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氣眼眶有點紅。
「人家……嗚……人家也想找到他們嘛!阿壽還說要做蓮蓉包和水晶肘子給我吃的……」
出發時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萬里無雲,晴空湛藍,徐徐和風送來暖陽氣味,哪曉得行經落雁山上空時,不知哪只妖怪活了上千年,正好要渡天雷劫。
當時雷聲不斷,一道又一道的天雷劈下,撼動天地。
一向在天庭「養尊處優」的四小仙,哪見過這可讓仙也魂飛魄散的雷劫,光是閃避雷電襲擊就狼狽不堪了,哪還分得出心思關注別人。
於是他們便在天雷轟擊中各自分散了,你東我西躲得慌亂,唯恐被天雷劈中,成了某只妖怪的替死鬼。
「你還想著吃,真要我多用竹杖賞你幾下不成!」唉,若真能把她打得聰明伶俐些,他也用不著多費心了。
「別打,別打!福氣怕疼,土地爺爺息怒,福氣馬上把他們找回來!」她連忙雙手護著頭,機靈地跑得老遠。
「找什麼找,我看下一個搞丟的就是你。」
福氣最大的本事是「禍害」其他小神小仙,她本是福仙,福澤綿長,因此不管發生什麼事,有福的她從不會面臨災禍。
可是她身邊的神仙就可憐了,他們沒有福仙的福氣庇佑,因此一有禍事降臨,始作俑者是一點事也無,倒霉的都是跑得不夠快的諸神諸仙。
土地公好笑又好氣地搖頭,拿她沒轍,這時他的目光看見某處,不由得蹙起眉沉思。
「土地爺爺,人家很認真跟你說話耶!你到底在看哪裡?」福氣嘟著嘴,不滿地抱怨。
一回神,土地公俯視她的嬌憨小臉。
第1章(2)
「福氣,你瞧見那座有赭青色屋瓦的宅邸了嗎?」
福氣用上仙術,看透牆面,可見遠處,「赭青色……土地爺爺指的是屋頂冒出灰色淡霧的那一戶人家嗎?」看起來好像很倒霉的樣子,全無生氣。
「嗯!原本是積善人家,十分虔誠,每逢初一、十五都不忘來廟裡上香,是福氣深厚的人家,那家的老夫人是好人……」可惜好人不長命,陡生變故。
「哪來的福氣,那裡根本是烏煙瘴氣,活像福氣一夜之間被掃去……咦!難道是拂福塵?」是椰子精做的嗎?
土地公意味深長的捋鬍一笑。
「福氣,土地爺爺老了,公務繁多分身乏術,你幫我去瞧上一瞧,看看是什麼妖孽在作祟。」
「我?!」福氣錯愕的指向自己。
「你闖了禍還想在這裡賴著什麼都不做?」說話間,他目光一閃,露出狡獪之色。
哇!好雄偉、好壯觀、好氣派!朱漆的大門足足有二丈高,看得她脖子發酸,差點扭著了。
尤其是門口的一對石獅子,那兩雙眼珠子可真嚇人,突目闊嘴,獠牙外翻,鎮守著大門,威風凜凜。
再瞧瞧這青玉石階,沒點家底還真鋪不起來,每踩一階就有如足踩富貴,尋常老百姓肯定踩得心驚膽跳,唯恐踩壞了一角賠不起。
光看這富麗堂皇的門面,便可知是累積數代財富的大戶人家,防賊的紅磚牆高到只能拿梯子來爬,綿延而去,像沒有盡頭似的。
福氣混進宅子裡,一路向後院行進。
土地爺爺騙人嘛!這種地方怎會有妖孽出沒?只怕祖墳冒青煙旺到不行,住在宅子裡的人肯定大富大貴,一生衣食無缺……
「你們聽說了沒?」
咦,聽說什麼?
福氣做婢女打扮,豎直耳朵偷聽,安靜無聲地跟在一群老婆子和丫鬟身後。
「又發生什麼事了,你趕緊說,別讓我心口揪得緊。」說話的是四十上下的婦人,神色驚惶。
又?這戶人家這般不平靜,常常有事發生?
