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要開飯了嗎胖平,那給我炒個宮保雞丁……」一個年輕的小土匪以為是廚子來詢問菜色,頭也不抬地回答,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新娘白皙纖細的脖子。
「我要麻婆豆腐!」另一個看著她胡亂四下踢打的雪白大腿,嚥了一口口水。
「才不要!那些都好辣!我還是喜歡清炒筍尖……」又一個看她瘦削纖細的肩膀,腦袋裡想入非非。
這時有人「嗤」的一聲大笑出來,「敢情你的手下以為你是火頭軍啊,老熊。」
「我要……啊!老大!!童、童軍師!!」終於有一個土匪肯正眼看外面站著的兩人,很不幸地,他看到的正是寨主,還有寨主旁邊的童軍師。
廳堂中霎時安靜了,只有老禿像是石化了一樣兀自壓在那新娘身上,眾兄弟不知道他怎麼了,只好一起將他挪開
兩人緩緩地踏進屋中。
那個長身玉立、風度翩翩的年輕男子一看見那躺在地上的打扮得如花似玉的新娘,就向旁邊的人伸出一隻手,「我贏了。五百兩,一分也不能少。」
「他們真的劫持了她……你他媽還真猜準了童鑒……」那人喃喃自語著,伸手入懷掏出一張銀票遞給那名叫童鑒的年輕公子,眼睛卻一直瞪著地上的新娘,那眼神彷彿在看怪獸。他的頭髮蓬亂,怒須似戟,根根如鐵,將他的黝黑的臉掩蓋了去,看不出實際的年歲,不過聽聲音似乎並不蒼老。
「可見什麼鎮南大將軍的名號也不過爾爾,連幾個鄉下小毛賊都嚇唬不了,要是我們再來晚點,某人這頂綠帽子可就戴得穩穩當當的了,哈哈哈哈!!」
童鑒彷彿非常開心,一張清俊的臉笑得都快扭曲了。
「你給我閉嘴。」他身邊那黑臉漢子像是非常生氣,他走上前去站在那新娘的面前,鐵塔一般高大的身子矗立在她面前。
那新娘看到他凶神惡煞的臉更是嚇得要命,拚命將滑到胸前的衣服抓緊,同時努力地想把修長的雙腿收起來,奈何裙子早已經被撕破,想藏也沒法藏,「你……你不准過來,該死的大刺蝟!!」她抱著必死的決心罵了一句。
「大刺蝟?!哈——」正在悠閒地喝著茶的童鑒噴出一口水大笑出聲,又看了看那黑臉漢子滿臉的虯髯,「挺適合你的耶老熊……」突然他轉頭看著那「勇敢」的新娘,不一會兒他的眼珠子幾乎從眼眶裡突出來,「老熊,這個傢伙,好像……」
他衝出去推開那黑臉漢子,伸手在新娘子的身上一陣胡摸,惹得她驚聲大叫,但童鑒的聲音更加驚訝,分貝也更大:「老天!!他、他居然真是個帶把的?!老熊你究竟造了什麼孽?」
大家在明白了童鑒的意思以後,登時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躺在一邊兀自保持著僵化姿勢的老禿——那可憐的人至今還未曾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真是殘酷的打擊啊……要知道,他們老禿只是個非常傳統而又保守的普通山寨土匪而已,平常沒有任何奇怪的不良嗜好。
可是那新娘子……真的很漂亮咧!!怎麼可能會是——
「你見鬼的是從什麼地方跑出來的?!」熊嗣男的頭頂冒著濃煙,抓住那個企圖冒充鎮南大將軍未婚妻的臭小子就是一頓搖晃,讓從小嬌生慣養的薛雱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快要散成一捆柴了。
「求你別再晃了……大、大刺蝟,我……」
薛雱的頭開始痛起來,為什麼最近出現了那麼多的大刺蝟?先是姐姐說不要嫁給一隻大刺蝟,現在又跑出一個大刺蝟對自己大喊大叫……他看起來好凶,而且還是這幫匪徒的首領,自己會不會被他殺掉?
