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還好好的活著。
塗承剛的電話給了她一切訊息,瑞傑的別墅,那個她曾經待過,充滿了被刁難和幸福的地方,現在已成了一片廢墟,幸好是獨幢的建築,沒有波及到其他人,而徐爺爺因為訪友不在,瑞傑……則因為正好要出門,在打開門那一剎那,氣爆的威力將他震部到院子裡。
不幸之中的幸,辛瑞傑只受到了輕傷,本來還不想就醫的他,硬是被消防隊員送到了醫院,以防萬一。
於是伍冰蔓直接趕赴醫院。
曾經她認為塗承剛是那麼有心機,但現在,他是她全世界最感謝的人,如果沒有他,她恐怕還像一隻無頭蒼蠅般不知所措。
當她心急如焚的來到辛瑞傑所住的病房,只見陪伴在他身旁的還是老管家。
「徐爺爺!」她激動的叫了句,差點整個人因放鬆而虛脫,同時變看到了半坐半躺在病床上的人。
辛瑞傑雖然穿著病人的衣服,但是從外表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大礙,看到趕來的伍冰蔓,想到她堅持分手、堅持要離開他的那種無情臉孔,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把頭別開。
「小蔓,沒事、沒事。」徐國晟在兩人間成了潤滑劑。「虛驚一場。」
「徐爺爺,幸好大家都平安。」她上前給了老人家一個擁抱,「好可怕!」
「是啊,以前在電視上常看到什麼瓦斯氣爆的新聞,這會兒發生在自己家裡,雖然沒有受傷,但是餘悸猶存。」他邊說邊看看辛瑞傑。「我去買個咖啡,順便伸伸腿,在附近走走,你們聊。」
「小心,徐爺爺。」
「好,小蔓,你和瑞傑要平心靜氣,別吵架哦!」
她點點頭,辛瑞傑則始終不發一言。
於是病房中一片寂靜,幾乎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伍冰蔓慢慢地踱到了病床邊。「要不要喝點水?」
「不要!」他說話了,雖然仍是一張臭臉,但至少沒有不理她、沒有轟她出病房,態度比他們第一次碰面時友善多了。
「按摩?」
「我沒有哪裡酸痛!」
「伍冰蔓,我不需要特別護士,」辛瑞傑仍然撇著頭,語氣非常的冷。「我不需要你。」
這一句「我不需要你」,當然很令她下不了台、很受傷,但是比起她剛複查做他的特別護士時所受到的刁難、羞辱,這一點並不算什麼,所以她馬上又是個樂觀、陽光、正面的積極心態,她不走了!再也不離開他了。
「或許你有吸入性的嗆傷,我看你最好還是別掉以輕心,要乖乖和醫生、護士配合。」伍冰蔓揚起輕快、給人溫暖感覺的聲音。
辛瑞傑終於轉過頭直視她,這個令他失眠、痛楚,咬牙痛罵了一、兩個星期的女孩,如今像個沒事人似的要他乖乖和醫生、護士配合,「哪一個護士?」他故意冷問她,「你的特別護士。」伍冰蔓指了指自己。
「你什麼時候成了我的特別護士?」
「就是現在!」她俏皮地伸伸舌頭。
這時他起碼有幾十個罵人的形容詞可以羞辱她、教她難堪,但是他一個也不忍心用,此刻自己能平平安安的坐躺在這裡,還能和她一起說話而不是陰陽兩隔,他已經很感恩了。
「誰請你當我的特別護士?」他整個人往病床上一躺,冷冷、懶懶的語氣。
「我是自告奮勇。」那種恍如隔世的感受已漸漸淡去,她現在只想和他廝守在一起。原先迷惘的心結,一旦面對生死,再也不重要了!是她傻,一時想不通。
「那你還真是善變.」他只是小小的挖苦了下她。「之前你不是急著要從我身邊逃開?」
「瑞傑……」
「叫辛先生!」他糾正她。
「辛先生?」她露出一個滑稽、失笑的表情。「你的腦袋沒有缺氧吧?」
「伍冰蔓,你當我是什麼?」他要為自己出一口氣。「你說分手就分手,想回來就回來,而且如果沒有這一場瓦斯氣爆,你會回來嗎?」
「不會。」她誠實地說。
「不會?」辛瑞傑的臉一黑。
「為了萬全你、為了我認為的愛是應該讓對方更好,我不會回頭。」她說出原先的心境。
「那你回來幹麼?」他吼著,不怕全醫院的人都知道他有多生氣,「當我發現可能因為一件意外,再也不有見到你時,」伍冰蔓有點哽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我們倆能廝守在一起,只要我們是手牽著手,任何阻礙我都不怕,只要有你,只要有你愛我!辛先生,我怎麼都不會再離開你了,你拿掃把趕我、用推土機來轟我,我都不會走了。」
