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寒冰就扮成一個賣花的姑娘在那兒做生意,而水雲則在她的巧手偽裝之下,成了一個小乞兒,蹲在客棧的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們。
果然不出她所料,燕山月一早就出現在客棧裡,聽著裡頭的說書人說書,他一個人獨自坐在角落的位子上,閒來無事的吃著花生,磕著瓜子,完全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樣子。
「公子,要不要來一束花?這是早上才來的呢!」寒冰走到燕十七的面前,怯生生的說著。
「多少錢?」看著這個清秀的賣花女,燕十七一點也不介意的親切問著。
這種女孩在長安城裡多得是,每回他都會買些花,雖然他一點也用不著,但是他知道她們要不是有困難,是不會這樣拋頭露面的。
「五文錢。」寒冰小聲的說心面細細的打量跟前這個正在掏錢的男人。他真是非常的與眾不同,別的公子哥兒遇到了這種事,臉上大都會露出一副嫌惡的表情,要不就是乘機吃豆腐,但他卻沒有。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找出他的弱點才是。
接過燕山月給她的錢,寒冰輕輕的將花放在桌上,柔柔的欠一下身,又走到別桌去賣花,但別人則理都不理她,揮揮手就要她走,於是她只好走到燕山月的背後,丟給水雲一個眼色。
水雲一看這眼神就知道姐姐的意思,他馬上就走上前去,一臉可憐兮兮的盯著燕十七直看,什麼話也沒有說。
小二發現有一個小乞兒進了店裡,很不耐煩的走過來大聲斥罵:「去,去,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還不出去,站著幹什麼?」
「大爺,我好幾天沒有吃飯了,不知道……」水雲仍盯著燕十七小聲的說。
「你還不走,是不是要我趕你……,」小二又大聲的罵道。」沒關係,」燕十七對小二揮揮手,然後又親切的對水雲招著手,「來,坐這兒,想吃什麼……」
水雲不敢坐下,睜著大眼睛望著這個和藹的男人,吞吞口水說道:「饅頭。」
「好,坐下來吃。小二,給我兩個牛肉餡餅。」
「是,公子爺,馬上來。」看到燕十七那麼和善,小二也不好意思再趕水雲走,他向廚房吆喝了一聲,就走開了去。
不一會兒,另一名店小二已將餡餅送了過來。「小弟弟,你的家人呢?」看著這個小乞兒狼吞虎嚥的吃著餅,燕十七很客氣的問他。「死了。」
這台詞已經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因此水雲想都不用想的就答道,然後又繼續的埋頭猛吃。他的角色就是這樣,替姐姐打探對方是否具有同情心,又或者是冷血動物,好讓姐姐計劃以後的行動。
但讓水雲訝異的是,當他吃飽喝足的拾起頭來的時候,這個男人卻還一直盯著他看,而且臉上居然出現憐惜的神情。
怎麼回事?這個男人真的是姐姐這次的目標嗎?他看起來非常的和善,而且自己故意從頭到尾吃了不少的東西,他都沒有拒絕:還一直要自己多吃點,到最後更包了一大堆的東西要自己帶走。究竟怎麼回事阿?這個男人難道一點也不覺得他這樣太慷慨了嗎?
不過,水雲還是在吃飽了之後,拍拍屁股就走了,因為接下來是姐姐的工作了。他覺得有點難過,這麼好的哥哥就要跟姐姐以前的目標一樣被五花大綁了。但反正姐姐也不會傷他,只要他忍耐一下就行了。這樣一想,他又放心了。
下午,燕十七按照昨天的計劃在外頭晃著,因為他知道寒冰一定會想辦法讓他落入她的手中,是他不知道她會用什麼法子就是了。
根據傳言,這個妙齡女獵人大都利用對方的弱點將人成擒,但他今天除了遇到一個賣花女心個小乞兒、一個醉漢、一個對他打情罵俏的女人之外,就沒有發現其他對他有所行動的人了。
可想而知,那個賣花女、醉漢,及那個花枝招展的女人都是同一個人,也就是水寒冰。想起那個打扮妖燒的女人,燕十七暗自笑了起來,乖乖,她的身材還真是好,那襲紫色的輕紗根本遮不住滿園的春色,她飽滿的酥胸是那麼的誘人,要不是知道她原來的面目,他還真會以為她是哪個長安城的名花魁呢!
