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視著一團混亂,獨孤戰的表情陰沉得嚇人。
原本事情的進展他雖不滿意但也還可以接受的──即使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他還沒理出個所以然來,又即使他還沒機會跟他的小女人解釋昨夜的失常,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安靜少言的她用含蓄的微笑來應付所有的人;但這個讓他理智盡失的小女人肯帶著他兒子一塊兒來,就算沒機會跟她獨處,光是能看著她,他已經覺得夠了。
大半個晚上就是這樣,沒有狂歡作樂,也沒有一群人的喧囂嘈雜,就他們幾個自己人吃吃喝喝,倒也愉快融洽。直到楊禮軍那該死又欠揍的傢伙說出佑佑的DNA檢驗結果……
然後,一切就完了。
「我不管,既然都已經證實佑佑是我們獨孤家的孩子,哪還有讓他姓外姓的道理?等明兒個就讓人去把他改回來,我獨孤家的子孫就該姓獨孤。」發表了大半天慷慨激昂的聲明後,顏文鳳無比堅持地下了定論。
「我不要!」佑佑是第一個出聲抗議的人。雖然不太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他直覺的就是先反對再說。
「傻孩子,你是獨孤家的子孫,怎麼能不姓獨孤呢?」面對愛孫,顏文鳳的臉色像是變魔術一樣的和緩了十倍不止。
「我不要姓獨孤,我姓俞,是曦姊姊的孩子。」對養父母的記憶等於零,在佑佑的認知中,他將三個姊姊當成母親看待,自然是將自己當成晨曦的孩子。
「沒錯,佑佑是我們家的孩子。」晨曦的聲音雖不大,但柔弱中有著她的堅持。
其實她的心裡是有些慌的。她怎麼也沒想到,來參加這場慶生會竟會發生這樣的事。她的追求還沒有成功,獨孤家卻已經表明要搶走佑佑了……她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說晨曦呀,我知道你疼佑佑,也很感激你們家當初收養了佑佑,讓他不至於流落在孤兒院,但你也替我這個老太婆想想,如果我不讓佑佑認祖歸宗,將來我死了,怎麼去見獨孤家的列祖列宗?」顏文鳳再次發動軟性訴求攻勢。
「我……」晨曦努力的想說些什麼。
「其實佑佑認祖歸宗對你而言也沒有什麼差別的。反正你跟戰都已經是『那種』關係了,獨孤媽媽做主讓戰早點把你娶進門,這樣你跟佑佑還不是在一起,只是身份由姊姊變成了媽;這也沒什麼不好的呀。」顏文鳳的如意算盤早打好了。
「媽,你說到哪裡去了?」看出晨曦想起昨夜的事正覺得不自在,獨孤戰出面想將話題帶開。
「還能說到哪裡去?反正都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大家很快就要成為一家人,還有什麼不能說?」顏文鳳難得能這樣的理直氣壯。
知道前一晚的場景造成了誤解,晨曦的臉漲得通紅,但一時間想不出什麼話來解釋,只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獨孤戰。
「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你不要放縱你過度旺盛的想像力。」解讀出佳人求救的訊息,原本已懶得解釋的獨孤戰只好開口。
「我說兒子呀,你現在該不會是在告訴我,你們之間是清白的吧?」就算昨兒個晚上中斷的那一次不算,她就不相信這個兒子會這麼安分守己。
「我們真的沒什麼的。」這一次,是晨曦跳出來為兩人的清白說話。
晨曦的話是比較有可信度的,但這實在是讓人不敢置信。
打從知道自己失言後便不敢再多說一句的楊禮軍與顏文鳳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已經寫得很清楚,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沒聽錯吧?這個人真的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獨孤戰?那個精力充沛、每次都用最快速度吃乾抹淨、老將女人當玩物的獨孤戰?
他好一陣子不近女色的行為已經夠讓他們吃驚了──在晨曦出現後,他們將他的反常當作遇作命定佳人的緣故;可是現在……太離奇了,他竟放著「哈」得半死的大美人不染指,兩人之間還是清清白白的?
怎麼,現在是流行純純的愛戀嗎?
「獨孤媽媽,這證明小……俞小姐跟之前那些過客是不一樣的,戰才會一反常態的這麼寶貝。」將「嫂子」兩個字又吞了回去,楊禮軍下了結論。
「我懂,他是想將最好的留在新婚之夜!」顏文鳳也有她的發現。「那真是太好了!戰應該是真的想定下來了吧?這孩子終於知道什麼叫作負責任了。」
過往?負責任?
