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把她的電腦大改造,設定好網路電話,為了讓她用得自在,還裝上專用話筒,讓她感覺像講電話。他又裝上WebCam,幫她設定各種功能,怕她不記得程式怎麼使用,都幫她設好捷徑,放在桌面上。
裝好網路電話的隔天,兩人一起吃過早餐,祁融上班去,童雅女在家裡工作。半小時後,她的電腦叮咚響了,是祁融打來的網路電話。
「喂?我到公司了。」
「喔。你打來就為了說這個?」相較於他興沖沖的,她反應平靜。
「呃,我是想測試網路,你聽得清楚嗎?」其實是想聽聽她聲音,就打了。
「很清楚。」
「喔,那好,很好,網路正常就好。那我去工作了……」
童雅女放下電話,又去畫圖。她想在這兩天就把光研要的月曆圖稿交出去,伏案認真畫了半小時,電話又響起,又是祁融。
「喂?你在幹麼?」
「工作啊。」
「喔……」
「找我有事?」
「呃,我是想測試你那個話筒效果怎樣。」其實是想聊一下,可是她口氣好像不高興,他訕訕地不知說什麼好。
「不是剛才打來就一起測了嗎?」童雅女納悶。他今天怪怪的喔。
「喔,我沒想到。那你忙,我也回去工作了……」
再過半小時,祁融又打來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歎氣,工作一直被打斷讓她很無奈,可感覺得出他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沒啊,想打就打了,不行嗎?」可憐他因為老想著她,才頻頻打電話,結果她反應冷淡,好像嫌他很黏很煩,他面子下不來,只好跟著裝冷淡。
「我在工作啊,你不也在上班嗎?上班時間一直打電話不好吧?」
「當然是趁工作空檔打的。不想聊就算了,我不吵你……」
掛上電話,祁融很郁卒。他們才交往幾天,正是熱戀中,應該要像磁鐵一樣黏,怎麼她一點都不熱情?好像都是他在一頭熱。
她有多愛他?他忽然發現,他沒辦法肯定。
他好像得了一種病,一種半小時沒聽見她聲音,就懷疑她不愛他的焦慮症。可惡啊,都是他打去找她,像緊跟著主人的小狗,巴望主人注意,真沒道理,他是英俊瀟灑的青年才俊,絕無僅有的優質好男人,應該是她來巴著他、盯緊他,擔心他被搶走才對啊!
好,他決定,除非她打來,他不要再打過去了。
沒想到,這個童小雅還真的不打來,這一等從早上等到快下班,他的焦慮症急速惡化,從懷疑她不夠愛他變成恐慌,深信她在考慮分手,以致電話終於響起時,他早已意志虛弱,毫無抵抗地馬上接聽。
「你在幹麼?」她軟軟的嗓音好無辜。
等你打電話!這可惡的女人,竟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他靠男性的尊嚴支撐自己,嗓音平靜。「在收東西,準備下班。」他試探地問:「晚上一起吃飯吧?找家餐廳——」
「不要。」
他的心宛如被加農炮近距離命中。有必要這麼直接嗎?
「我燉了一鍋豬腳,還準備了好幾道菜,想問你幾點下班,我才能下鍋炒,這樣你回來的時候剛好可以吃到熱的飯菜。你一定要上餐廳嗎?」她很傷腦筋。
咦?「你不上餐廳是因為……要下廚煮給我吃?」
「是啊。」
「喔,那當然不上餐廳,我回去吃,我再十分鐘就要走了。」喔耶,愛人為他準備晚餐,他如獲救贖,如登極樂,如蒙主寵召……呸呸,不是,總之世界又一片光明,無限美好,哈利路亞!
