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詠眉濃密睫毛似蝶翼般恐慌的煽動著。
「為了不讓別人有機會評論冉府的不是,我會讓你懷孕的,一次不能,就多做幾次,這樣你滿意嗎?」他的雙眼發出犀利的光芒。
「還站在那裡幹什麼,你不是想生孩子嗎?」
當他朝她走上前一步,臉上掛著能凍結太陽溫度的笑容時,詠眉身子痙攣地吞著口水,「可是現在是大白天……」
「誰規定大白天就不能歡愛?你掙錢不是不分黑夜白晝?」
「我剛才在廚房裡忙,渾身都是油煙味,爺不會喜歡的……」
「你也知道你的臭味會令我反感?」冉暘惎哼出鼻息,「身為一個小妾,你的分內工作就是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好等待我的垂愛,像你這身髒污相,只會讓我反胃想吐!」
詠眉顫慄的聽著他的批駁,試著想消弭他的怒氣,「詠眉不讓爺討厭,請爺稍等一下,我這就去洗澡……」
她只要他的愛,不要他的討厭!
「不用了!」
冉暘惎逼近她,手指抓著她衣服的前襟,一陣猛烈的撕扯,將她的衣服從上到下完全撕開,詠眉害怕的向後退,抓住剩餘的衣物遮掩自己的赤裸。
她驚喊出聲,「爺──」
「脫掉這身礙眼的衣物,我可以暫時忘記你是骯髒的!」他拉住她,讓她緊貼著自己結實如劍的需要。
「嗯……」
「我就知道你喜歡,是不是啊,我的小妾──詠眉?」冉暘惎狂傲的態度中藏著一分特殊的詭魅神采。
「爺?」他說她名字的方式,那種含在嘴裡咕噥出來的親密,邪魅得令詠眉腳趾頭蜷曲。
也許蘭兒說的對,她若將冉暘惎與自己歡愛的行為看成是一種愛,那麼,她是不是已經得到他的一點點愛了?
得不到他的溫柔,她想辦法安慰著自己。
「我希望你能知道,我和你做愛純粹是發洩,為了讓你傳冉家的血脈……我對骨瘦如柴的女人一點興趣也沒有,更對沒有一雙柔白細緻小手的女人厭惡至極!」
詠眉渾身一僵,目送著冉暘惎離去,她張嘴發出無聲的驚叫,繼之開始顫抖。
她的希望似乎在她的面前,毀滅了。
※※※
「二夫人,很晚了,你真的該休息了。」蘭兒替主子鋪好了棉被後,又喚了一次。
「再讓我做一點,一會兒就好了。」詠眉就著燭光,仔細的在衣擺處繡上狂猛有力、威威生風的小老虎。
「不行,這次你不能再用這句話打發我了!」
「蘭兒……」
「二夫人,明天再做吧!」
「可是我想趕快做好,拿去送給爺……這樣我才有理由見他──」詠眉深深的吸口氣,孤單的感覺油然升起。
看著二夫人眼下的一抹黑影讓眼睛更顯凹陷、憔悴,蘭兒好不同情,「可是二夫人不是說少爺喜歡柔嫩的手指嗎?你看,你趕著做衣服給他,手指頭又讓針給刺了好多傷口,你忘了你曾說過要好好保養自己的手嗎?」
盯著自己的手指看,詠眉笑得涕淚橫流,「沒關係的,爺不會來了,他好多天沒來了……」
她的眸底空空洞洞的,茫然的望著紅亮的燭火。
「二夫人……」蘭兒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什麼都知道,而就是因為知道才會那麼深切的感覺到主子的痛楚。
前陣子,爺幾乎是每晚到二夫人的房裡,而那幾個早上,是她見過二夫人最是春光滿面、笑容最多的幾天。
可是最近這些天,爺卻不來了,二夫人的心情一下子轉晴為陰了。
「蘭兒,你覺得我這些小老虎繡得好嗎?」
詠眉若無其事的問著,想轉移話題,想忘記日夜有如波濤洶湧的海浪般衝擊著她的折磨。
「當然好了,二夫人的繡工與縫紉技術比裁縫師傅還精巧呢!」她親手縫製的衣服比任何人做得都漂亮,因為每一針、每一線,都滿含著她對少爺所有的情愛。
蘭兒知曉二夫人將不能表達的情意完全轉移,放在要送給少爺的這件新衣上了。
詠眉笑得有些淒涼,「我好慶幸以前在蘇府學過這些女紅,否則我真的是什麼都無法為爺做了……」
「不,二夫人為少爺做得夠多了,以前是,今天更是。所以我們先上床休息了,好不好?」
蘭兒看著主子慢慢把自己封閉起來,鎖住了痛苦,彷彿不去理會它便可以把它驅走,而她這個樣子更教人鼻酸。
「蘭兒,我知道很晚了,但麻煩你去廚房幫我看看有沒有糕點好嗎,我有點想吃。」
「可是剛才二夫人才吃了一碗麵……」
「我現在又餓了。」
蘭兒一個抽氣,大聲哭了起來,「二夫人才不是餓了,以前你沒那麼會吃的,都是少爺的一句話,他嫌棄你的身材,說你太瘦,你才會變得這麼努力的想增肥……蘭兒是覺得二夫人清瘦了些,也希望你能把自己養胖,但我希望的是你為的是自己,而不是少爺的喜惡……我不要你勉強自己!」
詠眉抬頭給了她一抹微笑,「我沒有勉強自己,我是真的餓了,不知怎麼搞的,我最近好容易嘴饞……」
「騙人,二夫人騙我,你不餓,你其實不餓的……蘭兒已經不只一次看見你因吃了太多東西而躲在茅房裡嘔吐了。二夫人,我求你,不要再虐待自己的身體了,好不好?」
少爺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他的小妾夫人對他的心意,才肯明白二夫人將他的每句話都奉為聖旨?
