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以來,第一次有人如此強烈而直接表達他的不滿。
眾家神仙莫不仰頸望去。
「為什麼翔守閣的閣主是飛天,而不是我!天帝,請給我個合理的理由,否則我決不信服。」梅霖一臉憤憤不平,本次眾神合議最重要的便是指派已經懸蕩許久的『翔守閣』之閣主,議會方開始便點名飛天接任,滿心錯愕還以為會聽到任何理由或因緣,但──什麼都沒有!
見鬼了他為什麼要認同!
眼看合議即將結束,下一次舉行又是百年之後,梅霖滿腔不滿全爆發出來。
相較於梅霖的激動,天帝的神色倒是平穩許多;但仍隱藏不住平靜下的訝異,他沒想到總是安靜、乖乖聽話的梅霖竟有這麼大的脾氣,且生起氣來的氣勢遠遠超過在場所有的人。
瞧!他喊了無數『安靜』之詞都比不上梅霖獅子吼的一聲。
「為什麼是飛天!不,就算是任何人我都無法認同這項決定。論學識、功勞甚至於德性,相信我都比所有人來得優秀。閣主不就是要最好的那一個人嗎?為什麼我不行!偏偏是他們!」梅霖一指將所有在旁納涼的傢伙全點個到頭,而後目光轉回天帝身上,凜然地不容欺瞞。
『翔守閣』乃是負責天、地二界生命循環的重要地位,裡頭僅設閣主一人,負責歸納、統整、提交與裁決。有一點兒像是精神象徵──如同天帝般的存在,但舉凡閣主提出的意見多半各執掌的神仙都會認同也願意實行。
也因為此,在前一任閣主逝世後,遲遲無法決定閣主人選一事就暫緩下來。
「梅霖,你現在負責西園梅林不好嗎?」
揉揉額際,對於梅霖所說的天帝都曉得,也提不出任何反駁之言。就連上一任閣主曾私下與天帝暢談過,他亦屬意由梅霖來接管他的位子,就不難想像其資格到底夠不夠了。
只是,天帝也有他的考量啊!
「我要的是理由,與那無關。」牙一咬,梅霖硬是不肯鬆口。
梅霖如何能說,『翔守閣』等同是一個象徵。大家認同了他,大家接受了他。
看來還是他癡心妄想呵。
「梅霖你……」
「你一個忌子跟人爭什麼閣主之位,就連猢猻都比你強。」
「飛天,閉嘴!」
已經來不及了,大殿靜默的程度連繡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天帝幾乎無法想像梅霖現在是怎樣的情形,瞬間唰白的面龐毫無血色,落寞地一個人靜立在中央。
──獨自一個人,孤伶伶地。
「天帝是這樣的嗎?」
『忌子』是最惡毒的話,是用來罵那些不知檢點同鬼怪交歡的仙人所生下的孩子,是禁忌之語,而飛天居然說了。
天帝不願在眾人面前打妄語,且他答應過他們會好好照顧梅霖的,就這麼一個兒遲疑傷透梅霖的心。
梅霖緊咬著下唇打顫地抬起頭來,悲憤之情已然淹沒眼眶,他難以置信又害怕地開口:
「祖父,您也是這般的想……」得不到響應,又問。「您也是這麼地看我是不是?」
梅霖用力吸吸鼻子,將一肚子湧現的酸楚吞回腹中,昂首闊步朝外頭走去。
他沒有必要再在這裡接受大家的羞辱,就當他在做夢好了。
「虎將、烏鵧攔住梅霖!」天帝一聲令下,兩名幾乎有梅霖二身高、披著戰甲的天將左右將梅霖架住。
「閃開,別擋我的路!」手一揮,梅霖絲毫沒有用什麼力氣便將來人飛扔出去。眨眼間,飄忽的身形消失在眾人眼前。
此情此景,眾神為之嘩然。
他們都不明白,這些年來……當他們悠哉度日的時後,梅霖是如何的用心學習。為了不讓人瞧不起他,暗地裡吃了多少苦頭,又受了多少罪。這些人只看得見他們願意看的事情,其它的卻是什麼也不管。