「老熊,不要搖他了,這小孩看起來快要吐了……」童鑒好心地在一邊提醒,「不如咱們把他帶走慢慢地折磨他,蹂躪他,摧殘他,你說好不好?」他望著薛雱秀氣絕俗的容貌,邪惡地一笑,讓薛雱突地打了個冷戰,霎時就有不好的預感。
熊嗣男聽了童鑒的話,當下一言不發地將薛雱夾在腋下,轉頭向一群手下吼叫道:「誰准你們私自搶劫良家婦……總之你們這群笨蛋統統都滾去給我修寨門!天黑之前不准吃飯!!」標準的遷怒於人的口氣。
薛雱被他們帶到一間很寬大,但是陳設簡陋的房間。熊嗣男沒好氣地將他重重地扔在地上,疼得薛雱齜牙咧嘴——剛才反抗那些嘍囉的時候他就已經吃了不少苦頭,但他一直忍耐著沒有呼痛,現在再被這麼一夾一摔,他簡直痛得都快哭出來了。
「說!是誰指使你假扮將軍夫人的?你他媽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熊嗣男狂躁地問他,好像假扮將軍夫人的罪比他手下的嘍囉們幹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還要可惡一千倍。
「我……我……」
薛雱囁嚅著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還沒決定說還是不說,但當他一看到自己只穿著上衣,兩條又白又直的大腿扎眼地露在外面時,他立刻像只尺蠖一樣以光速飛快地「縮」回了地面上。
「還不快說!!」聽他「我」了半天沒下文,熊嗣男強迫自己從一數到十,用他為數不多的耐心等待著答案。
「我……我……」
薛雱還是吞吞吐吐的,熊嗣男壓抑住捏人的衝動,然後終於滿意地看著他鼓足勇氣開口,說了一句完整的話:「我可不可以先去換件衣服?」
我咧——熊嗣男的眉毛鬍子逐漸擰成一團,而且目露凶光。
「不要打我!!你讓我穿上衣服我保證什麼都告訴你!我……我……」
薛雱嚇得抱緊了腦袋,滿嘴的話像就黃河之水一發不可收拾,「我不是故意的,姐姐一直求我幫她去告訴大將軍,她說想嫁給前村的狗蛋,不想嫁給鎮南大將軍那個大刺蝟……可是她沒說我會遇上另一隻大刺蝟……嗚——」他終於承受不了巨大的精神壓力和自我想像的恐懼,丟臉地哭出聲來。
童鑒只聽了幾句就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由,然後在一旁笑得一塌糊塗。
看看那個鳳冠霞帔的「新娘」,如今是雲鬢歪斜,珠翠暗淡,淚痕把他清秀白嫩的臉蛋模糊成了一張大花臉,身上的衣服早就凌亂不堪,他一邊哭一邊還沒忘記遮遮掩掩,樣子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再看看那個站在一邊氣得臉色鐵青的傢伙,這輩子大概從來沒這麼吃癟過吧,堂堂的鎮南大將軍熊嗣男——當然,他現在的身份是客串的山寨頭目,這是他個人的秘密嗜好,不准告訴別人哦——不僅被自己手下的嘍囉給搶去了新娘,而且更悲慘地得知他的未婚妻對他低劣的評價——她寧願嫁給個路人甲乙丙丁也不願意嫁他,還能騙來個莫名其妙的傻小子當替身……那女人簡直是個天才!童鑒驚歎地想著。
「你是說,你是薛霽的弟弟,而薛霽不想嫁給鎮南大將軍,所以就拉你去糊弄他?」熊嗣男咬牙切齒地問,一雙拳頭握得咯啦啦直響。
看著他窮凶極惡的樣子,薛雱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響應他的話,只能不去看他也不出聲,給他來個默認。
可是薛雱心中不解,為什麼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這麼生氣呢?受損失的人不是鎮南大將軍嗎?而且,明明就是他的手下強搶了送親的隊伍、姐姐的嫁妝和他,該生氣的人應該是自己啊!!
想著想著,他秀長的眼睛裡就流露出不平和委屈的神色,飽滿的朱紅色嘴唇也微微地嘟了起來。
童鑒發現了,笑嘻嘻地走到他跟前說道:「你好,我叫童鑒,你叫什麼名字?」
薛雱看了看這個外表看似安全無害的人,放下一點心,這位大哥看起來很親切。「我……我叫薛雱。」他遲疑地小聲說道,但童鑒和熊嗣男都聽清楚了。
薛雱!原來他就是老薛經常掛在嘴邊的弟弟!兩人對望了一眼,「他果然是薛員外的小兒子,老熊你說怎麼辦?放他回去嗎?」薛員外可是不能得罪的人啊,因為他的大兒子薛霙乃是當朝兵部司馬,不大不小不多不少剛巧是某熊的上司兼損友。這樁婚事還是司馬大人親自向熊嗣男提的。
「放……」熊嗣男輕哼了一聲,正當童鑒驚訝地以為他的脾氣突然變好的同時,熊嗣男從齒縫裡迸出一句髒話,「你當他是個屁啊,放得這麼輕鬆!!他們休想就這麼算了!」薛家的這些混賬狗男女,莫非都要讓他好看不成?現在我就陪你們玩到底!
