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帝王將相,情深不悔,波折重重 >> 小奴有禮作者:於佳 | 收藏本站
小奴有禮 第三章 求上簽姻緣未有份(1) 作者:於佳
    「你在南門為守將還慣嗎?好些日子不見你了,你好像黑瘦了些,想吃什麼同我說。若是多有不便,我做得了,支了小宮人命人送去給你。要是哪裡衣衫破了、舊了,我替你縫補便是。我在浣繡閣做了近九年,這些事再難不倒我。」

    密所一個人嘮叨了半日的工夫,也不見他回話,實在忍不下去了,她惱地衝他吼:「你是啞巴不是?竟一言不發!」

    她的火氣還真起了作用,半日不言不語的李原庸竟開了口,但只有四個字———

    「慣、無、不必。」

    「什麼?」他說的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話,她竟聽不懂。

    李原庸懶散地同她解釋———

    「在南門還慣嗎?慣;想吃什麼?無;衣衫破了舊了交由你?不必。」

    簡明扼要,不多一言,不廢一語。

    她嗔道:「你還真是很吝惜那幾彎口水啊!」她坐在馬車外面,兩隻腳懸空晃蕩著,嘟著嘴氣鼓鼓的模樣,「你就這麼不待見我,不樂意同我說話?」

    他又說錯話了?李原庸偏過臉來望向她,「我嘴笨,未免說錯話,還是不說的好。」

    「只要你樂意同我說話,說什麼我都愛聽。我惱的便是你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把人一顆暖烘烘的心硬是逼冷了,涼透了。」她噘著小嘴,氣惱中不乏稚氣。

    望著她,難得地,他起了說話的心:「我幼年離家,長年在外漂泊。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居多,早已習慣了沉默寂靜的獨居生活。後來進了宮,跟隨耀王爺身邊。那時永嫻王后便同我說,這宮裡想盼著耀王爺死的人太多了,王后有令,要我關上嘴巴,打開雙目雙耳。我遵照後旨,用心去看去聽,更是不敢多說一句。只是不料,即便如此,耀王爺還是去了。」

    他幽幽一聲長歎,除了無盡的感慨,哀悼長久的主僕之情,更有幾分複雜的深意,好似長久的希冀一夜落空———密所聽出來了,卻嚼不出這其中的味道。

    索性撇開,她打食盒裡取了道點心出來遞到他面前,「趕了這麼久的路,累了吧?請你吃我小時候常吃的一道點心———麗江粑粑。」

    「這好像是納西族的名吃吧!」他幼年時便四處遊歷,到的地方多了,吃過的東西自然也就多了。接過她手中的點心,他咬了一大口,跟他曾吃過的麗江粑粑還真就一模一樣,「你怎麼做出來的?」她可不是納西族人。

    說起做小食,密所可就有得說了,「做了麵團,在大理石上抹搽些油,將麵團擀成一塊塊橢圓的薄片,抹上豬油,撒上火腿末捲成圓筒,兩頭搭攏,中間包入糖、芝麻、瓜仁、核桃仁等,以作餡心,最後用小火煎成金黃色,吃起來外焦裡軟,格外香甜。」

    她咂吧了一口,不住地搖著頭,「我在家的時候吃的麗江粑粑是用麗江特產的小麥磨出的粉加注從玉龍雪山流下來的清泉合成麵團,比這滋味更好。可惜如今身在宮中,這些東西是不得了,就這麼湊合著吧!」

    這還叫湊合?那要精細著做,得成什麼樣啊?李原庸吞下滿嘴的粑粑,不忘提醒她:「在宮外頭還罷了,回了宮,切不可做這些東西。」

    彝族之人思鄉,就意味著心懷不忠之心———她悶頭不說話,心下是什麼都清楚,可活了這麼些年,最美好的記憶又怎麼可能忘得掉?

    二人正說著閒篇,忽然密所一聲大叫:「糟了!」

    李原庸愣頭瞅著她,密所滿臉愧疚地嘟囔著:「我用了豬油,佛門之地怎能容得下葷腥?」她雙手合掌,口中唸唸:「罪過啊罪過。」

    她罪過大了,還缺這一遭?

    切!

    大悲寺位於首府城外,寺內香火旺盛,常年供奉不斷,這廟裡的佛是否大慈大悲保佑眾生尚不可知,然當今王上的父親———大理第十一代君王出家在此,卻是不爭的事實。

    連先帝這麼大的和尚都遁入此廟,還不足以顯現這廟門之高嗎?

    密所此行並未攜帶儀仗,故也未鬧大動靜,只如平常人家一般安靜地進了廟。李原庸立於側旁,環視週遭,於佛像前,旁若無佛。

    密所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嘀咕著:「做什麼呢?進了寺門也不為自己求個簽,祈個福?」他身為將軍,免不了動刀使槍的,求個平安心裡也安慰些。

