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兩旁立著的宮女立刻跪下問安。
「免了免了——」急急地,金綾紫帳裡,一個紅色的身影急急地衝過去,似一團急風。
「太子——」
「太子殿下,皇上吩咐了,陵王在休息,誰也不許打擾!」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太監總管急急地攔住。
「渾帳!」太子怒視著攔在身前的十個小太監,「唰——」的一聲佩刀拔出來,「哪個敢攔我!」
「太子爺,實在是皇上他……」太監總管面露為難之色。
「哼,量你也不敢!」一把推開那個老太監,紅衣少年一腳踢開跪著的兩個小太監,怒氣沖沖地往紫金殿裡進。
父皇都有三個月多沒來看他了!
足足有三個月了!
他被禁足在東宮裡,每天被趕去御書房,每天手裡拿著一卷平國齊家的書,從晨到昏,若是以前,父皇每隔兩三天便會來一趟,撫摸著他的頭誇獎他幾句。這便是他的樂趣了。
而現在呢?
為了個小小的男寵,竟然連他都冷落了!
「什麼陵王!什麼臭陵王!哼哼——」少年,怒氣衝天的臉上還脫不了稚氣,「我殺了他!我一定要殺掉他!」
憤怒地用劍揮砍著旁邊的紗帳,在整個紫金殿裡,少年的身影如一陣狂風亂卷。
腳步聲輕輕地響起。
一步。
兩步。
「我殺了他!我殺了他!」少年憤憤地砍著殿兩旁擱置的盆景擺設花花草草,一顆置於鏡上的夜明珠滾落了下來,燦燦的光照得少年眼一花。
有門輕輕打開的聲音。
腳步聲輕輕地走出來。
「殺了你!」劍鋒一指,紅衣少年衣袖一揚,劍迅速地劃向身後,尖端直指在從門後出來的男人的眉心上。少年慢慢地轉過身來,一時之間,自己竟然愣住了。
好個儒雅如水墨畫般的人兒!
心中不由地暗歎一聲。眼前的人,一襲鑲銀線的白衣輕垂至地,瘦削的臉如玉般清秀雋良,尤其是男人的雙眼,如墨玉一般的眸子凝視著他指在他眉峰的劍,少年注意到男人的眉好看地蹙起,深邃的黑眸中掠過了一絲難以言表的痛楚,是的,只是一瞬間,但是卻讓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被男人的眼神揪痛了一般。
微微地把蹙起的眉峰鬆開,男人把目光移到少年的臉上,歎了一聲。雙手捏住那柄劍身,輕輕地移到一旁。
少年愣愣地,竟也任他這樣子把他手中的劍移開,放在一旁。
男人打量了四周狼藉的一片,慢慢地走過去,扶起旁邊一束水仙,那水仙正當是抽蕊之時,被少年亂刀砍斷,修長的莖脈軟綿綿地垂下來,搭在男人的手上。那手,竟是那般的白皙瘦弱,瘦得就像是僅有一張皮包在骨頭上,但是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
「草木本無心,你砍它做甚!」男人輕輕地道了一聲,手裡略運氣,把水仙的花莖抽去,削掉周圍爭搶營養的葉片。如此一來,雖是今年見不到水仙花瓣,但還可保留其香魂至明年賞玩。
少年眉目一凜,從乍見的驚艷中清醒過來,「恐怕有心的,早已經被人奪走了!」
他怒道一聲,但是心裡的怒意卻沒有像剛才那般的深重了。
這樣的一個男人……
如果是他的話,恐怕他也會是為他執迷顛狂的吧……
男人聞言秀眉再次蹙起,手停下為水仙修剪的動作,略略地直起腰身,少年發現他的眼睛在死死地盯著他的腰身,那般細瘦的弧線優美的腰身……
不知道摟抱起來,會是哪種的銷魂感受?
