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紅衣女子,牽著馬兒,始入城,就得到來自各方的注目。
她騎著紅鬃馬兒,身穿裘狐獵裝和馬靴,英氣勃發且美艷照人,頭上的滾毛帽鑲著玉珠,她每走一步,珠兒也跟著輕擺玉搖,在陽光下顯得閃耀動人。
馬蹄在石板大道上,的答的答地走著,來自各方百姓的目光,一路隨著那絕艷的美色移動。
光是瞧她的打扮,就知道是外地來的,周圍的百姓竊竊私語著。
位在茶館二樓欄杆邊的上等席,坐著三位文人雅士。
這文人雅士聚在一塊,除了舞文弄墨,作作詩詞,對對聯,遇到令人眼兒一亮的美人,理當要評頭論足一番。
「美人如玉,還是一塊藏族寶玉哪。」
富家公子哥兒柳元寶禁不住讚美道,還故作瀟灑的搖著手中的折扇。
「膚色好,走起路來,玉臀左搖右擺,我喜歡。」自命風流才子的程日東也睜大眼,欣賞樓下的「好景致」。
兩人同時轉向溫子韌。
「溫師爺,您瞧瞧,有個藏族美人哪。」
正在品茗茶香的溫子韌,從二樓往下瞧了一眼,揚了揚眉,點頭。「兩位好眼光,那的確是一匹上好的紅鬃烈馬。」
「欸!咱們哪是指馬,咱們說的是那馬的主人呀。」
「兩位有所不知,看馬,便知主人好不好。」
柳元寶和程日東立刻雙目一亮,知道溫師爺此話另有高見,全都興致勃勃。
「喔?溫兄此話怎說?」
「為何看馬能知主人?快說來聽聽。」
兩人深知溫子韌說話風趣,博學多聞,與他說上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為了請教,還幫他再倒了杯香茗。
溫子韌拿起茶碗,一飲而下後,才不疾不徐的開口。「很簡單,紅鬃烈馬,之所以叫烈馬,乃因馬兒性子剛烈難馴,稍一不慎,人騎馬,就變成馬騎人了。」
兩人聽得有理,頻頻點頭。
「所以要馴服這匹烈馬,主人的性子得更加剛烈,才能壓得住馬兒的野性,所以我說,看馬能知主人,若在下猜得沒錯,那紅衣美人肯定是個脾氣火爆的姑娘,惹不得。」
兩位公子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啊。」
「看馬兒,還能研究主人?這倒稀奇。」
話才說著,樓下大街上立刻有了衝突,就見一群漢子擋住了紅衣美人的路。
「哎呀,紅衣美人有麻煩了。」
「那個人不正是孟坤嗎?」
說起孟坤這個人,無人不知孟坤是縣令的兒子,是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平日喜好流連青樓賭坊,在路上見著了美人,總愛逗上幾回,惹得各家的姑娘聞人色變。
而現在,這外地來的藏族美人遇著了孟坤,會是怎樣的情況?大夥兒都好奇的觀望著。
乍見如此艷麗的姑娘,孟坤一雙色迷迷的眼,不可思議的盯著人家,生性喜好調戲美人的他,當然也不放過眼前這位不同於其它姑娘的大美人。
「嘿,姑娘,可是外地來的?」
玉爾瑪冷冷瞧了對方一眼,不予理會,牽著馬兒打算繼續往前。
孟坤一名手下立即以手臂擋在她前頭,不客氣地說道:「咱們少爺是縣令大人的公子,他在跟妳說話,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玉爾瑪冷冷命令。「讓開!」
「嘿,公子,這妞兒傲得很,不把公子放在眼裡。」
「人家姑娘是外地來的,來者是客,別嚇著人家。」孟坤故作姿態訓了手下一頓,然後才笑嘻嘻的拱手。「在下孟坤,我爹是縣令,在下自然要盡地主之誼,姑娘人生地不熟,不如由在下作東,宴請姑娘到飯館一敘。」
「哼,無聊。」
她想走,但這些人可沒那麼容易讓她走。