晨曦看看獨孤戰,他一張俊臉已經黑到不能再黑了。
「我送你們回去。」省得他衍生出殺友弒母的衝動。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晨曦乖乖的站了起來,佑佑也跟著起身。
「等等,事情還沒說清楚,你要帶我的孫子媳婦回去哪兒?」
「留個空間給你跟禮軍,不妨礙你們談是非的興致了。」
雖然有點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晨曦還是帶著佑佑快步跟上。
回家去羅。
「「「
「曦姊姊,我們會分開嗎?」
佑佑雖聽不太懂大人們的對話,但他感應得出那種不尋常的暗潮洶湧。
「不會的,曦姊姊會想辦法的。」親親他的頰,晨曦讓小男孩躺下。
「什麼辦法?」
晨曦被問住了,其實她也正在煩惱。
「曦姊姊。」久等不到答案,佑佑又喚她。
「什麼事?」
「什麼叫作娶進門?」
「那是結婚的意思。男生當新郎叫作娶,就像平常說的娶老婆;女生當新娘子叫作嫁,也就是嫁老公。」晨曦滿足他的求知慾。
「結婚。」佑佑安靜了一下,像是在想什麼,「那奶奶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事是真的?」她不明白他問的是哪一項。
「如果爹地把你娶進門,你們兩個結婚後,我們就不用分開了是不是?」他記得奶奶是這樣說的。
「嗯……基本上是這樣沒錯。」
「那曦姊姊跟爹地結婚後就變成曦媽咪,露姊姊就變成露媽咪,曉姊姊就變成了曉媽咪了對不對?」佑佑以此類推。
跟兩個妹妹是平輩,既然她的稱呼改變了,想當然耳,兩個妹妹應該是要跟著變的……
「嗯……大概就是這樣吧。」雖然覺得佑佑說的很對,但晨曦還是采保留態度。
「喔。」佑佑應了一聲,小腦袋瓜又開始轉動。
「別胡思亂想了,快睡吧。」從獨孤家回來後又幫他洗了個澡,他早該睡覺了。
佑佑聽話的閉上眼睛,但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卻還是不安分的亂動著。
「曦姊姊!」佑佑倏然又張開眼,一臉的認真。
「嗯?」
佑佑抿著唇不語,過了一會兒,像是作下什麼重大的決定,就看他一臉悲壯的說──
「跟爹地結婚吧。」
「什麼?」晨曦懷疑自己所聽到的。
「這樣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晨曦失笑。
「真的,曦姊姊先跟爹地結婚,等我長大後,曦姊姊再跟我結婚。」佑佑說得煞是認真。
「傻孩子。」佑佑的童言童語讓晨曦笑得快說不出話來。「等你長大,曦姊姊都老了,怎麼跟你結婚?」
「不會的,曦姊姊要等我長大,這樣就可以當佑佑的新娘子了。」這可是他一直以來的心願,只是現在情況有異且事態緊急,他只好忍痛割愛,讓他心愛的曦姊姊先跟他老爹結婚。
「我的小寶貝,時間是公平的,它不會停下來等人的。當你一天天長大,相對的,曦姊姊就一天天的老去;等佑佑真的長大,曦姊姊都變成老太婆了,怎麼當佑佑的新娘子呢?」
「不會!不會的!」佑佑執拗的嚷嚷。
「傻孩子,事情本來就是這樣,沒有什麼不會的。等你長大後,自然會喜歡上同年齡的可愛小女生,而且會跟最喜歡的一個小女生結婚、生孩子,到時候哪還記得變成老太婆的曦姊姊?」
「曦姊姊不是老太婆,佑佑不會忘記曦姊姊,佑佑只要讓曦姊姊當新娘。」佑佑激動的表明心意。
見他如此激動,晨曦忍不住又讓這孩子氣的言論惹笑了。
「曦姊姊!」不滿自己的一片真心竟換來取笑,佑佑抗議。
「好好好,曦姊姊不笑了。」晨曦努力抑止笑意,「你快睡吧。」
「那你要跟爹地結婚嗎?」他可還沒忘記原先的計畫。
「這不是曦姊姊要不要的問題。傻孩子,你別擔心了,快睡吧。不然曦姊姊沒時間去想辦法羅。」她溫柔的替他蓋好被子。
本就想睡的佑佑不再開口,他很想幫忙想想辦法的,但心有餘而力不足,過沒多久,細微的呼吸聲便趨於平緩均勻。
看著佑佑的睡顏,晨曦這才開始煩惱。
事實上,佑佑的建議她早先便想過了;她就想等生米煮成熟飯後,弄個既定的事實要他負責。可是這方法似乎行不通,畢竟時代已經不同了,男歡女愛是你情我願的,現在好像沒有負責的那回事了。尤其是聽他的母親跟好友談過後,他好像不是那種會想要負責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有佑佑及衍生的風波了。
好煩惱,她該怎麼辦呢?