令人歎息,又萬般無奈啊。
*****
『嗝』,飽含酒氣的一聲微微飄盪開來。
紛亂的腳步似是有意,又似無意放任地在林子裡閒走,伸手觸及的草木莫不被來人深沉無法自拔的哀愁允予凍結,深秋時節,竟是霜芒滿谷,點滴成冰。
「爛酒,又沒了……嗝!沒關係還有一壇,呵呵呵……」苦笑,真正悲到極點不得不笑啊。梅霖在離開大殿之後,夾雜著憤怒、悲傷、震驚與更多無以名狀的情緒直直往內殿飛奔而去,迅捷的速度讓人措手不及。
他一路闖到專司宴席美酒的地窖方停下來,艷絕的臉龐是目空一切的冷然,怒火騰騰的氣勢讓侍者們無一敢阻止梅霖的行動。他隨手提起三大壇的酒,離去前並將其餘的全給打壞了。
頓時,寧靜的天界成了瓊漿玉液的酒鄉之國。
「孰人云:一醉解千愁。呵,醉如何能解愁?我居然也信起這番無稽之談;思愁千絲萬縷縛身,又豈是數壇水酒能解得了。傻了,真的傻了。」虛浮的腳步一個兒踩空,隨著酒罈碎裂的聲響,梅霖整個人跌趴在地上,是起不來也不想起來。
他醉了嗎?該是沒有吧。
梅霖困難地翻身爬起就這麼往後頭大樹靠了過去,低低的嗚咽聲,電光、雷聲,『唰』地一聲過後傾盆大雨嘩啦落地,洗去泥塵沙土沾染衣,卻沖不走滿溢的憂憤於心。
「爹、娘!您告訴我,為什麼要留我一個人下來。為什麼!?」悲狂的問天,淒然、絕然。但連自己都不明白的道理,如何奢求老天告訴你答案?
*****
「安靜!安靜!」
彷彿夢境似真還假,游移的思緒回到那幾乎遺忘的數千年前。
在天帝怒然的喝斥聲下,眾家神仙才一個個分列兩旁,肅然而立。還是個孩子的梅霖小手牽著娘親的裙擺不解地站在大殿中央,同時爹也站在娘的身旁。
「武臣,織姬你們兩個孩子怎會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天帝蒼老的臉龐略顯疲態,無奈地問著。
「請父王賜罪。」
武臣與織姬相望一眼,同聲說道。早在被天兵天將壓回天界之際,他們就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畢竟以他們倆的身份──是天地無法見容的。
語畢,四周神仙們又開始議論紛紛,投以的眼光有惋惜、有興災樂禍、有漠然以對,卻也有更多的不屑與嗤之以鼻。
這兩個孩子……天帝雖然無法理解武臣與織姬的想法,卻對他倆毫不抗拒的態度感到無比心疼。身為天帝,有許多時候是必須顧全大局的,這次他說什麼也救不了他們啊!但,或許並非全然無保。
天帝看了一眼梅霖──
「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睿智再度回到天帝臉上,眾神仙也隨之靜候下來。
織姬含笑看著梅霖並將他從身側稍微往前推些,柔雅的嗓音說道:「這孩子名喚『梅霖』,是我跟武臣的孩子。希望父王能放過他,別同他為難了。」梅霖是武臣與織姬耗盡一身修行才保下來的孩子,神仙本來就不會有孩子的,他們卻是逆天而行,靠著修行多年的法力小心翼翼呵護才生出來。
「娘……」梅霖怯生生叫道。
「梅霖是嗎?來,孩子你上來。」
織姬面帶笑容鼓勵地將梅霖推了推,他這才緩步走上階梯,天帝拉他一同坐在椅子上慈愛地摸著梅霖的頭,亦是無言承諾武臣與織姬的要求。
「龍神聽令,將織姬、武臣帶到轉生池投胎,永生永世不得回返天界。」
「得令!」四大龍神分立於兩人身側,轉身將二人先後帶出。