以她的本事,應該是可以有一番作為的,不知道她為什麼選擇這個跟她有著十萬八千里差距的工作?對這個女孩他是愈來愈有興趣了,不知道為什麼她還不行動?天啊,他一定是瘋了,才會一心期待她早日將他手到擒來。
不過那個小乞兒又是誰呢?燕十七沉思著,從他用餐的動作看來,應該不是真的乞兒。因為他的態度斯文有禮,身上雖然又髒又黑的,但是卻沒有乞兒的臭味。是她的兒子嗎?不對,以她的年紀應該不會有這麼大的兒子。算了,反正等他被抓了之後就會真相大白了。
第二天中午,燕十七仍在福來客棧裡用餐,昨天一早遇到的那個小乞兒又出現了,他這次很聰明地直接站到燕十七的面前盯他看。
「坐下吧?」燕十七發笑的招呼著他。
「哥哥,你一個人嗎?」水雲一坐下,便開始動手吃東西。
「是啊,我一個人到城裡頭來玩。」
「我覺得你真的是一個好人呢,別人看到我都是又打又罵的,只有你會給我東西吃,還對我這麼好。」
冰雲想起姐姐還未接他一起生活以前的日子,眼眶真的紅了起來,不再是作戲。那種生活他真的經歷過,是那麼的刺傷他小小的心靈。
燕十七心疼的摸摸小男孩的頭,不管這孩子是,為了什麼理由在這裡向他乞食,他還是很為這個小男孩難過,因為男孩子眼中那抹痛苦是無法偽裝的。
「如果你沒有地方去的話,你也許可以跟著我。」
「什麼?」一口飯還沒有吞下去,水雲差點又吐了出來。這個人居然要收留他,真一是太不可思議了!這男人不知道是單純得過分,還是真的喜歡他,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他的工作還是要做,所以他笑了笑,「可以嗎?哥哥。」
「當然可以了,我燕十七說話算話.」
「哥哥,你看,那裡有一個好漂亮的姐姐。」突然,水雲指著燕十七的身後低聲說道。
燕十七轉頭一看,果然是那個很美的姑娘正在那兒跟掌櫃說著話,而就在他轉頭的瞬間,水雲將一包小小的藥粉倒入燕十七喝茶的杯子裡。
「哥哥,你的茶都冷了,要不要叫小二哥幫你換換?」他又喚回燕十七的注意力。
「沒關係。」端起荼來,燕十七一飲而盡,然後看著水雲,「吃這麼少可以嗎?要不要再叫一點?」
『『不用了,我吃飽了。」水雲心虛的說著,不敢再在這裡停留,說了聲再會後,便一溜煙的跑了。
燕十七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覺得奇怪,水寒冰應該已經盯上他才對啊!怎麼都沒有什麼動靜?但是就在這麼想的時候,他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小男孩……
燕十七再也沒有思考的機會了,因為他已經昏倒在桌上。
「豆豆姐,一定要綁得這麼緊嗎?」
當燕十七幽幽的轉醒時,那個小乞兒的聲音立刻傳入他的耳中。他知道對方一定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快就醒來,所以他還是閉著眼睛,靜靜的聽著他們的對話。
原來這個小男孩是水寒冰的弟弟,恐伯他是在轉頭看那個美麗的小姑娘時被設計的。真是,他居然沒想到這一點,他還以為水寒冰會用別的方法將他弄昏呢!