福氣好奇地偏著頭,秀眉輕揚,靜悄悄地聽人講閒話。
「二爺的親事又辦不成了。」一聲歎息無奈地響起。
「怎麼了,不是說好了下個月初三過門嗎?」怎麼這麼一波三折,教人總不得安心。
「還過門呢!人都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了,能不能上得了花轎還是個問題,你沒瞧見前廳亂得很。」老蔚娘刻意壓低嗓門,唯恐小話被人聽了去。
「唉!這門親真是多災多難,明明是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到頭來,卻像是詛咒似的,讓人心口發顫。」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怎麼就是走不到一塊兒。
「我看早就該上門退親了,何必守著什麼承諾,君家小姐分明與咱們家相剋,再這麼不幹不脆的拖著,須家遲早人丁凋零……」一個俏生生的丫頭說道,嗓音清脆卻帶了一點不以為然的鄙意。
「呿!胡說什麼,這番混帳話可別被家主聽見,不然準會惹出事來。」一個婆子瞪了說話的丫頭一眼。她這點小心思還怕別人瞧不出嗎?不就盼著讓爺收進房,母憑子貴當個姨娘!
須家的風光得從第一代家主說起,瓦崗英雄出身的須強風跟著程千歲遇上明君之後論功行賞,也當了官兒。
只是須老爺子出身草莽,過不了矯飾逢迎的官場生涯,沒幾年便辭官,成了循規蹈矩的生意人。
也許是和官家多少有些交情,因此這一開起商號來,順風順水得令人羨慕,不到幾年光景便儼如河南一帶的頭號富商,錢途看好。
之後的幾代子孫也深受福蔭,順順利利地把事業版圖擴展到關外,店舖一度高達上千家,富可敵國。
不過人過富易招妒,上一任家主須尚雲便收斂了許多,不想因財富的龐大而引來朝廷的關注,悄悄地關起一大半店面。
樹大招風呀!人要安分點過活,才是福氣。
可是八成應了一句老話--「有財無丁」。須家的子嗣向來不旺,妻妾娶得再多,能繼承香火的男丁代代不過三個,甚至單傳了兩代。
因此須家特別重視子嗣,不求好壞,只求有男丁,不論哪名姬妾產下兒子,地位直逼明媒正娶的正室。
難怪十七、八歲的俏丫頭有此奢念了,她也巴望著攀上高枝,當個前呼後擁的貴人。
「我說的是事實,哪一句說差了?自從二爺決定娶君家小姐入門後,這府裡出的大大小小的事有多少呀!都說是巧合,誰信!」俏丫頭十分不屑的反?。連人都死了還不夠晦氣嗎?不過這話她只放在心裡,沒膽說出口。
「這倒也是,真是邪門得很,怎麼忽然就生出這麼多事來?」中年僕婦是府裡老人,不免感慨。
「什麼事?」
一道軟綿綿,像糯米糰子的甜嗓輕揚,大家聊得興起,沒人發現來了個面生的婢女,聽有人問便順口接了下去,道出近三年不幸的憾事。
「能有什麼事,不就三年前二爺迎親當曰,一向身體健康的老夫人突然就沒氣了,當時花轎就正巧抬到大門口……」
喜事變喪事,紅囍字被撕下,換上白幡白燈籠,新娘子連門都還沒進便原轎扛了回去,允諾喪期過後再擇吉日入門。
誰知喪期過後,花轎還停在君家門口等新嫁娘上轎,卻驚聞迎親隊伍遇到了土匪,新郎官從馬上跌落傷了腰,無法迎娶,起碼得靜養大半年方能下床行走。
接下來的發展更是匪夷所思,前一刻朗聲大笑的老爺子吃湯圓噎了喉,一口氣上不來也去了,享年四十有七,還不到半百。
後來大爺去了一趟雲南買茶葉,不知沾染了什麼風流帳,被一名苗族姑娘下了蠱,人還沒走到家就死在半路,屍體不到三天便腐爛見骨,爬滿噁心的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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