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從不敢違抗……「蘭兒……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那麼沒用,不過吃了二碗飯,肚子就再也裝不下其他東西了……我真的很努力想多吃點東西……」詠眉抓著她的手,不斷的灌注力量,就希望她能相信自己的話。
「我知道,蘭兒最明白了,但二夫人,增胖得慢慢來,這種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你覺得我胖些了嗎?」詠眉站起身,期待的轉了個圈,笑容裡尋不著燦爛,只有愁緒。
蘭兒捂著嘴,不讓自己的哭聲飄出來,「二夫人,你這是何苦,你如此勉強自己,根本不快樂啊!」
知道努力全是白費,詠眉幽然的頹坐在椅子上,開始淚流不止,「爺喜歡我胖些、喜歡我有雙漂亮的細長手指,我好努力、好努力的想達到他的標準……可是他騙我,我聽了他的話做,他卻不來找我了——」
「別哭了,二夫人……」
「就算爺來找我,只為我的身體,只是發洩,都能讓我覺得他至少還需要我,可是現在他不再來了……」
曾經,那種幸福愉快的感受在她的夢中盤桓不去,也盤踞了她清醒時的心思,即使冉暘惎到她的房裡總是一句話也未說,就只是做愛,但那陣子能看到他,真的是她最大的幸福。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的性情委實太難以捉摸,每每和他應對時,她總覺得自己沉入一汪清冽的水泉中,四周都是平滑柔細的觸感,卻隨時在變換姿態,讓人看不真切。
「二夫人,你累了,我幫你按摩舒展一下,等會兒比較好入睡……」不敢再刺激她的哀戚,蘭兒躲到她身後,藏起自己的淚水。
詠眉的手往後覆住丫鬟的手,「不用了,蘭兒,我要向你道謝,也要道歉……我知道我沒做那些差事後,夫人轉叫你做了。」
「蘭兒不要緊,就讓夫人和小娟針對我來吧,我喜歡為二天人做事,就如二天人迎合少爺一樣的心情,只是如果少爺能發覺你的心意,那該有多好!」
丫鬟的話又何嘗不是詠眉的肺腑,但走到今天,她已難忍自憐了。
「蘭兒,你知道嗎,我的希望已變為奢望了,再過不久,它會成為絕望,我想我是永遠等不到那一天的……」
收拾了針線,她和衣上床,閉起了眼睛,天真的以為這樣就能關掉所有的情緒,不再哀怨。
※※※
「冉少爺,你帶萍兒去哪兒啊?」一個嬌媚的聲音跟著冉暘惎的腳步,沒忘撒嬌的邊說。
冉暘惎不理會她的喋喋不休,目的地確定的沿著長廊直走。
「少爺。」就快被瞌睡蟲成功襲擊的阿多,見著了主子連忙的打起精神。
「怎麼是你在這裡,你在二夫人的房外做什麼?」
「回少爺,因為蘭兒被夫人叫去做事了,所以她拜託奴才來幫忙顧著,等二夫人洗完澡,好抬水去倒掉。」
「二夫人在裡頭洗澡?她知道你在外邊守著?」冉暘惎恙怒,頰上的肌肉跳動著。
「是……」阿多再一次被少爺說話的口氣嚇呆了。
「冉少爺,什麼二夫人啊,你不是帶萍兒來你的房間嗎?」
萍兒不曉得眼前男人的脾氣已達沸點,仍慢吞吞又風韻十足的抬頭向他微笑,把手掌滑到他的衣裡,性感的撫摩,完全無視家丁的存在。
她聲音低沉,眼神火熱,向他施展媚術魅惑。
「不要多問,我只要知道你想不想玩刺激一點的?」噬人的心火蒙蔽住冉暘惎的理智,他全身的細胞都因憤怒而狂吼。
朝他拋了個勾魂的眼神,萍兒誘惑的說:「冉少爺怎麼說怎麼是,你好久沒找萍兒了,萍兒定當全力配合。」
「那進去吧!」冉暘惎推開房門,讓迎春閣的紅牌妓女走進詠眉的房間。
「少爺,二夫人在洗澡……」以為少爺忘了,阿多忍不住的提醒。
他見過萍兒姑娘,知道她與少爺的關係,也曉得此刻他們在一起會做什麼事,但令他不解的是,以往少爺不曾帶任何一位妓女回府裡,為什麼今天會反常,且還帶來二夫人的房間?