熊嗣男恨恨地望著仍舊蹲在地上不敢看他的薛雱,彷彿下定決心似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決、定、要、蹂、躪、他!」
童鑒差點要為他的宣言而鼓掌了,真讓人期待啊!!最近南方的邊疆實在太平靜,與鄰國幾乎秋毫無犯,在那邊呆久了,平素最愛惹是生非的童鑒已經無聊到連看見一隻蒼蠅從面前飛過都要興奮半天,現在居然能夠有這樣精彩的好戲看,怎麼能讓他不振奮萬分?
「你準備怎麼蹂躪他?」童鑒問道,激動得連聲音都在顫抖,老天,實在太值得期待了!
「首先我可以撈到一筆不小的贖金……然後讓這臭小子生不如死……當然我現在還沒想好,不過總之我會想到方法的。現在,你快給我寫一封綁票勒贖信!!」
去他的!童鑒覺得有點無聊,他還指望有什麼了不起的手段咧,原來是連勒贖信都要他寫……而且不對,如果薛家一拿到信就忙不疊地送來贖金,把小孩接走,那還有什麼搞頭?這封信可不能輕易地寫,不過老熊的死腦筋好像是不聽勸的……嘿嘿,他自有辦法!
「那我要去好好想想,今天奔波了一天我累得很,明天我一定寫一封信嚇死他家人的信交給你。」童鑒轉了轉眼珠子說道,「那這小鬼就先押在這兒了?你準備讓他住哪裡?」
「當然是柴房。」普通的囚犯不是都關在那裡?
「不可不可,」童鑒阻止道,「第一,那裡看守不嚴,你那些手下是如何的飯桶,看看你也就……」童鑒硬生生地將「明白了」三個字吞回去,憋得好辛苦,「總之你最清楚那些傢伙有多蠢,若是一不小心就人財兩失;第二,你看他細皮嫩肉的,那些飯桶差不多個個都是色狼,恐怕隨時會獸性大發,到時候搞不好要鬧出人命;第三,這小子也不算是真正的人質,好歹他也是老薛的小弟,雖然老薛不知道你在玩官兵扮強盜的遊戲,但咱們玩歸玩,做得太過分明天傳出去,對你大爺的名聲也不好,第四……」
「行了行了,你少囉嗦了,我把他放在我的隔壁看著,這總成了吧?」熊嗣男對童鑒的碎碎念向來頭痛,而且童鑒心思比自己細密多了,聽他的話大致是不錯的。
童鑒心中暗暗好笑——其實他剛才說的那些都不是理由,最主要的是,那個小孩看起來蠻能丟老熊的臉,把兩個人放在一起,不鬧出點事來可就對不起他這個忠實觀眾了!
夜晚
被莫名其妙劫持到惡虎寨來的薛雱,心裡害怕死了——可是他卻一點也不後悔,他還很慶幸是自己被劫持,不然若是姐姐落在他們手裡,那可就糟糕了。
山上好冷哦,他都睡不著……這裡的床板和被子一樣,全都硬得像鐵板,也冰得像鐵板,還泛著一股霉味。四周圍黑黑的,只有一絲慘淡的月光從陳舊的小窗戶裡射進來,夜晚的涼風吹得殘破的窗戶紙沙沙作響。
今天那個兇惡的人好恐怖,一副看起來隨時都會把自己捏扁的樣子,但是到現在他都還沒有行動,他到底想把他怎麼樣呢?
爹爹媽媽……可能我永遠都見不到你們了!薛雱突然覺得鼻子一酸,不知道他在這裡會不會被殺?