就在晨曦苦思對策之際,驀地就聽得天外飛來了一句──
「孩子睡了吧?」
「「「
沒預警的出聲讓人嚇了一跳,沒聽見開門聲的晨曦捂著胸口拍拍受驚的心。
在外久候的獨孤戰等得不耐煩,索性進來看看,沒想到竟會嚇壞佳人。
「嚇到你了?」暗斥自己的莽撞,獨孤戰連忙來到她的身邊。
「還……還好。」他的接近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
「小傢伙睡了。」將她的侷促不安看在眼裡,獨孤戰不動聲色的問。
「嗯,睡了。」兩人的獨處讓她心慌,晨曦扭絞著手指頭,不怎麼敢看著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雖然是想通了,但對昨夜的事怎麼也無法釋懷。想到兩人曾經那樣的親密,她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才好。
「出去談吧,我有話要跟你說。」他留下來,就是想跟她好好的談一談。本來是為了昨晚的事,經過今晚後,他還有其他的事得跟她說一聲。
雖然很不想跟他單獨相處,但她更怕他吵醒佑佑,只好無言的帶著他離開佑佑的房間。
「要談什麼?」晨曦乖乖的在沙發的一角坐下,有禮得像是個課堂中的好學生。
「很多。」他也坐下,就在她的身側。
當身旁的椅墊下陷時,晨曦的心倏然緊縮了下。
「喔。」她的聲音顯得有些緊張。
「晨曦,放輕鬆,我不會吃了你的。」她的如履薄冰讓他無奈。
「我……我知道,你當然不會吃掉我。」晨曦吶吶的說道。「你要跟我說什麼?快說吧。」
「對不起。」他直接切入話題。
「對不起?為什麼跟我對不起?」反應不過來的晨曦更是納悶。
「關於昨晚的事……」
「沒……沒什麼,你昨天已經道過歉了。」最介意的事讓他再提起,晨曦的臉迅速的紅了起來。
「不,你不明白。」他的樣子顯得有些凝重。
道歉就道歉,還有什麼不同的嗎?為什麼說她不明白?晨曦陷入一片迷惘。
「事情會變成那樣,並不是我所預期的。原先,我只想得到一個吻而已,沒想到我高估了自己,讓情況幾乎變得不可收拾。」握住她又開始糾結交纏的青蔥玉指,他又說了,「你讓我迷惘了,晨曦。」
啥?她讓他迷惘?
不會吧,她什麼都沒做耶!而且她自己都已經搞不清狀況了……難不成迷惘是會傳染的?她將迷惘傳染給他了?
晨曦本想縮回讓他握住的手,但她經過一時的恍惚,最後還是忘了。
「給我一點時間。」玩弄著她玉筍般的白玉小手,他突然要求。
他得想想,想想他對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這不關我的事。」她縮回了手,好小聲好小聲的說著。
想跟他撇清關係,是因為沒忘了剛才在他家所聽到的。既然生米煮成熟飯不是個辦法了,那麼她才不會傻傻的放感情下去。至於對他的追求也就不必要了,她已經決定要另外想辦法。
「誰說不關你的事?」他一時失控,口氣壞了起來。
SHIT!也不想想,他是為了誰才會搞成這副德行!這輩子活到了現在,他從沒有類似這種問題梗在心中卻怎麼也無解的感覺。
「因為……因為你只是玩愛情遊戲,又不是認真的,所以……所以……」感覺像是當家妹妹現世,晨曦的聲音頓時小了許多。
「誰跟你說我不是認真的?」該死!對於女人,他再也沒有這麼認真過了,而她竟然說他不是認真的?
「你好像……好像有很多的過去。」這個「過去」,憑她閱書無數,若沒猜錯的話,指的應該是女性友誼吧?
深吸了一口氣,做個吐納後,平靜下來的獨孤戰放軟了聲音。
「沒錯,我承認。」他坦誠道,「我是荒唐過,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過去嗎?
那……現在呢?
很好奇,但她沒膽問。
像是看穿她的疑問,他自首了。
「現在的我讓一個名叫俞晨曦的小女人給迷住了。」看著她,他的眼神又開始讓人臉紅心跳了。
晨曦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能夠迷住他;她像是想說什麼,檀香小口微啟,但不一會兒就又閉上,而後又開了一小縫,然後在發出聲音前又閉上了。
這不是真的!