「哎呀,姑娘,咱們公子好心請妳,妳連個面子都不給,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這些人,仗著有縣令的撐腰,平日游手好閒,看到漂亮的姑娘就想逗一逗,反正只要不犯法,別人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只能說,這些人沒受過教訓,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惹的,尤其是玉爾瑪。
她懶得廢話,只覺得這些人找打,誰人不擋,偏要擋她去路。
「我再說一次,讓開。」
「喲,外地姑娘要發火了,瞧瞧,臉蛋變得跟猴子屁股一般的紅哪。」
「依我看,不是發火,是害羞才對。」
說完,眾人哄笑著。
玉爾瑪容色一凜。「哼,想討打,我成全你們。」
剎那間,她手一揮,孟坤等人尚未看清楚是什麼東西,人已被突如其來的勁道掃得往外跌去。
他們跌得很狼狽,完全不明白自己被什麼東西給打得昏天暗地,待看清楚時,才知道她手中握的原來是一條鞭子。
玉爾瑪輕輕一收,鞭繩如靈蛇一般回到她手中,捆好後,插回腰際上,牽著馬兒,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情況,在二樓茶館的上等席,可是一目瞭然。
「我的老天,你們瞧見沒,這妞兒不但凶悍,還是個甩鞭的能手呀。」柳元寶驚呼連連,一旁的程日東也嘖嘖稱奇。
「溫兄,您可真說對了,這紅鬃烈馬的主人性子還真是烈——咦?溫兄,您怎麼了?」
柳元寶和程日東不約而同瞪著溫子韌,同時也呆住了,因為向來笑容可掬的溫師爺,不但丟了笑容,還露出驚嚇的神色,彷彿天要塌下來似的。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溫子韌這種不尋常的表情。別人不笑不稀奇,可一年到頭除了送葬出殯之外,總是笑容滿面的溫子韌,這會兒的嘴臉卻像家裡有死人似的不尋常。
「溫兄?你還好吧?溫兄?」
前一刻彷彿見鬼似的人,下一刻立即又回復了笑容。
「沒事,來,喝茶、喝茶。」溫子韌率先為兩位斟滿,然後舉杯自飲。
他表面故作鎮定,實則心下大驚。
是她!
一開始,他並沒有即刻認出她,因為她的外觀有些改變了,可當她揮鞭一甩,那架式、那勁道,讓他一眼即認出是她,當下僵住了笑,變了臉,雖然很快恢復冷靜,可再也無心思與人談天說笑。
她居然找來了?
溫子韌拿著杯子的手心,開始冒著冷汗,其它兩人說了什麼,他是一句也聽不進耳裡。
「欸!」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在柳元寶和程日東疑惑的目光下,用羽扇敲敲自己的腦袋。
「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要去幫大人辦事,這事可遲不得,在下不得不失陪了。」
柳元寶和程日東一聽,當然有話要說,這椅子還沒坐熱,怎麼人就要走了?
溫子韌陪笑告饒,說下回再陪兩位兄台品茗,走之前,還大方先付了銀子,告訴掌櫃多的不用找了,掌櫃當下連連稱謝,溫子韌便離開了。
一知道「她」千里迢迢的追到中原來,溫子韌哪裡還有心思坐下來跟人喝茶閒聊。
匆匆走出茶館,他朝玉爾瑪行走的方向,悄悄跟了上去。
適才那一鞭,玉爾瑪便輕易將幾個大男人撂倒在地,此舉不但讓看熱鬧的人訝異不已,就連多瞧她一眼,也變得小心翼翼。
紅衣美人,美得像朵嬌艷的牡丹,卻是帶刺的。
「別一直瞧,她不好惹哪。」
「的確,美雖美,但是帶刺,看不得。」
幾個在路邊攤上吃麵的漢子,竊竊私語的討論著,嘴上說這妞兒不好惹,但一雙眼兒還是直盯著人家的臉蛋不放。
突然,那張艷麗的臉蛋看向他們,被那銳利的美眸一盯,男人們紛紛低下頭,好忙的吃著自個兒碗裡的面。
紅衣美人竟往他們這頭走來,在他們面前站定。
遠遠望著,便覺此女粉嫩嬌美,當她接近時,那容貌更加艷氣逼人,直瞧得三個大男人張大了眼。
大夥兒吞吞口水,心想該不會是因為多瞧了她一眼,惹毛了這妞兒,找上來興師問罪?