莫名的傷感眼淚流了出來,薛雱想伸手去擦一擦,忽然只覺得手上癢癢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爬——都已經初秋時節了難道還有蚊蟲?他不解地舉起手放在微光下一看,隨即呆了一呆。
三秒鐘以後隔壁的熊嗣男發誓他聽到了今生聽過的最最淒厲的慘叫聲。
「啊啊——」
向薛家勒索黃金萬兩的的美夢霎時被驚醒,他條件反射一樣地直接跳下床去,連外衣也來不及披就衝進了隔壁薛雱的臥室。直到在房中站定,腳板接觸到冰涼的地面才發覺自己忘了穿上鞋子,他暗自詛咒一聲。
房中漆黑一片,有個小小的影子正在努力地拍打著,不辨東西南北的熊嗣男趕緊回自己的房間點燃蠟燭再踅回來,燈影下只見屋子裡已然是一片狼藉——
那小子頭髮凌亂,手中緊緊地握著一隻拖鞋——另一隻已經扔在了高高的櫥櫃上,被子凌亂地掀翻在地,屋裡唯一的一張椅子也倒了……
「你究竟在搞什麼鬼?!」熊嗣男錯愕地吼叫著,不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
似乎累壞了,薛雱倚著床沿慢慢地坐在地下,手中還戒備地拿著那只拖鞋。他的眼神裡透著恐懼,額頭上全是汗珠,呼吸也顯得十分急促,「打……打蟑螂。」
狗屎!熊嗣男不由自主地罵出聲來:「你他媽的腦袋有毛病啊?半夜三更的打什麼鳥!!快滾回床上去睡覺!」
「我……我怕蟑螂……我睡不著……」
薛雱彷彿忍受不了似的抱怨出聲,「這裡的床好硬,被子也好硬,也沒有香爐和熏籠……平常我都要沐浴以後才睡覺的,小甜姐姐還會陪著我,來福也會陪我……」他像倒水一樣說了一大堆,渾然不覺得站在面前的龐然大物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該死!」聽到他只是睡個覺還要這麼考究,熊嗣男已經開始失眠,「閉上你喋喋不休的嘴巴,少惹火我,不然我發誓會把這只死蟑螂塞進你的櫻桃小口!!」原來他早在秉燭進房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只在地上倉皇逃竄的蟑螂,當場隨便一腳就踏死了它——他哪裡知道正是這個小小的生物引發了這場無聊的混亂。
「它、它已經死了嗎?」薛雱又驚又喜地抬頭望著熊嗣男,「它在哪裡?請你幫我把它扔出去,好不好?」
一雙溫潤的眼睛裡充滿了信任和懇求,定定地望著自己,熊嗣男發覺好像不太方便拒絕——畢竟在拿到贖金之前保證人質的安全也是綁匪的責任之一吧,他暗自忖度,然後呼了一口氣彎腰拾起那只已經被踏平了的小肉餅——它曾經是一隻蟑螂。
「不用害怕了,你看,它已經死掉了。」為了證明這一點,他用三根手指捏住那只蟑螂的觸鬚,將手送到薛雱的鼻子尖上,生怕他看不清楚似的。
「討厭——請你拿開、拿開——嘔——」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薛雱感覺自己快要吐了,他飛快地別開臉,像剛才砸蟑螂一樣地扔出手上的拖鞋,雙手隨即抱住了自己的腦袋。這個人怎麼這麼壞!明明知道他害怕蟑螂還要把它放在自己面前。
熊嗣男閃身躲過他的獨門暗器。
呸!孬種,只不過是一隻蟑螂而已,男子漢大丈夫,嚇成這副德行能看嗎?!他不屑地想,本來是打算讓這小子確定蟑螂已經死了,讓他安安心的,誰知道竟然好心沒好報,算了!
「好了,趕緊上床睡覺!要是再敢發出半點聲音,老子宰了你!」他怒目望著坐在地上的薛雱——不嚴厲一點是不行的,尤其是對這種嬌生慣養的小鬼。
慘淡幽微的燭光下,一手拿著蠟燭一手提著一隻死蟑螂,而且正在生氣的熊嗣男不知道自己的造型活像一種平常被人稱為「妖怪」的東西,雖然他沒有青面獠牙,反正至少也是面目猙獰。
(小動物法則一:永遠不要粗暴地對待第一次見面的小動物,否則將很難贏得它的信任。)
這一切對於單純又膽小的薛雱來說太過分了,接下來他做了一個最明智的舉動——他暈了過去。
「怎麼回事?」從西廂房趕過來的童鑒睡眼惺忪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人問道。
「嚇暈了。」熊嗣男有些挫敗地回答。
「哦?被誰?」童鑒饒有興致地追問。
「蟑螂,還有……我。」熊嗣男躊躇了一下,不情不願地招供。
接下來童鑒清越的狂笑聲傳遍了整個惡虎寨。
次日
忽睡忽醒的薛雱連自己都弄不清楚他是如何挨過這個可怕的夜晚的。黑夜裡那個人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個魔鬼。
他呆呆地坐起來,發覺床邊放著一套淺藍色的衣服——那是自己隨身帶著準備換洗的,也被他們一併搶了來。難道他們要長期囚禁自己嗎?
