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旅館前,夏小皂親熱地跟珍妮佛和已晉陞為她繼父的泛德烈道別。
兩年過去,珍妮佛和泛德烈不但結了婚而且把接手的旅館經營得有聲有色。
有情人終成眷屬,自然,歐陽越和夏小皂這對冤家也在一年前踏進禮堂,而且有了愛的結晶。
按照夏小皂念念不忘打棒球的快樂情結,她有意年年增產到足夠組成一個球隊為止,升級為人父的歐陽越舉雙手雙腳贊成,房子不夠住增建就行,誰教牧場那麼大。再說,能生一堆胖手胖腳的娃娃把牧場塞滿,還必須很努力才行。
「看到關紂,幫我跟他問好。」多了孫子當親情的潤滑劑,珍妮佛和夏小皂的母女關係總算有了大幅度的改善,像今天便是,小倆口每月固定上台北探視關紂及鄧天愛的例行探訪裡,珍妮佛總是毛遂自薦當小歐陽的保母,小皂也樂得輕鬆。
「知道了。」她跳進歐陽越的吉普車裡,送了個飛吻。
吉普車絕塵而去。
☆☆☆
台北西區某幢舊大樓。
「天愛,我回來了。」關紂捶捶爬了十樓的腳,從腳踏地氈下摸出鑰匙,自己開門。「今天電梯又壞了,害我爬了十層的樓梯,腳都快斷了。」
一塵不染的小客廳不見她的人影。
「你趕稿嗎?」望著虛掩的工作室,他把手提的火鍋料全往桌子上堆。「歐陽他們晚上要過來吃飯——」
他推開門,屋內空無一人。
他瀟灑的臉孔打了結。
「奇怪,她會到哪裡去?」包括陽台、浴室、廚房都沒有人。
他梭巡被他精心佈置過的公寓,莫名的惶恐突然襲上心頭。
是他一頭熱的搬進她的公寓,當他發現她對生活幾乎毫無技能,把日子過得一塌糊塗時,他心中不知有多竊喜,至少他有個堂而皇之搬進來照顧她的好理由。
但是——她終於受不了他,走了嗎?
鄧天愛自始至終對他搬家的動作不置一詞,她出乎意外地接受他的入侵,接受他的照顧,而她也開始學習著分擔一點家事——雖然通常是越幫愈忙,漸漸的,他以為她已經習慣他的存在。
她偶爾也出門,可是極少。
她的工作通常靠著傳真機及電腦的幫忙,並不需要外出接洽,即便交稿,關紂捨不得她勞累,也一手包辦了。
在屋裡呆坐了兩個鐘頭,他坐不住了,抓起外套便往外衝。
與其讓如潮的紛亂干擾他,倒不如身體力行地去找。
他去勢之快,差點撞飛一束花。
「你急著上哪兒去?」嬌呼乍歇,由奼紫嫣紅的葵百合和香水百合裡探出一個人頭。
「天愛!」一剎那,他居然驚喜交加。
「有客人要來,我出去買束花。」她拉下頸際的圍巾,紅撲撲的臉十分可愛。
「你——沒有走掉?」他直愣愣地盯著她被凍紅的鼻子,所有的感覺復活了。
「說什麼傻話,我會到哪裡去——」她停止拆包裝的動作,咬了咬下唇,臉色有些兒心虛。「其實,我不只買了一束花——」她的眼光幽微起來。
關紂深呼吸,他幾乎可以確定她會說什麼了。「你到梁雨樵的墓地去了?」
「對不起。」她輕聲低語。
關紂捏緊拳頭。這幾乎成了他們之間永恆不變的公式對話——只要有關梁雨樵或羅塞葉塔!該死的同一個人,而且他也死了——總是如此。
「算了,我沒辦法要求你忘記他。」他的挫敗更深了,長久以來他總是用一貫的方式姑息她。
「關紂——」
「我沒有生氣,沒有。」他郁卒地低吼,提起買回來的火鍋料,衝往廚房。
「我弄菜去。」
他沖得如此之快,廚房裡繼而響起一陣震天價響的金屬摔落聲。
鄧天愛連忙追過去,只見一地的鍋碗瓢盆,而關紂把頭抵在水龍頭下,濺得水花處處。
他用自己的方式懲罰自己,他恨自己。
「關紂!」鄧天愛花容失色,她拼盡力氣拉他。「關紂,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