她又問:「早上我不理你,你不高興嗎?」後來想想,他掛電話前的口吻有點賭氣。
「沒有。」有也不能承認。
「我不是不想跟你聊,可是你在上班啊,我也要工作,如果讓人家說你上班都在摸魚,跟女朋友聊網路電話,這樣傳出去很不好。」
「聊幾句又耽誤不了什麼……」他其實真的很哀怨,語氣卻還矜持不承認。
童雅女歎氣。「唉,我不希望你被說因為談戀愛就荒廢工作,人家不會只批評你,一定也會說大哥和你爸,你是真的有能力的,我希望人家注意到你的表現,真正佩服你,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你的私事上面。」
他聽著,感受到她的用心而感動著。她想得這麼深遠,他呢?幼稚地只想纏著她,計較她愛不愛他,真傻,她當然愛他,才會為他設想這麼多。
他很慚愧,感覺自己心胸狹隘,他腦中有什麼被豁然貫通,她的細心與用心讓他很窩心,他也想做點什麼,讓她感受和他相同的感動。
他下班回家,快樂地和她吃了一頓豐盛晚餐。隔天,他替童雅女做午餐,是他最拿手的三明治,這回他沒有急著追問她味道如何,倒是她主動打電話來說:「三明治很好吃喔。」她笑吟吟的嗓音,讓他心情好了一整天。
她在家工作,時間自由,為了讓他吃到新鮮飯菜,她在中午做好便當,親自送到他的辦公室,在他接過便當時,眾目睽睽之下,她在他臉頰輕吻一記,當場口哨聲四起。她臉紅了,對他眨眨眼。
祁融懂她的用意,她是為了滿足他愛現的心理,果不其然,整個下午他好風光,同事們好羨慕他的便當。她是廚師世家出身,手藝一流,便當菜色精緻,連大哥都聞風前來欣賞。
回家後,他跟童雅女描述下午的盛況,講得有聲有色。
「大家都來欣賞我的便當,我只好等他們都看過、滿足了,才能動筷,菜差點就涼了。你看看你手藝多好,一堆人都好羨慕我有愛妻便當。」
「是女友便當。」她糾正。
「差不多啦,知道意思就好。」
「差很多,我們又沒結婚,現在就講愛妻便當,那結婚以後用什麼?」
「結婚後一樣講愛妻便當啊!」聽到關鍵字,他笑咪咪。「聽你這語氣,莫非你已經考慮到要嫁給我?」
「你想太多。」她好笑。
此後他天天有她做的便當吃,面子裡子都很充實,可相較之下,他的三明治太寒酸,輸給她的五星級便當。更糟糕的是,這一來她付出得更多了,不行,他要急起直追!
童雅女說聲渴,他馬上遞水。她畫圖畫得肩膀僵硬,他幫她按摩,還準備枸杞菊花茶,讓她保養眼睛。她想出門取材,他查好路線,開車載她去。她說起想改變工作室擺設,因東西太多難收拾,遲遲沒動手搬,他花一個下午幫她搞定。
他發現,照顧心愛的女人,會越照顧越起勁,幫她處理瑣事,幫她擺平難題,看她困擾的表情放鬆下來,向他綻露安心依賴的笑靨,教他上了癮,欲罷不能。因為愛她,他樂於付出,沒有什麼比讓她歡喜,更讓他歡喜。
所以她想學開車,他當然找好場地,親自教她。
祁融坐在副駕駛座上,從基礎教起。起初挺順利,直到她誤踩油門,車子陡然加速,「砰」地一聲撞上路燈。
兩人都嚇到了,祁融恢復鎮定,先看身邊的她。「你沒事嗎?」
童雅女驚魂未定,握著方向盤,傻傻搖頭。
他下車察看,強壯的燈柱沒事,但車燈破碎了一個,車頭凹陷。
她也下車,一臉內疚。「對不起,我會賠你修理費。」
「車燈要換,撞凹的就算了,別管它。」
「為什麼?凹這樣很難看。」
「因為這樣我開車去上班的時候,就會有人問我的車怎麼了?我就可以說,我教我『女朋友』開車,被她撞壞的,你不覺得這樣聽起來很甜蜜嗎?」只要能把女朋友三字掛在口邊,他就滿心甜滋滋的。
她啼笑皆非。「才沒有,是很丟臉好嗎?」
除了照顧她,他還學著欣賞她的畫。
這天中午,他們約在公司外的小餐館吃午餐,童雅女在幾天前將畫稿交予光研,祁融把月曆樣品帶來,兩人邊吃邊研究。
「我哥很喜歡這套黑白年歷,不過我喜歡色彩豐富的,比較活潑,尤其是接待大廳這張,角落這邊光線很漂亮。其實兩套都不錯,我覺得你畫得很好……」只見她愣愣看他,他挑眉。「怎麼?」
「你不是祁融!」
「不然我是誰?」
「我覺得你怪怪的,跟交往之前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以前的你絕對不會稱讚我,尤其是我的畫。」
「我只是畫很爛而已,不是沒有審美觀念好嗎?以前我不誇你,是因為覺得要是鼓勵你在這方面發展,好像就把你推向韓慈,每次看你們在討論繪畫,我都有被排擠的感覺。」
「我們根本沒有排擠你的意思好嗎?是你自己胡思亂想。」
祁融訕訕道:「反正我就不喜歡看你們那麼親近,講一些我不懂的東西。」
「那現在呢?怎麼願意誇我了?因為覺得把我從韓慈那邊搶過來,安心了嗎?」
