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白天他都一直發燒、作惡夢,說著夢話,已經搞不清到底是身體上的病痛,還是來自於心底的痛苦。
可是,每一次醒來時,他總會睜大眼睛,一遍遍重複,「明天出發,明天就走。」
紅瑗覺得心裡難受極了,就是岳小寧和南宮孤兩個大男人看到了這一幕,也覺得不好受。眼睜睜看著一個笑面虎變得這樣淒慘,確實太殘酷了。
「怎麼辦?他這樣子,明天怎麼也不能出發的。」
「看著辦吧,實在不行我就點住他的穴道,讓他睡個十天半月。」岳小寧說。
「點穴?可是他現在心心唸唸都想去洛陽,我們這樣子——」南宮孤很為難。
「難道就沒有藥物可以治療嗎?」紅瑗一臉擔憂。
「我們也不知道,或許千年的人爹、萬年的靈芝可以吧。」岳小寧隨口開了玩笑。
沒想到,紅瑗居然就當真了。
「我去找。」她一下子便失去了蹤影。
南宮孤不禁責怪起岳小寧,「葉炙身上的傷其實已經被我們用內力壓住,他現在的問題主要是心病,這世上哪有什麼藥物可以治療心病,你這不是詆騙她嗎?」
「我怎麼不知道?不過總比她繼續這樣擔心下去好吧,不要到時候葉炙沒好,我們這裡又添了一個病人。」
「也是,這丫頭雖然口口聲聲說是葉炙的仇人,如今居然會這樣關心他?」南宮孤歎了口氣。
「傻瓜,紅瑗哪裡把他當成仇人了,她是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岳小寧深深為他的後知後覺而悲哀。
「啊——」
「你叫什麼?」這南宮果然永遠都是木頭一塊。
「居然會是這樣子,難怪她如此焦急不安了,原來她喜歡葉炙呀。唉,真是可惜!」
「為什麼可惜?」岳小寧不懂他的意思。
「可惜對方是葉炙呀。你也知道葉炙,他為人性冷,從不予人真心,在江湖上只有惡名,沒有朋友。這樣的人,你以為他會喜歡紅瑗嗎?紅瑗的心思,他又能夠瞭解嗎?」南宮孤實事求是的問。
岳小寧一陣深思之後,反問他,「你我認識葉炙也有些年月了,可是我們卻從來摸不透他的個性,不知他的背景,不明白笑容背後的他是什麼模樣。江湖上都說他是第一無情人,他有惡名,也有無數的仇人,可是作為無情人的他卻從不殺人,這不奇怪嗎?南宮,你我真的懂他嗎?」
南宮孤困惑的搖頭。
jjwxcjjwxcjjwxc
葉炙隱約覺得有人摸著他的臉,有人撬開他的牙關,然後又緩緩送入湯藥。
肚中一片燒火。
腦袋的疼痛也好像去了許多,清醒不少。
睜開眼,正好看見紅瑗的臉。是紅瑗,卻又有些不同,往日都是濃妝覆面,如今倒是清水出芙蓉,果然很美。
「今日怎麼不太一樣了?」他笑著用低啞的聲音說話。
紅瑗摸了摸自己的臉說:「我也知道這個模樣難以見人,可誰叫你這個病人不讓人安睡呢。一天了,都沒有時間休息,自然來不及整理儀容了。」
看她容顏確實有些憔悴了,正想要她去休息一下,卻轉眼看見她的腳上一片烏黑。「你的腳是怎麼了?」
「還不是你這個壞人給我罪受,我這一天跑了幾千里的路程,高山深水可都給我翻了個遍,好不容易才替你尋來這些藥物。這一回你要是再不好,我定然要你不得安寧。」她故作輕鬆地說。
葉炙瞇起了眼,「你把腳抬上來給我看看。」
「不給!沒什麼好看的。」紅瑗不依。
看見葉炙似乎要起身堅持,她只好把腳提起給他看。葉炙這才發現她的左腳上有許多給刺扎過的傷痕,鮮血雖然已經乾涸,卻也因此把鞋襪都給染成了黑色。
「為什麼會這樣子?你都沒穿鞋子嗎?」
「你這話真是有趣,你可看過穿著鞋子、襪子的狐狸嗎?」紅瑗笑著縮回了腳。
「狐狸?」
「要爬山還是變成狐狸容易一些,只不過一不留神,被樹籐的刺給弄傷了。其實也沒有什麼,看起來雖然恐怖,不過一點也不痛。」
