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府大門外停了八輛馬車,其中四輛馬車馱負著細軟物件,分成幾十箱裝運。
秋娘和丹朱坐在同一輛馬車上,敖樸風獨自架一輛馬車,而敖仲則陪著大娘坐上另一輛。
八輛馬車浩浩蕩蕩地出城,沿路上,街道旁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有的竊竊私語,有的譏諷挖苦,有的掩口份笑,最津津樂道的,就是敖倪和丹朱叔嫂情奔的醜事,連累敖尚書令丟掉官位,一夕間從高官顯貴降為一介平民。
敖樸風經歷這場重大的打擊,短短幾日便老了十歲似的,整個人佝淒了,變得更蒼老而憔悴。
他絕望地回想起張道人所說過的話,果然—一實現了。
馬車隊緩緩駛出了南城門。
一路的震盪顛簸,讓丹朱一直維持在緊張和不安的情緒當中,馬車一出城,她顯得更緊張了,下意識地握住了秋娘的手。
秋娘溫柔地拍撫她的肩。「別太擔心,他們一定會來接你。
「娘,您真的不願意跟我一起走?」丹朱不捨地。
「老爺和大娘的年紀都大了,我怎麼能一走了之。」她輕歎著。「以前,倪兒是我的精神寄托,如今沒有了寄托,去哪裡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可是你不同,孩子是你現在最重要的重心,不管找不找得到倪兒,你都得好好的把孩子養大。」
丹朱點了點頭,一股例然的心酸湧了上來。秋娘自腰間取出一隻繡著鴛鴦的荷包塞進了丹朱的手裡,帶著命令的口吻:你隻身一人無力謀生,需要用錢時,把這些變賣掉,這些珍珠應該夠讓你把孩子養大了。」
丹朱吃驚地打開荷包看了一眼,荷包裡滿是晶瑩燦亮的珍珠。
「快收好,千萬不能掉了。」秋娘將荷包袋緊緊繫在丹朱的腰間。
「娘,這……」丹朱正待說什麼,平穩行進中的馬車突然間停頓了。
秋娘和丹朱對望了一眼,機警地步下馬車,抬頭望去,塵沙飛揚中,她們還沒有著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道人影倏地飛向丹朱,奴僕齊聲驚呼,眼睜睜看著丹朱被一個男子凌空抱走!
丹朱一陣昏眩,只感覺到身子一輕,旋即被抱在一雙有力的臂膀中,在耀眼的陽光之下,她看清楚了抱住她的人原來就是桀琅,她驚喜地叫出聲:
「桀琅,是你」
桀琅微微一笑,仍抱著她疾奔出一段路,這才把她放下來。
丹朱一站定,感覺有人扶住了她,她轉過頭,愕然看見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姑娘,正盈盈笑望著她。
「相思,你陪丹朱在這裡等著,我還沒收拾敖仲。」桀琅眼中閃著寒森森的光,掉頭就要奔回馬車隊。
「等一等!」卓相思扯住他,忙著阻止。「你不是答應敖倪不為準他嗎?
丹朱聽見敖倪的名字,心口猛地一窒,驚問:「你們找到敖倪了嗎?敖倪現在在哪裡?在哪裡?」
「我要他們在酒館裡等。」桀琅柔聲對丹朱說。「你再一會兒就見得到他了,不過先得等我收拾完敖仲以後再說。
「已經答應人家的事,怎麼不守信用。」卓相思蹩眉輕斥著。
「答應歸答應,不狠狠痛打敖件一頓,怎能消我心頭之火。」桀琅咬牙切齒地。「相思,我也算是被害者,現在是替我自己報仇,怎麼能說我不守信用,我可以不弄瞎敖仲的眼睛,可是我一定要他嘗嘗斷一條腿的痛苦。
桀琅和相思正在鬥嘴,敖仲已經帶著幾名男僕追上來了。
「哈」』桀琅大笑著。
「這可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不能怪我了。」
敖仲一行人奔到了約十步之遙後止步,與他們對望著。
「你是誰?為何搶我的夫人!」敖仲怒聲大喝。
「你的夫人?」桀琅大聲縱笑了起來。「小爺我是你親兄弟的拜把兄弟,據我所知,是你冒充敖倪拐走丹朱,丹朱根本沒想過要嫁給你,居然還敢大言不慚,說丹朱是你的夫人,別笑死我了!」
敖仲的臉色陡然發青,心中不禁又酸又怒。
「就憑你和這幾個家丁也敢來追小爺,真是自不量力。」桀琅邪邪地獰笑著。「小爺我今天可是煩躁得很,要逃命的就快逃,否則打死人可不償命。」
幾個家丁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敖仲是個文弱書生,自知敵不過桀琅,硬是捺下高傲的性子,冷冷地問:「你究竟想怎麼樣?把丹朱強行帶走對你有什麼好處?」
桀琅冷冷一笑,反問:「你硬是把一個不愛你的女人留在身邊,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我可不想跟一個盜賊聊這些事,你要的不過是錢吧,只要你把丹朱還回來,要多少只管開口。」敖仲半瞇著眼看他,語帶嘲諷。
桀琅頓時勃然大怒,一個箭步竄上去,狠狠將敖仲擊倒在地,眾家丁急忙衝上來搶救敖仲,桀琅身手矯捷,迅速摔開幾名家丁,猛地揪起敖仲的衣襟,正想再補一拳時,橫來一隻手擋開了他,他抬起頭,看見阻止他的人是擎天!