一看娘親與爹就要被陌生人帶走,梅霖急的也要跟上前,還沒跳下椅子便被天帝牢牢抱在懷中,說什麼也不放手。
「娘!您們要去哪裡?不要丟下梅霖一個人……」
「爹,回答我啊,爹──!」
淒楚的哭叫聲,就連一旁的仙人們也忍不住潸然落淚;梅霖小小年紀大概也感覺到此次一別就是永遠無法相見了吧。
就在武臣即將步出大殿時,他突然停步也不回頭問道:「對了,父王。兒潤呢?」兒潤是天帝最小的兒子,也是武臣最寵愛的弟弟。
「西方地界發生洪禍,兒潤自請去那裡幫忙龍王解決災情。」一番話說得何情何理,武臣淡然地笑了。
「這樣嗎?再幫我一個忙轉告兒潤,我不怪他,一點兒也不怪他。此生有緣無份,只能當兄弟;來生若然有緣有份的話,咱們來生再……再聚吧。」說完,武臣毫不戀棧快速隨龍神離去。
天帝的目光瞄向後方的一根石柱,再次歎然無語。細細碎碎、兒潤整個人跌坐在地哭得是泣不成聲,淚水爬滿了臉卻是怎麼也拭不盡滾滾而出的淚珠。
「哥哥,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他不通風報信,如果他不領來天兵天將是不是一切就會有所不同,是不是?
*****
大雨打在梅霖的臉上,讓人分不出濕鹹的是雨水,亦或是淚水?分明已經哭盡了,那這不斷從眼眶中溢出的液體又是什麼呢?梅霖累得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懶。合上眼眸,就這樣靜靜讓豆粒般的雨水浸濡全身。
忽地,一個濕軟物體悄悄在臉上移動讓梅霖疑惑地張開水眸,跳入眼裡的是一隻約末才數個月大的土黃色小狐狸,他正伸出紅潤的舌頭輕輕舔舐梅霖臉龐,嗚嗚的叫聲更像是安慰似的低鳴。
「怎麼啦,為什麼還不回家呢?」小狐狸貼心的舉動讓梅霖露出笑容,伸手一攬將他抱到懷裡,輕撫他濕漉漉的皮毛。
小狐狸依舊是嗚嗚叫著,這時梅霖也注意到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與數雙朝這裡前來的腳步聲。他揚起一抹冷笑,靜擁著小狐狸等那些人靠近。
「這邊、這邊,那隻小的往這裡去了。」
「真會跑,看我等一下怎麼收拾他。」
刻意壓低音量,獵戶小心地撥開擋路的樹枝後,卻被等候許久的梅霖著實嚇了好大一跳。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待在這深山野嶺。
「小子,快把狐狸交出來。」瞄見梅霖懷裡的狐狸,開口索討。
梅霖略抬眼眸往其中一個獵戶身後看去,氣絕的母狐狸正倒掛綁著,小狐狸也注意到死掉的母狐,低聲淒厲叫著。
「如果我說『不』呢?」梅霖淡淡地反問。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梅霖低頭輕柔地摸著小狐狸,幽幽開口:「你們這些有爹娘的永遠不知道失去爹娘的痛苦,他還這麼小,就跟我當年一樣……什麼也幫不上忙,只能看著……看爹娘被殺,你們都是一樣的,都是一個樣的。」
「小子你嘀嘀咕咕念個什麼勁,再問你一次交不……」未完的威脅在看到梅霖眼瞳中透出金黃色的光芒,起掌收掌之際,雪白色長鞭渾然通明地出現。
一揚一揮,大地憾然。
「再不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現在他的心情差得要命。
「嗚……嗚哇哇,鬼啊!」三個人也顧不得吃飯用的獵具與獵物,連滾帶爬快速地逃離現場。