她離開他,把手裡的空藥碗放回桌上。
她動作已經有些遲緩,走路也一拐一拐的,葉炙覺得刺眼。「你不是狐狸精嗎?怎麼不用法術?」
紅瑗對於此事自然是頗多責怪,「本來是快要恢復法力了,可是那夜與你鬥法,結果就成了這個樣子。唉,估計又要好久才能復元氣了。幸好沒有變身,要不然真是太糟糕了。」早知道今日的苦果,當年怎麼樣也要好好修行,才不致像現在,說是人又會變成妖精,說是妖精嘛卻又沒有法術。
「紅瑗,你幹麼要對我好,忘記我曾經差點殺了你嗎?」他心裡一酸,情不自禁的問。
「怎麼會忘記,但是我也記得你曾救了我,我這樣子是要報你的恩情。至於仇嘛,等你身子好了,有好多機會可以算的。葉炙,你一定要好起來,等著我的復仇哦。」說話的時候,她硬是裝成無所謂的樣子。
葉炙聽了只是更加難受,「笨蛋!說什麼傻話,我葉炙會死嗎?放心,我會比禍害還要長命。」
紅璦笑了笑才說:「也是,你這樣的壞人怎麼會輕易死去呢。」
葉炙翻身,從裡面取出一物。
紅瑗細看,居然是那日丟下的繡鞋。
「換上吧,這樣子難看。」
「我以為你丟了呢。」她輕輕觸著鞋面。
葉炙的臉不由自主有些發燙。是該扔了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的居然給留了下來。
紅瑗曾經問他,不救人的他為什麼會破了規矩救她,救一個還是狐狸的她。他說,那是為了不願有人在火裡死去。這確實是道理之一,可是還有一個理由,他沒有講。因為他當時聽到林烽叫了一聲「紅瑗」,正是這一句紅瑗讓他想也不想退路便衝進了火裡。感情到底是沒有理由的,他那樣防備,可卻在不經意的時候,還是出現了。
紅瑗卻把繡鞋推了回去。
「這是定情的東西,給了怎麼好收回呢。」她笑著按那日的戲言繼續說下去,沒想到昔日一語竟然成真,可見冥冥中自有因果。
「你——」愛,他是受不起的。
「不要愛你嘛!對不對?放心,我不愛你的,只不過不習慣把送人的東西再要回來而已,所以你要好好收藏,等我哪天真的有了心上人,再向你要回也不遲。」
突然,她往衣袖裡面掏了掏,不知道抓了什麼出來,攤開手心時,那裡有一把細巧的飛星鏢,上面刻著銀色的字,「葉炙,這是你的吧?」
葉炙一看,手如閃電一樣掃過,下一刻飛星鏢已經落入他手中。
「你在何處找到的?」
「昨天我在院子裡面看見的,上面還有血跡,是你的東西嗎?」
他看著飛星鏢,冷漠的點頭。
「我看見上面的字了,寫著洛陽秦家,上頭還有銀色麒麟的標誌。」紅瑗接著問:「你去洛陽,是要去那裡嗎?你的過去與這個有關係嗎?」
洛陽秦家一國舅秦遇之。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過去的一切竟然是如此荒唐,曲家人的死亡,更是一場荒唐的夢。
「我也知道你一定不願意講這些,不過我很擔心你。」
紅瑗以為他不會說,可是他在沉思半晌之後卻開口了,或許人在把心事壓了太久之後,總也要找個渠道宣洩一下。
「我叫葉炙,可是我還有另外一個姓,我姓曲。我父親在二十年前就是洛陽的太守,我在無限寵愛中度過了我的幼年,若非因為那把鳳闕劍,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是今天的書生葉炙。」
這一點,在那次山洞的相處她就知道了,他其實很怕傷害別人,害怕到不惜破壞自己的名聲,也不要別人接近,不要朋友。邪氣也好,故意招惹是非也好,全不過是假面具罷了。
「岳池國送來了鳳闕劍,可是寶劍卻在我家被偷了,一夕間全家人獲罪。鳳闕劍算什麼,爹爹怎麼會要它?爹爹那麼喜歡娘親,又怎麼會侮辱那個狗屁公主?可是沒有人相信,那個該死的國舅鐵了心要把罪名丟給爹爹。」