穿好了衣物下床,薛雱卻不知道該怎麼辦。要不要逃跑呢?
他想起昨天他們把他丟進這個房間的時候,那個大刺蝟曾經對自己說過,如果他想逃跑,他就殺掉所有送親隊的人——那些人大都是薛家的僕人,薛雱是絕對不忍心讓他們因為自己而死於非命的。
而且他根本不認識路,他家住在離這裡很遠的桃花村,如果自己就這樣身無分文地逃走,恐怕撐不了幾天就完蛋了。
正在左思右想,童鑒和熊嗣男已經走進了他的房間,「醒了嗎,小雱?」童鑒帶著一臉的笑容親切地問他。
薛雱不怕他,還對他笑笑,點了點頭。可是在看見熊嗣男時,臉就垮了一半——昨天的驚魂夜對他來說真是刺激過頭了。
「跟我們過去。」熊嗣男一把拉住他就要離開。
「去、去哪裡?我還沒有盥洗……」就算要殺死他,也要讓他乾乾淨淨地死啊!
「你先給我寫了這封信再說!」哪來的這麼多花樣!熊嗣男說完罔顧他的掙扎,一路拖著他來到童鑒的房間。
房裡的桌子上擺著文房四寶,熊嗣男將薛雱推上前,「你去抄一遍桌子上的那封信。」他的聲音根本不容拒絕。
童鑒站在一旁,對薛雱眨眨眼,「這封信是要派人送到你家的,所以必須你親自寫一遍才行。」
薛雱一聽這信是要送回家的,簡直不敢相信,他疑惑地走過去看了一下那封信的內容。
上面只有短短的幾行字:「不幸落入強人手,必死無疑命難留。送來黃金三萬三,錢到人歸便無憂。」後面是一行小字:「字付爹爹媽媽,請務必體察孩兒的處境和深意,切切。
兒薛雱敬上」
薛雱看了這首打油詩才明白他們要幹什麼。這樣也好,反正爹爹媽媽是不可能眼看著他在賊窟裡受苦的,雖然這麼大筆錢很難湊足,不過薛雱相信父母一定會為他想辦法的——只是真的很對不起他們,自己都十六歲了,還為家裡增添這麼大的麻煩,實在是太不孝了!
他當下默默地提起筆來將這封信工工整整地謄寫了一遍,寫完後童鑒拿起來,像是欣賞什麼傑作似的先將那首詩念了一遍,然後嘖嘖地自言自語:「小雱的字寫得還不賴嘛,清清秀秀的真可愛……唉!只盼我這傑作不要被埋沒了才好……這家人應該還算是聰明人吧……不如我親自跑一趟好了……」
熊嗣男不知道他在咕噥些什麼,當下便不去管他,直接對薛雱說道:「就是這樣,你爹媽拿了錢來,我們才能放你走。在他們來之前,你得乖乖地留在這裡,不許輕舉妄動,不然……」
一向不擅長威脅人的熊嗣男實在說不出什麼具有實質性恐嚇力的話,講來講去無非就是「老子宰了你」之類的陳詞濫調,連他自己都覺得毫無威脅力,於是他隨意地跺了跺腳下的青磚。薛雱驚呼一聲,一臉煞白地看見那塊厚厚的磚立刻碎裂了。
聽到薛雱恐懼的叫聲,本來還在自我陶醉的童鑒連忙笑著對他說:「別怕啦,他昨天就先用小錘子把青磚敲裂了,今天特地來嚇嚇你而已。真下流卑鄙無聊虛榮,是不是?」
聽他這麼一說薛雱有些不確定,不過他寧願相信童鑒的話是真的,於是他帶著幾分懷疑望瞭望熊嗣男。
武功受到置疑的熊嗣男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你想試試真假嗎?我隨時可以奉陪。」他用危險的聲音說道,嚇得薛雱趕緊搖頭,盈盈的眼波驚慌地滾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