「桀琅,別打了!」擎天一把扯住他,往後拉開了一大步,朝後面努了努嘴。「敖倪請你放過他!
敖件瞥見遠遠立著的人影,一張臉陡然變色!
丹朱急促地轉身,乍見敖倪,持續灼痛心臟的渴盼霎時間消散了,淚光迷離中,她飛撲向他,用盡全身的氣力來抱住他。「我終於見到你了,我以為,這一生再也見不著你——」
敖倪緊緊擁住她,久久,沒有出聲,長久以來,努力抑壓下來的想念澎湃激昂了起來。
敖仲從地上爬起來,這一切對他來說是如此碑不及防,他連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更別提把丹朱搶過來了,他更萬萬料想不到,敖倪竟然還能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
馬車載輔聲隱隱傳來,敖樸風和秋娘連忙趕過來一探究竟,當秋娘從眾人中尋到敖倪時,欣喜地叫喚著:「倪兒——」
敖倪輕輕鬆開丹未,微仰起頭來,敖樸風和秋娘驚見他眼睛上纏裡著白布,忽喜忽悲的情緒,讓秋娘不禁痛哭失聲。
因為失明的緣故,敖倪很自然地偏側著頭,他清清楚楚地聽見丹朱和秋娘的低泣聲,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緩緩地開口說:「我已經累了,也已經不想再爭奪任何東西了,敖仲,我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送給你,只要你把丹未還我。」
敖仲不吭氣,狠咬著牙,咬得牙齦都發痛了。
敖倪無奈地歎口氣,嘲弄地說:「其實我根本可以不必對你說這些話,按照我以往對付敵人的慣例,你弄瞎我、弄傷我,我只需要—一索討回來就行,何必浪費力氣跟你說這些。」
敖仲一凜,戒備地盯著桀琅和擎天。
「不過,你我共同擁有同樣的雙親,所以,我可以給你談條件的機會。」敖倪淡然地說。「桀琅已經準備好索你的一雙眼睛和一條腿了,但是,只要你從此不再與我為敵,並且把丹朱還給我,你就能全身而退,否則,下一到你也許就會命喪荒野了,我會如此善待你,純粹是不希望爹娘晚景淒涼,我不願意奪走他們最後的希望,敖仲,你能明白嗎?」
敖倪紛一番話,讓敖樸風大慟,秋娘更是泣不成聲。
敖倪看不見敖仲挑釁的表情,可是桀琅卻看得清二楚,他粗暴地揪住敖仲的前襟,忿很地低吼:「我看你是很想享受一下孤身一人在荒山那種半死不活的痛苦,既然這樣,就讓小爺好生侍候你!」
桀琅露出猙獰的表情,抽出腰間的匕首,作勢要往他的眼睛刺去,敖仲驚叫一聲,嚇得厲聲狂喊:我答應你——」
桀琅冷冷地推開他。
敖仲羞慚交加,沉默地、逃避地。急速地,轉身奔過馬車車廂裡去。
秋娘急忙奔上幾步,輕輕握住敖倪的手。
「倪兒,你的眼睛……還疼嗎?」她哽咽地,萬分憐惜。
「我現在還好。」敖倪的語氣輕柔、安撫著。
「我有丹朱照顧,娘不必太操心,儘管和爹安心到南方去吧,我也會帶著丹朱往北方走,我想,分開遠一點,會對我們一家人都好。」
秋娘緊緊握住他的手,落淚紛紛。
這樣的分離,令敖倪有著深深的疲倦和痛楚。
「我們快走吧!」他試著撥開秋娘的手,匆匆轉過身,攬著丹朱快步走開。
擎天、桀琅和卓相思立刻跟了上去。
丹朱邊走邊回頭望,眼中泛起淚霧,秋娘不捨的身影在她眼前由清晰而模糊了,敖倪攬住她肩膀的掌心逐漸加重力道,幾乎就要捏痛她。
她仰起頭,深切地凝視著他的臉,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睛,卻看見哀戚的表情從他臉上一閃而逝。
她張開雙臂環往他的腰,依戀地靠在他的手臂上,是真真實實的敖倪失而復得了,剜空了的心終於在此刻填得滿滿。