「不是,我只是覺得我的女朋友很厲害,畫得好漂亮,忍不住想誇你。」
童雅女聽了微笑,不說話。
他又道:「我覺得我很幸運,你可愛又溫柔,多才多藝,但是不驕傲,細心脾氣好,乖巧顧家,真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好女孩……」他一邊說,一邊含情脈脈瞅著她,看得她兩腮薄紅。
「好了啦,哪有那麼誇張。」她被誇得不好意思。
「以前的我真的很糟糕,喜歡你卻不懂表達,常常惹你生氣,幸好你願意接受我,給我機會,所以我很努力地對你好,讓你不會後悔跟我在一起,可是每次我覺得已經對你很好,你卻對我更好,讓我覺得自己對你還不夠好……」
「我不覺得我有做什麼啊……」她感動得眼眸濕潤,望著他認真的神情。
「有,只是你不像我這麼斤斤計較,什麼時候做過什麼好事都會記得,想被對方稱讚。我是有目的地想變成好男人。以前我老是自誇是好男人,不過現在,我覺得我真的是了。」
祁融伸手,愛憐地摩挲她柔潤臉頰,感性低語:「讓一個女人每天都有笑容,每天高高興興、開開心心,她的另一半一定是個好男人。是你,讓我真正變成好男人。」
過去,因為渴望被她愛,老是誇耀自己,吹噓自己是值得她喜歡的好男人,如今他醒悟自己過去有多不成熟,多可笑狂妄,當他看見她發自內心的微笑,從她看他的眼神裡,看見對他的肯定,他才覺得自己真的挺不錯。
因為愛她,令輕率的他學會穩重,令粗率的他懂得細心,去體會她的感受,修正自己的缺點。愛情讓他改變,讓他脫胎換骨,成為真正的好男人。
雖然偶爾還是忍不住自我陶醉,偶爾還是想炫耀,因為擁有美好的愛情,可愛的小兔愛著他、依賴著他,他好驕傲,巴不得跟全世界炫耀。
「你變好了,那我要做什麼?我也要變得更好啊。」童雅女聽得笑盈盈,心窩暖暖的,這個自負跋扈的傢伙真的變了呢!
「你夠好了,你只需要好好地讓我寵一輩子,這樣就夠了」
「欸,我問你,你是不是……想求婚?」講這麼多感人的台詞,很可疑喔。
他眼眸一閃,似笑非笑。「你希望我求婚嗎?」
「不要,我們交往還不到一個月,太快了。」可是,要是他真的開口了,她……應該會答應吧?
「但我們從出生就認識了,幾乎三十年了,這樣算起來,求婚不算太快。」看他們每天甜甜蜜蜜,他的父母和她的祖父母漸漸也不反對他們交往,還樂見其成。
她笑著搖頭。「不行,要從交往以後算起,至少要交往一年。」
「一年?我朋友有人認識一周就結婚了耶,他們結婚三年了,還很幸福美滿。」他瞇眼看她喝茶,那只廉價戒指在她指尖閃耀銀光,因為是與她一起挑的,他覺得它很美,但現在,它不夠滿足他了,他想像一個更高雅精緻的戒指,點綴一顆鑽石,真正地套牢她。
「別人是別人,我們是我們,我們不一定要跟別人一樣。」她有她的進度表,而且很堅持,發展太快,彷彿慾望凌駕感情,她不喜歡。
「好吧,保守的童小姐,先不談結婚,我們現在只有牽手接吻,什麼時候可以進一步?」
童雅女臉紅。「進一步是什麼意思?」
「不適合在公開場合說的那意思,你了嗎?」
她臉更紅。「那個……等婚後可以嗎?」
他傻住。喔,她比他以為的更純情,這樣也好,可以想見她和前幾任男友也是純純的愛。但是,要等到婚後也太殘忍了……天知道他已經幻想很多年,交往後幻想得更凶,因為她人就在身邊,比如說她現在臉紅的模樣,就教他興起一卡車的冒犯念頭,擁抱時她馨香溫軟的嬌軀,他竟然每一次都能放手,簡直是神跡……
祁融正欲開口,手機忽然響了,他接起來。「喂?都搞定了?」他眼眸乍亮。「那就把東西送到我辦公室……好吧,我自己過去拿。」他掛掉手機,嘀咕一句:「死老頭。」
她問:「誰打來的?」瞧他表情忽喜忽怒,真奇怪。
「我朋友。他幫我在一家餐廳訂位,好不容易訂到了。後天晚上你有空吧?」餐廳只是借口,重點是他準備的神秘禮物,要給她大驚喜。
她不疑有他。「好啊,後天晚上我有空。」
但童雅女萬萬沒料到,祁融所說的餐廳竟然是「茗居」。
他挽著她進入餐廳,在預定座位坐下,她忍不住詫異。「你怎麼會選這家餐廳?」
「有什麼不對嗎?聽說這裡很有名,菜很好吃,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你知道這裡的老闆是誰……」
「他們老闆我知道啊,見過幾次,不熟。」頑固老頭一個,跟他周旋過,他的公關技巧已臻出神入化之境。
「喔。」她鬆口氣,原來他早知道老闆是韓慈,看他態度自若,應該是不介意吧?
「這裡是我出國以後才開的,你應該比我熟吧,有沒有什麼建議的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