冉暘惎以一個冰冷的眼神睨著他,「我做什麼事毋須你多嘴,你給我站在這裡等著,說不定等會兒我會需要你出面來阻止某個人滔滔不絕的解釋。」
※※※
詠眉坐在木桶裡,放鬆的享受洗澡的樂趣。
水非常熱,蒸氣薰了她一身汗,感覺卻很舒服,她滿足的歎息了聲。
「冉少爺,那是……」
進房的萍兒沒預料房間內會有人,被波濺的水聲、女人的歎息聲,還有屏風後的身影給嚇了一跳。
「閉嘴!」看到房內的景象,冉暘惎心中翻騰的怒氣直掙扎著要找發洩的出口。
他知道那個女人正在屏風後頭無畏、沒有顧忌的洗著澡,因為雖然有屏風擋著,但她背後黯淡的燭光仍將她舉手投足間的輪廓映照出來。
此時,她正站起身,一腳抬在浴盆邊,一邊慵懶地擦拭著勻稱的大腿——「我認為你吹熄燭火比較好!」他繞到屏風後頭,酷冷的擠出聲音。
「爺?!」詠眉不知冉暘惎何時進來,沒有預警的她慌得忙將抬起的腳縮回,整個人重新窩入水中。
「街上那些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還嫌不夠嗎?連我冉府的家丁也想勾引?」
詠眉被指罵的茫無頭緒,「我沒有只……」
「連有人進來都不曉得?!只有一個說法可以解釋,這個進門的人即是你所等待的!」冉暘惎咆哮的控訴令人毛骨悚然。
「點著蠟燭在屏風後洗澡,我不相信你不知道燭光會映出你的身影給另一頭的人看到?」
「我真的不知道……」
「是嗎,一個女人洗澡時請個男奴僕守著,你這不是故意在挑逗他的忍耐力嗎?」火光在冉暘惎冷峻、邪魔般的五官投下粗獷的陰影,眼眸燃燒著一分冷漠而詭譎的深沉。
詠眉感到眼眶一陣酸澀,連忙閉上,焰在她腦海中的是一連串可怕的誤會、指控,使她的心因為更大的痛楚而緊縮起來。
「可是門是關著的……」
「你覺得一個男人在情慾勃發時,一扇門擋得住他嗎?」冉暘惎的話語帶著冷鋒,傲慢的譏嘲,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臂扭轉。
「我是爺的女人,阿多不敢對我有非分之想的……」詠眉已經厭煩去承受他的種種侮辱、他的鄙視,為何他仍輕待她如糞土?
