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被嚇到。
今晚正式的、第一次被他嚇到了。
他突然這樣說,她不知道要如何回應,畢竟他們又不熟,更何況他可是「魔人」耶。
魔人把這麼私密、重要的訊息告訴她,是表示看得起她的意思吧?她總不能等閒視之。
但若跟他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下一個女人會更好,也很奇怪,她又不知道他們夫妻相處的情形,搞不好人家是從情人變成親人,好聚好散的呀。
總之,她現下十分尷尬,他身為一個企業的領導者,怎麼開口之前也不想想對方的立場,就貿然吐露心事啊?
當作沒聽到?這樣很沒禮貌,可能會連累她嫂嫂……
不過,還沒有等她想好怎麼回應,他又開口了。
「八年的婚姻,因為她出軌而分居,就算她想離婚,我也一直不肯簽字,像你說的,不讓她好過,我也不好過。」他盯著她的臉,知道自己今晚有些反常。
沒有人知道他終於簽字離婚了,連他父母都還不知道,他刻意一回來就安排自己到別墅來,目的就是想遠離人群。
然而,現在他竟然把離婚消息告訴了她,讓她變成除了律師之外,第一個知道他恢復單身的人。
是不是正因為他昨天簽字離婚,恢復單身了,所以他才容許自己去評估、打量她,繼而被她吸引?
或許吧!因為他向來是個律己甚嚴的人,當他還是已婚身份時,儘管和妻子已經分居三年了,他還是嚴守那條界線,當自己是個已婚男子般的生活,連個逢場作戲的對象都沒有。
就因為律己甚嚴,所以更加無法容忍梁薇的背叛,當他一確認她出軌的事實,就立刻決絕的回到台灣。
他把她一個人丟在美國,任憑她怎麼哀求,怎麼解釋她是因為他太忙,她太寂寞才會和健身教練發生婚外情,他都不予理會。
後來,她也死心了,要求離婚,他當然不肯答應,堅持不肯離婚也不回去美國跟她一起生活,這種日子足足過了三年。
上個月,她托律師告訴他,也告訴他的父母,她懷孕了,她要把孩子生下來,如果他還是不肯離婚,那麼就準備當孩子的爸爸吧!
他承認自己想把她碎屍萬段,知道消息的那一晚,他掃落書房桌面的所有東西,對她已經沒有愛,只剩下濃濃的恨,他向來按部就班,卻遇上她這個搞亂他人生秩序的女人。
當初因一見鍾情而熱戀過的兩個人,居然會弄到這種地步……
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陰沉,徵信社把偷情照片攤在他面前時的震撼,至今仍在。
驀然間,他的手機響了。
星倩鬆了口氣,她原本想說他做得好,放了對方也放了自己是很聰明的做法,又覺得那樣說也太交淺言深了。
幸好他手機響起,她也就不必給什麼回應。
「對,我是Jeffe。」他站了起來。「沒有那回事,我完全不想併購那間投資公司,我的想法?我當然認為毫無併購的價值……」
他邊說邊走進了書房,大概是有重要事情吧,他還關上了門。
Jeffe?原來他叫Jeffe啊。
不錯,挺適合他的。
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書房門扉後,她忽然覺得沒有他的客廳冷清了起來。
外面的風雨更大了,她看到幾棵樹被風吹倒了,說不定晚一點會停電,今天她也夠累的了,所以還是上樓找間空房,睡覺去吧!
星倩很慶幸自己是個慢熱的人,就算被吸引,也不會一頭栽進去,更不會有多餘、不切實際的幻想。
所以,她並沒有因為遇到一個足夠令她怦然心動的對象而失眠,何況那個對象身份地位崇高,實在太遙不可及了,不過因為有他在,她倒是很放心的睡著了。
「夏星倩!起來!夏星倩!」
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且不停搖晃她的肩膀……是作夢,她翻了個身,繼續睡。
「夏星倩!快點起來,我們得離開這裡!」
搖晃她肩膀的那隻手越搖越劇烈,幾乎已經像在拍打她了。
我們?誰是我們?離開這裡?為什麼要離開?