「小雲,姐姐不會弄傷他的,放心好了,而且姐姐什麼時候傷害人了?」一陣清脆的嗓音響起。
「豆豆姐,我覺得他不是壞人耶,你看他對我那麼好。」
聽見小男孩極力的在說自己的好話,燕十七都覺得有些好笑。
「我又沒說他是個壞人,我們只要把他帶回杭州去就行了。而且回去以後,姐姐再也不會讓你做這麼危險的事了,我們會有一棟好大、好大的房子,姐姐會給你最好的生活,讓你跟著大家一起唸書,再也不必東奔西跑了。」
「沒關係,只要跟著姐姐,要到哪裡去我都很開心。」小男孩撤嬌著。
聽著這一對姐弟的對話,燕十七打從心裡對他們感到同情。要是按照常人的生活才式,他們一定可以過得幸福快樂的,根本不必做這種危險的事,可見他們一定也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
然而奇怪的是,像他這種過慣了江湖上刀光劍影日子,統馭著大幫的男人,為什麼會對他們產生好感呢?他應該早就冷血麻木了的。也許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吧!燕十七安慰著自已,想起自己有多久沒有過過這種親情的歲月,連他這個一向灑脫慣了的人,都有點不對勁了。
突然一陣涼意從臉上傳來,燕十七睜開眼睛一看,水寒冰手裡正拿著一個杯子。看樣子她是要他醒來了。不想辜負她的美意,燕十七裝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你是什麼人,居然敢將我綁起來。」當然,他不會忘記作勢般的扭動一下手腳,感受著繩索愈來愈緊的那種感覺。
居然是軟蛇繩,這個女孩子哪來這種寶物!十七訝異的想著。這種繩子是用上百種蛇皮捻制而成,愈是用力就愈是縛得緊,而且還是刀劍都砍不斷的。真不知道這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是如何單獨完成這種恐怖的製造過程。「水寒冰。」寒冰冷的看著眼前這個充滿怒意的男人,他生起氣來的樣子還真是嚇人,不過她可不是省油的燈,不會被他裝腔作勢的樣子嚇到,「為了不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所以我清楚的告訴你,有人委託我將你帶回杭州去。」
「你這個樣子還真是不像個賞金獵人,你太美了,應該在家裡繡花的。水寒冰,很好聽的名字嘛!」燕十七絲毫不理會她剛剛說的話,只是為她的可愛心動,所以故意逗著她,看著她眼底升起一陣怒意,心裡覺得很得意。
她穿著一襲黃色的布衫,明亮秀麗的雙眼正冒火的瞪著他,燕十七的心中突然覺得有些好玩。江湖上的人大概不會相信;這個難纏的夜貓居然是如此美麗的一個小女孩。根據他的瞭解,她通常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這次也許是因為她覺得他沒有什麼傷害性,才會一點也不在意的以原貌出現在他面前。
「不要在那邊給我嘻皮笑臉的?」
看到這個男人居然一點都不怕,還在那兒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寒冰有些不是滋味。被男人打量的經驗她不是沒有過,但她就是覺得被這個男人這麼看,很奇怪。
「我沒有啊!」燕十七故意很無辜的看著這個生起氣來像個俏佳人的姑娘,然後決定告訴她真相,「姑娘,我想你可能搞錯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水寒冰要找的人從沒有搞錯的可能!你就是燕山月,二十五歲,杭州人氏。不會錯!」
寒冰被他那種輕浮的態度搞得有些毛了,這個人果然像燕老夫人說的那樣狡猾固執,她原本還以為他是個好人呢!因為在她打扮成青樓女子上前跟他說話時,他是那樣的正經,而現在居然跟個登徒子一樣,用一種好像要把她看透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她。
「姑娘,我是燕十七,不是燕山月。」
「燕十七?憑你?」寒冰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個死不認帳的男人,真快被他氣得七竅生煙了。
「聽你的口氣,你心目中的燕十七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燕十七真的很想知道他在這個美麗女獵人的心目中,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地位。
「他可是北方首屈一指的男人,你在長安待了這麼久了也不打聽打聽,燕十七的武功高強不說,他的一切事跡幾乎成了大家口中的傳奇。他的心地寬厚但面對敵人卻不假辭色、他做人處事圓滑而有品味,哪是你這種市井小民冒充得來的!」
寒冰一件一件的數說給跟前的男人聽,想讓他瞭解他所冒充的人是多麼的不同凡響,但奇怪的是,這個男人居然一點愧色也沒有,還在那兒沾沾自喜,好像她說的人真的是他一樣。