    李原庸立在那裡,眼睛卻盯著她的四周,「我奉公主令,守護你的安危。你替公主殿下給王后娘娘祈福吧!我會一路看護好你的,不必擔心。」

    他正經八百,如守衛耀王爺一般,一雙鷹眼緊緊守衛著她。

    凝望他久久,密所呷著微濕的雙眸跪在佛像前的蒲團上。闔上雙眼,口中唸唸有辭,為王后娘娘,為公主殿下祈福。

    取了籤筒,密所搖啊搖,晃出來一支籤。她取了來細細瞧去———下下籤。

    不好,很是不好。

    密所將那支籤塞回籤筒裡,搖啊搖,搖啊搖,又晃出一支籤來,還是下下之選。

    不好,斷是不好。

    再塞回去,再搖。

    不是下下,便是下中,別說上上籤,連中籤都沒搖出一支來。

    密所急了,將籤筒裡那些下簽逐一挑了出來。她自己不覺著,一旁香客全都拿眼睇著她,守在一旁的李原庸頭一個不自在起來。

    一把拽過她手上的籤筒,將那些被她抽出來的下簽全都塞回到籤筒裡。眼不瞧她,他嘴裡卻說起來:「天意有必然,哪裡是硬求來的?」

    「是你不懂。」密所奪回那支籤筒,正經八百地告訴他,「有時候,天意也是可違的。」

    少時,她便違過一次。那一次逆天而行扭轉了她這一輩子,如果必須再一次逆天才能活下去,她不介意。

    為了眼前這個像守衛王爺一般守護著她這個小侍婢的男人,她不介意。

    兩人拉扯間,攀附著籤筒的兩隻手隨意一抖,拋出一支來———上上籤———凡得此簽者,諸事皆宜。

    福也祈了,願也發了,上上籤也得了。

    兩人在大悲寺逗留了半日,這便回首府,入宮中。

    知道她半世沒見過街景,李原庸特特地選了首府最繁華的街行路。策馬而行的當口,他不忘回過身來同她道:「有什麼喜歡的,不論是好吃的、好看的,還是什麼玩意,只同我說,我買予你,只當是謝謝你請我吃你親手做的粑粑。」

    她咧開嘴笑,帶著女兒家家的羞怯和藏不住的無盡喜悅。

    善長大人的話隔了多年再次迴盪在她的耳邊———

    若哪位主子開恩把你許給哪個侍衛,那也是做夫人的命。還愁沒有家可回、沒有人疼惜你嗎?

    他,會是她下半輩子的家嗎?

    她神思飄蕩,卻不想她揣在心頭的那個人在下一刻平復的心被激起萬丈水浪。

    馬徐徐而行,前頭不知何日豎起了一塊絢爛的牌匾———碧羅煙。立在此繁華大街上,又扮上這副華彩,當是青樓楚館之所在。

    李原庸本不慕這類地界,別過臉去,不看不想。就在這當口,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久別的身影,翩翩然打那門口穿過。

    他心頭一緊,順帶著手猛勒韁繩,驚了馬躍到半空中,也顛覆了車內的密所。

    她吃了痛,摩挲著撞傷的肩膀爬出車來,打頭問他:「怎麼了,這馬?」

    他哪裡還有心思管她,一步飛下馬來,追著就往碧羅煙那方向去。

    密所連滾帶爬地跟在他的身後,大喊著:「去哪兒?你去哪兒?」

    李原庸放眼四下張望,尋摸著那道久違的身影。不是……不是……不是她,難道只是他一時的眼花?

    不可能,他不可能眼花。

    在耀王爺身邊的這些年早已練就了他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本領,更何況是刻在他心頭的那道身影,怎麼可能認錯呢?

    她來了,她確是來了。

    只是,在哪裡?她在哪裡?在這大理王朝,她能藏身於哪裡?

    還有,她回來是為了什麼?難不成……難不成是他……是他派她回來的?回來做什麼?

    他不是答應過他,永遠不會讓她涉足此事,永遠不會。

    出爾反爾!出爾反爾!他用大半世的困苦做賭注,只為了換回她一世的安穩,哪怕只是淡如水的平安,只要平安就好。

    他放下了他半輩子的安樂和一世的幸福,卻只換來她這幾年的遠離。如今她回來了,回到了大理段氏王朝,回到了這裡,捲入了無盡的風波之中。

    那他所犧牲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出來!出來———」

    當街上,他大喝出聲,卻嚇壞了身後的密所。

    一把抓住他,密所試圖讓他平靜下來,「怎麼了?怎麼了?你到底是怎麼了?」完全不像是平日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李原庸,他不會是……不會是撞邪了吧!

    她緊攬著他的胳膊,小聲問他:「你是……你是看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吧?」

    他揮開她挽著的手,連帶著碰到了密所剛剛因驚了馬而撞傷的肩頭。她痛得叫了聲:「哎喲!」身子向後微倒,她順勢跌坐在地上,「將軍……」

    她望著他的背影,他卻只是盯著前方。

    那個半日之前還口口聲聲會守衛她,把當王爺一般守護的人,如今一雙明眸卻生生地盯著遠處,本不屬於她的遠處。

    她坐在地上,也不起身,卻兀自笑了起來,像個傻瓜。跟眼前這個瘋了一般不知在尋找些什麼的人一樣,像個傻瓜。

    笑著笑著,忽然打住了。

    她瞅著他的背影,似玩笑一般張開了嘴,「你心裡一直藏著的那個人回來了,是吧?」

    失了神志的李原庸因她的話忽然站住了腳,回過身來,她坐在地上。任是笑嫣如花,明媚得好似這初來的春日。

    暖暖的,卻仍帶著寒意。

    「走吧!」

    他向她伸出手來,別開臉,她擰著笑單手撐起傾倒的全身,獨自爬上了馬車。

    「回宮吧!回宮吧!」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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