紅瑗轉頭時,又看見了那只斷翅的蝴蝶,「葉炙,那是劍傷嗎?」她點了點那藍色,又一次問出了自己的懷疑。
這一次,葉炙沒有推開她的手。
「是劍傷,是那個偷了劍的人留下的。那天,我在藏劍的樓裡躲著,只因為好奇大家大動干戈到底為了什麼東西,後來那個人就來了,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劍,彷彿一開始就知道它的所在。」
紅瑗有些緊張,就像是謎底越來越近了一般。
「他看見了我,然後拔出鳳闕劍對著我就是一劍,我昏了過去,等醒來時,天已經變了。」他苦笑著,「我常在想,我到底該感謝他沒有殺死我,還是該恨他讓我見到了以後的不幸。」
「人自然是活著好了。」紅瑗替他選擇答案。
「是嗎?」他無所謂地說。
「當然。」她給予肯定。
「如此痛苦也算是好?」
「至少還有希望,不是嗎?葉炙,這些年不就是存著尋找答案的希望一直在努力嗎?」前前後後連一連,也就不難猜出他的過去,以及他尋找武器的心思了。
「是的,我的確是存著希望,在我受了那麼多的苦之後,沒有理由便宜了那人。我要拿他的人頭和鳳闕劍祭奠我的親族。」
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一直記得那場大火之後的慘烈。焦黑的土,倒塌的梁,殘敗的樹,還有分不清面目的人。若非他因為劍傷,而特意被送出府外救治,恐怕自己也會是其中一個。
他不記得那劍是什麼模樣,不知道它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名字,這麼多年江湖上一直都沒有再出現過鳳闕劍的名字,他唯一可做的,只剩下每天看一看這幼年時候就有的傷口,想著那把劍的模樣。每看一次,痛就深一分。不過眼中的恨會掩飾得更好。
「葉炙當日才是如何獲救的呢?」岳小寧說過,當時曲家人都死了,那麼應該是有人秘密救了他。「有人救了你嗎?」
「是呀,曲家燒了之後,人雖然死了,罪名卻還在,父親罪在不赦,他的親人也要一併問斬。後來清點燒死的屍首,少了一具,國舅在聽說少了的是個孩子之後,硬是不肯干休,於是大規模搜城,一定要找到我才肯罷手。」
「收留我的兩個人是一對兄弟,他們都是我父親昔日的學生。但老二受到重金的誘惑,不顧昔日恩義把我告發,老大和他的家人卻拚死護我。最後,他的妻子死了,他的獨子、我的好友也成了我的替罪羊,而他自己也身中一箭,眼看就要被捉到了,他咬牙抱著我跳入江中,一路帶傷游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力竭氣斷。」一直到現在,葉炙仍難以忘記那人緊緊拉住他的手不肯放開的倔強。
這就是原因,不敢親近別人,怕別人傷害他,也害怕自己害了別人。所以,那日他才會如此悲痛的說了那兩個字:「死了」。
「是那個國舅嗎?」紅瑗不禁咬牙切齒,拳頭緊緊握住。
「我還不肯定,不過我相信我離他已經不遠,而他離死期也不遠了。」秦遇之是嗎?還真是巧得很,他要找的龍環箏也正好在那兒,洛陽還真是一處寶物眾多的富貴之地。幽黯的眼神,在下一刻結成了冰。當年,只是恨他不留情面,可若這一切猜測是真的,那是多麼殘酷而悲傷的事情呀,他對曲家犯了永遠不可饒恕的罪。
天明時,終於順利上路。一路奉行,半月之後,四人來到了牡丹花城洛陽。
進城後,也不用找地方住了,反正風棲樓的主人就在這裡,哪會愁沒有地方住呢。大家在收拾完東西之後,南宮孤卻突然發現葉炙和紅瑗一起不見了。
葉炙獨自來到一處荒宅,而紅瑗也偷偷尾隨至此。荒宅裡偶爾伸出碧綠的枝蔓,空氣中隱隱飄浮著芬芳的香氣。是牡丹花開的香氣!