鬼嗎?說得真好,他是連神仙都鄙視無物的忌子啊。
也許是感受到梅霖內心的哀傷,小狐狸爬起身努力攀上梅霖的肩頭用鼻尖蹭蹭臉龐,發癢的感覺以及他逗趣的模樣終讓梅霖忍不住笑出聲。
「謝謝你,我沒事了。」這狐狸真有趣,還懂得要安慰人。跟著梅霖像是想到什麼開口:「以後你就跟我在一起吧,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絕對不會的。」
輕聲保證如同紅絲線般,綿綿密密將梅霖與小狐狸纏繞一生。
*****
談不上碎步急行,但迴響過整個林子的腳步聲卻是一聲快過一聲。梅若霖拎著出門方會攜著的竹簍連氣都懶得喘向前飛奔,此時裡頭已有七、八分滿,山菜野果佔了絕大部份,也因此更難拿了。
「糟糕,一不注意在湖邊打個盹,怎麼天就黑了。如墨肯定餓壞肚子,我得快些才是。」要不是為了幫沾都不沾葷食的如墨補充營養,而且還勉強只吃鏡湖的魚,梅若霖也不會跑離裂風谷,誤判回途的時辰。
許是做了許久不曾憶起的夢,心中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夢裡的他有快樂,也有傷悲;說已經忘了爹娘離開時的那種痛苦肯定是騙人的,但現在梅若霖應該可以釋懷地對著他們說:
現在的我很幸福,請您們放心。
時間過得好快,距離蕭十三離開,如墨從『相思』中甦醒也有一年了吧?二人現所居住的地方便是梅若霖小時候的故居,還沒回到天界之前。
平淡又簡單的日子,讓梅若霖稍微能品味出爹與娘帶著他住在此地的那番特殊風情。少去大風大浪與旁人眼光對待,其實也沒什麼不好,更不會差到哪兒。如果……如果說真要說遺憾的話,梅若霖眼光放遠呈現出一種朝霧看花的朦朧感。
從睡夢中甦醒的如墨,若他未曾遺忘倆人相交的過去的話,那該有多好。
那一日──
眼底浮現一抹訝色,為何來到此地?
懷抱著昏迷的如墨,梅若霖隨著蕭十三的步伐來到千年未曾踏足的故居。當年因為事發突然,而後不想觸景生情刻意遺忘他的存在,他又為什麼要帶來這裡呢?
看著蕭十三推門而入的背影,純然地靜默不語。
「進來吧,屋內有些亂……」
整齊的擺設,白潔的窗紙與看得出木頭原色的窗欞,梅若霖拈指摸向身旁的木櫃劃了過去,一點兒也不訝異僅是微微且薄薄的塵埃沾在指尖。他直直看向蕭十三,等待他的解釋。
「畢竟這裡是他曾住過的地方。」移開那雙似是控訴的雙眼,蕭十三淡淡一句話道盡一切。
有許多事情非是當事人是永遠也不明白的。
梅若霖點個頭,是明瞭,也是感激。
至少因為蕭十三的原故,爹親手打造的家才沒有成為廢墟。
「小叔,如墨他──」蕭十三抱過梅若霖懷裡的白狐置於床榻上頭,短而急促的呼吸聲也漸漸轉為綿密又細長的氣息,黑氣亦盡數褪去,如果不知情的話,莫不以為他只是睡著而已。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
「雪山清明的靈氣已經漸漸為狐狸吸收,加上為數不少的動物誠心替他祈福,看是已經不會危害性命。只是……小傢伙是在凡人之軀時就受到劇毒侵身,跟著接二連三重傷未癒,怕只怕……他會這麼沉睡不醒。」
「難道連小叔也沒辦法?」
聽這話,蕭十三揚起滿滿自信的微笑。
「我有這麼不濟力嗎?方法是有,不過……」
「不過?」梅若霖開始厭惡起蕭十三這種有話不直說的性子,打小時候陪自己玩時就老愛捉弄他,非得哭著跑去找爹才放過他,真是的!