「姑娘……請問有何指教?」其中一人客氣道。
玉爾瑪銳利的美眸在每人臉上輪流掃過,三人被她瞧得呼吸緊促,心跳加速。
忽爾,她往腰間一摸,大夥兒心下叫糟,以為她要抽鞭來修理人,二話不說,捧著碗立刻逃命要緊。
其中一個逃得慢的,被拎緊了衣領給揪了回來。
「姑娘,饒命、饒命呀!」
這下慘了!怕被打得渾身是傷,男子害怕的猛縮頭。
「跑什麼跑,本姑娘有事問你。」一張畫像懸在男子面前,要他看個清楚。「認不認得這個人?」
原本縮著頭的男子在搞清楚怎麼回事時,睜大了眼,好奇的盯著眼前的畫像。
畫中人是一名男子,頭戴滾邊毛帽,留著小鬍子,模樣頗為斯文,有著儒雅的氣度,相貌也挺俊逸的。
男子瞧了一會兒,搖搖頭。「不認得。」
「看清楚,真的沒見過?」
男子很用力的再瞧了一遍,然後對其他人招招手,要他們過來一塊看看。
其它躲在柱子後或是桌底下的同伴,見沒事了,也紛紛摸了回來,三張臉擠在畫像前,好奇的仔細打量。
「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三個男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後一致的搖頭。「沒見過。」
玉爾瑪眼中難掩失望,陷入了深思,擰眉不語。
其中一人好奇地問:「姑娘找這個人,有什麼事啊?」
美眸橫了對方一眼,把男子又嚇得縮回了頭。
「不關你的事。」她冷冷說道,將畫收起,轉身牽著馬,信步離去。
目送那妞兒漸遠的背影,男子這才擦擦冷汗,咕噥道:「瞧那樣子,像是在找仇人似的。」
「說得是,不知那畫中的男子欠了她什麼?要是被她找到,我肯定他吃不完兜著走。」
這話,讓一旁偷聽的溫子韌背脊泛寒,心中叫苦,心中更加肯定,她果然是來找他算帳的。
幸好,幸好,沒人認得出來。
「你們不覺得………那畫中人有些眼熟嗎?」
驚!
他身形一僵,才剛慶幸著,又繃緊起來。
其它兩人同時朝夥伴好奇的望來。「你見過?」
「我雖然不認得那畫中男子,但是卻覺得他的笑容有些眼熟。」
聽他這麼一說,其它人也像是回神一般,感同身受。
「嘿,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那笑容的確有些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見過?」
三個男人陷入了深思,總覺得好像快想起什麼,卻又偏偏蒙上一層霧,怎麼都想不起來。
偷偷跟在身後的溫子韌,聽見了三人的對話,不禁冷汗涔涔。
想不到她還畫了他的畫像,四處打探,逢人便問。
幸好,當時他因出門在外,整理門面不便,所以留了鬍子,打扮也與現在差之甚遠。
他繼續偷偷跟在玉爾瑪後頭,那把平日用來搧涼的羽扇,現在被他拿來遮住半張臉,見她在一家客棧前停下來,走了進去,他也毫不遲疑的忙跟了上去。
玉爾瑪一進入客棧,店小二立即上前來。
「姑娘,用膳嗎?」
她點頭。
「裡邊請。」
店小二吩咐馬房小廝將馬兒牽去喝水喂草,便在前頭殷切的帶領著。
在店小二的招呼下,玉爾瑪選了張方桌入座。
「姑娘想用點什麼?咱們客棧裡,好酒好菜應有盡有,要不要小的給姑娘介紹介紹?」
「小二,我有事問你。」
「姑娘想問什麼?」
玉爾瑪拿出隨身攜帶的畫軸,拉開來給店小二瞧。
「我找這個人,有沒有見過?」
店小二仔細瞧了瞧畫中人,而此時,跟進來的溫子韌,挑了一張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注意著玉爾瑪的一舉一動。
「沒見過。」店小二搖頭回答。
「你確定?」
「姑娘,咱們客棧來往客官多,這人,小的沒什麼印象。」
聽到店小二如此回答後,溫子韌悄悄鬆了口氣。
玉爾瑪臉上難掩失望,她原本指望在客棧裡可以問出一些消息來,得到的,依然是同一個答案。
她正打算收起畫軸,不料店小二又開了口。「不過再仔細一看,好像又有點面熟……」
此話,讓溫子韌心下陡然一驚,拿著茶杯的手也僵住了。
玉爾瑪美眸綻放出精芒,忙問店小二。「真的!很面熟?」
「喂,你們來看看,有沒有人認得這畫中的男子?」
在店小二招呼下,其它夥計也好奇的過來看看,甚至連週遭閒著沒事的客官,也來湊湊熱鬧,大夥兒對著畫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有見過這人嗎?」
「沒見過哪。」
「不過又有點似曾相識哩。」
「你也這麼覺得?」
「俺是不認識啦,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笑容,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哩。」