他並未進去,只是遠遠看著,然後抬起一葉,悠悠吹起一曲,是微雪峰上紅瑗聽過的曲子。
吹完之後,他馬上轉身,似乎就打算離開了。
迎面看見未來得及躲藏的紅瑗,也不覺得驚訝或者生氣,只是平和相望。
「為何不進去?我以為你很想進去。」
「不用了,多少年過去,大仇始終未報,就連仇人是誰也不知道,就是我自己也覺得說不過去,家人在地府定然無法心安,他們一定會怨我辦事不力。我……實在沒有面目與他們相見。」只能吹一曲,聊做慰借。
「他們不會怪你,他們是愛你的,每個人都是,他們希望你活得好。」紅瑗上前一步,忍不住勸他。
葉炙的眼神有些古怪,她忍不住問:「幹麼這樣子看我?」
「狐狸也懂愛嗎?」
紅瑗推他一把,「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也不想想這些日子是誰照顧你的。還有,狐狸也有心,自然會懂愛。你難道沒有聽過狐狸和書生的故事嗎?狐狸要是愛上一個人,那就是送了性命也不會回頭。」
葉炙注視著她,眼前卻又有了許多奇怪的影像,是燃燒的火,是焦黑的屍體,是河水的冰冷,是緊緊捉住他的手臂……這些東西一起撲面而來,他痛得咬住了牙關,只是額頭上還是冒著冷汗。
「葉炙!」紅瑗驚叫。
他推開她的扶持。
「你會愛上我嗎?紅瑗會喜歡我嗎?」
她輕笑著,卻還是柔媚的貼上他的身,「我是有生命的,不會因為你要我愛你就愛你,更不會因為你不要愛我就不愛你了。葉炙,愛與不愛都是我的事,我自己會做主。」她已然深知他的心思,這一刻他的擔心和害怕,她也完全瞭解。
心,莫名地和他一起痛苦。
「那我的事情總是我的,請你也不要過問了。」他決絕的說。
「好呀。」沒想到她居然爽快的答應了。「你的事情我不會問你,但是問別人總可以吧?」
「問別人?天底下還有另外的人知道曲家的事情嗎?不要忘記我是最後一個曲家人。」他笑她天真。
紅瑗皺起鼻尖。
「你真是小瞧我了,我不是人,我是狐狸,是妖精。人有人道,妖自然也有妖的門道了。你看吧,說不定到時候你還要依靠我。」
她走到牆角,輕輕敲擊著牆面,就像是小孩子遊戲一樣。
葉炙不以為然,坐在一邊看她,不料卻有奇事發生了。
一個矮小肥胖的白鬍子老頭鑽出了地面,他拄著枴杖,一臉惶恐,看見紅瑗連忙行禮,「紅瑗姑娘安好呀,我們許久不見了。咦,清凝姑娘不在嗎?」
「我和姐姐分開多時了,你要見她嗎?」她問他。
小老頭一個勁地搖頭,「不不不,還是不要見面的好。」當年,那個潑辣的妖精還有眼前這個刁鑽的丫頭,差點把它的土地廟都給掀了,它可不要自尋麻煩。
葉炙看著奇怪,就走了過來,問:「紅瑗,這老頭是誰?」
土地爺差點背過氣去,這年頭妖精囂張欺負神仙,怎麼連凡人都變得沒大沒小?