「你就這麼有把握,這麼相信男人的人格?」不知掛在她眼角的水珠是什麼,水或淚?但一層防禦的外殼在冉暘惎的心中凝聚而成,將他可能產生的任何一絲憐憫之情都推擠出去。
「你只會利用自己的眼淚、紅唇和美貌做為達到目的的武器,我想問你,阿多在你掙錢的計劃中,到底可以提供給你什麼樣的好處?」
「爺——」宛如無數的利刀戳痛她的心,詠眉睜開了眼,知道這些日子來一切的努力仍是枉然。
「詠眉想問爺,若是不點蠟燭,我要怎麼洗澡,該怎麼穿衣服?」
一波波的失望直透脊骨,而原本已戰慄的神經抖動得更加厲害。
她的問題像摔在冉暘惎臉上的冰水,潑醒他一些事情的常理,但他的眼睛仍懷疑的想在她臉上找尋詭計的痕跡。
最後,憤怒仍戰勝了理性。
他強行拉她離開浴桶,「你不用穿衣服,我介紹個女人給你認識!」
「冉少爺,這個女人是……」聽著屏風後的爭執,萍兒終於等到兩人走出來了。
其實她的腦子已經在剛才恢復正常運轉了,她想起了冉暘惎曾在三個月前納了個妾,一個沒人見過的女人。
而這會兒,可想而知,家丁口中的二夫人,即是眼前這位顯然不受寵的小妾了。
「萍兒,見過我的小妾嗎,你覺得她的身材好否?」
「爺,不要……我求你——讓我穿衣服……」發現屋內仍有外人,羞愧教詠眉用力想掙脫他的鉗制,幾乎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她自由的一隻手,慌張失措的想遮掩自己的赤裸。
見過世面的萍兒,知道冉暘惎臉上的憤怒,她順勢的批評道:「冉二夫人的身材不怎麼樣嘛,聽說你是嫁來幫冉少爺生小孩的是嗎?可是你瘦得像柴板,小孩在你肚子裡真的活得下去嗎?依我看也得像我這種身材,生出來的小孩才會健康嘛!」
她自大的露出那壯觀得不像話的胸部,活脫便是個波大無腦的大奶妹。
詠眉見狀,所有在冉暘惎面前偽裝出來的勇氣,一下子就像雨水裡的糖一樣融掉了。冷空氣冰涼的觸角攫住了她,讓她從外冷到心裡。她背對著身子,像個沒有意識的傀儡開始穿起衣服。
如果冉暘惎喜歡的類型是這種豐腴的女人,她是永遠也不可能吃成那樣的……她的視若無睹、平靜淡漠,在冉暘惎的胸中造成一陣新的情緒激動,他強迫她轉過頭,「我要你看著我們做愛,聽到沒有?」
「爺,你把萍兒姑娘帶回來,夫人知道會不高興的……」
為什麼——冉暘惎氣憤的看著她的冷淡,「該生氣的人是你吧,我帶個妓女來你的房間做愛,你不吃醋嗎?」
他放開手上的兩陀肉,突然覺得自己的兩手像沾滿了油膩。
「詠眉沒有資格吃醋,是我身材比不上萍兒姑娘,都怪我怎麼吃都這麼瘦,讓爺嫌棄……」心不是早冷了嗎,為什麼她的淚沒一起乾涸?
「你……」冉暘惎僵硬地控制自己,不敢伸出手去碰她,怕他的手指會扭斷她細白的頸項。
他今天帶萍兒回來,就是想證明自己不是那麼迷戀她的身體,他不信自己和其他女人做愛時,腦中都是她的身影,他要知道即使她在場,他而能自在的與女人共赴雲雨……他只是想證明這個!
不懂的是,他為何要因沒看到她的在乎,她難過的表情而生氣!
「詠眉做了件新衣要給爺,你看看喜不喜歡……」趁著機會,詠眉走到床邊,從枕頭旁拿起折疊整齊的藍青色衣裳。
它是她的全部賭注,賭下了她的所有。
「你親手做的?」冉暘惎看著她手中的新衣,瞇起眼,瞧見她眼睛四周的黯沈,目光嚴厲的譴責:「不做粗活後,你改做這些耗眼力的東西了?」
「爺……」他又生氣了……一時間,詠眉不禁懷疑他是否是真實的,她正站在這兒注視著他,但他卻開始像個幽靈般溶入一場灰霧之中,她就要摸不著他了……搶過了衣服,他打開門,「阿多,將這件衣服拿去丟!」
「不,不要……」詠眉衝上前想阻止,「那是我花了好多天的心血完成的「少爺……」阿多看見二夫人懇求的淚水,處在兩難之間。
「你領誰的薪俸?我叫你拿去丟!」冉暘惎不容置駁的命令,然後握緊詠眉的雙肩,感覺掌下比前些日子更柔弱的身形時,眉皺了起來。
「冉府有的是錢請師傅做新衣,哪須二夫人自己動手,你只管照顧好自己的飲食起居、遵守婦道即可……我是不會穿這種差勁縫工和繡工的衣服!」
「再給我一次機會,爺,我下次會做密實一點的……」
「你還敢再做?」冉暘惎脅迫的瞪著她,挾著怒氣忿忿的離去,深怕多待下去,他會做出出乎意料的舉動。
他從來就不是個容易失控的人,他緊緊的掌控著自己的情感,以沒人能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而自豪。
而今天,不但別人不懂他在想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曉得。
「冉少爺,你等等我啊!」萍兒追出去之前,還不忘落井下石的對詠眉補充說道:「一個小妾當到這個地步,你還真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