就這樣地老天荒下去,她一心只想和他攜手相依過盡這茫茫的一生。
敖倪、丹朱、桀琅、卓相思、擎天一行人住進了永安鎮上的酒樓。
吃晚飯時,擎天卻不出來吃,一個人窩在房間裡。
「我看擎天最近是愈來愈怪了,真搞不懂他是怎麼回事?」桀琅忍不住低低抱怨著。
丹朱靜靜地替敖倪挾菜,儘管和敖倪兩個人心知肚明,也絕對不敢說破。
「也許是……擎天看見我們各有意中人,唯他一人形單影隻,所以心情落寞吧!」丹朱試著替他解釋。
「桀琅才不是我的意中人。」相思冷淡地開口。
敖倪和丹朱都吃了一驚。
「怎麼?你們不是一對的嗎?
敖倪失笑道。「難道是桀琅自己一廂情願?」』
桀琅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地說:「反正她這輩子離不開我了,是不是她的意中人都無所謂。」
「這是什麼意思?」丹朱不明白,轉頭望了相思一眼,她卻冷冷淡淡地,沒有什麼反應。
「桀琅,我真想不到你的品行糟到這種地步。」敖倪突然說。
「喂,沒事幹麼罵人。」這下換桀琅不明白了。
「你該不是對相思用強了吧?!」敖倪直接衝口而出。
桀琅整個人跳了起來,尷尬地大叫:「別胡扯了!我是那種人嗎?」
丹朱情不自禁地掩口輕笑著,轉臉見相思的表情有點茫然,似乎聽不懂什麼叫「用強」。
「那就奇怪了。」敖倪把臉偏向丹朱,故意問:「丹朱,如果你不喜歡一個男人,會不會一輩子不想離開他」
「當然不會」』丹來很認真地回
「你們都誤會了。」相思輕輕說,語氣不帶一點感情。「因為桀琅弄死了我的豹兒,所以他答應要代替豹兒保護我的安全。
「就是這樣了,目前我的身份無異只是一隻豹的替身罷了。」桀琅無可奈何地補充,顯然心裡並不希望只是這麼單純。
「原來如此。」敖倪忍不往低笑了兩聲。「桀琅這下慘了。
桀琅瞅著相思,然後傾身向她,加重語氣說:「我的確很慘。
相思不看他,臉上沒有表情,心不在焉地喝著湯。
「相思,你沒有親人嗎?」丹朱溫柔地問。
「沒有」。
「出了什麼事嗎?」丹朱關心地。
相思蹙著眉,不悅地。「我不想告訴你。
丹朱微微一呆,相思冷漠的反應讓她意識到自己也許問錯了話,慌得連聲道歉。「相思,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碰觸你的傷心事。
「丹朱,相思的個性向來就是這樣,你不必掛懷。」桀琅輕輕說。
桀琅的體貼適時化解了丹朱的尷尬,他自顧自地笑說:「相思確實沒有親人了,反正她這輩子也打算不嫁人,所以要我陪她一輩子也行。」
「呢,不嫁人?」敖倪和丹朱都嚇了一跳。
「是啊,我娘說了,這世上沒有一個好男人,男人對女人總是見異思遷,而女人卻得費盡千辛萬苦來百般討好一個男人,結果賠上一生還落得一場空。」相思冷冷地說。
相思難得說這麼多話,但是每句話都有如刀鋒般銳利,嚇住了丹朱。
丹朱無措地望了一眼敖倪,敖倪若無其事的,全然不為所動,仔細一思量,便忍不住地笑了。
『不,敖倪是好男人。」丹朱安靜地笑著說。
「敖倪自十二歲起就只愛我一個人,十年來都不曾改變,以後也一定是如此。」
敖倪雖然看不見,卻能精準地抓住丹朱的目光,深深地、長久地凝視著她。
相思第一次以認真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人,假若不是親眼目睹,她絕不可能相信世上有敖倪這樣專情的男人。
「不是每個女人都有你這種好運氣。」相思幽幽地說。「我若是你,也會嫁給敖倪這樣的男人。
此話一出,驚住了在場的三個人,敖倪微愕,丹朱吃驚,桀琅則是如遭電擊般地直跳了起來。
「你可千萬別喜歡上敖倪!」桀琅氣急敗壞地嚷。