溫子韌額頭沁著冷汗,一顆心吊得老高。
「哎呀!我知道了!」店小二恍悟的敲著腦袋,這一喊,可把溫子韌嚇得身形一僵,心下暗自叫糟。
眾人紛紛問向店小二,都想知道這畫中人是何方神聖,就見店小二自信滿滿的說道。
「這是劉老七啦。」
玉爾瑪美眸一亮。「劉老七?他叫劉老七?」
另一人立刻打斷道:「不是吧,劉老七臉上有一顆大痣,這畫中人又沒痣。」
「我看他倒很像崔家的老二崔浩。」
玉爾瑪睜亮的美眸,再看向另一人。「崔浩?他叫崔浩?」
此話一出,又有人反對。
「不像,不像!崔浩比較胖,笑起來也沒那麼好看。」
大夥兒七嘴八舌的討論,有人說像東市的張三,也有人說像西市的李四,說來說去,扯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搞得玉爾瑪越聽越糊塗。
坐在角落的溫子韌則偷偷捏了把汗,好在是虛驚一場,沒關係,像誰都好,只要別看出來像他就行了。
玉爾瑪皺起眉頭,知道這樣問下去不是辦法,索性把掌櫃叫來。
「掌櫃的,幫我找畫師來,把這畫像多畫幾張。」
畫他?溫子韌滿臉疑惑,不知道她意欲為何?
「畫好了,貼在客棧的門板上,昭告出去,要是有人能幫我找到這畫中的男子,我給賞金一百兩。」
此話一出,眾人不由得驚呼,因為一百兩可不是小數目,尤其在瞧見她從腰間錢袋裡拿出一錠元寶時,大夥兒的眼睛更是雪亮。
「掌櫃,幫我準備一間上好的客房,我要在這兒住幾天,把吃的送到我房裡來。」
掌櫃喜不自勝,見對方出手闊綽,連忙哈腰答應。「是、是,客官這邊請,我馬上找人去辦。」
望著玉爾瑪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二樓,被嚇呆的溫子韌,這才回過神來。
懸賞尋人?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這廂事情嚴重了!
他急急放下杯子,付了銀子,匆匆離開了客棧。
據說,城裡來了個美艷的姑娘,願意出一百兩銀子,懸賞畫中人。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的,傳遍了全城大街小巷,就連三歲的娃兒都知道這件大事。
每天都有看熱鬧的百姓,來到這家位於城中的客棧,叫上幾盤小菜和好酒,坐下來看好戲。
這些上門的客官,有的是為了一賭那位紅衣美人:據說她來自西南,是藏族的姑娘,生得剽悍艷麗,美若牡丹,讓人們枯守等著,就為了一睹芳容。
有的人,則是想知道她在尋找的畫中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更好奇畫中男子和這位藏族美人是何種關係?
各種猜測甚器塵上,一時之間,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
消息傳出去,不過才一日,客棧一開張,就有大批的人來排隊,全是來通風報信的。
這隊伍,竟然從客棧門口一路排到巷尾去,連附近的小販都趕來擺灘,熱鬧的盛況好比廟會。
「來來來,這是本店新推出的上好養身茶,有請各位公子大爺夫人小姐們嘗嘗。」
掌櫃臉上堆著笑,親自端著漆盤,上頭擺了數十個茶杯,第個杯子上都斟了藥草清香的養身茶,供客官們試飲。
掌櫃繼承了祖傳家業,和妻子一塊努力經營這間客棧,腦筋動得快的他,當瞧見這麼多看熱鬧的鄉親上門來,立即趁勢推出新茶品。
「掌櫃,這養身茶有什麼功效呀?」
「客官您有所不知,這養身茶裡可是有江湖奇人冥王的藥草配方哪。」
「喔?」眾人一聽,驚呼連連,還稀奇的瞪大眼。
江湖神醫閻無極,救一人,得殺一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江湖遂給他一個冥王的封號,而冥王的藥草更是家喻戶曉、炙手可熱的搶手貨。
「冥王的養身茶?此話當真?」
掌櫃用力的拍拍胸脯。「我敢以本客棧的信譽擔保,這養身茶絕對貨真價實,還是冥王的夫人親自送來的貨,絕對假不了,童叟無欺!若是假的,叫我不得好死。」
眾人見掌櫃毫不猶豫的發下毒誓,便立刻相信了,爭相要品嚐這難得的養身茶。
「來來來,別急,這養身茶清爽順口,喝了不但可以強健身子,延年益壽,還能長保青春,百病不侵。」
「約我來個十斤。」
「我也要。」
「我也要。」
眾人爭先恐後,就怕慢了訂不到貨。
「別急別急,小的這就派人給各位包上。」
掌櫃連連哈腰,順道向眾人收銀子,他就知道,趁人多時,可以大大為養身茶宣宣揚,進帳不少銀子哪!