「你若想要的,盡可以拿去。」男人抬眼望著少年,「我無意於紛爭。」
少年的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男人的腰身,嚥了嚥唾沫,一句話就這樣不經腦子地脫口而出,「我如果想要你呢?」
清純的思想裡,從這一刻的闖入,懂得了風花雪月,懂得了什麼叫慾望。
男人一愣,似是被他的話有所驚嚇。
少年逼近一步,「我如果要你呢?」少年的心性不懂隱瞞,略有些衝動地逼近男人,「你會怎麼辦?」
輕歎一聲。男人望著眼前年輕的面寵,一瞬間,似是有些心神惶惚,「你跟他,真是如此之相像啊……」
「他是誰?」少年抓住那個詞,突然地心頭怒意又生,「你身受父皇寵愛,竟然還心有旁人,你——」望了一眼自己被他移去的劍,倏地抽回來,拔劍指著他,「你若是對父皇有任何三心二意,別怪我不客氣!」
男人輕笑著搖了搖頭。
少年望了望男人,還是忍不住心中喜愛,拔劍指了一會兒,自覺無趣,收回劍來,竟是笑嘻嘻地纏著男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問話間,手指已經是像小蛇般地滑上男人的發上,把男人本來就不是太齊整的發鬆開,任一頭烏髮披散到男人瘦削的脊背上。
「墨樵。」男人淡淡道。
「墨樵……墨樵。」少年輕輕地在口中吟了幾聲,仰頭望著男人秀麗的臉龐,「墨樵,我很喜歡你呢,可是你是我父皇的,怎麼辦?」少年頭痛地呻吟起來。
墨樵輕笑。
「怎麼辦呢?」少年也略蹙起眉峰來,「我又不可以搶父皇的東西……」真是麻煩的事情啊。
墨樵仍是淡淡地在唇邊勾起一抹笑意。
溫雅的,滿足的。
「這樣子好了,」少年一拍大腿,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抬起頭來望著墨樵,「你有沒有兄弟?有沒有長得跟你十分相像的?你說一個,我去把他找來,這樣子就不會跟父皇有什麼衝突了。」少年走過去,蹭到男人身旁,眉眼裡滿是興奮,「說吧說吧,有哪個?」
墨樵輕笑,溫潤似水的目光停駐在少年身上,「有一個徒弟……跟你……」沉吟片刻,方從薄唇中吐出兩個字,「很像。」
「很像我?」少年驚訝地歎了一聲。
墨樵寵溺地摸了他的頭,「是很像。只不過……」目光略有些黯然,「現下他可能正恨著我了……」
「恨?為什麼?」少年問了一聲,望見墨樵略有些黯然的神色,也收起幾分好奇心,「他的心性如何?跟你像的多些?不了不了,你方才說他跟我相像,那就慘了慘了。」少年大為歎息,「我的脾氣又不好,又暴躁又粗魯,若是那個人兒也長得如你這般溫玉般的相貌,卻有我那種蠻石般的性格,那還真真是慘到家了……」
墨樵微笑。「只怕他的性格早已經有變了,都已經三年沒見他了……」
是啊,都已經三年了……
時間,過得竟是如此之……快……嗎?
「三年,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又不短,說不定他根本就沒有什麼變化,咳,不管了,不管他什麼樣子,反正我就是好奇,等某日出宮一趟,跑去看看他,看他到底是何種人樣,若是本宮喜歡,就把他弄進來。」少年嘻笑著喃喃自語了一番,又突地抬頭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李斐。」墨樵輕道,「我喚他作斐兒。」
「斐兒啊……」少年口中翻來覆去地含叨著,「他幾歲?比我大還是比我小?是你的徒弟,恐怕年紀並不會很大吧。」
「今年恐怕是有二十了吧。」墨樵笑道,望著少年好奇的目光。
「二十,那還好,跟我差不多。」少年稚氣的臉上神彩飛揚,「可是他是你的徒弟啊,若是他武功極好,那我怎麼辦?我會不會被他打死?」
「……」
「萬一他踩都不踩我,理都不理我,那我怎麼辦?如何是好?」少年又傷懷了,「莫名奇妙地跑去找他……」
頭腦裡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想法,少年晃晃頭,拍拍腦袋,突地站起來,「不管啦!先跑去看看再說!」
墨樵不由宛爾。
「李斐……我對你很好奇呢!」
少年笑笑地對上墨樵的臉龐,像是透過男人的臉看著另一個世界裡的人,「我要看看像你這般的人兒都念念不忘的人,會是何樣?」
番外篇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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