他猝然抬頭,眼眶陡紅,成串的水珠流滿全身,一頭一臉的濕。「我恨自己。」
他麻木似的低語。
「求求你……」她的哀求摻進了縣徨無依。「我對你不公平我知道,但是我沒辦法!」
他凝視鄧天愛無措的表情,痛苦和長久壓抑的感情揉和著無邊的心酸一股腦爆發了。「你有沒有良心?一定沒有。不然,你不會把我赤裸裸的感情隨意踐踏,可笑啊……為什麼我離不開你,即使你沒有心,我還是愛你!」
他泛紅的眼,青筋暴露的臉,鄧天愛從沒見過,她印象中的關紂總是文質彬彬,渾身散發一股超齡的儒雅溫文。望著他那含憤的臉,她枯涸的心彷彿有些微的變化。
「來。」她主動執起他的手,想將他往浴室拉。
「你——」他像被烙鐵燙到,掙開她的柔荑後的一剎那卻立刻後悔了。
她溫柔的臉浮起一層如夢如霧的顏色,不氣餒的再次握起他的大手。
本來餘燼猶燃的怒火被她奇怪的動作澆熄大半,關紂帶著複雜的心情跟她走到浴室。
她拿了條大毛巾,神情溫柔如水。「可以把頭低下來嗎?」
他受擺佈地低下頭,腦筋是一片空白。
她輕柔地擦拭他的頭髮,吹氣如蘭的輕聲細語:「不要感冒了。」
「你——」他灼如閃電的昂頭。「搞什麼鬼?」
一昂首,看見的卻是她微現紅暈的臉蛋,張口咋舌之際居然忘了剛才要發飆的話。
「以前我總是一個人,沒有人會替我預留餐飯,沒有人噓寒問暖,沒有人在我回來時預留一盞燈,只有你,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都在……」她的語氣有些不穩。
「你知道,我有多受寵若驚嗎?不管去哪裡,我總是篤定的知道家中有人在等我,給我溫暖,我一直是很遲鈍的,癡癡愛一個遙遠的夢,卻不知道最珍貴的寶石就在我身邊。」她努力整出一朵看似美麗卻悲哀的笑。「你會要一個笨笨的女人做妻子嗎?」
關紂老半天才回過神,他掩不住狂喜,粗啞一嗓子。「你……你……你……向我求婚嗎?」
「或許,你嫌棄我太老了。」她的笑容有些怯懦。
關紂兩眼發光,一甩頭衝進浴室,嘩啦啦的水聲又傳來。
鄧天愛呆呆地站住,為他失常的行為慌了手腳。
不料,關紂又出現了,他這會兒全身衣衫比剛才更濕,嘴巴卻咧著未曾見過的超大號笑容。
「你——」她錯愕地歎氣。「我來幫你擦乾……」
他一點也不介意,傻呼呼地笑。「我太高興,又怕自己聽錯了……我冷靜不下來……只好又去沖水。」他結結巴巴,顯然是樂翻了。
「你——傻氣。」鄧天愛眼圈一紅,再也忍不住地投進他寬闊的胸膛。
關紂勇氣百倍,尋著她夢寐已久的紅唇,霸道地覆上——
☆☆☆
門外。
「嘻,我們來得好像不是時候。」一雙慧黠的眼猛吃屋內一對人兒的冰淇淋。
歐陽越掩住夏小皂閃閃發亮的眼。「別打擾人家。」
「我好不容易上台北,不要立刻回去。」她嘟嘴。
「誰說我們要回去?」歐陽越對她再瞭解不過。「這裡有家餐廳情調不錯。」
「麥當勞!」她開心地叫。
歐陽越啼笑皆非,一客高級牛排或海陸大餐在夏小皂心中永遠抵不過漢堡可樂的誘惑,他認了。「就麥當勞吧!」
「耶!」
「噓。」
「是,是,是!」
一對有情人相擁而去,隱入茫茫的燈海車河裡——
(完)
編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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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龍驤和沈拾葉愛情故事,請看《斯巴達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