在這群看熱鬧的人中,當然也少不了溫子韌。
他從沒想過,她竟會追到中原來?
由於自己的外觀和穿著變了,所以城中沒人認出那畫中人就是他溫子韌,而他在發現玉姑娘找來之後,出門一定換裝打扮;今日,他特地搶成一名中年員外,下巴黏上副山羊鬍,避免讓人認出他就是溫師爺。
尚未來到客棧,遠遠的就發現這蜿蜒如龍的隊伍,令他一臉錯愕,這前所未有的盛況,著實讓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他忙問向其中一名男子。
「請問這位兄台,大夥兒在排什麼?」
「有個姑娘在客棧的門上貼了佈告,說只要誰幫她找到畫中人,或是知道畫中人的消息,就給一百兩銀子,這事傳開了,大家都來試試手氣。」
溫子韌聽了心中大驚,料想不到懸賞尋人的威力如此大,這還得了!他不禁額冒冷汗,心想這該如何是好?
「怎麼?你也是來排隊的嗎?」
溫子韌望向眼前這位骨瘦如柴的男子,悄悄做了個吐納,給自己壓壓驚後,鎮定的請教。
「這位兄台也在隊伍之中,難不成您知道那畫中人的消息?」
「當然知道,我一見到那畫中的人,就曉得那是誰了。」
溫子韌一臉驚訝。「閣下知道?」
對方洋洋得意道:「那畫中人,不就是我嘍。」
溫子韌眼睛睜得更大,將眼前的兄台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遍;這人生得瘦小,跟個扁竿一樣,怎麼看,跟那畫中人差了十萬八千里。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訝異,所以對方橫了他一眼。
「怎麼,有意見嗎?」
溫子韌連忙客氣地拱手道:「聽閣下這麼一說,在下仔細看看,發現還真的很像。」
對方洋洋得意。「嘿嘿,那是當然的。」
「胡扯,那畫中人哪像你瘦成竹竿似的,別笑死人了。」隊伍中的另一人打斷他們的談話,不客氣的沖了竹竿人一句。
竹竿人不甘心的頂回去。「我不像?難道你像?」
「我身子結實,比你像太多了,還有我這撇鬍子,也比你生得好看多了。」
結實?
溫子韌望著另一頭的男子,對方塊頭大,壯得跟頭牛似的,臉上的大鬍子像叢生的雜草,不但不像。還很離譜。
兩人吵了起來,都說自己像,不過竹竿人畢竟不是對手,對方大掌一撥,竹竿人就被推得差點站不穩。
其他人一聽,也閒著沒事幹的加入爭論,鬧烘烘的吵了起來。
有人說他才是本尊,有人說自己才是真正知道消息的人,溫子韌見這情形,感到哭笑不得,原本吊得老高的心,也輕輕鬆鬆的放下了。
誰像誰不像都無所謂,只要沒人認出那畫中人是他就萬世太平了。
他在客棧待了一會兒,觀察情形,最後認定大夥兒都是衝著紅衣美人來,就算沒得到銀子,看看紅衣美人也好,根本沒人認出畫中人是誰,更讓他安心。
既然無事,他便悠然自得的摸摸假鬍子,在客棧附近閒晃了一會兒,瞧瞧熱鬧,最後,和其中一桌人聊了起來。
他言語風趣,很容易和他人打成一片,果然成功的被對方邀請坐下,一塊吃肉喝酒,幹了起來。
突然砰的一聲,所有人都震驚不已,二樓的窗子猛地飛出一人,躺在客棧前的廣場上。
很明顯,這個人是被打飛出來的。
溫子韌也不由得一愣,匆匆走出客棧,看看地上留著鬍子的男人,不就是那個自稱畫中人的竹竿兄嗎?