花言巧語指的就是這麼回事吧?讓人聽了暈陶陶的,但實際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她可得小心點,可讓他給騙了。
「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我媽跟禮軍他們。他們說的沒錯,你是不同的;你不是那些過往,也不會成為過往,而是一個將我迷得暈頭轉向的小妖精。」她的不相信又惹火了他,原先溫和的聲量又大了起來。
「我……我才不是小妖精。」晨曦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一向是好孩子代表的她竟有勇氣做以往一直沒法做的事──回嘴。
「你是!從沒有人能做到這樣的地步,讓我想碰卻又不敢碰。」他指控。
天知道他忍得有多痛苦!他是個正常的、會感到需要的青年人,之前是因為沒有引起他「性」致的對象,所以過了一陣子和尚般的生活。直到遇見像是女神般的她,她的一顰一笑無時無刻激發他強烈的感覺。他想要她,非常的想,但就因為對象是她,他又不能實際的付諸行動。
「為什麼?」為什麼想碰卻又不能碰她?晨曦好奇極了。
她無邪的問題及一直在魅惑他的純真差點沒把他逼瘋。
「不為什麼,就只因為你不是那些過往。如果我們會發生進一步的關係,那絕對是在擁有婚姻關係的前提下。」忍著衝動,他還是回答她了。要不是意志力過人,他實在很想直接在這裡就要了她。不過……他離崩潰的程度也不遠了,要不然依他的個性,他絕不會跟她說這些。
晨曦的芳心像是裝了對小翅膀般的飛了起來。
他他……他提到婚姻耶!那是說她的計策還是有用的羅?
「我是不一樣的?」她小心翼翼的確認。
「不准質疑我的話。」要他再說一次,除非他死。
「那我們……你是認真的嗎?」她又問。
她的質疑讓他的一對大凶眉擰了起來。
「我知道了,是認真的,是認真的。」她陪著小心,隱忍不住的笑意逐漸浮現在美麗的臉龐上。
太好了,這不是一場愛情遊戲,他不是在玩弄她的感情;那麼……她的追求還是有用的,而且生米煮成熟飯這招也還可以用,這樣一來,事情都能解決了……
沒發現她的分心,獨孤戰清了清喉嚨,「或者我現在說這個是唐突了些──」
「再問一個問題。」晨曦打斷他的話,嬌怯可人的細聲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昨天的事你沒有停下來的話,你會負責任嗎?我是說……你會跟我……結婚嗎?」
天啊,問這種問題真是羞死人了。
「這還用得著問?」他執起她的白玉小手輕吻了下。「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她縮回了手,一張細緻清靈的美麗臉龐染上動人的粉紅色澤。晨曦羞紅了臉想著自己的心事,那含羞帶怯的可人模樣讓獨孤戰不由得看疑了。
「就如我剛剛說的,或者我現在說這個是唐突了些……」獨孤戰輕咳了一聲,又重來了一次。不要懷疑,他是在為他生平第一次的求婚做暖身。
說起來,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獨孤戰,那個認為女人只是排解需求,曾以為自己會一人終老的獨斷男人,現在竟向人求婚?
要是兩個月前有人告訴他,他會為一個女人疑狂的提出婚約,他一定會無情的恥笑那不長眼的傢伙,並狠狠的將那人奚落一頓。但如今……
沒辦法,他真的沒辦法!是一見鍾情還是什麼其他原因都不重要,現在的問題是,他再也無法忍受了!他要她,其渴求的程度已經讓他無法承受。不論會遭到什麼樣的反對,他都決定了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她娶進門,當他一個人的獨孤太太。
對,就是這樣!
「雖然唐突,而且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長。」他開始斟酌詞句,「但是──」
「你快去睡吧。」壓根沒聽到他在說什麼的晨曦在心中計量一番後,快樂的打斷他的話。
獨孤戰看著她,無法將心裡所想的跟她此刻說的兜在一塊兒。
「之前你留在這兒的衣物不是沒帶走?先去洗個澡,然後去睡吧。」她專斷的下令,然後沒給他詢問的機會便翩然離去。
啊!還有好多的事要做,首先她也得去洗個澡,做那檔事,讓自己保持乾乾淨淨的好像比較好。還有……
嗯……呃……這個嘛……
總之,她得去準備準備了。
啦啦啦啦……
看著晨曦快樂的背影,求婚行動被中斷的獨孤戰如墜五里霧中,讓她突如其來的言行弄得滿頭霧水。
她……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