「梅霖,你曉得『相思』之所以為『相思』的因由?此毒以思念做為引子,惦念愈深,毒發愈重。」梅若霖有些明白蕭十三的語意。
「就不知道在狐狸的心中,你的份量佔了多少呢?」可愛地笑了。
梅若霖忍怒答道:「小叔,有話直說。」
「一句話簡單、明快!只要把引子連同陰影從他的心中拔除,『相思』自然不藥而癒。忘了梅霖這個人,忘了彼此的誓言,忘了……」蕭十三面帶看好戲的神情一一數著,卻被身後驚呼聲給打斷興致。
讓男子抱在懷中的少年,蒼白的臉色更突顯難以置信的駭意。
沉重的臉龐,梅若霖問道:「別無解法?」
「別無解法。」兩手一攤,他像是那種會故意害人的人嗎?
蕭十三讓開床榻邊的位置讓梅若霖坐下,輕柔的觸撫帶了點無法自持的顫抖,感受傳達到手部的熱度與脈動。
用力深呼吸幾口,閉上了眼又張開。其實他沒有多少選擇,不是嗎?
「那就請小叔動手吧……」
*****
「如墨,我回來了。今天有你愛吃的山蘇跟茸花喔!」將竹簍放在灶旁,梅若霖三步並做兩步往房間走去。
門『咿呀』一聲打了開來,入目是滿室清冷以及失去暖意的床榻。
「如墨?」有些奇怪司馬如墨居然沒有窩在床上鬧脾氣,梅若霖轉身往外頭走去。直到連找三、四處可能去的地方都沒發現他的人影時,這才感覺事情不對勁。
他會到哪裡去了?梅若霖試著讓自己靜下心想,而不是像個無頭蒼蠅似地亂竄一通。從睡夢中甦醒的如墨相當的乖,整個人像是回到當年初次變幻人形一般感到新鮮又有趣,除此之外,要他乖乖別離屋子太遠也都聽進心裡,牢牢記住了。
難不成讓他們給捉去了!
一陣心悸,梅若霖安慰自己道:「不會的,小叔叔說他們已經跟他約定好了,不會再窮追不捨,不會的。」心裡是這麼想,腳步依舊不停往山林走去,得要快些找到如墨他才能安心。
如墨會……意動心隨,梅若霖身影若飛箭急射而出。
他想:他知道他會往哪裡去?如果是如墨的話。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梅若霖來到偌高的山崖邊佇足不動,眼前熟悉的背影此時看來卻是這麼地──令人想哭。他不敢輕易向上前去,深怕又是自己的空想,無數次夢境反覆來回已經消磨掉他大無畏的勇氣與信念。
兩個人一前一後面對橙紅似火燃燒的日陽,迎風靜立。
許久,也許過了蠻長的時間,靠近崖邊的人緩緩、極為緩慢地轉過身來,刺目的光芒讓梅若霖無法看清他的面容,更無法得知他激動的心情。
「梅霖,還記得這裡嗎?」
梅若霖又是一怔,一顆顆淚珠終於忍不住滑落。
滴下的淚珠閃射出耀眼的金黃色,清脆敲打地面碎裂開來。
「兩千多年了,無止盡的日出日落早就讓我忘了等待是什麼滋味,也早忘了為什麼而等待。」回頭看了一眼遠方天際,「這裡是離你最近的地方,那邊就是梅林。」
日陽收起他那熱力四射的光束,沉入西方地線。司馬如墨慢慢走到梅若霖跟前,任由哭得慘兮兮的人用力抱著自己,聲聲哽咽的哭泣像是要流盡所有悲傷。
「你怎麼會認為我會忘了你呢!不管你是梅霖還是若霖,你永遠是當年英勇救了我一條性命的那個人啊!」以不輸梅若霖擁抱的力道回抱著他,交纏頸項地嘶啞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
「別再說對不起,梅霖。」梅若霖抬起淚眼濛濛的眼對上同樣因激動而泛紅的眼睛。「因為太關心對方反而讓彼此都痛苦,我也有錯,所以別再道歉了。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重新開始?」喃喃重複道。
「嗯,看是要從我滿三千歲那時開始,或是體認到彼此是唯一都可以,我們重新開始。」再次堅定地說。
用衣袖重重擦去滿臉淚水與淚痕,露出動人心魄的媚惑笑容。
「好,我們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