眾人團團圍了一圈,對著躺在地上吐白沫的竹竿人指指點點。
「發生什麼事了?」有人問。
「這瘦竹竿自稱是畫中人,惹火了紅衣美人。」
「哇,那美人可真兇悍呀。」
才說著,另一人又匆匆跑來,對大夥兒喊道:「不好了!紅衣美人和牛頭王打起來啦!」
眾人嘩然,知道有戲可看了,溫子韌聞言,也匆匆和大夥兒一塊去瞧個究竟。
在客棧二樓,原本在用膳的,喝酒的,聊天的人,一個個像是屁股著了火,爭先恐後的逃難。
他們個個驚恐,因為再不走,萬一被不長眼的鞭子給掃到,就會跟那瘦竹竿一樣,不但屁股開花,還從二樓的窗子給踹飛下去。
逃歸逃,可大夥兒又想看熱鬧。
打架並不好看,但有若打架的女人生得嬌艷嫵媚、身段窈窕,大夥兒就算硬著頭皮,也不放過看熱鬧的機會。
四處逃難的百姓,有的躲在桌底下,有的躲到柱子後,更多人擠在二樓的台階上,一個個睜大了眼,瞧著花容怒目的玉爾瑪。
那條在她手上的鞭子,甩得比男人還高超厲害,有如靈蛇出洞,鞭子往哪兒甩去,哪兒先開化,準確度之高,彷彿長了眼睛似的。
玉爾瑪睞著美眸,瞪著又一個來討打的男人。
「你再說一次?」
綽號牛頭王的男子,體壯如牛,也力大如牛,嗓門更是大。
「你這隻母考慮,把人踢下去,有我牛頭王在此,豈容你撒野。」
「哼!」
玉爾瑪手上的鞭子一甩,直往牛頭王的肩膀抽去,牛頭王也閃得快,沒吃她這一鞭。
玉爾瑪冷哼。「充當畫中人來領賞,我沒打爛他的牙,只把他踢下去,算便宜了他。」美目往他狠狠一瞪。「你呢?該不會也想來騙取本姑娘的賞金吧。」
牛頭王臉不紅氣不喘的抬頭挺胸,說得理所當然。
「當然不是,我是來打抱不平的,你無端傷人,大爺我要好好教訓你。」
躲在二樓階梯觀看的溫子韌,揚了揚眉。這頭牛不只壯,臉皮也夠厚,說謊完全不會臉紅,還把自己說成了英雄。
「那就準備吃我的鞭子吧!」
她手上這麼一甩,鞭子所到之處,桌椅全被她鞭子的勁力給抽得四分五裂。
牛頭王皮粗肉厚,雖然吃了她幾鞭子,便還罩得住。
這妞兒鞭子甩得好,但他了不是省油的燈,加上大夥兒都在觀看,這可是他當英雄的好機會,豈能太窩囊。
好不容易讓他抓住了鞭子,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傳來喝彩,令他洋洋得意極了。
為了男人的面子,說什麼也得撐住。
抓住了鞭子,就不信這藏族來的悍妞,還能如何耍狠!
牛頭王的膽子更大了。「要嘛,你就乖乖倒茶認錯,給大爺賠罪,不然我牛大爺到時候抓了你,當街打你的俏屁股,看你還敢不敢撒野。」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全笑了出來,都認為牛頭王佔了上風。
話說,這一廂在開打,階梯那一廂卻開起了賭局。
「你們說,牛頭王和紅衣美人,誰會打贏?」
「牛頭王人高馬大,又單手制住了鞭子,依我看,紅衣美人這回要遭殃了。」
所有人幾乎一面倒,全賭牛頭王贏,只有一個人,默默押注紅衣美人,此人便是溫子韌。
「嘿,老兄,你膽子真大,敢押注紅衣美人?!」
溫子韌臉上堆著笑,摸摸下巴的假鬍子。「紅衣美人比較厲害,當然賭她贏。」
「呵,你瞧,那紅衣美人不管如何用力,都抽不回鞭子,明明佔了下風,你卻說她厲害?」
「是的。」
對方搖搖頭,彷彿不用等到結局,已注定溫子韌是輸家。
「那妞兒再悍,絕對悍不過牛頭王,他可是能舉起百斤重的大力士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