紅瑗笑得彎了腰。
土地爺拉過她,在一邊低問:「紅丫頭,這小子是誰呀,他是人類,你怎麼帶他來見神仙,不會是你的相好吧?」
紅瑗稀奇地稍稍有些臉紅,土地爺不禁怪叫,「才多久沒見,你這個小狐狸居然也動了春心。怎麼,要土地爺替你做媒嗎?」還依稀記得那年,初見紅瑗,她穿著暴露的衣服,一臉天真的滿街找男人。如今模樣雖然沒什麼變化,但眼裡的神態卻告訴他,這丫頭已經不是昔日的瘋癲孩子了。
「誰要你這個為老不尊的傢伙當媒人!這次來,我可是有正經事情找。」紅瑗拉著土地爺,又回到葉炙身邊。「葉炙,這是土地爺,你說它知不知道曲家的事情呢?」
葉炙心頭一震。「是真的嗎?」
「我騙你做什麼,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和他是老交情了。」她沒大沒小的拉著土地爺的鬍子,「他一定會說的。」
土地爺一把扯回鬍子,抱怨道:「你這丫頭,這麼多年了還是瘋瘋癲癲的,一點也沒有變,來了就沒什麼好事情,光知道找我的麻煩。問吧!看我知不知道。」
「請問,當年這裡的火災,您可知道內情?」
「是問曲家嗎?」他點著那處荒宅。
「正是。」
土地爺不看那荒宅,只是瞧著葉炙,許久之後才說:「二十年前,這家主人因為丟了岳池國送來的賀禮而獲罪被軟禁在家,然後有一夜,這裡突然起火,這園子就燒了起來,所有的人都死了。」
「那火是人放的,還是天災?」他又問。
土地爺只道:「時日已久,老人家記不得了。」
紅瑗看他搪塞,不滿地就要爭論,卻被葉炙一手拉住,「那偷劍的人您可曾看見?」
「黑衣蒙面,雖然看見卻認不出來。」
「你這個該死的臭老頭,分明是小氣不肯說。好,你既然記性差,記不住二十年前的事,我就問你最近的,看你還肯不肯說。」紅瑗氣鼓鼓地跳罵。
「紅丫頭,你問吧,我要是應該知道的,自然不會不說。」土地爺依然笑容滿面。
「那我問你,前些日子這洛陽秦國舅家裡是不是曾經遭過賊?這個總應該記得吧?」
「好像是有那麼一件事,那個賊非常厲害,雲裡來霧裡去的,好多人追著他也沒有趕上,不過好像最後還是死了。」
那賊應該就是梅風。
「可曾丟了什麼東西?」
「那天天氣不好,我又喝醉了,所以也瞧不明白。」
「咚」的一下,土地爺的腦門吃了一個爆栗子。
可見紅瑗有多麼生氣了。
葉炙輕輕一揖,「多謝指教,告辭。」
紅瑗就要跟著走,土地爺卻一把拖住了她。
她瞪向他。
「你幹什麼?反正你老糊塗了,看不見也聽不見,更是什麼都不知道,還拉我做什麼呢。」
「紅丫頭。」
「你這個壞老頭,分明是小氣不肯說。」她差點又要拔它的鬍子了。
「我不肯說是為了你好,也為了他好。」他指著遠去葉炙的背影。」
「怎麼說?」
「我剛才看他的面相,上面滿是黑色,分明都是死兆,若是此刻你能勸他離開洛陽不再回來,此生定然逍遙,若是留著,恐怕難以活命。紅瑗,我不會騙你的,你聽我一勸吧。」
「土地爺……」
「丫頭,你的固執和你那清凝姐姐差不了多少,可是她法力高強可以自保,你卻不行。所以我是不會說出事實讓你去送死的。我看得出來他是這家人的後人,也知道這家人死得冤枉,可是這件事情若要揭開,一定要以性命作為代價,你希望他活著還是死呢?」
紅瑗有些洩氣。
終於,她開口回答,「我想他活著,可是他那樣的人,那樣的個性,我是勸不住的,頂多最後為他去死罷了。」
「你——」土地爺驚訝得闔不上嘴。
她卻是笑得輕鬆,「傻老頭,我騙你的,我狐狸怎麼會輕易死呢。好了、好了,不管怎樣,都謝謝你了。」
jjwxcjjwxcjjwxc
「葉炙,你會不會有一天忘記了仇恨呀?人沒了仇恨就可以過得非常快樂。」
紅瑗終於追上了葉炙。
「不行,除非我忘記了一切。」
是呀,肯定是不成的,要是能忘,也就不會有今日的江湖第一無情人葉炙了。
她還明知故問,真是有些傻氣。
「紅瑗,不單單狐狸會記仇,我們人類的復仇心更重。」
這個她懂,可是若是為了復仇而傷了自己,那樣子也值得嗎?唉,心裡歎一聲,終究沒有問出來。
「我們接著去哪裡?要不要去調查地形?」既然勸不了他,就盡量讓他如意,早一點脫離是非吧。
「你也要去嗎?」
「當然了,好玩的事情怎麼能夠少得了我紅瑗呢!」紅瑗雙手叉腰。雖然前些日子忙著照顧葉炙,根本沒有辦法去修行,但是法力恢復一點就一點,總會有所幫助的。
「我以為我們已經溝通好了,我的事情你不會再插手了。」葉炙始終拿這個丫頭沒有辦法,當初在微雪峰的時候他真不該一個衝動把她給買下來。
「是,那是你給我的命令,可是我也說過呀,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任誰也不能控制。」
「你難道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嗎?不記得我在微雪峰是如何對你了?」他提醒她。
「葉炙,你要是給我換一個後悔一點、委屈一點的表情,說不定本姑娘還能被你勸服,可你這個樣子——」本想激起她的恨意,卻反而惹出了她的笑聲,這算什麼?
