果打獵也沒獵到。他長哨一聲,他的大黑馬立刻跑出來。
「我跟你一起去,我們要去哪裡?」桑瑪連忙也喚來自己的棕馬。
亞歷沒有回答,只是騎開。
她在後頭追了片刻,旁邊突然出現另一匹與她並騎。
「今天的成果如何?」斯默笑看著妹妹。
「他剛才幫一隊商旅修車軸,根本沒打到獵。」她口氣不太好。
今天斯默就是特地製造機會讓她和亞歷單獨出遊,培養一下感情,沒想到全給那隊商旅破壞了。
斯默安慰地拍拍妹妹的手臂。
「你們要去哪裡?」
「誰知道?」她沒好氣。
亞歷要去的地方倒不太遠,剛轉進幻森林不久,拐了個彎就到了。
那是一間簡陋卻堅固的木屋,立在森林的邊緣,四周有一道石頭堆的□,圈起一個小院子。
房子看起來靜悄悄的,好像有一陣子沒人住,庭院卻沒有雜草叢生的跡象。
然後桑瑪就知道為什麼庭院沒有雜草叢生--堂堂的洛普侯爵之子下了馬,竟然開始整理院子。
老天!
「亞歷,這是誰的房子?」她再好的脾氣也壓抑不住。
他走到那道石牆前,輕輕錫了蹋,其中一顆石頭有些不穩,他撿來一顆細長的小石頭卡進它的縫隙間,將它重新卡緊。
「這是我朋友的房子,她父母半年前加入她的旅行,現在屋子暫時沒人住。」
他竟然寧可看一間破屋子都不肯花時間陪她?桑瑪努力壓下自己的怨怒。
「『她』?她是誰?!」她冷冷地問。
「我朋友。」亞歷只是回頭瞥她一眼。
自蕗琪一家都離開之後,每隔幾天他就會來看看房子,幫忙修理破損的地方,不讓野獸闖進去築巢。
「朋友?我看她住的地方,她應該也是平民吧!」她譏刺道:「亞歷,我真不懂你!你花這麼多時間在這些平民身上有意義嗎?!」
「桑瑪……」斯默想開口阻止。
桑瑪完全不理哥哥。
「他們對你的前途沒有任何幫助,藉機接近你,不過是想從你身上得到一些好處而己,你不會真的以為他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吧?亞歷,你的朋友是我們!是你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是王城裡那些貴族的子嗣!」
啊,桑瑪。斯默閉上眼,一隻手指揉著眉心。
亞歷回過頭,直勾勾地盯住她。
他眼底的尾利和洞察,直透進人心,好像她心底所有的秘密都攤在他的眼前。這真是太荒謬了!她不是該承擔他這種目光的人,那些故意攀龍附鳳、結交貴族的平民女孩才是!
「你覺得這些平民地位不如我們,就一點都不重要?」
「桑瑪不是這個意思。」斯默趕忙出來打圓場。「她只是擔心你對那些平民太不設防,會被有心人利用而巳。」
「所以,在你們眼中我是一個容易被人利用的傻子?」
「不是……」斯默辭窮。
「讓我告訴你們這些在你們眼中『不起眼』、『不重要』、『不如我們』的平民是什麼。」
他的口吻冷靜到近乎無情:「他們是在我們的領地內從事所有士農工商活動的子民。他們的買賣為我們帶來稅金,他們的穀物充盈我們的穀倉,他們蓋的房子為我們遮風避雨。」
他指了指桑瑪身上的昂貴騎馬裝:「像羅先生這樣的織布商,使你的身上有衣服穿。像洛可這樣的馬僮,讓你們有馬可以騎,你鍆現在所吃所穿所用的一切,都來自於這些平民,而你們竟然認為他們一點都不重要?」
他幾句話搶白得桑瑪一口氣哽住。
她自幼尊貴,何嘗被人家用這麼重的語氣說過?更何況那個人是自己心儀的男因為停得太突兀,兄妹倆不由自主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
亞歷雙目灼灼。
一個年輕女人站在木屋旁的小路上,懷中抱著一個襁褓。發現他們三個人發現她,她不安地彎膝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