聽著寒冰手扳著腰告訴他他自己的事,燕十七可以輕易的從她的眼中看出她對自己有著莫名的祟拜,他的心裡真的是很高興:沒想到他在這個女孩的心目中居然是這麼的特殊,因此他輕輕的笑了起來,「謝謝你的恭維,我沒有那麼厲害。」
「少不要臉了,我說的又不是你。」寒冰瞪了這個無聊男子一眼,轉頭對水雲說道,「小雲,看看書就該上床了。」
「好的,豆豆姐姐。」水雲聽話的點點頭,然後很不好意思的對燕十七笑了笑,便開始脫衣服準備睡覺。
「你們睡床上,那我呢?」燕十七對小男孩眨眨眼,笑著問寒冰。
「你還以為自己是在家裡啊?」寒冰又脫了他一眼,拿起一塊大黑市將他的雙眼蒙了起來,然後把他踢到角落去,這種男人活該讓他受一點罪。
「這樣子我看不到外頭了。」燕十七大聲的說著。
「看什麼看!沒讓你在外頭吹風已經不錯了。」寒冰沒好氣的答著,並且隔著黑市點了他的睡穴,然後吹熄蠟燭,將床上的紗帳放了下來。她稍微寬了一下外衣就睡了下去,心裡想著的卻是明天要怎麼將這個多話的人麻煩弄上車,載回杭州去。
聽到一陣細小的聲音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了。燕十七打了一個呵欠,坐在地上靜靜的調息。
這個習慣從他十五歲時就養成了,而寒冰的點穴功夫之所以沒有效用,是因為燕十七有移穴的能力,可以將身上的百穴隨意移動,而在他得知寒冰的動向時,早就移開了穴道的位置,想也知道她要他閉嘴好好的睡覺。
其實以他的能力要解開這條軟蛇繩並不是個大問題,不過他並下想這麼快就逃走,反正好不容易可以離開青龍堡到外頭來遠透氣也不錯,以前他只要有一點點這種意願,就會被堡裡的那幾個老東西纏住,然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告訴他,堡裡沒有他不行種種,這次反正他也不是自願離開長安城的,他們應該不會怪他的;而且,他也很想知道寒冰要怎麼將他弄出城去。想到那些急成一團的老傢伙們,燕十七又打了個呵欠,實在是太有趣了。反正一切明天再說,先睡個好覺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一早,寒冰起床之後,就開始盤算著要如何將這個多話的麻煩鬼弄出長安城。她以前所接的案子多半是在杭州辦的,捉到了人,輕易就能將之送交委託人,根本不需要花多少時間;但是這次不同,她要將這個活生生的大男人送回杭州去,這趟路途少則要三、四個月,多則半年,怎麼處置這個人對寒冰來說,還真是個難題。
「豆豆姐,你在幹什麼?」
水雲剛起床,坐在床上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見寒冰在那個男人臉上塗塗抹抹的,他覺得很有趣。
「你看,像不像?」寒冰閃開身子讓水雲看看她的成果,自已也站在一旁欣賞。
「哇,哥哥變成一個老頭子了耶!」水雲很興奮的叫著,一下子就從床上跳到燕十七的面前,像在看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地盯著他。
不用照鏡子燕十七也知道寒冰將他打扮成什麼德行,這個女孩子還真不是蓋的,用這種方法,的確很容易,就可以將他弄出城去而不受到人們的注意,最重要的是,絕不會引起他屬下的懷疑。
「寒冰,你打算這樣把我弄出城去嗎?真是好辦法?」燕十七誇獎般的對跟前這個已經打扮成村姑的女孩點點頭。
「你是有什麼毛病啊?」寒冰莫名其妙的瞪著他,「不要叫我的名字,你還不配;而且我要怎麼將你弄出城是我的事,還輪不到你在那裡說話。」
「我這是為你好,寒冰,你要知道,我一個堂堂的青龍堡堡主被你這樣綁了來,整個堡內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子了,你當然要想個好辦法才是。」
「我說過不要叫我的名字,還有,你不要再作夢了好不好?你連燕十七的一根指頭都比不上,還好意思在這裡說得跟真的一樣,如果你真的是燕十七,你幹嘛不逃走?賴在這裡像個小癟三似的,沒出息!」
這個男人真的是有病,寒冰心裡想,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那裡說自己是燕十七,也不秤秤自己幾兩重,想冒充燕十七?笑死人了。
「你看!」為了讓這個白癡男人徹底死心,寒冰將燕家交給她的畫像攤在燕十七面前。
「哇,長得真像我。」燕十七看了看畫像,很驚訝的說著,另一方面,心裡也懷疑了起來,燕山月?莫非……
她將畫像收了起來,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這個男人真的是沒救了,不過她也懶得再跟他抬摃了,於是將他故在一塊板子上,拿了條被子復在他身上。
「很熱耶?」看到寒冰的舉動、燕十七不高興的叫著。
寒冰二話不說地點了他的啞穴,讓他不能再開口說話,然後開始幫水雲易容。易容完成之後,她僱人將燕十七弄到了客棧外的一輛馬車上,一行人開始往長安城城門走去。