辛瑞傑知道她在說他倆第一次見面時的對話,她可記得真牢。
「辛先生,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她用一種討饒、哀求的語氣道。「我本人可以用不支薪,只要你能捐點錢給育幼院。」
「我捐過,但被人臭罵一頓!」他斜著頭,給了她一個白眼。
「那個臭罵你的人,」伍冰蔓羞愧的低下頭。「現在願意和你到天涯海角,不要說是舊金山,非洲蠻荒她都願意去。」
「那個人對育幼院的責任呢?」
「對育幼院有那份心比較重要,人在哪裡還可以研究。」她現在是完全妥協的配合者,「而且我們一輩子都不回台灣嗎?或許有天你會想回台灣定居。」
「我們?」
「對啊,」伍冰蔓努了努嘴。「難道一輩子住舊金山,不要自己的家鄉嗎?」
辛瑞傑一個冷哼,但眼中已有笑意。
「怎麼樣嘛?」她更靠近他一些,扯了下他的病人服衣袖。
「別碰我!」他喝斥她。
「護士碰病人……」她不再扯他的衣袖,而是偷偷去拉他的小拇指。「很合理啊!」
「伍冰蔓!」
「對不起嘛,」她向他撒嬌。「我該考慮你的感覺、你的想法,幸好,一切還來得及,並沒有造成遺憾,瑞傑,原諒我啦!」
在沒有愛上她之前,他就做不到鐵石心腸,愛上她之後更做不到,於是……
「上來。」他命令。
「哪裡?」她不解。
「病床啊!」他凶。
「辛瑞傑,這裡是醫院病房啊。」她花容失色,「我又沒有要做什麼。」他一臉無辜。
「如果被醫生或是護士看到怎麼辦?」伍冰蔓瞪他一眼,可是眼中也有濃濃的情意。
「我是病人,我只想抱著你,難道要我下床?」他威脅她。「也可以,但如果我有什麼意外,例如不小心摔個一跤,那麼醫療疏失看誰要負責。」
「你少裝了!」
「你上不上來?」
「這實在不成體統。」她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可能會毀在他手裡。
「病人的需求比你這個特別護士的面子重要吧?」說完他馬上把她拉上床,完全的生龍活虎。「伍冰蔓,我可還沒有原諒你。」
「瑞傑……」她倒進了他的懷裡。
「就看你怎麼表現了!」他可是很期待呢。
警方把辛瑞傑上次車禍意外和這次瓦斯氣爆連在一起調查,雖然有巧合的機率,可是接二連三出事,他們覺得值得探究。
辛瑞傑為了和伍冰蔓每天在一起,暫時搬到育幼院住,捨棄了豪華的六星級飯店。因為小蔓不想浪費錢,既然別墅不能住了,在想到下一步前,先這麼安頓,而徐叔就暫時到塗承剛那裡住。
才兩、三天的時間,他已經和育幼院裡所有的人打成一片,住的環境或許不理想,但是這裡濃濃的溫暖和彼此之間那種關懷、愛護、需要,已徹底的融化了他的心。
他被愛打敗了。
然後更不可思議的是,一個他認為絕不可能出現的人,竟然來找他了。
雍容華貴、姿態高傲的岑斐玲,仍然是那副貴婦模樣,不過她眼中已少了過往對他的那股殺氣及恨意。
「阿姨。」雖然不是那麼情願,但辛瑞傑還是這麼稱呼她,給了她一份尊重。
岑斐玲看著這個她一丈夫和另一個女人所生,出色不凡、卓然挺拔的孩子,她告訴自己除了放下,還能怎樣?
硬被那份恨意掐著自己脖子,她未來的日子豈不像是在「心牢」中度過,太可悲了。
「是我!」她向他承認。
「阿姨?」
「你的車子是我找人動了手腳。」岑斐玲向他承認,已經不計任何後果。那種不安、日夜受良心譴責的痛苦太難捱了,即使她對他母親和他有那麼深的恨,她也撐不下去了。
辛瑞傑其實不意外,他現在比較意外的是她為什麼要來向他承認。
「我的用意只是想嚇嚇你,讓你受點傷。」她並沒有那麼壞心腸、那麼惡毒。「我要你回舊金山,不准你來搶接班人的位子。」
「我沒有要那個位子。」
「承剛告訴我了。」
「我一直就是要回舊金山。」他看著這個已步入老年的可憐女人,看似擁有一切,但心靈是多麼空洞、多麼沒有安全感。
「我……」岑斐玲沒有說出對不起,但是眼中有悔意。「可能誤會了你。」
「然後想要我的命?」
「瑞傑,你可以向警方告發我,而事實上我的良心,」她自嘲的勾了下嘴角。「已經折磨了我好幾個月。」
「那這次的瓦斯氣爆?」
「和我無關!」她馬上澄清。「你不會以為也是我做的吧?」
辛瑞傑搖搖頭。他相信阿姨,如果真是她計劃、主使的,她根本不必來和他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