「像你這種急躁輕浮的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了,喜歡上敖倪也總比喜歡上你強。」相思再次發出驚人之語。
丹朱不知道相思究竟是不是說玩笑話,莫名地感到心慌起來。
敖倪伸出手,輕輕抓住丹朱,站起身來笑了笑。「我跟丹朱先回房了,你們慢慢聊吧。
丹朱挽著敖倪的手回房,隱約還聽見桀琅焦慮地追問相思自己哪裡不好,而相思總是漫不經心的,一逕地愛理不睬。
一回房,丹朱就不安地問:『相思會不會真的喜歡上你呀?
敖倪失聲一笑。「不可能的,她怎麼會喜歡一個瞎子。」
「很難說啊——」她坐到他面前,幽幽地歎了口氣。「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呢,好不舒服。」
「你吃醋了。」他努力忍著笑。
「好像是。」丹朱正經八百地回答,將臉輕輕貼上他的胸膛,佔有地環住他的腰。「不管是真是假,聽見有人說喜歡你,我心裡就討厭得不得了。」
敖倪輕撫著她的臉,柔聲說:「相思只是拿我來氣氣桀琅而已,根本不是認真的,更何況我都已經瞎了,有誰會找這種麻煩,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喜歡自討苦吃嗎?
「你才不是『苦』,只要有你在身邊,我一點也不覺得苦。」她仰起頭,在他頰畔印上一個吻。
「你不苦?」他勾起唇角,帶著一絲受挫的微笑。「我卻很苦。」
丹朱愕然。「為什麼?」
「看不見你的模樣,光是想吻你就有困難。」他笑了笑,笑容卻很勉強。
丹朱聽了這話,鼻樑一陣酸楚,眼前泛起淚霧。
她輕輕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
「你哭了?」他的指尖緩緩拭去她的眼淚。
『是啊,你『看見』我哭了。
丹朱再移動他的指尖,從她的鼻樑慢慢滑下,停在半張的濕潤的嘴唇上,她細細地、親吻著他的指尖。
「你仔細地看著我。」她起身,遠遠退開一步,輕柔地褪下外衣。「你看見我在做什麼嗎?
敖倪側耳凝聽,聽見案率的聲音,當會意過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聲音時,心口不禁怦地一動。
他倒抽一口氣。「你在脫衣服。
她解開貼身小衣,任它飄然落地,然後用一種輕忽而溫存的語調問.「現在又看到了了什麼?
敖倪停住了呼吸,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恍若出現了迷濛的影子,若即若離,他集中注意力,影子漸漸地漸漸地清晰了,他彷彿看見了丹朱晶瑩潔白的胭體,在黑幕中一團明亮。
「我看見了——」他低啞地說,呼吸變得濁重,胸腔劇烈起伏著。
他朝前方伸出手,丹朱慢慢地走向他,抓住他,貼在她激烈狂跳著的心口上。
「你好燙。」他的指尖滑向她柔軟而豐盈的乳房。
她喘息著,緩緩貼近他,兩腿分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她急切地揭褪他的長衫,紅唇輕輕軟軟地吻住他。
敖倪的慾望已被丹朱盡告挑起了,他的雙手撫摸著她光裸的背,漸漸下滑,握住她的腰肢緊緊貼問自己。
丹朱覺得全身都著了火,不由自主地抵著他緩緩扭動。
敖倪感到一陣短暫的昏眩,他已想她太久了,情慾很快被刺激到一個臨界點,他猛烈而快速地深入她,聽見她發出蝕人的呻吟---極歡之時,丹朱緊緊抱著他喘息低泣。「看見了嗎?
他渾身毛孔張開,像片雪花化在她溫暖的身體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