眼皮好重,她費力的睜開眼睛,眼前漆黑一片,她什麼都看不見。
沒錯,是夢,她在作夢,好真實的夢,好像真的有人在搖她一樣。
「停電了。」說話的嗓音在暗夜顯得分外低沉。
驀然一支筆型手電筒直接照亮她的臉,她神思還在恍惚,被突然亮起的刺眼光線嚇到,接著一抹高大昂藏的人影閃入眼底,她看到了一張剽悍的男性面孔。
「村長來敲門,說大石快要崩落了,我們得盡速離開!」曹櫻俊顏緊繃的看著她,簡短的轉述。
「你說……什麼?」她蹙起了眉心,整個人還在恍神,注意力無法集中。
她睡多久了?應該只睡了兩、三個小時吧?總之沒有睡飽的感覺,身體因為嚴重的睡眠不足,好像飄浮在半空中。
「聽好,我們必須馬上離開!」曹櫻迎著她驚愕的眼神,直接動手將她拉起來,把—件外套塞進她懷裡,接著聲音並未揚高,卻增加了一份命令的語氣,「沒時間解釋了!所以你什麼也不要問,總之現在這裡不安全,你穿上外套跟我走!」
星倩定了定神,任何人面對這樣一張嚴肅的面孔,都不會認為他在開玩笑。
她用清醒過來的那些腦容量迅速分析著——
所以簡單的說,他們遇到上土石流了。
而土石流這種東西,就算沒親身經驗過,也在電視上看過,可以直接滅村,連屍首也找不到。
心一沉,她一語不發的遵從他的指示,立即穿上對她而言過大的外套。
外套好大,是他的嗎?
她的意識有些清醒了,雖然不清楚實際的狀況,但也知道情況一定很危險,不然他不會不由分說的闖進客房把她挖起來。
在她穿外套時,曹櫻站在床沿看著她。
尖叫,沒有。
慌亂,在她身上看不到。
她有用大腦在聽他說話,而不是在他說完之後還一片茫然。
「外套穿好了。」星倩迅速跳下床,看見他面色凝重,隱約知道他們的生命可能會有危險。「現在呢?」
她抬頭看著他,在他眼中看到冷靜和堅毅。
他挺了挺背脊。「手機帶著,跟著我。」
她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放進外套口袋裡,很慶幸他有來別墅,不然她一個人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他把筆型手電筒的光線調大,為她引路。
下了樓,她驀然聽到隆隆雷響驚醒大地,還聽到水流聲音,看向落地窗,屋外一道閃電使得萬物呈現一片銀白,她瞧見窗外的流水和急風狂雨,彷彿有條河就在屋外似的,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已經讓她暗自心驚。
不必他指示,他們在玄關各自迅速穿上鞋子,但她很懷疑自己的布鞋穿出去會變成什麼樣?
她瞥了他一眼,他真是聰明,知道穿長筒靴來。
「我要開門了。」曹櫻嗓音低沉的說。
他收起手電筒,先牢牢握住星倩的手,然後才打開雕花銅門。
大門一開,星倩才知道他開門前為什麼要先預告了。
整個路面就像小溪一樣,滾滾泥水從四面八方灌下來,不斷的往山下流。
她很感激他捉住了她的手,不然她一定腿軟到站不穩。
若問她看見什麼,她只看見鋪天蓋地的水,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河水,總之,她看到了一個讓她倒抽口氣的水世界。
眼前除了他們,沒有看見別人,而屋裡的一切平靜只是假象,屋外已凌亂不堪,大量泥水從山溝流向地面,漂流木和石頭跟著泥水而下,別墅前的小花圃早不見了,她開來的車子輪胎全泡在泥水裡。
「現在怎麼辦?」她心裡的不安在急遽升高。
「先上車!」
他拉著她走向一部寶藍色的悍馬車,兩個人都在淋雨,他先打開副駕駛座的門,把她送上車之後才上車。
星倩鬆了口氣。
謝天謝地,他是開悍馬車來的。
據她所知,悍馬車就如同戰車一般,車高超過兩百公分,是戰地專用的軍事越野車代名詞,排氣量六千西西,以強悍的越野能力和高機動性聞名,她相信這部價值不菲的悍馬車能帶他們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