「我如今終於體會到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了。」他皺眉。
「後悔嗎?已經晚了,這世界上什麼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可是,葉炙,你不知道,我有多麼開心在微雪峰是你買了我,愛情是需要緣份的,我們之間很有緣份,雖然你總是極力避開我們之間的糾葛,可我們還是走在一起了。「等解決完了這裡的事情,我們一起去闖蕩江湖好不好?」
「你倒是挺能自得其樂又自說自話的,我幾時說過要和你在一起了?」
「你是沒有說過,那是我說的,我說我要和你在一起。」
「既然不喜歡我,幹麼要和我在一起?」
「恨著一個人,也可以和那人在一起。」紅瑗低頭抿嘴笑著,「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有機會出手報復那個人呀。」
「那要是我不喜歡呢?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會讓我行情大跌?」
「知道,這樣子不也是一種復仇的法子嗎?」她嬌媚地說,「讓人誤會你名草已有主,然後,這輩子你就只好一個人了。」
葉炙被她的表情逗樂。
「紅瑗,你要時刻牢記你的話,我是你恨著的那人。」
是,是恨著的那人,卻也是愛著的那人,恨與愛其實真的很近。
葉炙難以勸服紅瑗,只好暫時先放不讓她放棄的主意,兩人一起前往秦府。觀察了地形,也問了附近的居民,然而收穫不多,只知道秦府的書樓曾遭竊。
鳳闕劍如果真的在秦府,那秦遇之自然不會把事情鬧大,還會千方百計隱瞞這事,畢竟姦殺來使和盜取貢品都是誅滅九族的死罪,就算當年不是他做的,如今他得到鳳闕劍卻隱匿家中,也是了不得的大罪。所以,他會密殺梅風,追蹤岳小寧的理由也就不奇怪了。
jjwxcjjwxcjjwxc
回到岳小寧的住所時,已經是黃昏了。
迎門而入,正好遇到要出門的南宮孤。
「要出去?」
「本來是,不過現在不去了。以後出門好歹交代一聲吧,不管怎樣我們現在都是同伴。」
葉炙展眉一笑,「我以為你會高興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畢竟不止一次,南宮都抱怨他佔了便宜,而且還老讓他來背黑鍋。
南宮孤一下子紅了臉,「這次不同。」
「不同?」他知道南宮是一個懶人,會不同恐怕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岳小寧。因為事關岳小寧的生死,所以他也在意了,關心了。「看來岳小寧的纏功終於起效果了。」
「我……我才不是為了他!」說罷,便紅著臉跑了進去。
就連紅瑗也不禁笑起來。這南宮說不喜歡岳小寧,其實還是口是心非呢。
她歪著頭看向葉炙,「他們這樣子真好!」
他抱胸而立,問:「什麼真好?」
「喜歡彼此呀。」語氣間頗多的期待。
葉炙不由自主去尋她的視線,只是相互對上的時候又會轉開。他好像越來越會為了紅瑗而心煩。
兩人回到客廳時,南宮孤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樣子,依舊和岳小寧離得遠遠的,以怒目和岳小寧略帶挑逗的眼神相對抗。
直到看見他們,岳小寧才依依不捨轉開視線。
「怎麼樣?調查得如何?」
「是有些困難,恐怕有百來個守衛吧!」
「這也難怪,要是我藏了鳳闕劍,也會這樣小心謹慎的,那玩意一露光,可就有殺頭的凶險了。」岳小寧沉吟的點點頭,「不過倒是葉炙的表情有些難得呢,你不會是在擔心害怕吧?」
「我嗎?你幾時看見我擔心害怕了?」
岳小寧趕緊搖頭。葉炙那透著野獸嗜血的眼神真夠可怕,看多了晚上會作惡夢。
「那有什麼計劃嗎?」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先進去摸摸底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